[兩宋元明] 1627崛起南海 作者:零點浪漫(連載中)

 
Babcorn 2016-11-29 06:34: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14 620817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6:50
第1220章 前往終點站

    譚舉任等人當然不是真為了打獵才跑來這地方,對他們而言打獵只是個未嘗試過的新鮮活動,而並非真正的興趣愛好,如果是軍方的高級將領過來,或許才對這種活動有不一樣的興趣。但對他們這些文職官員來說,這也就是嘗個鮮而已,到野外環境散散心,舒緩一下上任之前的壓力,這才是此行最大的目的。

再說殺生這種事,對他們而言也是比較陌生的體驗。這可不是日常為了口腹之慾去宰殺雞鴨魚的體驗,而是單純為殺而殺,說實話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樂於享受殺戮帶來的快感。譚舉任本人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心思其實也不在獵殺動物上,胡亂放了幾槍之後,就索性把槍交回到隨從護衛手中,自己專心跟章運聊天去了。

到了後面,幾名主客興致都放在了騎馬賞景上,打獵的事全交給隨從們去過癮了。不過為了這些當兵的殺得興起,造成無謂的殺戮太多,章運也特地吩咐他們不得使用步槍,只能用冷兵器操作。此外還限定了活動範圍和時間,免得這幫人放出去之後跑到太遠的地方。

韓正山倒是一直等著這個表現的機會,當下便策馬揚鞭衝殺出去了。他倒也不是什麼嗜殺之人,而且在海漢待了這麼久,也明白上面這些首長並不熱衷於殺戮,否則像他這樣知道太多海漢內幕的人,恐怕早就因為保密需要而被沉到錢塘江裡了,連舟山島都別想去。不過眼下能有機會表現一下自己的本事,他倒也不想白白錯失,至少要讓上司知道,自己當初能坐上杭州府捕頭的位置,可不是運氣使然。

一番折騰之後,章運下令讓四散出去的護衛們收隊,於是尖銳的哨聲立刻在曠野中反覆響起,召喚在外活動的獵手們歸隊。一番清點之後,果然還是韓正山的戰果最為豐厚,除了野雞野兔這類較小的目標之外,他竟然憑一己之力射殺了一頭水鹿。雖然看個頭並非成年鹿,但所有人射殺到的獵物中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大塊頭獵物。

眾人看了之後,自然也要嘻嘻哈哈地點評一番,恭喜譚舉任找到了一員得力幹將。譚舉任嘴上應承著,多少也是覺得臉上有光,向一臉期待的韓正山點了點頭以示鼓勵。韓正山自然能看懂上司臉色,當下心裡也是寬慰不少,暗道這番辛苦沒有白費。

這些已經捕殺的動物自然不會就這麼丟棄掉,章運下令統統運回度假村去,盡快料理出一桌宴席給這幫觀光客踐行。按照他們的日程安排,吃完午飯就得上船往回走了。

譚舉任看著被韓正山射殺的那頭水鹿還是有點唏噓,章運看出他的想法,當下便安慰道:「你放心好了,這頭鹿也不會被浪費,鹿肉弄給你們吃,鹿皮剝下來鞣製皮革,鹿骨慢慢處理了用來製作骨骼標本,全身上下都有用處的。」

章運身為生物學家,對於這些被捕殺的動物該如何處理,自然是早有方案,譚舉任的擔憂的確是有些多慮了。這個度假村旁邊就有一個籌建中的小型博物館,今後專門用來存放和展示各種動物標本,當然也會順便向觀光客出售由動物皮毛、骨頭、頭角等身體部位製成的周邊紀念品。對動物從生到死的充分利用,本來也是對這個項目進行商業開發的一部分。

中午的這頓踐行宴自然十分豐盛,眾人都是吃得滿嘴流油,大呼過癮。像這麼新鮮的野味,就算幾十里之外遠比此處繁華的安不納港也是享用不到的。眾人都紛紛拍著胸脯表示,以後只要有機會,就會主動替章運宣傳他所管理的這個好地方。

這頓午飯吃完,眾人也就將要結束這次短暫的假期,要趕回安不納港報到了。章運將眾人一路送到碼頭上,這才惜惜作別。他這裡其實平時少有穿越眾過來作客遊玩,就連同樣在島上鎮守的穆夏柏,因為各忙各的,一年也見不了幾面,時間長了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寂寞,這次全程陪同譚舉任這幫人,也並不都是出於客氣而已。

譚舉任登船之後,也是一直站在船舷邊,直到遠離碼頭,看不清岸上的人之後,他才回到船艙中,讓秘書將韓正山叫了過來。

「你剛才表現不錯,有專門練過弓箭?」譚舉任一邊問一邊指了指面前的座椅,示意他坐下回話。

「首長,卑職進衙門做事之前,也是在鄉下做過獵戶營生,這弓箭嘛,算是略懂。太久沒有操練,手頭也生疏了,讓首長見笑。」韓正山小心謙卑,回答得滴水不漏。

譚舉任點點頭道:「想必你也知道,治安官除了管理地方治安之外,還有一個任務,是協同軍方訓練民兵。我看你的本事,到時候應該也能派上些用場。」

韓正山心中一喜,連忙謙虛道:「卑職這都是花拳繡腿,當不得真的,不過這練兵之責,卑職定會盡心盡力,不讓首長失望。」

由於海漢一向是走精兵路線,因此軍隊的規模也一直比較有限,民兵的訓練和使用就成為官方十分重視的治安手段。平時可以用來維持地方治安,戰時武裝起來也可以作為後備軍應一應急。特別是在人口相對較少,軍隊駐防規模和防禦措施比較有限的海外殖民地,訓練一定編制的民兵,就成為了一種能在節儉軍費前提下保持戰鬥力的有效手段。

這個工作一般是由軍隊主導,如果治安官有一定的軍事素養,甚至是軍隊退役專業的軍官,那麼地方警察機構往往也會參與到這個計畫當中,有些殖民地干脆就將武裝警察作為了民兵編制的一部分。

韓正山雖然不是軍中出身,不過他個人的武勇和格鬥經驗還是遠勝普通人,而且江湖上門門道道的東西也懂得不少,的確是地方治安官的極佳人選。不過在此之前譚舉任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手下的個人能力有這麼強,所以也還沒有跟他談及過民兵訓練的安排。原本這些事是要到了目的地之後再跟軍方商量著辦,但譚舉任看過韓正山在狩獵時的精彩表現之後,便決定先把這事跟他交代一下,也好提前有個思想準備。

韓正山一心想要搏個功名出身,自然不會嫌自己肩上擔子太重,連忙向上司表決心,以免這好不容易爭取到的表現機會從手邊溜走。

譚舉任點點頭,接著又道:「不過你這弓箭嘛,閒時玩玩可以,上任了還是要好好練練槍法……嗯,我說的是打子彈的步槍,不是紅纓槍。你也知道,我們海漢軍列裝的都是燧發槍,冷兵器也就只有步槍上的刺刀了,而且一般還很少能用到。這步槍要是不熟,你今後當民兵教官也不容易。」

韓正山連忙應道:「屬下明白,在三亞受訓的時候,也有步槍射擊練習,不過課時極少,屬下還不敢妄稱熟練。」

「等我們到了地方,我會安排你去軍方先訓練幾天。」這對譚舉任而言卻是小事一樁,只要跟駐軍長官打聲招呼就行了。為新到任的治安官開幾天射擊特訓課,這對軍方來說也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韓正山在衙門待了這麼多年,當然不會看輕上司的這些安排,很明顯這就是上司賞識自己,願意給自己更多的機會,當下趕緊連聲謝過,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一行人乘船平安無事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安不納港,與留在這邊遊玩的同伴交換了一下心得。這兩撥人各自的興趣不同,留下的是喜歡熱鬧和物質享受的,跑去看動物這一撥是嚮往自在,熱愛戶外活動的,所以雙方交流這兩天經歷之後,都還是覺得自己的選擇才是對的。

留在安不納港的這撥人這兩天基本也就是在市鎮上遊樂,酒池肉林、美女環伺,享受了一下所謂的腐朽生活方式。不過他們的享樂日子也基本到此為止了,離開安不納島之後,南海地區可就沒有這種規模和檔次的銷金窟了,未來一段時間他們只能在回憶中體驗這種享受的味道。

先前在風暴中受損的船隻基本都已經修補完畢,其中兩艘桅杆受損的帆船無法在安不納港完成維修,也無法再以緩慢的航速繼續南下,只能先行折返,前往金蘭港的造船廠完成維修工作。

不過船隊還將在安不納港逗留一日,因為穆夏柏還要安排他們就近考察島北的幾處種植園。這可不僅僅是為了吸引他們在島上投資,同時也是要讓他們儘可能多地瞭解種植園的規劃和運作,以便他們在自己的轄區內也能將類似的種植園開發方案推廣開來。

翌日,穆夏柏帶著眾人乘車走訪了安不納港以北大約五里外的幾處種植園。這邊是以橡膠樹和香料作物為主,不過田間地頭上也會間隔種植一些水稻、蔬果之類的農作物,每一片種植園實際上就是一個獨立運作的農場,除了種植經濟作物之外,也會飼養馬牛羊等牲畜、家禽,甚至還有利用地下水來構建的大型魚塘。

「在我們到來之前,這裡可沒有這麼豐富的農業形態,荷蘭人除了香料什麼都不要,所以他們把所有開墾的土地都用來種植香料,島上的糧食消耗也主要靠從外面購入。」穆夏柏一邊帶路一邊向眾人介紹這裡的發展狀況:「但目前我們的糧食產量已經可以滿足島上大部分的需求,雖然人口翻了近十倍,但進口糧食的數量比前兩年反而下降了一半。」

除了種植區的整齊規劃之外,眾人也都注意到了這裡的勞工絕大部分都並非漢人,有不少深目高鼻或是膚色黝黑的外族青壯在勞作,倒是指揮他們的工頭幾乎全是漢人。

「他們都是被賣到這裡的奴隸。」穆夏柏很快就揭曉了這些異族人的身份:「踏實肯幹的,就留下來打理種植園,想要偷奸耍滑的,就丟到伐木隊或者採石場,那裡的勞動強度可要比種植園大得多了。」

眾人聽了之後都是心下瞭然,伐木隊和採石場,在海漢國內可是苦役營的標配機構,越是想偷懶的,就越會被分配到艱苦的崗位上去。

穆夏柏接著說道:「你們今後執政的地方,應該也會有很多外國奴隸,我覺得也不妨參照我們這裡的做法來處理。還有就記得要給這些奴隸開漢語培訓課,讓他們盡快接受現狀,融入海漢。也要鼓勵民間不同族裔間通婚,儘可能消除人種差異的隔閡。」

海漢國並沒有民族的劃分,不管是哪一國哪一族的人,入籍之後就只有海漢國民這一重身份。這也是執委會吸取了很多歷史教訓之後才作出的決定,像海漢這樣的移民國家,如果還要區分民族,那無疑是在給國民的融合製造官方障礙,所以海漢國在日常宣傳中就刻意淡化國民族裔的多樣性,一心推動不同人種之間的融合——當然了,這樣的融合必須是以漢人為主體,吸收和接納其他的外來族群。說到底,海漢終究還是一個漢人政權,也不可能坐視人口結構發生根本性的改變。

一天的短暫考察結束之後,譚舉任向穆夏柏認購了二百畝種植園,作為自己在海外的第一份投資。他當然也可以等到抵達目的地之後,在自己的執政區弄一片地來搞農業開發,不過本著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裡的原則,他認為在安不納島這種地方投資一塊農場也是不錯的選擇。反正這裡的種植園投資可以直接託管給農業部,自己只要每年坐收紅利就行了,手續也不過就是簽幾張文書的事。

類似譚舉任這樣想法的人還不少,最後幾乎所有人都在這裡或多或少地認購了一片種植園。當晚穆夏柏再次舉行晚宴,為即將踏上最後一段征程的同伴們踐行。從安不納島出發之後,船隊便將兵分幾路,駛向各自的終點站。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9 11:5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8-23 16:50
第1221章 抵達星島

    安不納島是這支南下船隊航程中的最後一個休整地點,離開這裡之後,船隊將會兵分三路,向東、向南及西南方向各自前行。向東的一路船隊是以海洋航路考察為主,將沿婆羅洲島海岸線完成一次環島航行,途中也會經過巴拉望島、蘇拉威西島、巽他群島及爪哇島等南海主要大島,考察當地風土人情,順便尋找適合殖民開發的沿海港灣,最後回到起點安不納島,然後再向北折返。

往南走的船隊是前往蘇門答臘島與婆羅洲島之間的邦加-勿裡洞島,海漢在這兩個島上已經建起了兩處錫礦和冶煉作坊,並且駐有少量軍隊。不過為了避免三百多海里之外巴達維亞城裡的荷蘭人誤會,海漢目前在當地還沒有真正開始大興土木,就連引入移民,興建定居點的工作,也都是在不聲不響地慢慢推進。

往西南方向前進的船隊則是前往馬六甲海峽東端的星島地區,1633年年底海漢海軍抵達這裡之後,便留下了人手在當地駐防,並將星島劃為了海漢的勢力範圍。之後又數次增兵,在當地建起軍事據點和軍用碼頭,以穩固海漢在當地的威懾力。

譚舉任此行的目的地就是星島,他所率領的八百移民,也全部都是被分配到該地區定居。作為海漢佔領該地區之後首批由海南島派往該地區的移民,他們將擔負起在當地建立定居點,開墾農田並實現自給自足的任務。而在這批人成功落腳之後,海漢還將會陸續往該地區投放第二批、第三批移民,目標是在三年內將當地的常駐人口發展到萬人規模。

星島當地在此之前都是由軍方代管,譚舉任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首任行政長官,他在出發之前多次參加了執委會專門為此召開的特別準備會,對於星島這個地方在海漢發展戰略中的特殊意義也已經很瞭解了。

星島是目前海漢控制區中最靠西的一塊海外飛地,海漢在這裡設立據點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控制馬六甲海峽航道。從印度洋進入太平洋南海海域的主要航道就只有兩個,馬六甲海峽和巽他海峽,後者目前是由佔據地利的荷蘭人控制,而馬六甲海峽的情況相對複雜一些,既有當地的數個土著小國,也有葡萄牙、荷蘭這種西方海上強國的介入。不過海漢可不會忽視這處戰略要地的存在,崛起之後便將此處列為了必須掌控的目標之一。

在現有的交通條件和科技水平下,疆域的擴張也是有限度的,這裡基本上就將是海漢國今後很長一段時期內的西大門了。再往西去,以海漢現有的人口和運輸保障能力,就很難確保更遠的新殖民地的人種構成,到時候就未必能在當地維持穩固的漢人政權了。而類似這種會影響統治穩定的風險,海漢執委會目前並不想承擔。與其繼續向人種、文化差異都十分明顯的西方擴張,那當然還是遠東地區的大明、安南、朝鮮、東瀛等國更值得下力氣去深耕細作,畢竟這些國家與海漢文化相通,無論是要從其國內獲取移民人口,還是要在當地開闢貿易市場,顯然都要比往西去容易得多。

