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1627崛起南海 作者:零點浪漫(連載中)

 
Babcorn 2016-11-29 06:34: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14 620709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2
210.第210章 貿易進展

     看著游益漢對這些數字如數家珍一般,何夕立刻就在心中給他打上了「鍵盤軍事家」的標籤。這倒並不是游益漢列舉的數字有什麼大的出入,而是他對於美國國策的理解還是太膚淺了一些。對於國家層面來說,不管是軍事手段還是經濟手段,其目的都是為政治,為國家利益服務,或許對外手段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政治的決策,但那也並不是游益漢所理解的這種「屈服」。

    克勞塞維茨在《戰爭論》中說過,「戰爭無非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延續」,這就充分說明了軍事手段在對外政策中的實質作用。對外發動戰爭或是純粹的軍火輸出,這些手段並不僅僅只是為了讓背後的軍工聯合體獲得海量收益,主要還是為了達成某些政治目標。而執委會的執政方針,可以說是十分貼近這種理論,不管是經濟還是軍事手段,都是以穿越集團的長期利益為目標,而並非簡單的掙錢或是擴大地盤而已。

    如果真像游益漢所理解的那樣,國家對外政策會因為軍工聯合體的利益而「屈服」,那麼美國對某大國的武器禁售法令恐怕早就變成一紙空文了。

    但有一點游益漢是說對了,如果能有更多的利益擺在各個單位面前,的確能促使穿越集團成立一個軍工聯合體來對軍工項目進行統籌管理。目前在軍工開發中的這種混亂,其實質還是內部的管理制度和責權分配不夠明確和完善造成的,並不單單是某幾個單位或者是決策層的錯誤。好在大家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搞好工作促進發展,在座這些人當中並沒有那種一心想靠著噴高層來刷存在感的公知——這種人一定會跳出來指責「這一切都是體制的問題」,並且他們唯一能提出的解決辦法就是「推翻現有體制」。

    當然,如果穿越集團中真有這種人出現,那麼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並不是這種嘴炮分子成為民意領袖,草根大V,而是會迅速從公眾視野中消失,被執委會打發到黑土港或者是深山裡的勘探隊去做事。街頭政治家的那套把戲,大家在穿越前都看得多了,穿越集團並不需要跳樑小丑式的人物來引領民意,這一點是在穿越之前的集體培訓中就反覆強調過的,所以成員們心中也都有個底線。哪怕是掌握輿論喉舌的信產部,也必須要服從執委會的決策意見。

    不過即便何夕不太認同遊益漢的觀點,他也不會立刻批駁對方的說法。在第二梯隊來到廣州之前,施耐德和何夕兩個人就做了充分的溝通,認為執委會選派來廣州的人必然是具備一定的工作能力,但其他的方面,特別是思想認識,未必都跟執委會保持了同一個步調,這些人到了駐廣辦之後能不能用,該怎麼用,還是有待觀察的。施耐德和何夕都是察言觀色的好手,通過短暫的接觸之後,自然就能對這些人的思想觀念有一個大致的認識。

    今天的入職接風宴,便正好提供了這樣一個機會,酒過三巡之後大家都已經放鬆了心情,閒聊中也沒有什麼保留,何夕對於這些新人也都有了初步的印象。

    眾人一邊吃喝,一邊閒聊,不過陳天齊酒量不行,很快就處於半昏迷狀態了,何夕叫了兩個僕役過來,將他送回房中休息。沒過多久馬玉也告辭離席,她習慣早睡早起,這時候差不多已經該去休息了。

    這兩人離開之後,話題慢慢從軍工聯合體又轉回到了穿越集團對大陸的擴張政策上來。應眾人的要求,施耐德先介紹了一下目前在廣州開展商貿活動的進度。

    因為之前的出口商品都與「福瑞豐」簽有獨家代理的協議,所以施耐德來到廣州之後,暫時也沒有其他的商品可以向外銷售,所以目前的商貿活動都是以原材料的採購為主。相比崖州、瓊州市面上有限的商品供應量,廣州這裡的市場無疑要大得多,很多在海南島比較難大量買到的原材料,比如水銀、錫、銅等等,在這裡只要能出得起錢,自然就能找到商行出售,哪怕一時沒有足夠的數量滿足施耐德的採購需求,商家也會很快另行組織貨源。

    而一些在海南島相對售價較高的民用物資,如松江布、桐油等等,在廣州採購的價格也會相對低了不少。這些採購好的物資大多已經裝上了新購入的那艘二手福船上,等孫長彌他們返回勝利港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帶回去了。

    「福瑞豐」前期從勝利港運回來的玻璃製品,據說現在已經在廣東境內的數家分號開始發售,而因為其進貨數量有限,大部分地方幾乎是在第一波的發售中就直接售罄。特別是廣州府以東的韶州、南雄、惠州、潮州幾片區域,對新近現身的玻璃文具好評如潮,甚至有不少人已經向分號提前繳納了訂金,預訂下一批到貨的商品。而廣州城中更是掀起了一股收藏海漢文具的風潮——這自然也是施耐德當初給李奈出的主意,只要贊助幾次詩會,掏錢讓一些公知在這種場合做做宣傳,在市場上受到消費者追捧當然是妥妥的。

    至於玻璃鏡,根本不需「福瑞豐」再搞什麼官方宣傳了,富商官紳的後宅要是沒有一兩面海漢出產的銀鏡,那簡直就是不可想像的事情。雖然「福瑞豐」的售價十分高昂,兩寸銀鏡就要價五十兩銀以上,但這也擋不住有錢人家的購買慾望,連售價兩千兩銀的一尺方鏡都已經賣完了。「福瑞豐」的賀強前兩天還專門登門來拜訪,詢問施耐德是否可以出售尺寸更大的鏡子,據說是江浙那邊的富商看到海漢銀鏡之後十分喜歡,表示願意出重金購買更大一些的鏡子,具體的價錢倒是沒詳說——對於某些真正的大富商來說,錢真的只是數字而已,不管在這個時代還是在幾百年後都是一樣。

    而新產品火柴和香皂,因為產量僅為有限,僅僅只在廣州城的「福瑞豐」總號中發售。當然了,像李繼峰這樣的生意人不會忘記用上海漢人所說的那些銷售手段。這是「福瑞豐」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貼牌商品,按照當初的約定,香皂的外包裝全部是在廣州印刷,並且將使用「福瑞豐」的名號出售,為了確保這個新商品能夠一炮而紅,李繼峰對此也是下了極大的本錢。

    來自海漢的最新商品潤膚養顏香皂必須要通過繳納訂金才能買到,至於說這東西究竟有多好,「福瑞豐」在發售前半個月就通過各種渠道在民間進行宣傳。宣傳費雖然花了不少,但由於之前已經有銀鏡和玻璃文具的口碑,新產品「福瑞豐香皂」的市場推廣也是異乎尋常地順利。而李繼峰還無師自通地想出了另一個促銷手段,對預交訂金的顧客,將贈送另一種新產品「海漢火柴」一盒。

    對已經被民間炒作吹噓得神乎其神,預售價高達五兩銀一塊的香皂而言,把進價才幾十文一盒的火柴當作贈品並不會虧錢,反而會讓顧客們有一些新鮮感。而這些會花五兩銀子買香皂的顧客都具備較強的消費能力,等這些人用過火柴之後,肯定也會喜歡上這種便利的生活用品,用完之後肯定還會來買,至於說每盒兩百文的價格,對於富人階層來說真的只是毛毛雨而已。在賣香皂的同時,順便也把火柴一起就做了市場推廣,可謂是一舉兩得,就連施耐德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後也讚歎李繼峰的確具有一定的商業頭腦,居然知道採用這種手段來針對目標客戶展開商業推廣。

    而穿越集團最為重視的出口快消品食鹽,銷售也較為順利。雖然「福瑞豐」前前後後從勝利港拉了一萬多斤鹽回廣州,但「福瑞豐」並未傻到只在廣州一地出售這些私鹽,而是分別運往各地,配合李魄、李奈兩人到各地的鹽商那裡遊說,藉以表明自己的供貨能力。這些私鹽平攤到全省各地之後,分到每處城鎮不過百十來斤,根本不會對市場造成明顯的衝擊。目前李魄、李奈都還在外地跑市場推廣,估計至少還得一兩個月才能轉回廣州來。不過「福瑞豐」已經提前向施耐德下了訂單,希望下次去勝利港的船能夠至少運回五萬斤精鹽,從這個舉動來看,李家在廣東所做的市場推廣應該是已經取得了一定的進展。

    最後就是另一個出口大項軍火,前次李奈在參觀完勝利港的軍事基地之後,就在陶東來等人的極力推銷之下一口氣訂購了兩百支二七式火繩槍,十門6磅炮和五門12磅炮,總額超過一萬三千兩白銀的大訂單,可算是軍工部門的開門紅。而前次因為火繩槍現貨不夠,當時只交貨了一百支,後來李奈在勝利港耽擱了一些時日,走的時候又交了五十支,剩下的五十支槍這次用船運來了廣州,明天便可完成上次的訂單了。

    這批軍火按照李奈最初的打算,是準備運往福建,賣給正與明軍交戰的大海盜團夥「十八芝」。但對於這個銷售方向,執委會直接進行了干預,要求「福瑞豐」只能將這批軍火出售給福建地區「十八芝」以外的武裝勢力——比如說「十八芝」首領鄭芝龍目前處心積慮想要除掉的對手許心素。

    執委會之所以要干涉這件事,也是為了長遠的打算考慮。許心素在大海商李旦死後,繼承了他在福建廈門的產業,並且因此而成為了鄭芝龍的眼中釘。1626年迫於外部壓力的許心素投靠了福建總兵俞咨皋,並且將自己手下的海盜全部搖身一變送進了水師,而自己也在水師掛了個把總頭銜。當然了,此把總非彼把總,許心素作為此時福建最大的海商,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可出海一戰的海船也有上百艘,實力比遠在崖州的同級軍官羅某人可要強出許多。

    在成為官商之後,許心素便是福建地方官府與荷蘭人之間唯一的貿易中間人,並且他也抓住這個機會,以承包的形勢包攬了荷蘭東印度公司在東南沿海的幾乎全部生意,而這顯然大大地阻擋了一心想要控制住整個台灣海峽水域的「十八芝」。鄭芝龍一心想要滅掉許心素,以全面掌管東南沿海的海貿生意,而許心素也想打掉鄭芝龍的海盜團夥,奪回好友李旦死後被鄭芝龍「非法霸佔」的那部分台灣產業。雙方在這種情況之下,從1626年開始就不斷在台灣海峽水域交戰,其中互有勝負。

    按「福瑞豐」的看法,把軍火賣給「十八芝」顯然更為現實,因為明軍採購軍火十分麻煩,先得打報告到兵部,然後幾個部門為預算來回扯皮,等到這預算批下來可能都到猴年馬月了。而像「十八芝」這樣的買家只要看上之後就能馬上付現銀,效率比明軍高上十倍不止。

    但知悉歷史發展趨勢的執委會卻很清楚,在明年許心素就會兵敗廈門,而他自己也喪命於鄭芝龍手下,他的上司俞咨皋同樣被「十八芝」打得大敗,整個台灣海峽都會徹底落入到鄭芝龍的手中。而在那之後鄭芝龍便接受了福建巡撫熊文燦的招安,同樣搖身一變成了大明水師的軍官。

    台灣海峽是南海地區通向北方的重要航道,穿越集團想要在未來把勢力擴展到華東、華北乃至東北亞地區,必然需要通過台灣海峽這個交通要道,而這樣的地方如果把持在鄭芝龍這麼一個身懷擴張野心的海盜頭子手裡,對於穿越集團可並不是什麼好事。別的不說,通行那裡的海船每年需要給鄭之林上繳數千兩白銀的保護費,這個條件對穿越集團來說就不可能輕易接受。而且鄭芝龍一向善於玩吞併的把戲,他的整個發跡史都是伴隨著不間斷的大魚吃小魚套路,很難說日後他會不會對遠在海南的穿越集團也生出覬覦之心。

    從歷史角度來看,整個東南沿海都沒人能夠阻止鄭芝龍的崛起,但這個歷史發展趨勢對於穿越集團來說並非好事,所以執委會下決心要扭轉這個趨勢,至少不能讓鄭芝龍的勢力擴張得那麼容易。目前的穿越集團連自己用的商船都還不夠,就不用提什麼組織遠征軍去對付盤踞在台灣海峽的三萬海盜了,去了也只是送菜上門而已。要想給鄭芝龍找點麻煩,那最有效的辦法就莫過於資助他的對手了。

    明軍雖然沒錢買軍火,但許心素作為大海商,他可是不缺這點購置高級裝備的錢。而且背靠著大陸這麼大的市場,許心素的經濟來源可以說是源源不斷,狀況要遠好於還得部分依靠海上劫掠來維持運轉的「十八芝」。在執委會眼中,「十八芝」這種銷售對象的定位頂多只算是普通消費者,而許心素卻是經過官方認證的「RMB戰士」,妥妥的VIP玩家,掙錢當然要先掙這位身家更豐厚的主。

    先將許心素武裝起來,逐步扭轉他在雙方爭鬥中的頹勢,從而遏止住「十八芝」一家獨大的趨勢繼續發展下去。等許心素這邊佔據了明顯的上風之後,執委會才會考慮向「十八芝」也開放軍火出售的路子——這兩家打得越狠,對穿越集團就越是有利。若是幾年之後雙方打個兩敗俱傷,屆時羽翼豐滿的穿越集團去台灣海峽收拾殘局的時候也能更輕鬆一些。

    目前通過一些渠道,「福瑞豐」已經跟許心素方面達成了初步的軍火交易協議。首批火炮和火繩槍已經從廣州通過海路運往廈門,預計最遲在九月底十月初的時候就能完成交貨。雖然不清楚「福瑞豐」方面和許心素那邊交易的實際價格,但施耐德從最近幾次與李繼峰的接觸中發現,對方一直有意無意地想要打探穿越集團的軍火產能,看樣子應該是賣出了不錯的價錢,已經在計畫著後續的長期買賣了。

    做完了情況介紹,施耐德笑著總結道:「就目前的貿易狀況而言,我們的出口商品雖然品種不多,但勝在利潤豐厚,並且已經初步打開了大陸的貿易窗口,在廣州本地也有了一定的品牌效應。就算是以目前的出口量而言,靠著出口利潤要養活勝利港的這些人也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眾人聽得都是一陣心神澎湃,通過貿易手段獲得穩定的收入之後,穿越集團可以做的事情就更多了。穿越集團用相對極低的成本從大陸輸入原材料和勞動力,製成工業品之後又以高價返銷到大陸地區,賺取高額利潤,這樣的經營模式將幫助穿越集團快速積累資本,並且有望在未來一段時間內獲得爆髮式的發展速度。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2
211.第211章 最惠價格待遇

     施耐德繼續說道:「從目前的利潤率來看,玻璃製品無疑是最高的,毛利率至少是在百倍以上。但玻璃製品同時也存在一個問題,就是我們目前的產能還很有限,根本無法滿足大陸地區這個巨大的消費市場。」

    關於玻璃製品的產能問題,也早就引起了執委會的重視,並且在勝利港兵營與農場公社之間的山坳中規劃了一大片地方用來修建專門的玻璃製品基地。但因為玻璃的製造場所長期處於高溫明火的狀態下,出於安全考慮肯定不能採用易燃的竹木結構,而磚石水泥等建材的產能還遠遠跟不上現在為數眾多基建項目的建設需求,所以玻璃製品基地的建設速度也十分緩慢。接下來執委會大概又要優先解決新鹽場的開發計畫,建材方面肯定是要先供給鹽場這種向外拓展地盤的項目,就如同當初所有物資都優先保障黑土港項目一樣。這樣一來,玻璃製品的產能至少在今年內都不太可能會有明顯的提高。

    「在未來一段時期內產能有限的不光是玻璃製品,還有香皂。」對於目前良好的貿易狀況下隱藏的問題,施耐德比在座的這些人看得更為清楚透徹:「香皂的問題主要是原材料,不管是動物油脂、植物油脂還是純鹼,我們現在都沒有辦法大量生產,如果要在現有水平上提高產能,光從廣州進口原材料還不夠,必須得等到化工部門的純鹼產量提高才行。」

    「關於貿易方面,大致的情況就是這樣了。」施耐德點明潛在的問題之後,並沒有就此再深入探討下去,畢竟在座這些人並不是物資生產部門的成員,跟他們討論商品的產能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老何,說說你手頭上的工作吧!」施耐德把話題交給了何夕。

    何夕到廣州之後一方面是負責情報蒐集,另一方面同時也在組織移民。第二梯隊到來之後,他手頭上的一些工作就要和新同事進行交接,先做下情況介紹肯定是有必要的。何夕清清嗓子,便開始講述來廣州之後的一些工作進展。

    首先是移民工作方面,因為之後的移民事務要交給沙喜負責,所以關於這方面的信息,何夕也說得比較詳細。移民事務一直是穿越集團對外工作的重中之重,對此感興趣的也不止沙喜一人,在座的人都聽得很是仔細。

    何夕在來到廣州之後,首先便以駐廣辦的名義與「福瑞豐」達成了組建一家慈善機構的協議。由駐廣辦出資,「福瑞豐」出面,在東城外買了個小院子成立了一家名為「義善堂」的機構,專門收養無家可歸的孤兒。這種善舉自然不會遇到什麼阻撓,並且很快就收納了二十多名孩童,從蹣跚學步的幼兒到十五六歲的少年都有。目前在駐廣辦做事的五六個僕役,都是從「義善堂」收留的這些孩童中挑選出來的。

    成立這麼一家慈善機構,收留孤兒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工作,今後藉著這個機構的名義組織移民外遷,才是工作重點。大明的地方官府和特務機構可不會對一家慈善機構投入過多的關注,有了這層掩護之後,以後駐廣辦在廣州地區的移民工作就不會特別的顯眼。