「星島就是我們海漢國的西南邊陲重鎮!」

譚舉任依然很清楚地記得,在臨出發之前的踐行會上,陶東來是如此斬釘截鐵地向他表明過星島的戰略意義。而星島對於國家的重要性,就意味著他譚舉任所得到的任命也是同等重要,陶東來的弦外之意,他自然也聽得明白。

該表的決心,在三亞出發前就已經表完了,接下來就是將這些表態付諸實施的階段了。從安不納港到星島的三百多海里航程,也是這段南下之旅的最後一段海上航程了。譚舉任已經將一路遊山玩水的心思慢慢收回來,接下來的一段時期,他都將在星島上度過,是時候好好研究一下如何開展工作了。

在安不納港兵分三路之後,譚舉任這一支船隊就只剩下兩艘探索級戰船護航,不過好在安不納島與星島之間這一海域經過了多次清剿,安全方面倒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船隊保持著五海里的航速,穩穩地向西南方向駛去。

三天之後,海平面上終於看到了象徵著馬六甲海峽東端的民丹島輪廓,這讓船上包括譚舉任在內的所有人都終於鬆了一口氣。漫長的南下航程,終於迎來了終點,不用再在船上忍受風浪的不斷顛簸,這對每一名乘客來說都可以算是一種解脫。

馬六甲海峽的東端出入口有大量島嶼分佈在海面上,而最靠北是由馬來半島與隔海相對的民丹島、巴丹島形成的一道寬約十多公里的海峽,這也是馬六甲海峽前往東北亞方向路程最短的一條航道。而海漢在此地建立的據點,就坐落在馬來半島的最南端,與其一衣帶水的星島上。

穿越之前這個島就是新加坡國,曾經來過這地方的穿越者其實不少,比如目前鎮守在這裡的帶兵大將羅傑在穿越前就曾不止一次來過這裡,國防部將他派到這裡,多多少少也有一點這方面的考量。不過譚舉任倒是沒有這樣的經歷,這還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來到這地方,新鮮感還是很強的。他在船上望著北邊的海岸,心中已經開始勾劃上任之後的開發方案了。

相較於先前到過的幾處殖民地,星島的港口在譚舉任看來還是規模偏小一些,比金蘭港這種大型軍港自然是差得遠了,但比起本身就不具備天然港灣的安不納島又要稍好一點,至少可用來修建港口的海岸線要比安不納島長一些。不過星島的面積只有安不納島的三分之一左右,可供開發的面積也相對要小一些。但對於海漢而言,這已經是南海殖民地中管轄面積較大的一處了。南邊的邦加-勿裡洞島雖然面積頗大,但海漢在當地實際控制的轄區卻不過幾十平方公里而已,而星島這邊卻是將整個島都劃歸己有了。

當然了,這地方原來也並非無主之地,按實際控制權來說,應該算是柔佛蘇丹國的領地,不過因為柔佛國與葡萄牙、蘇門答臘國等多方戰爭不休,這星島作為一片無人區,在海漢到來之前其實是被當成了各國戰爭的緩衝地帶,因此海漢在佔領這裡的過程中並未遭遇到太大的抵抗和壓力。

「歡迎來到星島基地!」羅傑主動上前,與剛剛下船的譚舉任緊緊握手:「一路辛苦了!」

跟隨在羅傑身後的,是他手下分管本地各項事務的軍官,他也向譚舉任一一作了介紹。在接下來的工作過度中,這些軍官將會把自己臨時負責的地方事務交接給譚舉任手底下的人。而譚舉任也依葫蘆畫瓢,將自己手下的幾名分管幹部向羅傑作了介紹。

羅傑也帶來了幾輛馬車迎接譚舉任和他的手下人,不過這馬車可就比不了安不納島上的高級馬車了,僅僅只是最普通的中式馬車。因為從三亞運送大件貨物的成本極高,所以這馬車也是駐軍在本地伐木自行造出來的,僅有少量零配件是從大本營運過來。

譚舉任當然不會嫌棄這種馬車的檔次不夠,在來星島之前,他對這裡的狀況也已經有大致的瞭解,明白這樣的待遇就基本已經算是本地的最高水準了。不過他還是想充分表現出自己有備而來的狀態,當下拒絕了乘車的邀請:「我還是騎馬吧!」

「這麼著急要巡視領地了?」羅傑一邊開玩笑一邊讓手下騰出一匹坐騎給他:「剛坐了幾天船下來,你可別勉強!」

譚舉任點點頭,從士兵手中接過韁繩,抬手把住馬鞍,一腳踩上馬鐙,手腳一起用力,翻身便上了馬,動作倒是極為乾淨利落。他在從三亞出發之前專門去練了一段時間的馬術,就是考慮到星島這邊的基建設施可能比較簡陋,並不是像三亞這樣去哪裡都能坐馬車或者火車。

羅傑見他上馬動作熟練,當下也是朝他點了點頭表示讚賞。他之前與譚舉任並不算熟識,僅僅只是知道有這麼一號人而已,心中其實也有點憂慮上頭從三亞派過來的人是否能適應星島這邊相對艱苦的生活環境,不過此時見譚舉任態度如此積極,當下倒也放心了不少。

於是譚舉任讓幾名手下乘坐馬車,他則與羅傑騎馬並肩同行。其實正如羅傑所說,在船上待了幾天之後下到岸上又立刻騎馬,海上顛完到陸上還接著顛,這種感覺並不舒服,不過為了以後工作著想,他也只能狀若無事地咬著牙把這一關過了再說。

星島的基建開發狀況還比較原始,從港口碼頭的建設水平就可見一斑,雖然海軍也在這裡常駐有幾艘戰船,但因為目前建成的港口實在太小,其停靠的港區並沒有與民船停靠區徹底隔離開,僅僅只相隔百米而已。而從港區通往附近市鎮的道路,也仍是比較原始的黃土路面,可見這港口日常的人員和貨物流量並不大,甚至連鋪設石子路面的必要都沒有。

從移民船下來的新移民們此時還是一片茫然,雖然他們已經得到了通知,這裡就是他們此行的終點站和今後的落腳地,但初到陌生環境還是讓他們有些不知所措。好在羅傑的部下已經在對他們進行組織疏導,準備將他們領去已經準備好的宿營地。

對於移民的安置也是譚舉任到這裡的首要工作之一,所以他很快主動便向羅傑談及了此事:「本地的移民安置工作準備得怎麼樣了?」

羅傑應道:「我們從去年年底開始,就在修建安置移民的房舍了。但這邊的情況,譚主任你應該也知道,從事工程建設的人手是遠遠不夠用的,很多時候都得從部隊這邊臨時抽調士兵參加。到目前為止,已經建成的兩個移民村大概可以接收六百人左右,剩下的人只能先暫時住著軍用帳篷,等最後一期工程完工之後再搬進去了。不過基本的生活設施都已經可以投入使用了,今天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我帶你過去看看實地情況。」

「辛苦了!」譚舉任對於羅傑所說的狀況其實並不是很滿意,他當然更希望本地的移民接受工作已經全部完成,移民們一到就能立刻入住建好的村落。但羅傑所說的情況也的確屬實,星島本地的人口仍是以駐軍為主,百姓和軍屬加在一起不過才四五百人,再加上少量從周邊地區就近招募來的移民。

想要實施較大的基建工程,靠這樣的人口基數根本就湊不出足夠的勞動力,所以才會出現羅傑所說的調軍隊參與建房的狀況。但就算如此,移民村的基建工程依然沒有完成預期目標,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小小的遺憾了。

「等這批移民安置下來,盡快安排他們參與修建工程吧!」事到如今,譚舉任也只能設法補救這個窟窿。這次跟著他來到這裡的八百移民,青壯勞力佔了四分之三,這股有生力量投入之後,應當能對本地基建工程進展緩慢的現狀起到一定的改善作用。

兩人在馬背上邊走邊聊,很快便已經抵達了距離港口僅有一里之遙的市鎮。這裡也是星島目前最主要的人口聚居地,一條東西走向的小河將整個市鎮分為南北兩個部分,南邊靠近港口的是軍營,而小河的北岸則是民眾聚居的村落,中間有三道橋樑聯通兩岸。

之所以採取了這樣的區域規劃,主要是考慮到軍事防禦的需求,軍營距離港口近,便於對海上來犯之敵作出快速應對。而如果來敵規模太大,部隊還可以後撤,依託河流這道天然屏障組織第二道防線。而軍事區和民眾聚居區的分隔,也更便於進行管理,比如現在譚舉任來了,這交接工作的環節就要容易得多。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9 11:5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12:04
第1221章 星島現狀

    與南下途中的各站有所不同,為譚舉任一行人舉行的接風宴是在駐軍營地的軍官食堂裡舉辦的,而非高檔酒樓或私人官邸。原因也很簡單,這裡沒有任何高檔消費場所,而羅傑的住處跟「官邸」兩個字也還扯不上太大的關係,初到這裡的時候住的是從三亞帶過來的活動板房,後來又蓋了一個單獨的院落,換成了磚石結構的小平房,也就僅此而已了。

這倒也不是羅傑甘於貧寒,實在是這裡的客觀條件還不夠談什麼物質享受,因為勞動力短缺,加之工程技術人員有限,還要以碼頭、道路、橋樑、移民村落、給排水設施等基建工程為優先,其他的建設項目就只能往後排了。就連抵達這裡已經一年有餘的駐軍,如今也仍是住在木頭營房中。羅傑的居住條件在本地而言已經算是最高級別了,但相對其他殖民地的一把手來說,這樣的待遇的確是稍顯寒酸。

如果只是招待譚舉任一個人,那羅傑的住處倒也能湊合著擺一桌,不過這接風宴可不止他們兩人出席,各自的手下干將都要到場作陪,營區也就只有軍官食堂才比較方便了。

環境雖然比不了安不納島的高檔場所,但好在這廚師也同樣是三亞勝利堡裡接受過樊大廚手把手培訓的學徒,手藝也著實不差。而且這地方臨近海岸,海鮮也著實新鮮,所以做出來的美味絲毫不遜色於譚舉任在前幾站享用的宴席。

這接風宴上大家酒幌交錯,自然也不太適合談論正事,譚舉任就隨意揀了些南下途中的趣事作為談資。談及在安不納島打獵經歷的時候,羅傑順口接話道:「譚主任喜歡打獵的話,那倒容易,改天有空帶你去北邊打獵好了。我這兒沒章運那麼多限制,隨便打都行!」

星島北部地區目前仍是未經開發的無人區,面積達數百平方公里,有山有水,地理環境與安不納島上的野生動物區相差無幾,只是動物的種類沒有那麼多而已。羅傑每隔月餘就會組織手下在島北的荒野中搞實兵實彈演習,完事就順便來一波圍獵,讓士兵們能長久保持集體作戰所需的狀態。對於安不納島上那種經營性質的狩獵,羅傑自然是無感的,章運那地方這個不能殺,那個要保護,哪有在這邊打獵自在暢快?

譚舉任對於狩獵這項活動其實並無太大興趣,他會跑去那邊的原因,倒是看望朋友的成分更多一些。不過既然羅傑主動相邀示好,他自然也不會回絕這份好意,當下便笑著應承下來。他現在初來乍到,與已經執掌本地軍政大權一年多的羅傑搞好關係才是最要緊的事,接下來要接管本地的行政事務,還有很多細節都得依靠羅傑幫忙才能處理好。

不過譚舉任倒也沒忘了正事,接風宴結束的時候,他主動提了一下希望讓新任治安官韓正山到軍營接受一個短期的槍械使用培訓,以便上任之後能夠盡快開展相關工作。這對羅傑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情,當即便吩咐給了自己的副官,讓其去聯繫韓正山安排訓練日程。

羅傑給譚舉任準備的住處,跟他自己的駐地是同一檔次,也是一個單獨的小院,家具和其他日用設施倒是已經準備齊全,可以說已經達到了拎包入住的標準。譚舉任先前已經參觀過羅傑的住處,所以對這樣的待遇倒也不會有什麼怨言。

洗漱完畢躺倒在床上,譚舉任想起南行這一路的經歷也是頗為感慨。以前對海外殖民地的認識多是停留在紙面上,只在往來的文件中提及,並沒有一個直觀的感受,這次拿了外放的差事一路行來,終於有了切身體會。海漢的日益強大自是不必多說,能在距離本土幾千里之外的地方開闢一塊殖民地,這本身就是一種國家實力的象徵,而各處殖民地依託各自的環境選擇了不同的開發方向,也讓他有了很多感觸。

峴港、歸仁港都是比較純粹的商業港口,發展方向以海上貿易為主;而金蘭港是軍民一體,以軍事用途為主,當地則是以配合駐軍需求為發展方向;頭頓港地處中南半島南端最主要的出海口,同時也是安南與佔城兩國交界的地方,地理位置得天獨厚,雖然目前還不算繁榮,但發展潛力巨大;而安不納島地處南海腹地,執委會視其為籠絡南海各國權貴政要,收集軍政情報的中心,對當地投入最大,前景自然一片光明。

這些殖民地各有優勢長處,發展方向各自不同,這些參觀訪問的經歷也令譚舉任開始思考,星島所具備的優勢和最佳的發展方向。

執委會的計畫是將星島建成海漢國今後一段時期內的西南邊陲橋頭堡,原則上還是以軍事戰略要地來審視這裡的功能,這不得不說是一種非常務實的選擇。在這個時代,通行於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間的商船數量遠不如他們過去所在的那個時空,想要將星島建成新加坡一樣的地區貿易樞紐港,目前的東西方海上貿易量還難以滿足發展需求。

海漢進入這一地區之前,葡萄牙人在馬六甲海峽的影響力最大,星島西北大約二百公里外的海岸上,便是葡萄牙人趕走原來的土著之後佔領的馬六甲城。來往於兩洋之間的葡萄牙商船,自然會優先選擇自家的港口停泊。荷蘭人倒是很想介入這一地區,但可惜每次嘗試都被葡萄牙人驅趕出去,所以荷蘭商船穿行於兩洋間的航線根本就不經過馬六甲海峽,而是選擇了走靠近巴達維亞城的巽他海峽。因此這兩國在遠東活動的商船,都不太可能將星島作為必停港口之一。

而馬六甲海峽區域內的國家,目前都是將海漢視作了新的外來威脅,即便沒有公開撕破臉皮,但暗自提防肯定是不可避免的,自然也不會有船跑到星島來停靠。

真正可能將這裡作為轉口貿易港的外國商船,在現階段不會很多,基本上都是來自大明和印度洋海域的國家,短期很難發展到海南島或是大明沿海貿易港的規模。而且本地現有的人口規模和需求,也注定星島現階段的發展方向不可能是貿易港這樣的定位。首先進行農業開發,設法養活現有的常住人口,儘可能在除軍備之外的物資供應方面做到自給自足,這才是星島近期比較實際的發展目標。

但截止目前,譚舉任對星島的瞭解更多是來自於紙面資料,實際的接觸也僅限於今天登岸後走馬觀花地看了幾眼而已,這種程度還遠遠不足以用來規劃長期發展。譚舉任自己也很明確這一點,所以他沒有急於去細想太長遠的東西,該怎麼履職,還是等到對本地進行實地考察之後再說。

翌日,羅傑便親自現身,帶著譚舉任考察星島的現狀。而這個考察行程,又再次回到了譚舉任昨日上岸的地方,畢竟這裡是個臨海殖民地,港口對此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這地方在我們之前那個時空叫做吉寶港,是新加坡南端最重要的港口。南邊這一小一大兩個島,原來的名字叫布拉尼島和聖淘沙島,不過現在這兩個島都劃給了海軍使用,暫時還沒有命名。」羅傑頓了頓,不無驕傲地說道:「按照執委會對新地名的命名原則,我們可以申請以自己的名字來命令這兩個島。」

譚舉任道:「按照大明的命名,這地方不是應該叫做淡馬錫嗎?」

「淡馬錫是指整個星島這地方,但小的附屬島嶼還是可以自行命名,這可是名垂青史的好機會!」羅傑說到此處,朝譚舉任擠了擠眼睛道:「舉任島,舉人島,也算是個不錯的綵頭!」

譚舉任哭笑不得道:「這裡的人又不會去考大明的科舉,叫舉人島有什麼綵頭可講!」

淡馬錫這個地名,是從明朝才開始叫起,不過早在十四世紀初,元朝就曾派人到一個叫做「龍牙門」的地方尋找大象,汪大淵《島夷志略》裡對「龍牙門」的描述是「門以淡馬錫番兩扇,相交若龍牙狀,中有水道以間之」,其實這龍牙就是指星港西側航道出入口一塊可供航海者辨識方位的大尖石。

而這本元代人所著的《島夷志略》到了明代也備受關注,曾被編入《永樂大典》及《四庫全書》,就連鄭和下西洋的時候,這本書也是船隊的參考資料之一。

「鄭和的船隊當年就在這個地方停靠過,我們在這裡還找到了船隊當時遺留下來的一些生活用具和埋在高地的石碑。」羅傑不無炫耀地繼續向譚舉任介紹本地的人文歷史:「兩百年前這地方也曾經是一個港口城市,而且有不少漢人在這裡生活過。」

「那後來怎麼變得蕭條了?」譚舉任只知道這地方在海漢到來時已經變成了周圍多國戰爭緩衝地帶,並沒有多少常駐人口,早就變成了荒島一個,但卻並不太瞭解這地方是怎麼突然就衰落的。

「這地方原來是馬六甲蘇丹王國的領地,不過這個政權在二十多年前被葡萄牙人滅掉了,現在星島北邊的柔佛蘇丹國就是逃亡貴族重新建立的政權。葡萄牙人在1613年把島上的市鎮全部焚燬,所以這個島從那時候起就基本上是處於無人區的狀態了。」羅傑耐心地向譚舉任說明道:「我們來的時候這裡空無一人,所以沒費吹灰之力就直接佔下來了。」

「葡萄牙人做事倒是挺狠的!」譚舉任聽完之後不禁感嘆了一句。很顯然葡萄牙人當時就有能力攻佔這裡,但他們當時已經佔領了西北方向的馬六甲城,對於星島這邊的小港口自然不是那麼放在心上,加之人口有限又沒法分出足夠人手對這裡實施長期佔領,所以乾脆就放火燒掉島上的所有設施,誰都別想在這裡立足。

「以前挺狠,現在嘛……挺慫!」羅傑給予了毫不客氣的評價:「我們來了之後,葡萄牙人也派船過來轉了一圈,看到我們插的旗,屁都沒放一個,調頭就走了。」

譚舉任很是捧場地笑了幾聲,然後關切地問道:「那現在附近有什麼勢力是對我們表現出了明顯的敵視態度嗎?」

「敵對倒還不至於,但對我們忌憚的國家著實不少……基本上週圍的國家都在這個名單上。」說到這個話題,羅傑的表情也就沒那麼輕鬆了:「他們雖然不敢公開跟我們做對,但使些小絆子,拖慢我們的發展速度,還是有很多手段可用的。你看我們到這裡落腳已經有一年多了,人口還是少得可憐,能從周圍國家招募到的移民極其有限,這裡邊多少也有人為製造的阻力。」

海漢的擴張模式對於基礎設施建設的要求極高,而這又相應地帶來對勞動力的需求,但像星島這樣距離海南島數千里的海外飛地,幾乎是單純依靠國內送來的移民搞開發建設,這速度自然也就快不到哪裡去了。

羅傑接著說道:「當然了,我們目前的狀況,也不能主動跟周圍的國家開仗,依靠武力去掠奪人口。執委會還是希望能夠通過南海貿易聯盟這樣的商業組織,用利益來逐步軟化周邊國家的態度,畢竟市場對我們來說也非常重要。」

「這方面有什麼顯著的進展嗎?」譚舉任抱著希望問道。

「沒有!」羅傑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道:「截止目前還沒看到有什麼態度軟化的跡象,而且外交工作也不是我擅長的領域。所以從去年開始我就在給執委會打報告,要求派個專門負責行政和外交事務的搭檔過來。」

說到這裡羅傑抬手在譚舉任肩上拍了拍道:「今後這些事就得由你負責了,有什麼需要我這邊配合協助的,都可以儘管提出來,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會給你搭把手。」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9 11:5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12:04
第1222章 實際困難

   譚舉任要負責的可不僅僅是外交和引入移民的工作,事實上就連這港口的開發和基建工作,今後也是他職責的一部分,擔子著實不輕。而目前的港口建設水平,比起路上經過的幾站尚有明顯差距,沒能充分利用這地方天然深水良港的優勢。當然了,譚舉任知道這也並非羅傑的過錯,實在是本地的客觀條件就只有這樣,不管是勞動力還是有指揮大型工程經驗的技術人員都嚴重不足,有再好的規劃也難以實施到位。

星島與海漢其他殖民地有所不同的是,這裡已經遠離漢人聚居區,而周圍的國家與漢人政權也沒有太多的往來,民族文化存在著巨大的差異,想要像其他海外殖民地一樣大量從周邊地區吸納移民,在這裡卻要面對更大的困難。何況周邊國家已經意識到海漢進入這一區域所帶來的威脅,絕對不會像安南、大明一樣對海漢近乎「吸血」一樣的移民手段視而不見,羅傑說過這些國家對海漢的移民需求採取了明顯的抵制態度,這無疑是一個相當令人頭疼的問題。

在羅傑的任期內,這個問題還並未見到解決的希望,而且從目前所知的國際形勢來看,譚舉任覺得這種狀況只怕還會持續很長時間。如果海漢不採取簡單粗暴的武力手段來改變現狀,僅僅依靠貿易和外交方面的努力來打通關節,那大概仍是需要經年累月的運作之後才會見到成效。

羅傑現在拿出來的態度當然可以理解為工作交接,不過譚舉任總覺得他的話有點如釋重負的味道,與其說是工作交接,倒更像是甩鍋成功的感覺。但譚舉任也不能說對方不厚道,畢竟這些事本來就不該由軍方來負責,自己南下赴任的職責之一就是來接手這些麻煩,設法克服當下的困難才是正確的處理方式。

「……我們軍方的目標,就是讓這裡的軍用碼頭能夠容納一支滿編艦隊常駐,當然了,港口配套設施和維護戰艦所需的船廠,也是必須要有的。」譚舉任腦子稍稍走神的時候,羅傑仍在滔滔不絕地展望著未來:「等有了足夠強大的海軍艦隊入駐這裡之後,我們才能真正掌控住馬六甲海峽的通航權,讓周邊國家對我們俯首稱臣!」

譚舉任看了一眼碼頭工地上正在勞作的這批民工,不禁苦笑著微微搖了搖頭。如果這裡的勞動力充足,物資補給能跟上,要建成羅傑所勾劃的軍用碼頭倒也不是難事,這樣設施齊全的軍港在海南島以南以北的海外殖民地都已經有成功的先例。但眼下在碼頭施工的不過百十來名勞工,就這點人手,要干到何年何月才能實現羅傑所說的願景?

現在島上的民眾也就一千多不到兩千人,只算青壯勞動力,滿打滿算能湊出一千出頭,如果將其全部投入港口工程,那施工進度當然會快上不少。但星島這地方也不是就只有港口一處工地,民眾的生活區到目前也沒完成建設,還有上百新移民暫住在帳篷裡。此外為了滿足本地的糧食需求,進行大規模的農業開發也迫在眉睫。需要大量投入人力的工程,譚舉任現在隨隨便便就能想到七八個,根本不可能集中勞動力來突擊建設軍用碼頭。

當然了,站在羅傑的角度,提出這樣的規劃也無可厚非,畢竟星島是戰略要地,現階段對海漢來說軍事意義甚至還大過了貿易需求,這擴建碼頭自然是要以軍方的意見為主。但現在統管島上工程營建的事務馬上就要轉交到譚舉任手上,今後的勞動力調配安排,大概就得兩人商量著來辦了。

對於羅傑的說法,譚舉任隨口附和了幾句,但卻並沒有立刻表明支持的態度。羅傑對這種細節倒也不以為意,看完碼頭之後,便帶著譚舉任去到了軍營。昨天只是過來吃飯的時候走馬觀花地看了一下,還沒來得及仔細逛一逛。此外今天在軍營還有一個專門為譚舉任一行人所作的特殊安排,就是駐軍部隊的閱兵式,以表明軍方對新到任行政長官的支持態度。

目前駐紮在星島的陸軍部隊編制是一個加強營,在三個步兵連的基礎上加配了一個炮兵連,此外還有營部直屬的衛生、通訊、後勤編制,再加上海軍幾艘常駐戰艦上的人員,本地的常駐兵力大約是在一千三四百人左右。這相比於譚舉任到來之前的本地的民眾人口,已經是多出了將近一倍,在海漢的海外殖民地當中也算是比較特別的人口比例。

「我們這裡算是邊陲重鎮,所以本地的駐軍也是一線部隊,日常訓練是抓得很緊的。」羅傑頓了頓,不無自豪地說道:「一直是按照備戰的標準在執行訓練。」

羅傑所說的「備戰」可不僅僅是軍隊職能中的「備戰」,而是說手下這支部隊的狀態一直是按照隨時上戰場的標準在訓練,這就需要軍官和士兵都長期保持高度戒備狀態,肯定是要比那些駐防地遠離邊境的部隊辛苦得多。

譚舉任雖然沒有從軍的經歷,但走了這麼多地方,基本的眼力勁還是有的。這檢閱的隊伍從遠處起步走過來,表現出來的精氣神的確是與其他地方的駐軍有所不同,甚至是讓譚舉任腦海裡隱隱浮現出了「殺氣」兩個字。

「你手下這幫人,在這邊執行過作戰任務嗎?」譚舉任好奇地問了一句。

羅傑側頭看了看譚舉任,見他似乎並無他意,輕輕點了點頭,口中卻應道:「沒有。」

譚舉任先是一愣,以為自己是遇到了精分現場,但看羅傑面色沉穩,又不像是腦子發病的模樣。當下略略一沉思,才明白羅傑的意思——軍方或許是有一些作戰性質的任務,但並不是以海漢軍的名義出動。這樣做的原因,自然是因為軍方高層不希望這些行動引起周邊國家的緊張,甚至是因此而引發更大的誤會。

眼下這個場合人多眼雜,當然不適合追問行動細節,譚舉任雖然心中好奇,但也只能先壓下來,打算等以後有了機會再慢慢細問其中奧妙。

其實這裡面的事情倒也不算複雜,海漢不遠千里派兵佔領星島這麼一處戰略要地,目的就是要在未來對馬六甲海峽形成實際控制。但要做到這一點,對於當地地形、海況乃至風土人情都必須相當熟悉才行,雖然海漢手頭有詳細的地圖,但實地考察仍然必不可少。而海漢在這一區域的威懾力還遠遠沒有達到為所欲為的程度,如果公開派出戰船到馬六甲海域游弋,勢必會引起周圍國家的警惕與不滿,加重現有的國際矛盾,這並不是海漢高層想看到的結果。

在這樣的客觀環境之下,軍方自然也就會採取比較低調的行動策略,比如用民間船隻來掩飾行動人員的身份和目的,這對於善於航海的海漢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不過對外還是必須要保守秘密,免得消息傳出去之後節外生枝,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而作為負責直接指揮這些偵察行動的高級軍官,羅傑自然不會在公開場合承認海漢軍有過這類行動,哪怕是些許口風也不會露。

士兵們在閱兵式上的表現簡直無可挑剔,在譚舉任看來這已經是他南行以來看到軍容最為整齊,士氣最為高昂的一支部隊,可見羅傑先前誇下的海口並非吹牛,他手下的部隊的確是保持著極好的備戰狀態。譚舉任也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讚賞,讓羅傑大感臉上有光,對他的印象也是又有不少增益。

韓正山就站在譚舉任身後不遠處,聚精會神地看完了閱兵式。南下諸站之中,也只有這星島才在他們到來後舉辦了閱兵,但與譚舉任的想法有些不同的是,他認為羅傑安排的這個活動多少有向譚舉任示威的意思。韓正山在海漢待的時間已經不算短了,對於海漢官場的狀況已略有瞭解,知道海漢不像大明一樣文尊武卑,而是武官的地位更高一些,地方上由武官作主的情況著實不少。自己的上司是過來從羅傑手上分權的,他可不認為羅傑會對譚舉任有多少好感,以閱兵的名義展示武力,給新來的行政官一個下馬威,這似乎才是這場表演的真正目的。

韓正山在杭州當差的時候,也有看過浙江明軍的操演,單論聲勢似乎並不弱於海漢軍,但這武器裝備的差異卻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一方是以冷兵器為主,少量的火繩槍為輔,另一方是幾乎全員都裡裝了更為先進的燧發槍,且著裝更為輕便,省去了厚重的頭盔護甲。

在三亞培訓的時候,韓正山也試用過海漢軍列裝的步槍,自然明白這玩意兒要比明軍裝備的鳥銃、魯密銃之類的火槍厲害得多,不管是射程、殺傷力、精準度還是裝彈速度,海漢軍的步槍性能都是明顯佔優。這也可以解釋為何海漢軍不用配備全套的護甲頭盔,是因為海漢軍所需面對的敵人幾乎不太可能在強大的火力壓制下突進到短兵相接的距離。

韓正山對於海漢的權力機構和官僚體系還缺乏全面的認識,就他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來進行推斷,認為海漢武官的地位優勢正是來自於軍隊的強大戰鬥力,而自己的上司在當下的環境中應該是處於了一個相對弱勢的地位。