    當然,除了這種地下手段,明面上的公開僱傭仍然是移民的重要方式之一,不過這種手段主要是針對一些有特別技藝的匠人或是執委會比較急需的人員,比如水手船工。這類人只要流動量不是太大,一般也不會引起特別的關注。而這些人的來源主要是由本地的各種牙行或是「福瑞豐」這樣的地頭蛇介紹過來,一般都是直接舉家搬遷,有的一大家子就有二三十人之多。

    在第二梯隊到來之前,何夕已經通過各種手段組織了一批移民,主要是勝利港目前急需的木匠、鐵匠、造紙、雕刻等方面的匠人,加上前期蒐羅的孤兒共有百餘人,這些移民都將隨返程的船隊一起出發。

    何夕要向沙喜移交的,主要是前期建立起來的各種業務關係。沙喜雖然文化不高,但與人打交道卻是個鬼靈精,很快便吃透了何夕話裡話外的意思,拍著胸脯把事情攬了下來。

    除了移民工作之外,還有駐廣辦的安全保衛工作,之前也主要是由何夕在負責。在蕭良、虞堯等人來到駐廣辦之後,何夕便可以將這些事務都交由他們處理,自己專心從事情報方面的本職工作了。

    關於安保方面,駐廣辦的選址本身倒是就已經給這項工作降低了不少的難度,東邊是一片蘆葦蕩,南邊是珠江,西邊是廣州城的東城牆,北邊臨近東大門進出廣州城的道路,必要時在房頂上就可以用望遠鏡監視廣州城水陸兩路的狀況。駐廣辦這處宅院本身又有堅實高牆,普通的毛賊根本就進不來。而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這次來的船上還運來了一批玻璃渣子和水泥,回頭在牆頭上砌上一排玻璃渣,就算飛賊來這裡也得著了道。另外在前院的倒座房和後院的後罩房都各養了一條狗,以作夜間警訊之用。

    兩名新來的軍警部成員聽得十分仔細,並且向何夕討要了院子的平面圖,打算接下來再進一步細化駐廣辦的安保措施。何夕對此倒並沒有什麼芥蒂,雖然是在軍警部任職,但他的專長是情報工作,安保方面並非他的強項,這種專業的工作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比較好。

    等談完工作交接,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午夜時分,眾人一路勞頓,加之喝了不少,這時候也睏乏了。施耐德見狀便宣佈今天到此為止,各自先回房休息。穿越眾全都住在第三進院落中,這個院落有五間正房,東西各三間廂房,早已經收拾出來準備停當了,而隨從的歸化民則是分別安置在了倒座房和後罩房兩處院落中。

    第二天一早,雖然駐廣辦沒有高音喇叭的喚醒服務,絕大多數人還是時間一到就條件反射地自然醒了過來。不過此時的廣州早點可沒有後世那麼豐富,駐廣辦因為座落在城外,也沒法這麼早就入城採購早點,所以也沒什麼好東西,就只有面和粥兩種可選。

    囫圇吃過早飯之後,施耐德帶著一大幫人前呼後擁地出了駐廣辦趕去碼頭。船上還有不少的物資需要卸下來運到駐廣辦去,另外還有一些貨物要等「福瑞豐」那邊派車過來裝運,其中有些東西可是不太方便在大庭廣眾之下露面的,比如軍火、私鹽等等。

    緊趕慢趕,施耐德等人趕到碼頭的時候還是遲了那麼一分,市舶司的人居然已經守在了「海訓02」船的岸邊,等著要上船檢查貨物之後收稅。

    船上還有幾個海運部的穿越眾留守,他們深知船艙裡裝的這些貨物不能隨便讓市舶司的人看到,所以船員們對於市舶司的要求並不配合,並且抽掉了跳板,不讓對方上船,雙方一時間僵持不下。

    施耐德心裡暗罵一聲,趕緊上前把市舶司那人拉到一邊,取了二十兩銀子塞過去:「行行方便,這船上也沒什麼貴重東西。」

    不想那小吏居然把銀子推了回來:「沒什麼方便不方便,在下只是公事公辦而已!你就是船東?還不趕緊讓船工放下跳板?」

    施耐德拿不住這傢伙到底是安心找茬還是純粹嫌賄賂太少,正在猶豫之時,有人大聲招呼道:「我『福瑞豐』的商船,一向都是定額包稅,按時繳納給衙門,怎地又有私下收取之舉?」

    這說話之人卻是「福瑞豐」的管事賀強,他也是昨晚才得到駐廣辦來人的通知,讓他一早到這邊的碼頭卸貨。這趕早不如趕巧,正好就看到了市舶司小吏想要查船收稅這一幕,賀強也知道這交易的貨物萬萬不可讓市舶司的人看到,當下趕緊上前替施耐德解圍。

    這收稅的小吏倒也認得賀強,拱拱手道:「原來是賀管事!非是在下多事,這船也並未打出貴商行的旗號,看著眼生得很。」

    「這船是鄙行瓊州分號的船,平日極少會來廣州,閣下不認得那也正常。」賀強朝施耐德點點頭,施耐德心領神會又把那錠銀子塞了過去:「閣下這麼早出來做事,一定還沒吃過早飯,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這次那小吏便沒有再推托,將銀子收入袖中,拱了拱手離開了。施耐德看著他離開之後這才嘆道:「好險,還好你及時趕到了,不然這也是不大不小的一個麻煩。」

    「也沒什麼麻煩,市舶司而已,再說這些收稅的小吏並非正式的吏員,不過是牙行雇的人手而已。」賀強望著那小吏離開的背影,頗為不屑地說道。

    施耐德驚訝道:「竟然還有這種事?」

    賀強解釋道:「現今廣州海商出入頻繁,市舶司人手有限,便將大段的江岸碼頭包給了一些牙行,由這些牙行定額包稅,替市舶司在這些地段收稅。」

    施耐德何等精明的人,一聽就明白了:「廣州的海貿生意這麼繁榮,這收起來的稅錢也不是小數目,只需要上繳其中一部分給市舶司,剩下的都是進了牙行的私人腰包了!」

    「正是如此。」賀強點頭道:「鄙行也有不少海船,因此一向都在牙行繳納包稅,這樣也可省下一些費用。貴方以後來廣州的船隻,大可打出鄙行的名號,如此也可省卻不少麻煩。」

    賀強雖然沒有說得很明白,但施耐德卻已經完全聽懂了這其中的貓膩。說什麼市舶司人手不足云云,應該都是藉口罷了,這些負責代收關稅的牙行,多半都是官商勾結,中飽私囊而已。

    而像「福瑞豐」這樣的大客戶,每年繳納的包稅必然不是小數目,所以不管是市舶司還是代理的牙行都不會輕易找他們的麻煩,甚至根本連船都不會上去,就更別說檢查船上的貨物來定稅了。

    當然了,這種明目張膽的貪腐行為對於穿越集團來說卻是一件好事。在穿越集團銷往大陸的商品中,私鹽和軍火這兩樣東西是絕不能讓官府發現的,而廣州市舶司這種只管收錢不管事的態度,卻正好符合了走私活動的要求。

    既然「福瑞豐」的車馬都已經到了,施耐德就決定先將對方訂購的貨物卸下來。不過在此之前施耐德還要再徵詢一下賀強的意見:「現在這個時候,把船上的鹽和槍支卸下來不會有問題?」

    賀強撚鬚笑道:「施先生儘管放心,鄙行在這珠江碼頭上也算是有些名氣,絕不會有人來插手多事。」

    有了賀強的保證,施耐德就放心多了,當下孫長彌返回船上,立刻指揮船員們開始卸貨。此次除了向「福瑞豐」交付最後一批火繩槍之外,還運來了精鹽五噸共萬斤,以及一批新近訂購的玻璃製品。

    這就不得不提到駐廣辦所具備的信息優勢了,只要「福瑞豐」這邊有什麼商品需要,都可以直接在駐廣辦下訂單訂貨,而交付方式也變得更加靈活多樣,如果勝利港近期有船過來,那麼交貨地點就在廣州,付款也可以在廣州完成,而如果正好「福瑞豐」有船要去勝利港,那麼也可以將交貨和結款地點放在勝利港進行。有了電台作為兩地之間信息溝通的橋樑,「福瑞豐」原本擔心兩地信息不暢將會造成的麻煩也就迎刃而解了。

    趁著卸貨的工夫,兩人又閒聊起來。施耐德問道:「貴行與福建方面的貿易,多是通過海路,不過我之前聽說珠江口以西到泉州府之間好像有不少的海盜,不知貴方是如何應對的?」

    這個問題其實以前施耐德也曾旁敲側擊地打聽過,不過那時候雙方的合作關係還沒現在這麼廣泛深入,所以每次李奈和賀強都是打著哈哈應付過去,並不肯細說。根據執委會的推斷,「福瑞豐」多半是跟這段海區的海盜有些往來,要嘛是幫助銷贓,要嘛就是交了保護費。執委會認為未來要在珠江口建立軍事橋頭堡,那麼勢必得先搞清楚附近海域的海上勢力分佈才行,而「福瑞豐」既然有船長期在這條航線上跑,應該比較熟悉這一帶的海況,那麼他們手中掌握的資料可信度應該就比較高了。