「回頭得找個機會跟首長說說這事……」韓正山看著校場上隊列整齊的海漢軍,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不知不覺當中,他已經下意識地將自己的前途命運,與上司譚舉任捆綁到了一起。

看完閱兵,又在軍營裡視察了一圈,已經是到了中午時分,譚舉任等人便又到軍官食堂裡吃了一頓。不過今天就只是日常伙食,沒有大魚大肉了。

下午的安排,便是前往本地的民眾聚居地巡視了。目前本地已經建成了兩個移民村落,而這次新來的數百移民將分別安置到這兩個相距不過兩里地,幾乎稱得上是雞犬相聞的村落中。

相較於譚舉任一路上到過的幾站,這裡的漢人移民比例反而是最高的一處,據羅傑給出的統計數據,本地民眾中漢人比例高達九成。而這次譚舉任所帶來的移民,也仍是以漢人為主,因此這個比例沒有受到明顯的影響。當然了,對於已經獲得海漢國民身份的民眾來說,並沒有什麼種族之分。區別他們社會地位的考量標準,僅僅只是勞動積分和等級的差別。

相較於軍營,移民村落的生活條件似乎還要稍好一些,房屋都是木結構加上土坯牆和茅草頂棚,依然是中式結構,而非東南亞地區常見的竹木高腳屋。譚舉任隨意進了幾戶移民家中查看,屋裡的陳設倒是與其他殖民地的居民差不多,雖然簡陋但也設施齊備,農具、炊具、寢具全是統一配發的,生活條件雖不富足,但也能滿足基本需求。

由於在此之前本地勞動力多被分配去興建各種基建工程,這就導致目前開墾的農田規模有限,糧食產量還達不到完全自給自足的水平,因此糧食依然是實行配給制,島上的存糧都在軍方的糧倉中,民眾家中的餘糧確實不多。不過好在此地臨近大海,又有各種營養豐富的野生瓜果,就算短期糧食供給緊張,也不至於會餓死人。

當然了,對譚舉任來說,糧食問題可絕不能忽視,自給自足是必須要盡快實施的農業目標。這次南下的隊伍裡就有專門配備的農技員,以及由農業部配發的大量糧食、蔬菜和熱帶經濟作物的種子,接下來在本地就要大規模地開始農田水利和大型種植園的建設。不過這也有一個繞不過去的必要前提,那就是得有足夠的勞動力投入才行。

「人口才是這裡最大的硬傷啊!」譚舉任在查看了移民村落的狀況之後,心中忍不住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9 11:5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12:04
第1223章 人口問題

    要想加快本地的基建進程,就必須要先解決勞動力嚴重不足的問題,而勞動力的來源,又必須要依賴於基礎人口的增加。而星島現有的常駐人口數量,還遠遠達不到提供足夠勞動力來實施這些基建項目的水平。最要命的是,這裡不像其他殖民地,要嘛有一定的人口基礎,要嘛近處就有穩定的移民來源,想在短期內讓本地人口暴增,在這裡基本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譚舉任心中暗暗後悔,從三亞出發前他也覺得執委會批下來的移民人數少了些,那時候就該再爭取爭取,讓執委會再加點碼,哪怕是只增加一倍,對勞動力的調配也會比現在靈活得多,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處處都捉襟見肘。

「先前我在安不納島考察的時候,看到那邊的種植園大量使用了奴隸,這個辦法,我們這邊能不能參考一下?」譚舉任一邊思考,一邊向羅傑提出了自己想到的解決方案。

指望短期內從海南島大量運送移民來星島顯然不太實際,如果執委會有過這樣的打算,那星島的人口數量就不會是現在的水平,所以譚舉任只是想了想就放棄了朝這個方向努力的打算。而另一個能在短期內讓本地人口快速增長的途徑,就只有通過奴隸買賣了。雖然這種方式肯定需要花費大量金錢,但對財大氣粗的海漢來說,能花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問題。

羅傑笑了笑道:「誰賣給我們?」

「奴隸販子啊!」譚舉任順口應道,但隨即便覺得不對,羅傑先在安不納島當過一段時間的一把手,後來才調來星島,這跟人販子打交道的經驗,照理說也不少了,肯定不會是外行。他作出這樣的回答,應該是另有隱情。

果然羅傑接著便解釋道:「向安不納島出售奴隸的,主要是荷蘭和葡萄牙的人販子,但從去年開始,他們就已經有意識地減少了供應。這個情況,你在安不納島的時候沒人告訴你?」

譚舉任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他在安不納島考察期間,的確沒有仔細過問當地的奴隸買賣狀況,而穆夏柏好像也沒有主動提及過這方面的情況。當然也有可能穆夏柏曾經提到過,但正好是在譚舉任等人去島南遊玩期間,使得他錯過了這個信息。

羅傑見狀繼續說道:「南海的形勢,相信你也應該做過功課,我們的控制區已經推進到了葡萄牙和荷蘭的臨近地帶,雖然他們表面上與我們一團和氣,但應該也已經感受到了實實在在的威脅。雖然不敢明著跟我們對抗,但暗地裡使點小手段,延緩我們的發展速度,那還是能辦的。」

「你的意思是……他們有意控制了向我國出售奴隸,目的就是拖慢我們在南海的擴張速度?」譚舉任一聽便反應過來,向羅傑求證自己的猜測。

「除了這個理由之外也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了。」羅傑點點頭對他的猜測表示了贊同:「他們向我們繼續出售奴隸,從某種角度來說其實等同於自掘墳墓。我們在南海的開發建設速度越快,他們的活動區域和能夠下手的地方就越少。他們現在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只要腦子沒蠢到家,都會想到在奴隸買賣上採取措施來對付我們的人口需求。」

海漢在南海地區的拓展史是伴隨著葡萄牙和荷蘭的不斷退卻,原本由葡萄牙掌控的安南會安港,荷蘭人控制的安不納群島,統統都是折在了海漢手上。失去了會安港之後,葡萄牙在馬六甲海峽與大明澳門之間這超過一千五百海里的航程就已經沒了屬於自己的中轉港,只能依靠海漢的港口來完成途中的停靠補給。不過之後雙方各取所需,葡萄牙倒也通過海漢得了不少實際的好處,當年在會安港的損失也早就已經回本了。

而荷蘭的狀況還要更慘一些,東印度公司在戰敗後失去了面積超過兩千平方公里,位於南海腹地的安不納群島。在大明福建扶持多年的鄭氏家族也在海漢軍的打擊之下徹底覆滅,不但荷蘭在福建海峽的影響力大受損失,就連在台灣島的據點大員港也被海漢挾制。為保住巴達維亞前往東北亞地區的貿易航線,東印度公司最後也不得不放下面子,向海漢表示服輸。

這兩國當然不甘一直被海漢這麼壓著,但奈何海漢武力強大,兩家在正面戰場上都遠遠不是其對手。而且海漢完全看不出來停手的意思,之後沿著中南半島東海岸線一直向南推進,原本這兩家以為海漢到了安不納島就會收手,畢竟再往南走,距離海南島的航程就實在太遠,海漢也難以就近吸納移民搞開發。不得不說海漢的短板,還是瞞不過殖民行家的眼睛,但他們仍然低估了海漢南下的決心。

1633年海漢組織了陣容強大三國聯合艦隊巡航南洋,向周邊各國展示武力,並且借此機會組織了南海貿易聯盟,還果斷將殖民地向南推進到了星島和邦加-勿裡洞島一線。

邦加-勿裡洞島距離巽他海峽和巴達維亞港的航程都在二百海里之內,快船一天就到,這對荷蘭人來說已經算是一個相當危險的距離了。而馬六甲海峽這邊的形勢更為誇張,海漢所設立的星島據點距離葡萄牙人佔領的馬六甲城僅一百海里出頭,可以說已經懟到臉上了。

在海漢做出這樣強勢的姿態之下,葡萄牙和荷蘭要是還允許奴隸販子不加限制地向其出售青壯奴隸,那可就真的是慢性自殺了。於是從1634年開始,這兩國不約而同地開始控制奴隸買賣的流動去向,禁止奴隸販子再向海漢出售青壯奴隸,以減緩海漢在南海殖民地的建設進程。

安不納島本來就有一定的人口基礎,海漢佔領當地之後投入重金大力開發,又引入了民間資金規劃了大量種植園,在這兩國下禁令之前就已經通過各種渠道購入了大量奴隸,島上的人口也有了一定的規模,因此去年才頒布的奴隸買賣禁令對其影響相對較小。而星島這邊起步時幾乎是一窮二白,周圍的國家又對海漢在這裡設立據點抱有敵意,很難從周邊地區吸納到自願前來投奔的移民,這購入奴隸的路子一斷,人口增長速度當然就會放緩了。

譚舉任聽了羅傑的解釋,這才深感自己的情報蒐集工作做得不夠細緻,竟然連這麼重要的消息都漏過了。說來還是在安不納島停留期間太過放鬆,否則這種事只需稍稍留意打聽一下,就不至於半點風聲都沒收到。現在才向羅傑提出這樣的問題,這簡直就是自曝其短的做法了。

不過好在譚舉任也不是什麼臉皮太薄的新手,當下乾咳了一聲道:「這麼說來,就算我們願意出錢,也已經完全買不到人了?」

「要買還是能買到的,但情況也不理想。」羅傑繼續說明道:「除了這兩國的奴隸販子之外,也還有其他國家的從業者,只是他們相較於這兩家沒有什麼優勢可言,所以走的路子也不太一樣。」

除了葡萄牙和荷蘭這兩個海上強國的奴隸販子之外,其實還有不少出入兩洋間的商船也會兼職販賣人口。只不過這兩國幾乎壟斷了青壯奴隸的市場,其他國家的販子想做這行買賣就得另闢蹊徑了。比如販賣手藝人、美女、長得奇形怪狀的異人,甚至是幼童。這些種類的奴隸因為物以稀為貴,往往身價較高,利潤也較普通奴隸來得更為豐厚。可對於急需勞動力的星島而言,這些人的作用卻極其有限,甚至有可能反而成為累贅。

海漢雖然在購買奴隸這件事情上一向出售闊綽,但對購買對象也是有要求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買一堆回來,那羅傑也沒辦法向上頭交差。這些主打偏門的奴隸販子,能夠提供給星島的合適奴隸自然十分有限,即便有那麼一些零星的青壯勞力,開出來的價格往往也要比葡萄牙和荷蘭奴隸販子的批發價高出不少,對海漢來說十分不划算。

「那應該也會有聰明人,從葡萄牙人和荷蘭人手裡購買奴隸,然後轉手向我們出售吧?」譚舉任仍是不死心地問道。

羅傑點點頭道:「的確是有人在我們的建議之下去這麼做了,但是好景不長,沒跑兩趟,就連人帶船一起失蹤了。這麼大的南海,失蹤了可就沒法找了。」

譚舉任聽了之後也是一時啞然,真會有那麼碰巧的事嗎?他可不太相信,這種狀況更有可能符合某種陰謀論,比如葡荷兩國知道這些中間商的行徑之後,直接在海上處理了一心向錢的奴隸販子。即便是在幾百年之後,傾數國之力,花費經年累月的時間也難以在南海找到幾百名失蹤人員,就更別說是現在這個時代了。只要連人帶船一起沉入海中,這就算是海漢手眼通天,也休想再找到失蹤者的下落了。

這畢竟只是賺個倒手的差價,利潤實在說不上有多豐厚,還遠遠沒到讓人瘋狂的程度。這樣一來,就算海漢出得起價,也沒人敢拿自己的命去拼這個發財機會了。

「看來買奴隸這條路也走不通啊!」譚舉任不禁發出了無奈的嘆息。

「能夠嘗試的路子,我基本上都已經嘗試過了,說實話我也是挺無奈的。」羅傑頓了頓道:「我是巴不得你帶來的移民不是八百人,而是八千人!沒有足夠的人口,我們這地方的發展速度也沒法提高。」

譚舉任沉思片刻才道:「那移民來了之後,實際分配的耕地有多少?」

「按人頭,每人三十畝。」羅傑應道:「標準是農業部和民政部制定的,我們這裡也是不打折扣照著執行的。」

譚舉任當然知道官方對移民的耕地分配標準,問這事也只是再求證一下,當下又提出了一個辦法:「如果我們向三亞提出建議,增加移民分配耕地的配額,你說能不能吸引到更多的移民主動申請來這裡定居?」

「要用優厚條件騙些人過來倒是不難,但時間一長這裡的口碑也會受影響。」羅傑見譚舉任好像不太明白的樣子,便耐心說明道:「就算是按照目前的分配標準,也很少有人能把分配的地全部耕作完,本地的青壯勞力有相當一部分時間都在從事集體組織的基建工程,根本沒有足夠的精力打理自家的耕地。這還好在海外殖民地的新移民頭三年都不用繳公糧,不然他們可能還得倒貼。我們就算分五十畝,分一百畝給新移民,那也只是個名頭,土地又不能私有,他們能用到的地不過十多二十畝,農民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肯定會認為我們是故意騙他們到這裡來當苦力。」

「那申請把苦役營的囚犯發配到這裡來怎麼樣?」譚舉任依然不死心地追問道。

羅傑搖搖頭道:「這個路子我也打過主意,不過執委會認為邦加-勿裡洞島的錫礦比我們這裡更需要勞動力,所以往南海發配的輕刑犯都送到那邊去了。」

譚舉任忽然覺得自己頭有點疼,這人口問題遠比他想像的更為困難,想來想去,竟然就沒有一個合理的解決辦法。他原本還以為是因為羅傑在民政方面不太上心才會造成星島現在的局面,但這番實地考察瞭解情況之後,他才發現問題的確有些棘手,羅傑不是沒有想辦法解決,而是同樣也在為這事感到苦惱。

「看樣子我們要在這地方繼續艱苦下去了。」譚舉任很清楚現有的人口並不足以讓星島快速起飛,按照執委會安排的殖民速度,這地方想要得到足夠多的勞動力還遙遙無期。人口少,各方面的基建工程都只能緩慢推進,生活條件的改善也會是一個十分漫長的過程,想要像其他殖民地那樣快速發展,在可預期的未來似乎將會是一個難以實現的目標。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9 11:5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12:04
第1224章 軍事培訓

  譚舉任在為人口問題大感頭疼的時候,他的部下韓正山已經在駐軍軍營中報到,參加軍方給他安排的培訓課程。雖然羅傑在接風宴上一口答應了譚舉任的要求,不過軍方也沒有為他個人專門開特訓的打算,只是讓韓正山到部隊跟著士兵們同吃同住同訓練,順便教他一下槍械使用方面的技能。

當然了,羅傑沒忘特地給部下軍官招呼一聲,說明韓正山的身份是前來赴任的治安官,以免手下人不知分寸,把韓正山當作新兵一樣來操練。要是讓譚舉任覺得軍方有意為難他的手下,產生不必要的誤會就不好了。