    賀強側過頭看了施耐德一眼,笑著說道:「施先生一直熱衷於探知這方面的消息,看來貴方對於福建方面的買賣很是有興趣啊!」

    施耐德被賀強一語道破,卻連一絲羞愧的情緒都沒有,點頭承認道:「別說福建,就連江浙,乃至更北邊的地方,我們也有興趣把生意一路做過去……只是據說福建沿海的海盜多如牛毛,想要安全通過並不容易。」

    賀強沉默了良久才道:「貴方若是把生意做到北邊去,對鄙行又有何好處?」

    施耐德一聽這是有門了,當下趕緊打起精神,開始啟動嘴炮神功:「賀管事,像貴行這樣的商家既然已經從事了多年的海上貿易,難道會滿足於僅僅只在福廣兩省境內發展?我們完全可以攜手把生意做到更北邊的地方去,你想想看,只要過了福建之後,北邊的松江府、杭州府、蘇州府、應天府、揚州府、淮安府,哪個不是富得流油的地方?要是貴行能在這些地方都開上商行分號,那一年能賺到多少錢?只要貴行肯與我方合作打通北方的航線,我可以代表海漢執委會給你一個承諾,以後『福瑞豐』將一律享受海漢商品的最惠價格待遇。」

    「最惠價格待遇?」賀強很是敏銳地抓住了這個新鮮詞。

    「所謂最惠價格待遇,就是說未來我方給予第三方的一切優惠條件,將無條件地適用於『福瑞豐』。」施耐德很耐心地向他解釋道:「比如將來在北方某省,因為貴行在當地沒有分號,所以我們必須找另外的代理商代銷我們的產品,那麼我們如果給予當地代理商一個很低的價格,貴行就可以自動獲得同等的價格待遇。」

    賀強也是個老生意精了,施耐德稍作解釋,他便明白了這個待遇的作用。按照海漢人做生意的擴張速度來看,他們將生意做到北方去大概只是時間問題,即便是沒有「福瑞豐」這個合作夥伴,時間一長,海漢人終究也能找到別的勢力合作。而且在那些「福瑞豐」觸角尚未到達的地區,海漢人找別的代理商分銷貨物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福瑞豐」在未來必然會面臨其他代理商的競爭。

    作為根本不愁銷路的海漢商品,可以說海漢人完全掌握了定價權,給予每個地區代理商的價格當然不會一樣,而這個最惠價格待遇的保證,無疑是可以大大增加「福瑞豐」的競爭力,特別是在那些生意尚未進入的地區,這個待遇就保證了「福瑞豐」與當地代理商擁有同等的市場競爭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2
212.第212章 駐廣辦的改造工程

     在經商這方面,賀強真的很佩服施耐德,腦子裡的各種奇怪想法層出不窮,有些生意點子甚至比自家大掌櫃還要高明得多,也不知他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招數。賀強不知道什麼叫做「雙贏」,但他很明白如果達成這個協議,那麼對於雙方都會有極大的好處。但對於達成這個協議所需付出的代價,賀強還有點猶豫不決——施耐德希望能夠獲知更多關於福廣一帶海上勢力的情報,而這已經超出了賀強的職權範圍。

    賀強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施先生所說這最惠待遇自然是極好的,不過施先生欲知之事,在下卻不便透露過多,不如由在下為施先生安排,親自與鄙行大掌櫃商談細節可好?」

    施耐德本來就沒指望著能夠一舉成功,獲得這樣一個突破口已經算是意外之喜,既然賀強有意幫施耐德安排面談,那倒也不必再急於一時了。施耐德含笑點頭道:「那就麻煩賀管事了!」

    賀強帶來的二十多個力工,花了足足兩個小時才卸完了「海訓02」上的貨物。賀強手下的人點算無誤,便將貨單呈上來請雙方的主管簽字。賀強簽完字便拱手告辭道:「先前所說之事,待在下稟告大掌櫃定好時間之後,再派人到府上通知施先生。」

    送走「福瑞豐」的人之後,這才開始從船上卸駐廣辦自己的貨物。昨天傍晚到達碼頭之後,眾人的行李便已經裝運上岸送去了駐廣辦,船上剩下的就是從大本營送來的生活物資和一些建材。而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熱水鍋爐和陶瓷潔具了。

    因為駐廣辦的人手較多,地方也比較寬敞,所以這次駐廣辦訂做的熱水鍋爐比駐崖辦當初用的要大出不少,為此施耐德和何夕已經提前讓人拆了後罩房外的後院門,以便把這又粗又長的鍋爐運進去,並且在後罩房裡騰出了兩間空屋,一間稍小的作為鍋爐房,大的一間作為公眾澡堂使用。為了提高使用效率,並未區分男女澡堂,而是直接分時段區別使用。

    至於衛生潔具,也按照駐廣辦的要求,馬桶、蹲便和洗手盆都生產了一大堆,不但自用夠了,還可以拿點樣品做做市場推廣。不過這些東西運來才僅僅只是個開始,後續的安裝工作才是麻煩事。

    駐廣辦買這宅院雖好,但礙於目前的生活水平有限,這宅院可沒什麼複雜的下水構造,洗澡水和生活用水還好說,直接排入外面的水溝就行,但要安裝抽水馬桶之類的潔具,那就只能挖化糞池了。而這玩意兒肯定又不能安置在院子裡,施耐德和何夕合計了很久,才決定把化糞池設置在東牆外,這邊靠近蘆葦蕩,平時也不會有人從這裡經過,到時候在上面蓋幾塊木板,定時讓人清理就是了。

    何夕甚至想一步到位,直接把化糞池修建成沼氣池,以後還可以利用沼氣來生火,做飯、燒水、照明都能派上用場。不過施耐德認為工程量太大,光是鋪設沼氣管道就是一件相當麻煩的事情,幾乎相當於要把駐廣辦徹底翻修一遍了。意見報上去之後,執委會倒是很快作出了決定,反正也不差這幾個錢,駐廣辦可按沼氣池的規格來建造衛生設施。

    沼氣池其實早在登陸之初就已經開始投入應用,在各個公社建立之後,沼氣池更是成為了公社食堂、澡堂使用的主要能源,相關的施工技術已經在實踐中經受過考驗,無非就是基建投入大一些,但從長期來看其實收益是遠大於支出的。就連遠在北部灣那一面的黑土港,也已經將沼氣池作為了基礎能源設施之一——雖然那地方根本不缺燃料,但大量的人畜糞便總得有一個科學的處理方式,當地又沒多少耕地可開發,於是修建沼氣池便成了最佳的選擇。。

    當初駐崖辦是因為周圍的環境原因,沒條件在院子外面再挖建沼氣池之類的設施,而駐廣辦並未處於繁華地段,客觀條件既然允許,那執委會倒也不吝多燒製一點陶瓷管道,派幾個受過培訓的泥水匠來駐廣辦協助他們修建沼氣池。

    不過執委會再怎麼照顧,也不能讓駐廣辦在每個穿越眾的房間都裝一套衛生潔具——那樣真的得把駐廣辦的院子全挖了重新鋪設下水管道才行。無奈之下,這廁所也只能建成公用的形式了。好在大家在大本營住了幾個月,早就習慣了各種公共設施的存在,倒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這些陶瓷潔具和管道的外面都是用極粗的稻草繩密密麻麻地捆紮起來,不打開來根本看不出裡面包括的是什麼東西。倒是那鍋爐從船上卸下的時候實在很是麻煩,這直徑一米多,長兩米多的大鐵罐子份量不輕,為保險起見跳板也搭了兩層,避免在重壓之下發生斷裂。一群力工折騰了好一陣,才把這玩意兒從甲板搬上了碼頭。

    除此之外,還有裝著駐廣辦安保人員武器的幾個大楠木箱子。除了八個民兵全部配發新出的燧發槍之外,還有兩長兩短四支槍是給蕭良和虞堯使用的,當然,這些長槍平時都會鎖在機要室裡,只有必要時才會取出。施耐德和何夕兩個人一貫都是赤手空拳就在滿廣州城到處跑,根本無所顧忌,配發給他們的兩支手槍長期都躺在駐廣辦的保險箱裡睡大覺。而新來的蕭良和虞堯因為工作的原因,警惕性卻是要高得多,除了睡覺的時候,手槍基本都在腋下的槍套裡裝著。

    這些東西從碼頭上運回駐廣辦,已經到了中午時分,眾人簡單吃過午飯之後,便分頭開始了駐廣辦的改造工程。

    駐廣辦的改造分為兩個部分,一是安全防衛設施改造,包括了後門改擴建、機要室防盜門窗、圍牆牆頭玻璃渣、正房屋頂瞭望位等等。後門的改擴建是因為後罩房除了已經定為澡堂的兩間房之外,其他數間房都會被改成庫房,用於存放往來貨物,而後罩房的人員出入可能就會比較頻繁,於是除了要將後門擴大便於貨物進出之外,同時也得對後罩房進出第三進院落的門戶進行改造,以防止有外人混入穿越眾的居所中。

    位於第三進院落中的機要室主要是放置電台、武器、錢財及重要文件等等,可以說是整個駐廣辦的核心區域。在這間屋子本身的房門之外,還將加裝特地從大本營訂做的全鐵防盜門窗,並且在門口安置了兩口裝滿清水的粗陶水缸,以防失火。至於在牆頭安玻璃渣倒是沒什麼技術含量,只要和好水泥搭好梯子,門外漢也可以輕鬆完成這項工作。

    第二部分是生活設施的改造,主要是公共澡堂、廁所及沼氣池的修建。相比安保措施,這才是真正的「大工程」。從大本營派來的泥水匠工頭看過現場之後,表示至少需要五天的工期才行。難點主要還是在沼氣池的建設,必須要鋪設一條管道通往後罩房的鍋爐間。為了充分利用沼氣,眾人又臨時決定在旁邊再騰一間房出來作為廚房,以省下另行鋪設一條管道通往現有廚房的工夫。

    沼氣池是何夕提前就已經組織勞力在牆外挖好了,現在只需對池底池壁敷上水泥,連接管道就行了。但這個時候眾人又發現了一個新的難題——這圍牆的牆基竟然打得極深,順著牆根挖下去一大截居然還是青石。但牆外的池子都已經挖好了,改地方也很費事,只能埋著頭繼續往下面挖,挖到一尺半的時候,才終於在青石下面見了土。

    「看看這建築質量!」沙喜在旁邊嘖嘖嘆道:「連圍牆的地基都打得這麼深,駐廣辦這房子買得值啊!」

    「也就是個小院子而已!」施耐德在穿越前過的生活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謂奢侈,對於沙喜的這種感嘆頗有點不屑。

    「小院子?我當初辛辛苦苦存了好幾年的錢也才夠在大城市買個廚房而已,哪怕是個小院子對我這種人來說也是夢想啊!」沙喜不無感慨地說道:「要是以後真發達了,我就想能自己買塊地修個院子……嗯,當然還得娶幾個漂亮媳婦回家才行。」

    「放心吧,房子會有的,媳婦也會有的。」何夕拍拍沙喜肩頭安慰道:「未來這些地方都將是我們的,你要是願意做,以後像陶總那樣自己搞個房地產公司也行啊!」

    當天晚上,「福瑞豐」就派了人過來,傳話說李大掌櫃明天請施耐德過府一敘。施耐德心知對方大概是聽了自己開出的條件動了心,先答應了下來,等來人走了之後,施耐德將何夕、蕭良和虞堯都叫到自己房裡,把今天與賀強商量之事說了一遍。

    打探東南沿海的海上勢力分佈情況,是執委會給駐廣辦佈置的重要任務之一。這個任務與其他商貿推廣、物資採購、組織移民等完全不同,因為駐廣辦的人員幾乎無法與那些海盜團夥發生直接接觸,並且駐廣辦也沒有自己的船隻能夠在東南沿海地區從事偵查活動,要想打探到相關的情報難度極大。而「福瑞豐」是目前最有可能讓駐廣辦獲得情報信息的一條渠道,對於應該如何利用好這次難得的機會,施耐德還需要軍警部這些專業人士給予更多的建議。

    何夕聽完施耐德的講述之後,沉思了一陣才反問道:「那你現在拿不準的地方是哪裡?」

    施耐德道:「大的方向我很清楚,執委會肯定是以打擊敵對勢力,控制沿海地區為目標的。但你們軍警部通過這種情報收集具體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標,我還不太清楚。比如說我們需要掌握哪些信息,這些信息詳細到什麼樣的程度才算有用,在掌握這些信息之後,我們自己下一步的目標又是什麼,為此我們應該對『福瑞豐』提出什麼樣的要求。我必須明確地知道我們要達成的目的,才能想辦法跟李繼峰討價還價。」

    何夕點點頭道:「我明白了。這麼說吧,軍警部對於東南沿海的軍事擴張計畫並不是獨立進行的,而是要伴隨著商貿的活動逐步推進。我們現在在海上還談不上什麼武裝力量,所以也不太可能採取軍事手段來向北擴張,所以還是要先以蒐集情報為主,可能的話與其他海上勢力建立聯繫。至於說情報細節,目前我們只需要知道這些勢力大致的活動區域分佈、規模和他們的行事風格就行了,當然如果能詳細一點就更好。」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貿易推廣上,順帶著蒐集軍事情報?」施耐德反問道。

    「沒錯。施總你可以集中精神去做你最擅長的市場推廣,情報自然而然就會出現的。這些海盜不管勢力大小,他們並不是獨立於大陸地區之外的存在。除了極少數幾支大的勢力之外,絕大多數海盜團夥都不事生產,所有的給養都必須從大陸上採購,而他們也沒有銷售渠道,搶來的貨物,綁來的人質,也必須要通過中間人才能換成現錢和物資。」何夕頓了頓,加重了語氣道:「這些跟海盜搭伙做買賣的商人,絕對都是一些見錢眼開的傢伙,只要有足夠的利益驅使,他們會出賣一切,包括曾經的合作夥伴在內!」

    「說得挺有道理。」施耐德聽得連連點頭:「只要有經濟活動的存在,那必然就有跡可循。『福瑞豐』的船能常年來往於閩粵兩地之間不出事,九成是因為他們跟海盜團有些秘密關係,說不定從他們這裡真能牽出不少的內幕消息。」

    「關於軍警部在東南沿海的戰略目標,我想補充一下。」蕭良示意自己有話要說。

    「目前對香港以東的沿海地區,我們既沒有運力也沒有銷售渠道,所以近期都不會有我們的船出現在那邊,更談不上採取什麼軍事手段,所以軍警部的初期目標,還是控制珠江口海域。」蕭良一邊說一邊打開電腦調出了珠江口海域的地圖進行展示:「從珠江出來的船要駛往福建方向,一般來說都是經過大嶼山島以北的海峽,經馬灣、維多利亞港、將軍澳,出佛堂門這條航線。而從大嶼山島到佛堂門有多處明軍水寨,我們也不太可能用軍事手段直接在這片地區佔領據點。」

    「而大嶼山島以西的澳門附近海域有葡萄牙人的存在,一時半會的我們也很難插足,所以留給我們的選擇並不多。」蕭良的手指在地圖上劃了一圈:「萬山群島,距離珠江口、香港、澳門都非常近,並且沒有明朝的駐軍存在,如果我們在萬山群島設置小規模軍事據點,不太可能會引起廣州地方官府的敵視。」

    施耐德皺眉道:「如果規模太小,那據點設立起來有意義嗎?再說我們現在也沒有軍艦,擺些士兵在遠離的小島上能有什麼用。」

    蕭良還沒答話,虞堯已經搶著答道:「怎麼可能沒用?這些駐軍可以化裝成明朝漁民,對澳門、香港兩地的船隻往來進行長期的監視,並且蒐集這一地區的海況為今後的海軍進駐做準備。打仗這種事不是說打就能馬上開打的,我們可能要在五年十年甚至更久之後才會開始真正攻略大陸,但準備工作其實從穿越之前就已經開始了。我們收集的各種軍工資料、軍事地圖、還有我們這些當過兵的人,都是在為這個目標做準備,在沿海地區不斷地建立軍事據點,同樣也是戰前準備工作之一!」

    「這些準備工作不到戰爭爆發的那一天,或許永遠都不會發揮作用,但該做的事情終究還是得去做。」蕭良接過了話頭,指著萬山群島中一個不起眼的島嶼說道:「這是白瀝島,或許施總根本就沒聽說過這個島的存在,但這個地方卻一直是珠江口最大一處軍事基地。後世的共和國為了防禦珠江口,把這個島徹底掏空了,島上建有能防原子彈的隱蔽船塢,能供幾十萬人吃上幾年的大糧倉,軍火庫、油庫,各種設施齊全,你可以想像一下當初建設這個地方花了多少人的心血,多少人力物力財力,但這一切都是為了從未爆發過的戰爭。直到這地方在二十世紀末開放為旅遊區為止,都並沒有真正發揮過作用,但誰都不能說它的存在沒有意義。戰爭的準備工作,其作用往往不是眼前就能夠看到的。」

    施耐德愕然道:「我到過深圳、香港和澳門很多次,從來不知道這麼近的地方還有個軍事基地……一座被掏空的小島……穿越之前我真該找時間去那地方看一看的!」

    「有機會的,下次回大本營的時候應該會從那附近經過,你可以要求船在那裡停靠一下。」蕭良微笑著說道。

    施耐德聳聳肩道:「我想看的是建成軍事堡壘之後的白瀝島,現在這荒島可沒什麼好看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2
213.第213章 說服工作

     以十七世紀的現有條件,當然不可能把白瀝島再還原到二十世紀的軍事堡壘狀態,那種改天換地的大工程可不是目前的建設水平能夠完成的。不過要想在這些島上設立小規模的軍事據點,倒也不是什麼太大的難事。