「從今天開始,就請韓大人先委屈幾天,訓練、生活都得按著軍中規矩來,韓大人不會有問題吧?」

「軍令如山,韓某自當遵從。不過兄台不必以大人相稱,直呼姓名即可,既然是在軍中,自然也該依著這兒的規矩來。」韓正山初來乍到,也不敢隨意拿架子,在接待自己的軍官面前顯得十分謙卑。只是這軍官竟然不是漢人,而是一名膚色黝黑,鬚髮捲曲的異族大漢,但張嘴又是一口海漢官話,讓他覺得有一種奇妙的錯位感。他在三亞接受培訓的時候,軍中來的教官倒是有黎苗族裔,但終究也是出身於漢人統治的地方,而且都是黃種人,外形看著也不會有這樣明顯的差異。

「在下馬庫斯,在南海特戰大隊擔任排長,職位肯定沒你高,直呼姓名也不太合適。」黑大個軍官倒是分得很清楚,對韓正山提出的建議表明了態度。

所謂「南海特戰大隊」,就是羅傑當初在安不納島任職的時候,仿造錢天敦組建直屬部隊的方式,自行篩選組建的一支武裝部隊。這支武裝的人員以島上的各國移民為主,其中也不乏被奴隸販子販賣到此的異國青壯,出身東非的馬庫斯就是其中之一。他因為身體條件出眾,被羅傑選入軍中受訓,後來國防部長顏楚傑在1633年巡視安不納島的時候還接見過他,並隨同聯合艦隊南下,在途中保護章運等人登上婆羅洲島進行考察。

顏楚傑視察了這支部隊之後,其合法性自然也就得到了高層的認可,不過「南海特戰大隊」這個臨時名稱卻依然在這支部隊內部保留了下來,並且在駐地移到星島之後補充兵力,由加強連的編制擴編到營,成為了羅傑的直屬指揮部隊。因為這支部隊兼具了兩棲作戰的功能,所以對外的編制是海漢軍南海星島兩棲合成營,不過像馬庫斯這種當初在安不納島由羅傑親手帶出來的「老兵」,還是依然會習慣使用「南海特戰大隊」來稱呼自己所在的部隊。

馬庫斯入伍已經有近兩年時間,漢語越發純熟的同時,對於海漢的體制多少也有些瞭解。上面交這個任務給他的時候也特地說明了韓正山的身份,所以他的態度也是十分客氣。

「原來是馬排長,失敬失敬!」韓正山拱了拱手道:「在下官方職務是星島治安主任,其實也就是替首長們跑腿辦事的小人物而已,馬排長不必太客氣了。」

「那我就稱呼你韓主任吧!」馬庫斯也不想在這種細節問題上拖拉太久,當下便拍板決定了。韓正山並非平民百姓,直呼姓名有點不敬,但叫大人好像又不太合海漢規矩,乾脆還是叫職務比較穩妥。

軍裝作訓服倒是不用再另外準備了,衣服褲子連帶鞋襪,韓正山在三亞培訓期間就領了一套,前前後後也沒穿多久,南下的時候就一併打包在行李裡帶過來了。

「那就先說正事吧!」理清了稱呼之後,馬庫斯便主動談及了韓正山此行的任務:「上頭交給我的訓練目標有二,一是讓你熟練掌握步槍的使用技能,二是熟悉新兵訓練流程。但時間有限,也不可能照著新兵訓練的內容全都來一遍,只能縮短訓練時間,靠你自己記憶領悟了。」

韓正山態度倒也端正,連聲應下。馬庫斯見對方沒有對安排提出什麼質疑,便向他告知訓練的主要內容和項目。馬庫斯給韓正山安排的訓練內容就是新兵訓練簡化版,其中包括隊列、體能、射擊、戰術、器械、救護、行軍等等。

為了能夠更好地向韓正山作出示範,幫助他理解各種訓練科目的作用,馬庫斯還專門調了一個班的士兵過來,與韓正山一同進行訓練。不過在開始最基礎的隊列訓練之前,馬庫斯先將韓正山叫到一邊,讓他看了一遍士兵們的隊列操訓演示。

「韓主任可知這訓練的意義何在?」馬庫斯待演示結束之後,便向韓正山發問。

這個問題倒是難不倒韓正山,他在三亞受訓期間其實也練過幾天隊列,只是訓練所要求達到的水平遠不如這正規軍嚴格而已。他一邊回想一邊應道:「在下記得隊列訓練目的有三,一是訓練士兵的紀律性,二是鍛鍊士兵意志力,三是保持整齊劃一的軍容。若有錯漏,還請馬排長指正。」

馬庫斯滿意地點點頭道:「你說得沒錯,隊列訓練是讓新兵認識軍容軍紀重要性的基礎科目,練得好,才有希望成為戰鬥部隊,練得不好,就是散沙一盤!」

海漢軍對於隊列訓練的重視是成軍以來的傳統,不管是海軍還是陸軍,亦或是駐外將領自己組織訓練的精銳部隊,這隊列訓練都是必不可少的訓練科目之一。雖然這個科目十分枯燥乏味,但其重要性在軍中是有共識的,在基礎訓練中所佔的比重極大。

特別是針對民兵的訓練,隊列更是佔了大部分的內容,原因也很簡單,民兵的軍紀遠比正規軍鬆散,而戰場上嚴格按照軍令行事,遠比他們的個人武勇更為重要,隊列訓練正是弱化個體意識強調整體戰力的有效手段。這對於韓正山未來要負責的民兵訓練計畫來說,其意義甚至大過教民兵去掌握複雜的戰術。

「既然韓主任也明白隊列訓練的作用,那我就不多廢話了,開練吧!」馬庫斯伸出大手在韓正山背上一拍,韓正山差點腳底下就站不住,還好他也算是練過把式的人,下盤還是比較穩的,換個人來多半得踉蹌出去好幾步。

儘管馬庫斯言語上十分客氣,但訓練場上可就不會再講什麼情面和職位了,該怎麼來就怎麼來。好在這隊列訓練也只是枯燥,對於體能的消耗倒也還在韓正山能夠扛住的程度,熬過半天的訓練時間問題不大。

至於專門的體能訓練,韓正山目前的狀態卻扛不下來,他原本歲數就已步入中年,精力大不如年輕人,再加之這南來幾千里,生活環境大變,要馬上適應這熱帶的水土氣候也是不太可能辦到的。馬庫斯真要安排他去操場上跑個三千五千,韓正山怕是要累個半死。他所接受的訓練並不是要將他自己練成超級戰士,所以這些難度較大的訓練內容倒也不用照著軍人標準去一一完成,只要瞭解其操作方法、評審標準和訓練目的就行,以保證今後能夠將訓練方法用到民兵頭上。

儘管馬庫斯有意放水,但韓正山半天折騰下來也是累得不輕。他在培訓期間要與駐軍同吃同住,所以訓練完之後就由馬庫斯帶他去了軍官食堂吃飯。不管韓正山累得沒什麼胃口了,當下也沒吃下去多食物。馬庫斯怕他晚上餓著,特地讓廚房打包了兩個饅頭——這在本地可是好東西,畢竟麵粉都是從幾千里之外運來的,也只有軍官才能吃到麵食。

不得不說韓正山現在的幹部身份也幫他變相爭取到了一些福利,伙食是一方面,此外住也是按照馬庫斯同級軍官標準安排,入住兩人一間的軍官宿舍。馬庫斯為了方便照顧韓正山,還特地讓副排長換了住處,把床位騰給了韓正山。

韓正山以為晚上沒事做就可以躺床上早些休息,卻被馬庫斯拉起來:「晚上有掃盲識字班,你去旁聽吧?」

韓正山道:「在下幼年讀過私塾,倒是識字的,這識字班就不必去了吧!」

馬庫斯愣了愣,接著又道:「那就去參加政治學習,聽宣傳幹事讀報!」

這讀報之風,也算是海漢的一大特色,韓正山初到三亞的時候,就已經見識過了。不管是移民營地、警察司的培訓基地,還是後來在勝利港派出所實習期間巡察到的那些茶樓飯館,統統都有專人負責讀報,宣講時事。特別是官方機構中,晚上都會安排各種各樣的宣講活動,讀報也是其中之一。他倒是想不到這距離三亞幾千里的星島軍營,居然也會有同樣安排,也由此可見海漢對於這群眾宣傳工作的重視,簡直是到了堪稱誇張的程度。

當然了,韓正山也知道海漢定期發行的報紙上有各種國家大政方針,體制內的人要是對此不夠重視,不免就會被視為責任感不夠,嚴重點甚至連忠誠度都會受到質疑。這馬庫斯雖然是異族軍官,但看他直愣愣盯著自己的模樣,韓正山毫不懷疑這傢伙是有借此考驗自己的用意,當下只能先強忍疲累,跟著他去參加宣講活動。

星島距離海漢本土實在太遠,所以送到這裡的報紙上刊登的新聞也沒多少時效性可言,考慮報紙的採編流程和出版週期,等送抵星島這邊進行讀報宣講的時候,可能距離事件發生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了。當然緊急的事務可以通過電台來獲知三亞的最新動向,但對於本地普通的民眾和軍人來說,這些官方或非官方出版的報紙,就幾乎是他們瞭解國際國內形勢的唯一途徑了。

以星島目前的狀況,軍營裡自然不會有那種能夠容納數百人的禮堂式建築,活動聚集的人一多就只能安排在室外進行。好在這裡操場夠大,足可容納數千人同時入場。但考慮到宣講效果,這裡都是以排為單位安排士兵們參與,這樣一份報紙講兩天,每個排輪上一遍,差不多下一期的報紙也要送達了。

韓正山跟著馬庫斯來到操場上,發現馬庫斯手下這個排的人員都已經到齊,整整齊齊坐了個方陣。士兵們看到馬庫斯到來,便齊刷刷地從小板凳上站起身來。第一排還特地留了兩個空位出來,顯然是馬庫斯已經提前打過了招呼。韓正山也不推辭,便跟著過去與他坐到了第一排。

接著便是宣講幹事走到前面,開始給眾人讀報講解。不過韓正山聽了片刻,便已經失去了興趣,因為這一期報紙是在他離開三亞之前發行的,所以他在三亞的時候就已經聽過了宣講,時隔一個月再聽一次,上面那些新聞對他來說都已經毫無新鮮感了。

但對於本地駐軍來說,這些消息卻是真真正正的新聞,特別是那些發生在遙遠北方的戰事,更是令這些士兵們感嘆不已。一方面他們很羨慕北方的同僚有機會殺敵立功,另一方面卻也很慶幸星島這邊的安寧不需要他們豁出性命踏上戰場去維護。

實際上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有些甚至是去年發生的事。比如海漢軍去年年底在遼東半島掃蕩後金軍的戰績,就是時隔近四個月之後,才通過報紙這個載體傳播到星島這裡,士兵們才由此得知,在萬里之外的遙遠北方,也同樣有海漢軍隊在為了這個國家與外敵作戰,並且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戰績。

但至於報紙上那些對北方部隊「踏雪臥冰」之類的形容,這些身處熱帶的士兵卻很難想像出來那究竟是什麼樣的環境。就連宣講幹部對此也難以作出形象的解釋,畢竟他是出身海南島,這輩子還沒去到過海南島以北的地方,也同樣完全不瞭解北方的自然環境。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9 11:5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12:05
第1225章 國家利益

   雖然出身南方的士兵們很難想像出遙遠北地的自然環境,但這倒是並不妨礙他們通過報紙上的消息瞭解國家對外戰事的進展狀況。事實上自1631年穆夏柏率軍在安不納島擊敗荷蘭武裝船隊之後,海漢軍在南海地區已經近四年沒有再實施對外作戰的軍事行動,而南海特戰營是在羅傑到安不納島接任穆夏柏的位子之後才組建的,所以這支部隊實際上自成立以來還沒有真正執行過對外作戰的任務,而他們對海漢國正在參與的戰爭也只能通過報紙之類的媒介來進行瞭解。

這些士兵對於海漢國疆域究竟有多大,並沒有一個切實的概念,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出身南洋,甚至連海南島都還沒去過。不過按照報紙上所說,這發生在北方的戰事距今已經過去近四個月的時間,在國境另一端進行的戰事要過這麼長的時間才能傳播到星島,他們倒是由此可以推斷海漢國的控制區大到了何等驚人的程度。

韓正山倒是知道海漢的實際疆域其實遠沒有聽上去這麼大,其海南島以北的控制區,除了有一個面積頗大的台灣島之外,其他地方也都是跟南海一樣的小塊殖民地而已。但海漢在海上的實力著實厲害,這些殖民地之間全靠海運連接維繫,遠在北方的戰場也是以此支撐。這些狀況,也只有韓正山這樣從北到南走過一遭的人,才會有一定的認識,而這些常年待在南海的軍人對此的認識就很模糊了。

當然了,地理知識的缺乏也並不會妨礙軍人們為海漢的勝利而感到歡欣鼓舞,儘管他們可能連海漢在北方的作戰對象是誰都不清楚,但宣講幹事大聲讀出海漢軍在某地殲敵若干,俘虜若干的數據時,他們便齊齊鼓起了掌。

這種樸素的愛國情感,讓韓正山也不禁為之動容,他加入海漢國的時間不長,而且是以一種非常規的方式來到這裡,對這個國家的感情也說不上深厚,走到現在這一步也更多是在為自己的個人前途打算。但看到這些士兵的熱情,他突然意識到海漢國的強大,也並不只是一小撮高層精英人員的治理有方,還有許許多多的普通人對這個新生國家的發展充滿了期待,並給予了全力支持,甚至會為了守衛這個國家而踏上戰場拚殺。

「我……如今也是海漢國的國民了啊!」韓正山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手上也自然而然地跟著鼓起掌來。而他在從三亞出發之前,同樣也是聽到這條新聞,那時候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意識。

海漢的崛起,是如此的迅速而又勢不可擋,韓正山回想自己首次聽說「海漢」這個名稱,似乎距今也才兩三年時間而已,如今自己也從明人轉換身份成了海漢人,而且還已經在海漢國做了官,這想想簡直如同是在夢境中一般。

但韓正山並不需要使勁掐自己來確定是不是在做夢,他曾在苦役營待過一段時間,如果是夢境,那時候就早該被驚醒過來了。他忍不住轉頭看了看周圍這些外表與明人有著明顯差異的異族士兵,周圍火堆發出火光在他們的臉上晃動不停,但依然可以看出這些人興奮的神情。韓正山相信自己的眼睛,確信這些士兵的情緒並非偽裝出來,假如馬庫斯立刻下令,這些士兵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扛起步槍奔赴戰場。