    「要在這裡選址設立據點,有兩個問題必須要解決,一是淡水,二是港口。」蕭良指著地圖解說道:「再考慮到島嶼本身的面積不能太小,留下的選擇就已經不多了,大概也就是大萬山島、白瀝島和東澳島這三個相鄰的島嶼。這三個島的客觀條件都能滿足我們的需求,但具體最後選擇哪一個,恐怕還要做幾次實地考察之後才能決定。」

    蕭良沒有直接明說,但施耐德已經聽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說我們最好是能盡快弄清楚這幾個島嶼的情況?」

    「至少要先確定這幾個島嶼上沒有海盜勢力盤踞。」蕭良點點頭肯定了施耐德的猜測:「李繼峰那裡多多少少應該會有這方面的消息。」

    李繼峰端坐在廳堂中,雙眼微閉,心中盤算著稍後與施耐德的會談。

    海漢人的發展速度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從崖州方面第一次傳回關於海漢的消息,到現在才不過三個多月而已,這些海漢人的生意已經從崖州擴展到了廣州,並且還打算進一步向北發展。但同時李繼峰也很清楚,海漢人目前大概並沒有向北擴張的真正實力,因為據他所知,那位善做生意的施先生最近還在市面上買船,這就足以說明海漢人仍然嚴重缺乏運力。

    既然沒有足夠的運力,那麼他們為何又要拚命打聽福廣一地沿海勢力的情況?李繼峰認為這是施耐德耍的又一個小花招,想要借此來謀求某些好處,比如說跟某個大的海上勢力搭上線,然後直接向其出售軍火、私鹽等等物資,這樣一來就可省去「福瑞豐」這個中間環節,海漢人便能從這些生意中獲取更多的利益。

    對於這樣的企圖,李繼峰一向是防範得很緊,他深知海漢人選擇和「福瑞豐」合作的最大原因,便是看中了自家的銷售網絡,所謂的各種代理權,也全都是建立在「福瑞豐」遍及福廣兩地的分號之上。如果海漢人自己建立了銷售商品的渠道,那麼雙方現有的合作基礎就不復存在了。

    海漢人雖然現在還沒有足夠的海上運力去擴張北方航線,但在李繼峰看來,海漢人在貿易上的野心會趨使他們儘可能快地打通北方商路,屆時海漢人必定會拋下「福瑞豐」,在江浙一地尋找新的地方代理商進行合作。而江浙遠比福廣兩省富庶,那邊的大商家比比皆是,以海漢人做生意的套路,不難找到比「福瑞豐」實力更強的合作夥伴,這就是李繼峰最不願看到的狀況。

    李繼峰這些日子一直都在思考該如何將雙方的利益綁在一起,以免海漢這棵搖錢樹自己生腿跑了。他當然也可以不斷地用各種理由推托海漢人的要求,甚至可以給海漢人使點小絆子,讓他們的海上貿易發展得不那麼順利。但李繼峰不敢確保這種伎倆能夠瞞得過海漢人,特別是那位異常精明的施耐德施先生。要是雙方一旦鬧翻,海漢人恐怕很快就會在廣州城找到另一家合作夥伴。

    最近海漢商品大火,廣州城所有的大商家都在拚命打聽這些東西的來路,儘管「福瑞豐」上下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保守秘密,但海漢人已經在廣州城外設了點,暴露在公眾視野面前也只是時間問題了。屆時肯定會有大量的商家找上門去尋求合作,如果「福瑞豐」這邊出了什麼岔子被對方逮到,那麼當初海漢人在代理協議中故意留下的那些空子恐怕就要發揮作用了。

    而施耐德新近提出這個「最惠待遇」,讓李繼峰看到瞭解決這個問題的希望。如果「福瑞豐」拿到了這個待遇,那麼海漢人今後不管選擇與哪個商家合作,至少「福瑞豐」都能具備與其同等的競爭力。從這個角度而言,李繼峰認為告知海漢人一些相對比較機密的信息也是值得的。但李繼峰心頭拿不準的是,海漢人對於這些情報信息的上下限究竟在哪裡,如果情況洩露得太多,會不會對今後自家在東南沿海的海貿生意產生不利影響。

    李繼峰斟酌再三,還是覺得有些忐忑,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剛要放下又想起一事,開口吩咐道:「等下上茶就不要用這大紅袍了,用今年從杭州府買回來的雨前龍井,施先生比較喜歡。」

    下午申時,施耐德按時登門拜訪,賀強去大門口接了人進來,引入內堂與李繼峰相見。兩人寒暄幾句之後就各自入座,下人奉上茶水之後,堂內便只剩下他們兩人。

    「好茶!」施耐德喝了一口之後便讚道:「廣州城還是只有李掌櫃這裡才能喝到最地道的龍井茶!」

    李繼峰笑道:「施先生既然如此喜歡,回頭我讓人送幾斤到府上去。」

    施耐德客氣兩句之後,便迅速進入了正題:「昨天我跟賀管事提過的事情,不知道李掌櫃考慮得怎麼樣了?」

    李繼峰跟施耐德前前後後已經會晤了好幾次,倒也習慣了他這種不喜客套的實幹作風,當下便應道:「施先生開出的條件很不錯,但不知要如何才能達成這種『最惠待遇』的協議?」

    經過昨天在駐廣辦的商討之後,施耐德對於應該如何進行這件事已經有了比較全盤的打算,當下便向李繼峰解說起來。

    首先,海漢一方需要瞭解福廣兩地沿海勢力的分佈狀況,越是詳細越好。這個地區包括從珠江口到與福建毗鄰的溫州府之間,以及台灣海峽的海域在內。同時施耐德也表示,目前僅僅只是對相關情況做個瞭解,短期內海漢一方並不會涉足福廣兩地之間的海運業務,也無意與「福瑞豐」爭奪客戶,瞭解這些情況的目的只是為了讓執委會評估向北擴展貿易渠道的風險而已。

    其次,「福瑞豐」一方發往福建方向的貨物,必須接受海漢一方監督,並且部分貨物禁止向海漢提供的黑名單上的商家或地方勢力出售,哪怕是通過中間商轉售也不行,一旦發現,海漢一方將立即終止「福瑞豐」在福廣兩地的所有商品獨家代理權。

    對於這兩個要求,李繼峰還是有一定的思想準備,不過對施耐德所解釋的原因,他並沒有完全相信。海漢人雖然很講信用,但並不表示他們是一群很刻板的人,恰恰相反的是,海漢人做任何事情都有其目的,只是有時候他們改採取的手段讓人看不清其目的何在而已,就如同現在的情況一樣。李繼峰認為施耐德所說的「海漢執委會需要評估風險」只是一個藉口,同時這個藉口還為自己這方可能會採取的不合作態度準備好了應對措施——屆時施耐德就可以用「執委會認為福廣海上航線風險過大」之類的理由,堂而皇之地拒絕跟「福瑞豐」在福建乃至更北邊的沿海省份合作生意了。

    「貌似忠厚,實則奸猾!」李繼峰在心裡暗暗給施耐德下了評語。不過施耐德肯定不會在乎這種評價,以他的臉皮厚度,多半會將李繼峰帶著怨氣的評價理解為對自己專業精神的褒獎。

    而對於施耐德提出的第二個要求,也並沒有出乎李繼峰的意料,因為之前的第一批軍火買賣,海漢人就已經跳出來指手劃腳,不同意「福瑞豐」將這些軍火出售給福建海盜團夥「十八芝」,而是只能將其賣給被他們指名的廈門大海商許心素一方。

    如果不是看著軍火生意利潤豐厚,販運一門炮就有幾百上千兩的毛利,李繼峰肯定不會容忍這些海漢人幹涉自家的生意。畢竟福建那邊戰事頻繁,軍火生意是可以長期做下去的好買賣,李繼峰即便跟海漢人過不去,也不會跟錢過不去,為了今後能夠從福建那邊接到軍火訂購大單,李繼峰決定先忍下這口氣。

    可是沒想到海漢人這次居然變本加厲,居然直接就要求「監督權」,並且還有隨時可以生效的「禁售令」,對此李繼峰既覺得難以理解,也覺得不能接受。

    「施先生,買賣買賣,雙方都是自願合作,你不覺得如此舉措有強買強賣之嫌嗎?」李繼峰也算是有點城府的人,並沒有因此而發作,而是試圖從語言上駁倒對方。

    當然了,施耐德要是會在嘴皮子上認輸,那他就不會被列為穿越集團五大嘴炮之一了。對於李繼峰的質疑,施耐德早就準備好了答案:「李掌櫃,我們提出這個要求的原因,並不是為了干涉貴方的經商自由,而是要保證我們在東南沿海的生意能夠安全平穩地長期做下去。哪些東西能賣,哪些東西不能賣,誰家可以買,誰家不可以買,這都是經過我們執委會仔細論證之後的決定,並不是空口說白話,想到哪出就唱哪出。簡單來說,你可以把這理解為一種銷售策略,而我們要求監督權,只是為了保證這個策略能夠得以實施。」

    李繼峰被他一番話侃得雲山霧罩,似乎聽懂了,但似乎又根本沒提到什麼實質性的東西。李繼峰心裡暗自盤算一陣才應道:「如果貴方要求鄙行做某件事,那至少應該先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而不是用言語搪塞!」