回想當初在杭州城內,守軍得知海漢艦隊封鎖了錢塘江,可是有不少人都在瑟瑟發抖。杭州守軍雖眾,但敢出城與海漢軍拚殺的又有幾人?就連韓正山自己,當時心中也不免出現了「若是海漢軍攻破杭州城,便設法從北門逃離」這樣軟弱的想法。以這種的士氣去抵抗海漢軍這些求戰心切的狂熱戰士,也就難怪當初浙江明軍只能在戰場上節節敗退了。

而接下來的這條新聞,就是與韓正山息息相關的了。海漢在今年一月出兵杭州灣,並且借助軍事手段脅迫浙江官府低頭,簽署了兩國通商協議。韓正山因為多事,被海漢安全部人員綁架至舟山島,便是在此之後所發生的。當然了,報紙上的新聞對海漢當時採取的軍事行動進行了一定程度的美化,稱海漢軍進入大明境內是為了協助當地官府破獲一起傷及海漢利益的縱火案。

馬庫斯忽然探頭湊到韓正山旁邊,壓低聲音問道:「聽說韓主任就是杭州出身?」

韓正山拿不準馬庫斯是出於好奇的無意詢問,還是明知他來歷卻故意要提此事,當下也有些哭笑不得,老老實實地應道:「大軍兵臨杭州城下時,在下便在城中。」

馬庫斯愣了片刻,突然面露恍然大悟之色道:「原來韓主任是在城中策應大軍,那想必以前是在安全部當差了,失敬失敬!」

韓正山聽這黑大漢咬文嚼字也是覺得彆扭無比,而這番言論更是讓他不知該如何接話才好。馬庫斯以為他當時就已經在為海漢官方效力,但他其實並非如馬庫斯想像那樣就職於情報部門,而是時任杭州城的捕頭之一,是試圖通過大火案去抓海漢把柄的大明官府中人。以往他還是很以這個身份為傲的,甚至在來到海漢後的數次面試中,也將此當作了贏得海漢高官青睞的實力象徵。面對馬庫斯敬佩的眼神,他突然發現自己實在沒辦法將真相說出口。

「不敢當,在下那時候只是無名之輩而已,與這行動並無牽連,馬排長過獎了!」韓正山略微猶豫一下,半推半就地把這個話題糊弄過去。他不能明確地承認或否認對方的猜測,也只能採用這種辦法矇混過關了。

馬庫斯眼珠子轉了轉,點點頭道:「既然韓主任說沒有牽連,那就當是沒有了吧!」

很顯然他並不相信韓正山的推脫,明明已經說了當時在城中,又怎麼可能跟城外的海漢大軍毫無關係?只是馬庫斯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這韓主任當時尚在海漢的敵對陣營中,根本就沒想過要為海漢效力這種事。按照馬庫斯的理解,既然韓正山當時可能是在為安全部這種神秘部門效力,那自然不便對外透露太多,推脫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

韓正山當然也能看出馬庫斯的想法,但他自知此事不可細說,說多錯多,自己以前的大明捕頭身份在這地方可沒什麼用,反倒是有可能敗掉自己好不容易掙來的一點好感,當下便也不多作辯解,心中盤算等以後有合適的機會,再向馬庫斯澄清此事。

韓正山知道海漢報紙的輿論導向可不會把大明塑造成高高在上的宗主國,而海漢也並非附庸大明的番邦小國。類似之前發生在浙江的武裝衝突,還有在山東展開的軍事行動,海漢報紙都是聲稱這些行動是在當地官府的請求之下展開的,海漢只是看在友邦的面子上,出力幫助大明解決地方上的麻煩那而已。雖然說得比較婉轉,但「優越感」三個字早就躍然於紙面之上了。

在這樣的輿論環境之下,韓正山可不敢冒然發表任何於海漢形象不利的言論,哪怕他早就肯定杭州城外的大火案另有貓膩,海漢陳兵杭州灣也不見得安了什麼好心,但這些事情終究都已經過去了,再追究其中真相也沒有太大的實際意義。

「報紙上怎麼說就怎麼信吧!」韓正山也只能以這樣的心態來安慰自己,畢竟現在自己的身份已經不是杭州捕頭,而是海漢殖民地的治安官了,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只是自尋煩惱而已。

至於海漢因此次行動從浙江官府手中獲得的通商權,對於這些軍人們而言卻並不是那麼容易理解其中的意義。這種時候宣傳幹事的作用就要充分發揮出來了,由他來講解通商權將帶給海漢的實際好處。

「……有了通商權,我國出產的各種貨物就可以暢通無阻地在浙江境內發賣,我國國民也可以用經商名義進入浙江境內。各位,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我們不需要派出軍隊,就能通過經濟和文化的手段對當地進行改造,讓當地環境能夠適應海漢的需要!」

台上的宣傳幹事說得唾沫橫飛,到激動處還忍不住揮舞了幾下手臂,以充分表現出自己的情緒。這樣的演說極有煽動力,韓正山能感受到身邊的這些軍人對此反應也很強烈,哪怕他們可能並不是完全理解了通商權的意義,但也能從宣講幹事的解讀中確認國家的強大。

大明,這個遠東地區的巨無霸,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地被海漢蠶食。但韓正山認為大明估計很少會有人留心到這種趨勢,特別是那些非沿海地帶的朝廷高官們,心思估計都用在了處理北方的內憂外患上,大概更是察覺不到海漢的發展勢頭。這當然也沒什麼稀奇,畢竟在海漢兵臨城下之前,韓正山也從不認為海漢真的會成為大明的威脅,在他眼裡這不過是一群特別有錢的武裝海商罷了。

當然了,他現在不會仍是這麼粗淺的看法,對海漢瞭解越多,就越是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這個國家掩飾不住的對外擴張野心。經商也好,駐軍也罷,其實都是在為其對外擴張的目的服務,過去站在對立陣營有很多看不明白的舉動,如今都是一目瞭然。

海漢不惜冒著戰爭風險進犯杭州,一番相持之後,最終卻是虎頭蛇尾地退了兵,戰前提出的諸多要求也只有浙江通商權一項得到了官府的兌現,這在當時的韓正山看來完全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動作,海漢人既然已經獅子大開口了,就完全可以在戰局佔優的形勢下索取更多,但最後居然是這樣草草收場,也就難怪浙江官場上有許多高官在事後都連呼慶幸,認為海漢人重利輕義,只要給些好處也就不成氣候了。

但韓正山從海漢陣營中所得到的信息卻並非如此,當時駐浙海漢軍隊的所有行動,其真實的目的似乎就在於取得這個通商權,而非大火案的凶手,或是其他割地賠款之類的要求。浙江官府自認在局面不利的情況下揀了個大便宜,幾乎沒有作過多的討價還價就與海漢簽署了通商協議,殊不知這才是海漢的真正目的所在。

海漢人要如何通過經濟和文化手段來改變浙江,韓正山不懂也想不出來,他畢竟只是個管治安的捕頭,眼光見識都比較有限,想像不到那些高端的操作手法。但從浙江一路南下,他已經可以完全確認,海漢的這套改造手段是相當管用的,福廣兩地很多地方都已經進入了海漢的間接控制,甚至影響力已經不比地方官府差多少。至於海南島就更不用說了,就他的經歷而言,那裡連堅持「瓊州島」這個舊稱的人都不多了,儼然已經是海漢國的腹地所在。

報紙讀完,馬庫斯宣佈散場,韓正山卻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沉思。馬庫斯招呼他兩聲之後,這才回過神來,一轉頭發現場中也就剩下他們兩人,士兵們都已經回宿舍休息去了。

「韓主任是對剛才的宣講有什麼想法嗎?」馬庫斯好奇地問道。

「感覺受益頗多。」韓正山不好直說自己心中感慨,只能先隨口唬弄一句。

馬庫斯嘆道:「是啊,聽說錢天敦大將軍的部隊在北方征戰不休,但我們這邊卻是閒到不行,真想向首長請命,調到北方去參加戰鬥!」

韓正山看了一眼馬庫斯,心道你這膀粗腰圓的身板,倒的確很適合上陣搏殺,但轉念一想海漢軍裝備的幾乎全是火槍火炮,哪還需得著面對面的近身搏殺,當下忍不住問道:「你都沒有真正踏入過戰場,難道就不害怕嗎?」

馬庫斯正色道:「首長經常教育我們,若是在戰場上為國捐軀,那便是海漢的大英雄,世代受香火供奉,萬人傳頌。我為國征戰,有何可怕?」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9 11:5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12:05
第1226章 繼續培訓

    馬庫斯這番慷慨激昂的表態,倒是讓韓正山聽得呆滯了片刻,良久才回應道:「馬排長真是……真是……英勇過人啊!」

韓正山料想不到這異族黑人竟然已經被洗腦到這樣的程度,連「香火供奉」這種概念都已經深植心中,對海漢的忠誠度只怕比大多數國民要強多了。至少像韓正山這樣的新進海漢國民,是絕對不會把「為國捐軀」這樣的行為跟自己聯繫到一起的。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這馬庫斯對打仗一事的執念可是真的很深,就算明知戰場風險極大,也還是想要有機會去完成自己作為一名軍人的使命。

馬庫斯卻不以為意道:「職責所在,不敢懈怠!英勇是稱不上的,畢竟我尚無戰績,只是每次聽到其他部隊作戰的消息,都免不了心中發癢。」

對於馬庫斯的好戰,韓正山也不免心中震驚,忍不住問道:「馬排長,你入伍之前……我的意思是來海漢之前,你在家鄉是做什麼的?」

韓正山在安不納島考察的時候,就聽說過有被販賣到這邊的外國奴隸,因為身體條件好被選入軍中的事蹟,這馬庫斯很顯然就是其中之一。但這樣的出身顯然不好直接拿出來討論,所以韓正山這問題也是問得比較婉轉。

「我那時候是一名戰士!」馬庫斯很嚴肅地回答道:「但我的武器只有長矛和匕首,依靠它們無法打敗那些奴隸販子!那些白人俘虜了我的部落首領,所以我只能用投降來換取他的安全。」

韓正山心道這就難怪了,馬庫斯以前就是干這行的,所以才會這麼好戰。既然打開了話匣子,他便繼續問道:「那如果今後還有機會回到家鄉,你會怎麼選擇?」

馬庫斯沉默半晌才道:「如果可以回去,那當然很好,但不管走到哪裡,我馬庫斯都是海漢人!這個身份,不會再改變!」

韓正山一聽,看來這位是鐵了心要為海漢賣命了。不過想想其實也合理,畢竟馬庫斯離開家鄉的時候已經淪落為任人販賣的商品,是到了海漢之後才重獲新生。而且馬庫斯現在已經有一個小軍官的身份,又學了一口流利的海漢官話,這足以說明那位羅傑首長對他還是有些看重的,馬庫斯想要報答這份重生之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還得出操。」馬庫斯似乎也不想就這個讓他左右為難的話題繼續深入探討下去,果斷結束了這段談話,催促韓正山動身。

雖然韓正山這訓練下來也覺得身心疲倦,但晚上休息得卻不是太好。與他同屋的馬庫斯打起鼾聲勢頗大,猶如滾雷陣陣,持續不斷。韓正山也不知道自己翻來滾去耗了多少時間才睡著的,反正醒來的時候感覺仍是處於嚴重睡眠不足的狀態中。

喚醒他的自然不是馬庫斯的鼾聲,而是早晨營地裡響起的起床號。好在他在三亞期間待過的移民營和培訓基地都有類似的設置安排,倒也不會因為突如其來的號聲而亂了方寸。韓正山起床之後按部就班地進行洗漱,然後便隨馬庫斯一道去操場上集合。

清晨出操對於睡眠不足的人來說真是一種折磨,韓正山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完成繞操場跑圈的集體任務。儘管考慮到他的具體狀況,馬庫斯只給他安排了兩圈任務,跑步長度是其他人的一半,但仍是讓韓正山出了一身大汗。

跑完之後便是集體吃早飯,不過韓正山跟著馬庫斯吃軍官食堂,倒也不用像普通士兵一樣去排大長隊。而在海漢當兵最大的好處之一,便是頓頓管飽,而且吃得還算不差,韓正山也因此能夠理解,為何會有為數不少像馬庫斯一樣奴隸出身的異族人士會安安心心地待在軍中服役,這衣食住行全都有海漢官方負擔,對這些人而言軍營可能比他們過去的生活環境好得多,自然不會有牴觸的情緒。

至於遵守軍紀軍令,乃至對海漢這個國家的忠誠,那都可以通過日常訓練來慢慢積累,由量變形成質變,在這方面馬庫斯無疑就是一個非常形象的範例了。

上午半天依然是枯燥的隊列訓練,用馬庫斯的話來說,這是為了「鞏固昨天訓練成果」。下午才開始步入正題,結合民兵裝備的制式武器,講授最基本的一些戰術和相應的訓練項目。

在海漢國內,絕大多數的民兵部隊列裝的依然是以長矛為主的冷兵器,這種武器的製作和訓練成本都非常低廉,裝備保管也無需花太多的心思。而且長矛兵配合海漢軍正規部隊作戰也比較容易上手,畢竟在海漢來到這個時空之前,本時代最為先進的戰術就是長矛兵和火槍兵的混合編制,比如歷史上被稱為「步兵之花」的西班牙方陣,就是以這種搭配在16世紀的歐洲戰場上威震天下,並且以此將西班牙的軍事優勢保持了百年時間。

海漢配備的長矛當然不像西班牙長矛那麼誇張,畢竟海漢在火槍方面的性能優勢更大,對長矛兵的依賴就相對更小一些,正規軍甚至已經完全取消了長矛兵的編制,只有民兵還繼續保留了這個兵種。

當然民兵編制中也同樣有火槍手的存在,不過數量相對較少,而且很多情況下都是由退役士兵來擔當這個任務,以降低訓練成本和使用火槍兵的風險。

韓正山作為本地的治安官,將會是民兵部隊的直接指揮者,對於這些戰法自然也是得做到了然於胸才行。馬庫斯讓人取來了幾支長矛,現場給韓正山演示要如何進行訓練,這些訓練項目又是如何融入到戰術當中去。

「民兵不是主力部隊,所以不需要有多強的個人戰力,只需做到行動統一,能按照指揮配合主力部隊作戰就夠了。」馬庫斯很嚴肅地說道:「但你作為指揮官,就必須要瞭解正規軍的作戰方式,這樣才能在需要出動民兵的時候作出正確的指揮。」

韓正山連連應下,這道理他當然聽得明白,不過新兵入伍都要訓練百日之後才進行考核,而他就只有短短數天的培訓時間,這能學到的東西自然十分有限。回頭還要將這些技能轉授給民兵,韓正山也越發察覺到這個差事的難度。

趁著中途休息喝水的工夫,韓正山向馬庫斯打聽道:「星島這裡以前沒有組織民兵嗎?」

馬庫斯應道:「首長一開始倒是想過,但移民數量實在太少,挑不出幾個合格的。而且這裡勞動力嚴重不足,就連我們也經常被調到工地上應急,組織了民兵也沒有訓練時間。也就是看到你們這批移民來了,首長才把這事又提出來了。」

如果是譚舉任在場聽到這番話,大概會對馬庫斯的說法作出反駁,就算增加了這次到來的移民,本地的勞動力數量距離實際需求也依然會有巨大的缺口存在,要從青壯移民中挑選幾十人參加民兵不難,難的是要將這些人手抽出來脫產搞民兵訓練,就勢必會影響到本地的基建工程進度。

而韓正山對於本地的人口情況可就沒有譚舉任瞭解得那麼透徹,只是隱隱覺得如果星島以前就有民兵的編制,那麼自己接手的過程或許會比現在要容易一些。這一天下來要學習的東西太多,韓正山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要爆炸了。大明雖然也有民團之類的民間武裝組織,但其戰術方面的要求可遠不及這海漢民兵,照韓正山的看法,這民兵訓練出來,只怕比很多地方的衛所兵都要更厲害了。

到了晚間躺在床上,腦子裡紛亂的心思逐漸沉靜下來,韓正山才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首長們對於組建民兵這件事的要求可謂十分急切,甚至連自己這個指揮官也只有幾天培訓時間,這是不是因為星島面臨著某些外部威脅,軍方認為有必要盡快組織一支後備武裝,才會作出了這樣的安排。

韓正山聽馬庫斯還沒開始打鼾,知道他沒有睡著,便主動出聲問道:「馬排長,最近這星島附近,可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馬庫斯應道:「韓主任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韓正山道:「在下覺得這組織民兵之事,似乎稍顯倉促,所以猜測莫不是有外敵覬覦,首長們擔心本地安全,才會如此心急火燎地要組織民兵。」

這次馬庫斯沉默了片刻之後,才出聲回應道:「不管有沒有外敵,做好打仗的準備,便是我等軍人本分。韓主任身為本地治安官,那自然也得要負擔起相應的責任。」

馬庫斯這番回答不置可否,韓正山也是聽得有點雲裡霧裡,他待要再問時,馬庫斯已經頗為不耐地說道:「早些睡了,不然你白天又沒精神。」

韓正山暗道冤枉,不是你這鼾聲如雷,我晚上怎麼會休息不好?再轉念一想,這馬庫斯性子憨直,也不像是藏得住心思的人,居然繞開自己的問題沒有正面回答,那或許真有什麼貓膩也說不定。

想當初就是因為兩國交戰才導致自己背井離鄉,這往南走了幾千里,難道還是避不開戰事?不會這麼倒霉吧!韓正山心中暗自感概,腦海中又轉過一堆亂七八糟的念頭之後,才沉沉睡去。

「可能會爆發戰事?」

譚舉任此時也在與羅傑商談本地的發展規劃,他要求羅傑減少徵調本地勞動力修建軍用設施的頻率,因為這樣一來就勢必會延緩其他的民用基建工程進度,但這次羅傑卻給了他一個看起來不太容易反駁的理由。

「只是可能。」羅傑解釋道:「但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我們也要先做好百分之百的準備。我想你也知道,在戰時或者戰爭即將爆發時,軍隊的需求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所以你剛才提的要求,我暫時不能答應。」

羅傑所說的是穿越初期執委會確定的一條基本原則,以此在戰時集中優勢資源,確保當時還十分弱小的海漢不至因戰事而分崩離析。不過海漢高層中,軍方一向強勢,所以這條基本原則也在之後一直保留下來,哪怕今時今日海漢控制區的南北兩端已經相隔萬里,也絲毫不會妨礙軍方以此來為自己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譚舉任很快便冷靜下來,他並沒有立刻聽信羅傑的言辭,軍方藉著這種名義為自己爭取好處也不乏先例,在羅傑出示實證之前,他還是對此持保留態度。

「南下之前沒聽說有這方面的消息,而且我到星島也幾天了,怎麼你現在才跟我說有這事?」譚舉任不急不慢地對羅傑提出了質疑。

「我也說了,現在只是有一些風聲和徵兆,不可能確定何時何地會開戰。我如果拿著未經實證的消息往上報,那最後沒出事的話,我這不就是成了捕風捉影的舉動了?」羅傑立刻便反駁道:「但如果真要等到證實之後才開始備戰,那怕是就來不及了!」

「那你確定這不是在開玩笑?」譚舉任追問道。

「我不會拿軍國大事來開玩笑。」羅傑肅然道:「如果不是這樣,我又何必要心急火燎的組織訓練民兵?有這時間讓他們去修橋鋪路,開墾耕地不好嗎?」

譚舉任見他說得嚴肅,當下也不由緊張起來:「那到底是誰打算跟我們作對?」

羅傑道:「這事說起來有點複雜,目前對我們持敵對態度最明顯的,莫過於北邊的柔佛蘇丹國。但我覺得光憑他們自己的力量,還不足以跟我們叫板,所以應該是有別的勢力在後面支持他們。」

「柔佛?我記得南海貿易聯盟成立的時候,柔佛國也派了代表到安不納島參加會議來著?」譚舉任一邊回想一邊應道。

「柔佛國現在也是南海貿易聯盟的觀察員國。」羅傑補充道:「他們雖然沒直接參與結盟,但其實和聯盟內的一些國家也已經有雙邊協議。這兩年聯盟在安不納島開會,他們都有派人出席。」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9 11:5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12:05
第1227章 幕後黑手

    對於海漢而言,南海的每一個國家都是可以爭取的貿易對象,也包括曾經與海漢有過交戰經歷的葡萄牙和荷蘭在內。但建立貿易關係並不等同於國與國之間就此步入了和平,比如這柔佛國就曾與葡萄牙、蘇門答臘、亞齊、暹羅等國發生過戰爭,其前身馬六甲國更是被葡萄牙人所滅掉,這種深仇大恨可不是做幾筆買賣就能化解的。

海漢目前所佔領的星島,從歷史沿革說起來,也曾是馬六甲國的領地,後來葡萄牙將此處夷為平地之後,繼承馬六甲國遺產的柔佛國便將這裡作為了與葡萄牙地盤之間的緩衝地帶。但沒想到突然殺出來個海漢把這地方給佔了,柔佛國自然會對此深感不滿,只是他們也知道葡萄牙曾是海漢手下敗將,自己連葡萄牙都打不過,跟海漢開戰的取勝機會更是渺茫,是以一直隱忍不發,只是嚴守柔佛海峽,禁止民眾前去海漢人的地盤。

「柔佛國……應該不是我們的對手吧?」譚舉任雖然對南洋各國軍事實力不是太瞭解,但想想這柔佛國曾經被葡萄牙人打得屁滾尿流,實力應該也強不到哪裡去。

「要在正面戰場上開戰的話,我手下這一個營就足夠扛下他舉國之力了!」羅傑對於自身的實力非常自信,侃侃而談道:「柔佛國的軍隊還是比較原始的作戰方式,武器基本是以冷兵器為主,更沒有什麼戰船可用,能給我們製造的威脅也很有限。」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好緊張的?柔佛國如果不是清楚自己的份量,大概早就對我們動手了吧?」譚舉任不解地問道。柔佛國的軍事實力遠不如海漢,貿然開戰只是自找麻煩,雙方的軍事統帥應該都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能保持目前這種尷尬的和平狀態。、

「光靠柔佛自己,肯定是不敢來招惹我們。現在的問題就在於,可能是背後有人推柔佛出來做這個出頭鳥。」羅傑舉例道:「比如給他們許一些好處,給予一些軍事方面的援助。」

「誰膽子這麼大?」譚舉任訝然道:「南海這邊還有人敢這麼跳?」

羅傑反問道:「那你覺得會是誰?」

譚舉任心中首先想到的自然是競爭對手葡萄牙和荷蘭,這兩個老牌海上強國在遠東的影響力頗大,海漢出現以前,他們甚至已經打通了東北亞地區的海上貿易通道,將觸角伸到了大明和東瀛。如果不是海漢的突然崛起打斷了歷史的進程,這兩國現在的光景肯定要好得多。雖然他們目前與海漢保持和平往來的關係,但這種和平更多的是建立在海漢軍事實力穩穩強過他們一頭的基礎之上,完全就是靠著打仗打出來的和平,要說這些西方人對過去所發生的事毫不介懷,那譚舉任是決計不信的。

這兩國是眼睜睜看著海漢一點一點在蠶食自己在南海的控制區,沒有誰會甘於這樣被競爭對手擠出去,他們想在暗中搞點事情出來也是情理之中。而另推一國出來做炮灰,以幕後黑手的身份給海漢製造一些麻煩,看起來倒是一種比較穩妥的做法。最重要的是,這兩國具備了生產火槍火炮的能力,相較於尚停留在冷兵器時代的本地國家有明顯優勢,由他們來提供軍事援助,估計沒有哪一國能夠受得了這樣的誘惑。

但譚舉任又轉念一想,葡萄牙與柔佛國有化解不了的滅國大仇,這兩國可以說是死敵,在這件事情上合作的可能性實在太小,那麼嫌疑對象就只剩下一個了。

「是荷蘭人?」譚舉任憤然道:「早就知道這幫紅毛鬼狗改不了吃屎,前年聯合艦隊南下的時候,就該乘勢搗毀巴達維亞,把荷蘭人徹底逐出南海!」

羅傑卻出乎他意料地搖了搖頭道:「不是荷蘭人,恰恰相反,我們所得到的相關情報,就是荷蘭人主動提供的。」

「荷蘭人給我們提供情報?」這個彎轉得有點急,譚舉任花了一點時間才反應過來:「那就是說在暗處使壞的,跟荷蘭人也有利益衝突?不會是葡萄牙人吧?柔佛跟他們可是有不解之仇的啊!」

「不是葡萄牙。」羅傑立刻便否認了這個猜測,然後說出了一個譚舉任意料之外的答案:「英國人。按照荷蘭人給出的情報,現在偷偷摸摸在慫恿柔佛找我們麻煩的,是英國人。」

「怎麼英國人也來趟這潭渾水了!」譚舉任聽到這個消息,著實有些驚訝。

事實上英國東印度公司的成立時間要比荷蘭東印度公司還早了兩年,1600年的最後一天,英格蘭女王伊麗莎白一世授予了該公司皇家特許狀,給予其在印度及遠東地區的貿易特權。不過英國人並沒有得到什麼先發優勢,因為荷蘭人早在成立公司之前,就已經在東印度地區持有了一定的影響力,所以英國人初期並未能在當地建立起一個持久的據點。直到1608年,英國東印度公司在才印度西海岸的蘇拉特建立了第一個貿易點。

但這樣的進度是遠遠跟不上競爭對手們的發展速度,在這個時期英國人沒能對荷蘭、葡萄牙在東南亞地區的香料生意產生實質性的威脅。直到1612年,英國人在武裝衝突中戰勝了葡萄牙人,從而得到了當時統治印度半島的莫臥爾帝國皇帝賈漢吉爾的青睞,並且由此開始了他們的快速發展期。

到17世紀20年代,英國開始從印度進口大量白棉布,以取代英國人身上厚重且難以清洗的羊絨面料。不過對於南洋地區的香料市場,英國人卻難以繞開葡萄牙和荷蘭的壟斷在當地建立長期據點。1623年荷蘭人在香料群島處死了十名英國商人,並最終將英國東印度公司排除在利潤豐厚的香料貿易之外。

英國人在這個時期的遠東殖民隊伍中只能算是弱勢群體,葡萄牙、荷蘭以及固守菲律賓群島的西班牙,他是一家都幹不過的。特別是葡萄牙和荷蘭兩家分別把持了馬六甲海峽與巽他海峽這兩個印度洋進出南海的咽喉要道,讓英國商船難以安全地通行於遠東地區,有時候甚至不得不改變身份扮作其他國家的商船,才能矇混過關。

然而這還並非最糟糕的狀況,近幾年新冒出來的海漢國顯然也對南海地區有著極大的興趣,更要命的是他們竟然還具備了與其野心相稱的強大實力,老牌殖民強國葡萄牙、荷蘭和西班牙都先後在其手中栽了跟頭。對於英國人來說,這無疑是舊患未去,又添新憂,有了這麼一個強勢角色的出現,他們想要在南海地區獲取資源的難度就更大了。

聽完羅傑對時局的詳細解說之後,譚舉任也終於意識到英國人的確是有幹出這種事的動機,畢竟他們還沒有在海漢這裡碰過釘子,對於海漢的畏懼感也遠不如葡萄牙和荷蘭這些吃過大虧的先行者。英國人想要冒險嘗試挑戰海漢,倒也不無可能。

「不過這種冒險,對他們來說有什麼實際的好處嗎?就算能給我們製造出一些麻煩,也不代表他們就能在遠東取代我們的位置,這一點,英國人不會看不明白吧?」儘管如此,譚舉任仍是有不能理解的地方,英國人對於後果的估計是不是過於樂觀了一點?