    施耐德端起茶杯作勢喝茶,心中暗道這老傢伙居然還挺明白,看來不使點殺招是鎮不住了。

    施耐德放下茶杯,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李掌櫃一定想知道原因,那我就適當透露一點好了。不過法不傳六耳,我今天在這裡說過的話,希望李掌櫃聽完之後都爛在心裡,否則恐怕會有禍事臨門。」

    李繼峰心中嗤笑,你個文縐縐的書生還想拿話嚇唬我?本大爺十二歲就隨父輩出海遠行,不管是海盜、官軍還是西洋番人都見多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李繼峰心裡雖然不以為然,但臉上仍是不動聲色道:「便如施先生所言,在下定當保守秘密。」

    施耐德點點頭道:「我就拿福建為例來說,『十八芝』跟廈門的許心素打仗打了也快有兩年了吧?」

    李繼峰嚇了一跳,心說這施耐德倒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連那邊什麼時候開打,打了多久都清楚,當下點頭稱是,等著施耐德繼續往下說。

    「我知道貴行跟交戰雙方都有生意上的來往,恕我冒昧問一句,李掌櫃是否會明確地選擇一方進行支持?」施耐德問道。

    李繼峰搖頭道:「與其有來往的可不止鄙行一家,但凡要在福建海域做生意的海商,多少都會與這兩家保持一定的關係,以免被殃及池魚。至於說支持其中一方……這交戰雙方都是實力雄厚,不到分出勝負的時候,誰敢輕易選邊站隊?要是萬一看走眼押錯了寶,那豈不是自找麻煩?誰肯出錢,鄙行就跟誰做生意,事情就是如此簡單。」

    「那依李掌櫃的看法,哪一邊最終獲勝的幾率比較大?」施耐德繼續追問道。

    李繼峰想了想才道:「想那『十八芝』不過是一群海寇,雖有鄭一官這等梟雄領軍,但大員島物資匱乏,補給困難,而許心素背靠大陸,又有水師把總頭銜,行事有諸多方便,多拖上幾年,照理說耗也把鄭一官給耗死了。」

    施耐德聽得連連點頭,如果不是知悉這段歷史的人,大概也會與李繼峰有類似的想法,許心素手底下這些人不管是不是掛牌,好歹也算是明朝正規軍,背靠大陸補給無憂,自己手頭又有錢不愁造不船買不起武器,怎麼都不可能輸給一幫海盜才對,而這大概也正是李繼峰一開始打算想把軍火賣給「十八芝」的理由之一。

    「那如果我說,鄭一官最後會在這場爭鬥中取勝,你覺得如何?」施耐德含笑問道。

    李繼峰皺了皺眉頭,沒有立刻回答他的提問,而是在心頭盤算起來。如果說海漢人那邊更看好鄭一官,那倒是很容易解釋他們之前的干涉行為了——賣軍火給「十八芝」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加速這場爭鬥結束的速度,而這顯然不符合海漢人作為軍火商人的利益需求。

    李繼峰思索片刻之後開口道:「貴方看好鄭一官,可有什麼理由?須知現在紅毛人兩不相幫,而許心素背後又有福建官府撐腰,在下實在看不出鄭一官有什麼取勝的機會……或許貴方是認為一兩年之後,戰局轉變,形勢急轉直下也難說,但在下卻不敢妄下論斷。」

    施耐德搖頭道:「這可不是妄下論斷,是經過我們嚴密考證之後的推斷,不用等到兩年後,就在明年許心素就會兵敗中左所,而且他自己的性命也會丟在那地方。你不用這麼驚訝地看著我,這件事是必定會發生的事情,如果我們把武器賣給『十八芝』,那麼許心素很可能連明年都撐不到就會敗北。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

    李繼峰愕然道:「意味著……從此福建方面偃旗息鼓,購買武器的需求驟減?」

    「那只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施耐德搖頭道:「鄭一官控制福建沿海之後,就會立刻歸順大明,並且接替許心素在福建水師中的地位。而『十八芝』會成為整個東南沿海最大的一股海上勢力,所有在他們轄區內做海上貿易的船隻,都必須按年給他們繳納保護費……李掌櫃,你應該知道什麼是保護費吧?」

    看到李繼峰臉色難看地點了點頭,施耐德才繼續說道:「貴行每年有不少船要去福建,想來要繳納的保護費也不是個小數目,所以要是鄭一官打贏了這場戰爭,不管是對貴行還是對我們,都是沒什麼好處的。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讓許心素敗得別那麼快,他們打得越久,對我們的好處越大。當然了,即便是許心素打贏了,對我們同樣也沒什麼好處,所以如果將來要是許心素佔據了上風,那麼我們也會根據形勢發展來調整銷售策略,有傾向性地扶持相對比較弱勢的一方,好讓他們把這場戰爭曠日持久地打下去。」

    李繼峰嘆道:「在下原本以為不選邊就是最高明的策略,但現在看來,還是施先生棋高一著!」

    施耐德心道我這跟你不一樣,對你來說是賭運氣選邊站,對我來說只不過是開了一個小小的金手指而已。施耐德攤手道:「現在李掌櫃應該沒問題了吧?」

    李繼峰卻仍是搖頭道:「說來說去,施先生都是空口無憑,如此之大的事情,在下豈能憑施先生幾句話就輕易相信?」

    施耐德嘆了口氣,看來這劇透黨還不太好做,不拿點幹貨出來是沒法得到李繼峰的信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2
214.第214章 劇透黨

     穿越眾手中最大的武器除了超越時代的黑科技之外,剩下就是對原本歷史進程的瞭解。這種對於歷史大趨勢的掌握可以讓穿越集團在壯大中儘可能少走彎路,少犯錯誤,需要站隊的時候能保證每次都站在於己有利的一方,算是一個相當有力的金手指。必要的時候,還可以適當地玩一點劇透把戲,以便在明人心目中樹立起未卜先知的形象。

    當然這種劇透的度必須得把握好,否則有可能會弄巧成拙,甚至搞不好還會惹禍上身。前次李奈造訪勝利港的時候,寧崎曾經用後世帶來的地圖向李奈科普過世界地理知識,後來有人質疑寧崎的這種變相劇透有可能會被揭穿,因為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到達美洲並且建立了殖民地,而荷蘭人也在1610年的時候登陸了北美,並且在穿越集團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年之前,無恥地用60荷蘭盾從當地印第安人手中騙取了曼哈頓島的所有權。「福瑞豐」如果跟這些西方國家的商人有貿易關係的話,那麼寧崎當時吹的那些牛大概很容易便會被揭穿了。

    不過寧崎對此持有不同的看法,他認為西班牙人在這個時候佔據的地區主要是南美洲的西海岸、加勒比海群島以及墨西哥灣地區,而葡萄牙人則根本沒有涉足北美,他們的殖民地是南美洲後世的巴西這塊區域。真正在北美落腳的是法國人、英國人和荷蘭人,不過這個時候這幾個國家的殖民者也還沒有深入到北美洲內陸,只是在東岸建立了若干殖民點而已。對於這些國家來說,北美洲的西北還有遼闊的未知區域,誰又能有證據否認那地方不會存在著一個「海漢共和國」呢?

    至於有人認為讓李奈看到世界地圖不是一個明智的舉動,寧崎也作出了相應的解釋——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早在1584年就已經在大明出版了《坤輿萬國全圖》,著名學者李之藻1602年時對這幅圖進行了完善和再版。而除了他之外,明末理學家章潢的著作《圖書編》,學者馮應京的著作《月令廣義》,以及學者潘光祖的著作《彙輯輿圖備考》中,都各自有收錄世界地圖在內。這些地圖在地理名稱上大多參考了《坤輿萬國全圖》,只是在細節上有所差別而已,當時的明朝知識分子中已經有相當一些人瞭解世界地理的大致分佈,寧崎所出示的地圖只不過是更精確一些而已,真要說多稀奇那倒也未必見得。

    後世也有人從《坤輿萬國全圖》一些細節中考證,認為這個地圖與同時代的歐洲地圖出入很大,多有當時中國學者修改的細節,特別是關於北美洲西海岸的繪製,完全不可能出現在此時尚未到達過那裡的歐洲航海者所制的地圖上,由此推論出中國人應該早於西方人抵達北美洲西海岸。

    儘管有這樣的推論,但很可惜的是李之藻在十七世紀初出版的《坤輿萬國全圖》所有七份原件全都流失到了國外,以至於一切都只能停留在理論的推測上。其中兩份在梵蒂岡教廷圖書館,一份在法國,一份在意大利,還有三份在日本。不過在日本這幾份地圖可不是在二十世紀的侵華戰爭中被掠去的,而是在十七到十八世紀前後通過西方傳教士之手流入到日本成為了貴族的收藏品。至於後世在網上能夠查閱到《坤輿萬國全圖》,基本都是來自日本人新井白石根據李之藻的地圖為藍本,在十八世紀初製成的彩色版。