「原因很簡單。」羅傑肅然道:「因為英國人也盯上了我們這個地方。他們做夢都想在馬六甲海峽弄到一塊地方,甚至很可能已經在暗中跟柔佛國談妥了條件。取代我們,英國人應該沒這麼大的野心,但如果能把我們從星島擠出去,這個目標對他們而言還是很實際的。」

聽到這個原因,譚舉任心中頓時豁然開朗。或許英國人想要的並不是取代海漢在南海地區的地位和影響力,而是一個能夠讓其順暢通行於兩洋之間的支撐點。

馬六甲海峽的絕大部分地區分別被暹羅、柔佛、葡萄牙、亞齊、蘇門答臘等國瓜分,只有海峽東南角的出口處有這麼一片空閒地帶,但或許是擔憂周邊敵對勢力的反應,英國人下手終究還是慢了一步,讓海漢搶在了前面。

而海漢進駐這地方已經過去了一年多時間,周邊國家對於海漢的態度卻似乎是默認了這個地方的歸屬權,英國人當然會對這樣的局面大為不甘,難免也會生出「我上我也行」之類的僥倖想法。

英國人沒有足夠的能力對這一地區的國家實施滅國之戰,也幹不過在這裡立足已久的葡萄牙人,這樣一路看下來,倒是初來乍到的海漢似乎相對弱小一點。儘管海漢在過去幾年中的戰績十分驚人,但那終究只是存在於傳聞之中的事,英國人對此也沒有多少實感。何況海漢駐紮在星島這地方的人口實在不多,軍隊加上民眾,總數也不足兩千人。這比起其他勢力所控制的地區可是要少多了,而通過武力將海漢逐出這一地區,似乎也有了實現的可能性。

或許是處於慎重考慮,或許是不打算正面得罪海漢這個實力頗強的對手,英國人才會選擇了充當幕後黑手,指使慫恿別的國家站出來當炮灰。能趕走海漢自然最好,即便失敗,英國人也無非就是損失一些經濟方面的投入而已。英國東印度公司雖然暫時還比不了荷蘭東印度公司財大氣粗,但這點投入還是拿得出來的。

譚舉任很快就自行腦補出了英國方面的意圖,這對於通曉大致歷史進程和國際形勢的穿越者來說並不困難,所欠缺的也僅僅只是能夠證明這些想法的證據了。

「那荷蘭人給了我們什麼情報?」譚舉任好奇地追問道。關於英國人在暗中搗鬼的說法,都是來自荷蘭人的情報,但如果荷蘭人提供的證據在他看來不可信,那麼羅傑的擔憂也就缺乏足夠的依據了。

羅傑應道:「他們聲稱英國人在去年下半年到今年年初,至少向柔佛國出售了三批軍火,其中包括數量不詳的火繩槍和火炮,以及盔甲和冷兵器。而柔佛購入這些軍火的目的,很有可能是要用來對付我們。」

「聲稱?應該還有更可靠的實證吧?」譚舉任很敏銳地抓住了羅傑話中的字眼:「就算這些秘密進行的軍火買賣難以蒐集到人證物證,但如果英國人插手這事,總會有其他徵兆吧?」

羅傑點點頭道:「從今年年初開始,在星島靠港補給的英國船比以前至少多了三倍以上,我認為他們選擇這裡補給的目的不會很單純。」

「英國船……就這麼明目張膽地從馬六甲海峽經過?」譚舉任愕然問道:「他們不擔心被葡萄牙人截住嗎?」

羅傑搖頭道:「不,這些英國船並不是東印度公司的船,而是拿到了英國皇室特別許可的私人商船,也就是跑單幫的。他們往往會打著別國的旗號,趁著夜間在馬六甲海峽進出,以免引起葡萄牙人的警惕。西方國家在海上跑的這些蓋倫船外形都相仿,海面上隔得遠些就根本看不出是哪一國的了。不過英國水手的濃重口音,可別想瞞過我的耳朵。而且這些水手中的一些人,對這裡的興趣明顯不太正常,我認為他們是在偷偷摸摸地考察這裡的港口狀況和軍力部署。」

「既然你覺得不對勁,那為什麼不拒絕讓英國帆船進港停靠?」譚舉任好奇地問道。

「拒絕?我認為沒這個必要!」羅傑嘴角浮出一絲笑意道:「如果英國人覺得走馬觀花地看看這裡的港口,就能在戰場上擊敗我們,那我可真是要笑出聲了。不瞞你說,我倒是希望他們能夠輕視我們,早一點跳出來。這些洋鬼子,不好好敲打敲打,他們是不會收手的!」

譚舉任心頭一驚,羅傑這麼說來,似乎是在以逸待勞,等著英國人玩完花樣之後好開戰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9 11:54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7-9-1 12:05
第1229章 集訓備戰

  羅傑的自信當然不完全是蔑視對手的狂妄,海漢的軍事實力的確是遠超同時代的國家,有這種驕傲的資本。何況這些西方國家在遠東的武裝力量還並非正規軍,僅僅只是貿易公司組織的私人武裝而已。即便強如荷蘭東印度公司這種有實力跟大明開戰的角色,在與海漢過招時也是連戰連負,最後輸到一點脾氣都沒有了,只能跟海漢簽了和平協議。而英國人在遠東地區的軍事實力明顯要弱於曾與海漢交手的西方同行,他們如果要跟海漢對著干,吃癟的幾率本來就非常大。再加上現在又有人提前揭露他們的行跡,讓海漢有了防備,這成事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不過這荷蘭人主動給我們提供情報……怕也是沒安什麼好心吧?」譚舉任很快回過神來,注意到這個局面中似乎並不是那麼引人注目的荷蘭人,他們在這中間又是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呢?

「荷蘭人……」羅傑笑了笑道:「他們當然是巴不得我們跟英國人早點開干,不管哪一方獲勝,對他們而言都是有益無害。嗯……如果兩邊能同歸於盡,那肯定是最好的結果。」

以荷蘭人的立場來說,不管是海漢還是英國人,都是恨不得能除之而後快的競爭對手,主動向海漢提供這些情報,當然就是為了挑撥這兩家的關係,讓雙方的矛盾能早日爆發出來。假如在此期間能有什麼渾水摸魚的機會,荷蘭人或許不會袖手旁觀,趁機下黑手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那照你所說,柔佛都已經開始備戰了,我們現在才開始準備操練民兵,這還趕得上趟嗎?」譚舉任有些擔憂地問道。

「你猜,我們和柔佛相比,誰訓練火槍兵的速度會更快?」羅傑卻絲毫沒有慌亂之色,譚舉任從他臉上清晰地看到了「胸有成竹」四個字。

譚舉任愣了一愣,也會意地跟著笑了起來,雖然他不是軍事專家,但這中間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要說訓練火器部隊的經驗,這個時代還有誰能跟海漢人相提並論呢?除了兵力方面仍是短板之外,無論武器裝備、訓練水平、作戰經驗、單兵素質、指揮體系,海漢軍都可以算作世界一流的水平。為海漢征戰四方,開疆拓土的這些士兵,絕大多數人在入伍之前都只是平民,從來沒有接觸過火槍火炮。正是因為海漢軍成熟有效的訓練體系,才能讓他們在很短的時間內搖身一變成為合格的戰士。在訓練士兵這方面,海漢的實力也同樣強大,至少像柔佛這種軍事實力偏弱的南洋小國,在訓練方面不可能趕上海漢的步伐。

當然了,很多事情都是說來容易做起來難,訓練火槍兵的難易程度,那也是相對而言,真正身在其中的人,可不會覺得這事有多簡單。比如正處於培訓期間的治安官韓正山,就不會認為這種訓練是什麼輕鬆愉快的事。

韓正山本來自認在三亞經過了基礎培訓,也算是摸過步槍的人,他認為在這邊的相關訓練應該會比較輕鬆才對,但事實卻並非如此。他在三亞受訓期間所使用的步槍僅僅只是最老式的火繩槍,但在星島這裡,教官馬庫斯卻要求他還得掌握燧發槍的使用和維護技能。不僅如此,還有韓正山曾經豔羨不已的連發轉輪手槍,也是列在此次訓練項目之中。

能使用這些常人接觸不到的高級武器,韓正山自然是很開心的,但問題是他不像新兵一樣有百日時間可以慢慢熟悉武器,而是要在短短幾天的培訓時間內就得達到新兵的單兵技能考核要求。要達成這樣的效果,唯一的辦法就是加強訓練強度了。

「槍法可以慢慢練,但你這兩天必須要掌握這些槍械的構造原理和使用方法,而且要牢牢記在腦子裡!」馬庫斯在訓練場上並不會真把韓正山當作官員來對待,提出的要求也是十分嚴厲。

於是從訓練的第三天開始,韓正山就進入到了跟鐵疙瘩打交道的時間。他突然發現這佩槍也並不是什麼好玩的差事,步槍比腰刀之類的冷兵器可要沉多了,手槍雖然輕巧得多,但彈藥的裝填和保管都比較麻煩,而且這玩意兒發射時的後坐力不小,手腕如果吃不住勁,子彈就不知道飛哪裡去了。

此外這槍帶在身邊,就如帶了個半點離不得身的寶物一般,絲毫大意不得。不管是軍人還是治安官,丟槍都是重罪一樁。韓正山並不喜歡這種麻煩,他以前當捕頭的時候,很多時候出門辦事就連腰刀都不用帶,前呼後擁的場面下,一般也不會用他親自出手。但現在當了海漢治安官,卻反而沒了這樣的待遇,警隊之中只有官員才能佩槍,這個包袱也沒法讓手下人替自己來背,他今後都必須親自保管配發給自己的武器,不管步槍還是手槍都一樣。

休息時間,韓正山注意到這裡的部隊也正在組織實彈訓練,不過這些職業軍人的槍法可要比他強得多了,二十丈距離上的鐵製等身靶被打得乒乓作響,讓他也是讚歎不已。

「你手下這些兵……槍法可真好啊!」韓正山見馬庫斯過來喝水,當下便對他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馬庫斯看了看正在打靶的手下,微微搖搖頭道:「正常水準,要說槍法好,他們這些人還排不上號!」

韓正山以為馬庫斯是打算要自賣自誇,當下便很捧場地說道:「那有機會倒是要見識一下馬排長的槍法了!」

馬庫斯愣了一愣才應道:「我說的不是自己,是另有其人。韓主任,你知道狙擊兵嗎?」

韓正山很茫然地搖搖頭道:「巨雞兵?那是什麼兵?在下未曾聽過。」

馬庫斯道:「狙擊兵乃軍中精銳,槍法極為厲害,可在百丈之外一槍爆頭!」

「百……百丈之外?一槍爆頭?」韓正山一臉驚訝,但卻並不相信馬庫斯的形容:「百丈之外也太誇張了吧?人都看不清了,怎麼打得中?何況這步槍有沒有百丈射程都不好說。」

「狙擊兵用的自然不是這種步槍,而是特製的狙擊步槍,槍身上面還鑲著一支用來瞄準的望遠鏡……」馬庫斯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望遠鏡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韓正山連連點頭應道。他在南下途中曾見過船長使用這種據說可清晰看到數里外景象的工具,但對其原理卻是全然不懂。

馬庫斯接著說道:「有這種利器在手,再加上特殊的訓練,狙擊兵才能完成百丈爆頭。」

韓正山道:「即使如此,為何不廣為採用,將士兵所用的槍都更換成更厲害的狙擊步槍?這上了戰場,天下哪還有可敵之軍?」

「談何容易?」馬庫斯連連搖頭道:「據說一支狙擊步槍造價超過普通步槍百倍,彈藥也需特製,而適合培訓為狙擊兵的人更是得千里挑一,頭腦、勇氣、技能缺一不可,並非能大量培訓的兵種。」

韓正山細細一想也是有理,若是海漢真能大量培訓這麼可怕的作戰人員,那恐怕現在的疆域早就無法滿足他們的野心了。這特製槍支造價有多高,韓正山倒覺得不是決定因素,畢竟海漢有錢天下皆知,而且真要以此手段打下了江山,難道還怕收不回成本嗎?

倒是這用槍之人,的確是像馬庫斯所說那樣存在著培訓問題,他自己已經摸過步槍,明白這玩意兒不只是手熟或者眼神好就能玩轉,軍中精銳除了苦練之外,往往也需要某方面的特別天賦。

韓正山好奇地問道:「那本地可駐有這狙擊兵?」

馬庫斯點點頭道:「有啊,不過就四個人。他們也會定期來這裡訓練,我還有幸跟他們切磋過槍法。」

「結果如何?」韓正山追問道。

「我懷疑我跟他們不是一國的人。」馬庫斯很是誇張地搖搖頭道:「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馬庫斯不願講解當時切磋的詳細情形,想來應該也是在人家手底下吃了大虧,講出來不免有些丟臉,韓正山見狀也不再追問下去。但他心中仍在回味馬庫斯剛才所說的話,如果百丈之外就能用步槍精準命中目標,這放在戰場上真是相當可怕的能力了。

韓正山現在已經學習了海漢步槍戰術的基本作戰原理和陣形,知道海漢步槍的射擊精準度雖然強於大明軍隊所用的火銃,但超出的部分也仍然比較有限,而排隊的攢射可以有效提高射擊頻率,火力覆蓋範圍和命中率,但缺點就是單兵作戰的效能較差,難以滿足精準打擊的要求。而狙擊兵倒是正好可以彌補這個缺陷,專門用來狙殺重要目標。

不得不說韓正山的運氣不錯,就在不久之後,他便在馬庫斯的提示之下,注意到了前來訓練的幾名狙擊兵。這幾人所用的步槍都套在長長的槍袋中,斜背在後背上,每人手裡還提著一個牛皮包,馬庫斯說那裡面裝的便是拆下來的瞄準鏡和專用彈藥了。

原本狙擊兵的訓練,普通士兵是不能上前圍觀的,不過馬庫斯和韓正山身份不一樣,所以這個規矩對他們倒是無效。但兩人也不會靠得太近干擾到他們的訓練,只是在其身後幾丈開外的地方靜靜旁觀。

狙擊兵們放下行裝,簡單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便取出槍械和配件,將其組裝到一起。韓正山注意到這所謂的狙擊步槍果然外形跟自己接觸的三一式步槍有所不同,最明顯的便是槍管又粗又長,可想而知這槍的份量要重得多。

此外這槍管前部下面,竟然還有一個雙腳收折托架,打開來放到地上,便能夾住長長的槍管了。但這種托架也對射擊姿勢提出了要求,因為只有人趴到地上,才能讓這托架發揮支撐作用。

韓正山見幾名狙擊兵都趴到了地上,當下輕聲對馬庫斯問道:「他們為何要用如此彆扭的射擊姿勢?」

韓正山在此之前所學的都是站姿或蹲姿射擊,從未見過這種趴在地上射擊的姿勢,不禁大覺奇怪。馬庫斯顯然是早就看過了他們的訓練,反應倒是十分平靜,輕聲應道:「我以前問過他們,他們說臥姿射擊身體最穩定,有利於精確射擊。」

韓正山聽得似懂非懂,只好接著往下看。這四名狙擊兵兩人一組,每組一人持槍瞄準,另一人拿著望遠鏡觀察目標,似乎還口中唸唸有詞,只是隔得太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東西。

而他們所要射擊的靶子,比起普通士兵的槍靶的確是要遠了好幾倍,是用鐵鏈固定在木樁之間的一塊人形鐵板,向著士兵的這一面刷了白漆以便於瞄準。韓正山先前試射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個遙遠的靶子,但當時他可沒覺得這靶子是用來給士兵射擊的,畢竟與射擊位之間的距離太過遙遠,步槍上用於瞄準的標尺也沒這個刻度了。但之後聽馬庫斯說起,才知道這靶子原來是狙擊兵訓練專用。

很快狙擊兵便開始了實彈射擊,兩組人當中其中一組的首發射擊脫靶,而另一組射擊之後緊隨槍響,便傳來了遠處子彈命中鐵板靶子的撞擊聲。

「果……果真能在如此距離上命中目標!」雖然先前就已經被馬庫斯打過預防針,但親眼見證這個近乎奇蹟的景象,還是讓韓正山激動不已。

「厲害吧?」馬庫斯也咧嘴笑著應道。韓正山的誇張反應,大大地滿足了他作為一名海漢軍人的虛榮心。

「厲害厲害!此槍如此犀利,戰場上亂軍中取敵將首級,當能易如反掌矣!」韓正山腦子還是靈活,立刻便想到了這種步槍在戰場上的具體用途。

接下來的打靶就順暢多了,韓正山默默在心中替兩組人記了數,一組十發八中,另一組十發七中。雖然不是全中,但在看他看來這樣命中率已經相當嚇人了。要知道他剛才試射二十丈的槍靶,成績不過才十發一中而已。這狙擊兵打的靶子還遠了好幾倍,其射擊難度可想而知會有多大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9-9 11:54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