    話說回來,寧崎認為李奈不識世界地理,那只是他個人的見識有限,並不代表大明知識分子的見識就停留在這個水平上。西洋番人來自何處,大洋的彼岸又是什麼地方,在大明其實還是有相當一些人是知道的,只是在民間的比例不那麼高而已。而讓李奈看一看世界地圖,科普一下地理知識,其實無礙於大局。

    不過施耐德現在要對李繼峰透露的事情,可就不僅僅只是看看地圖那麼簡單了。不過事到臨頭,施耐德心頭還是多少有點猶豫,他倒不是擔心自己所說的話能不能讓李繼峰相信,而是怕李繼峰聽了之後會嚇出毛病來。

    眼看著李繼峰等著自己發話的樣子,施耐德忍不住又強調了一次:「李掌櫃,今天我們在這裡所說的話,切記不可讓其他人知道,否則真的會大禍臨頭!」

    李繼峰有些不耐煩了:「施先生,這話剛才你已經說過一次了!」

    施耐德乾笑道:「因為很重要,所以得說兩遍才行。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事關重大,李掌櫃你可別嚇著了!」

    施耐德越是強調,李繼峰越發認定了他是在故弄玄虛,當下只是鼻子裡哼了一聲,也不開口作答了。

    施耐德翻腕看了一下手錶,自顧自地盤算道:「今天是九月二十一日,嗯,農曆是……是……農曆是天啟七年八月……八月……」

    李繼峰見他神神叨叨的,忍不住接話道:「是八月十二!」

    「對對對!沒錯,就是八月十二!」施耐德總算理清了時間,清了清喉嚨,然後壓低了聲音道:「就在昨天,發生了一件舉國震動的大事!不過這件事發生在京城,因為路途遙遠,暫時還沒有傳到廣東來,但我們通過某種秘密渠道,已經得知了這個消息。」

    李繼峰差點笑出聲來:「施先生不要說笑了,舉國震動?我大明如今國泰民安,天下太平,哪來的舉國震動之事?」

    施耐德腹誹道你大明在北方的疆土都快丟得差不多了還國泰民安,福建沿海那些海盜打仗打得官軍都退避三舍了這叫天下太平?李繼峰你睜眼說瞎話的能力倒也是對得起大掌櫃這個職位。

    施耐德不動聲色地問道:「那以李掌櫃之見,什麼樣的事情才算得上是舉國震動?」

    李繼峰想了想道:「如天啟元年奢安之亂,天啟六年寧遠大捷,今年六月的寧錦大捷,均可稱為舉國震動之事。」

    施耐德點點頭,繼續問道:「那如果是皇位更替,夠不夠得上舉國震動的標準?」

    李繼峰順口應道:「那自然是夠得上的……你說什麼?皇位更替?」

    「沒錯。」施耐德看著李繼峰有點失控的神情,心中總算是有了一點滿足感:「我說的就是當今的大明皇帝,天啟帝。」

    李繼峰死死地盯著施耐德的雙眼,似乎要借此來觀察他是否是在撒謊,但施耐德平靜的表情明顯是在告訴他這並不是在開玩笑。

    李繼峰鼻息漸漸粗了起來:「施先生,這種事可萬萬不能拿來說笑的!」

    施耐德聳聳肩道:「這並不是說笑,天啟帝已經病入膏肓,昨天就已經駕崩了……

    「噤聲!」李繼峰屁股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快步走到廳堂門口左右張望一番,見外面並沒有僕役在附近,這才急急忙忙倒回來說道:「如此大事,施先生豈可信口胡說!」

    施耐德盯著李繼峰,不慌不忙地說道:「是不是信口胡說,幾天之內就會見分曉。皇帝駕崩這種大事,算得上舉國震動了吧?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這個時候報喪的信使正在用八百里加急的手段奔赴全國各地。廣東雖然路途遙遠,但正常算來,大約十來天就該有消息了,屆時你就知道我有沒有胡說了。」

    李繼峰狐疑地問道:「果真不是說笑?」

    「我還不會無聊到拿這種事來開玩笑。」施耐德用手比劃了一下砍頭的動作:「我知道議論這種事在大明是死罪,所以之前我才特別強調了要你保守秘密。當然了,我相信你絕對不會把這事到處亂說。」

    李繼峰瞪了施耐德一眼,心道我又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這事哪敢拿出去說?要是被錦衣衛聽到半點風言風語,哪怕自己在廣州根基深厚,恐怕也架不住這妄議君上的重罪。

    李繼峰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端起茶杯灌了一口茶,嘴裡卻是半分味道也沒有。這個消息帶給他的衝擊實在太大了,以至於一時間他都忘了兩人之前到底是在談論什麼話題。

    施耐德等了半晌,見李繼峰還是處於靈魂出竅的狀態,當下乾咳了一聲道:「李掌櫃,這麼重大的消息,應該足以能夠證明我方的消息渠道很可靠了吧?」

    李繼峰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了看施耐德,又想了想才道:「就算這消息是真,那也說明不了什麼。在下聽犬子說過,貴方有一種密器,相隔千里也可隨時互通語音,若是貴方安排了人在京城,用這密器將消息傳回廣州,那自然就可比騎馬的信使快上許多。」

    施耐德聽得又好氣又好笑,這李繼峰的對自己的戒備異常頑固,但偏偏又有能夠接受新事物的一方面,居然能把這事跟李奈在勝利港見識過的無線通訊系統聯繫起來,也算是頗有想像力了。

    施耐德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才繼續問道:「那李掌櫃認為這還不足以證明我方的能力?」

    李繼峰沒有開口,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看來這麼一個大炸彈丟出來還是沒能起到足夠的效果。

    施耐德心裡暗罵了一句,只好繼續說道:「那我若是能推測出繼位的新皇帝人選呢?」

    李繼峰搖頭道:「世人皆知天啟帝看好信王,若是施先生想說信王,那就罷了。」

    信王便是朱由檢,也就是後來繼位的崇禎皇帝。這下真是把施耐德的話堵得嚴嚴實實的,若不是要跟「福瑞豐」繼續合作下去,施耐德甚至連動手的心思都有了。

    「好在大爺功課做得紮實,準備工作作得足夠充分!」施耐德一邊在心中安慰自己,一邊打起精神繼續進行說服工作:「的確是信王沒錯,不過要說信王哪天登基即位,這個總沒法猜了吧?」

    李繼峰一想,這個問題倒真是如施耐德所說,根本就沒法猜。天啟帝繼位是在萬曆帝駕崩一個月之後,而萬曆帝接隆慶帝的位子,則是等了半個月,老天爺才知道這接任天啟帝的下一任皇帝會選哪天登基。

    這皇帝登基肯定要選良辰吉日,而做主登基時間的並非新帝一言而決,必須的由欽天監先提出幾個備選的好日子,然後由內閣大學士們商量著辦,最後將結果告知新帝和相關部門。李繼峰認為在這種事情上,海漢人絕對不可能預先知曉結果,就算海漢人買通了內閣大學士,昨天天啟帝才剛剛駕崩,這個時候也根本還來不及定出下任皇帝的登基時間。

    想到這裡,李繼峰終於是點了點頭,認可了施耐德的說法。李繼峰心道若是你連這都說得中,那今後便聽了你的指令便是,海漢人指南,我就絕不往北去。

    「李掌櫃,你記好了,八月廿三。」施耐德很是得意地拋出了最後一擊:「你現在不相信我,沒有關係,等過些日子京城的消息傳到廣州,結果自然就見分曉。我只希望你到時候能接受我提議,今後都按照我們海漢制定的策略來選擇銷售對象。」

    「若是果真被施先生言中,那毋須多說,鄙行自然會以海漢馬首是瞻。至於施先生想知道的事情,在下也必定會一一告知。」李繼峰看施耐德信心滿滿的樣子,這下說話也沒了之前的硬氣。

    「一言為定!」施耐德這下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說服李繼峰所費的精力遠遠出乎了他的預料,如果不是之前的準備工作做得足夠紮實,恐怕今天這場會談也難以談出什麼像樣的結果。

    話說回來,跟李繼峰劇透了那麼多信息才換了他一個半信半疑的態度,做劇透黨做到這個份上,也算是有點失敗了。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就算是今天讓寧崎來談,恐怕也說不出什麼能夠立刻應驗的歷史事件,來向李繼峰證明海漢的預測能力。施耐德甚至想過直接爆出「崇禎」這個年號,但想想這天啟的年號要到明年才會改,李繼峰可以慢慢等著驗證,自己可等不了這麼長的時間,最後還是作罷了。

    能談到這個份上,施耐德也算是盡了自己的力,腦子也是費了不少,當下便準備要起身告辭。正在此時,李繼峰忽然開口道:「在下還有一事想求教施先生。」

    「不敢當,李掌櫃直說就是了。」施耐德已經到嘴邊的告辭話語不得不又先嚥了回去。

    「若真如施先生所說的那樣,新帝即將繼位,對福廣兩省可有影響?」李繼峰問道。

    施耐德眼珠子一轉,笑著應道:「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李掌櫃應該是想知道會不會因此而帶來什麼發財的機會吧?」

    李繼峰正色道:「也不盡然是為求財,新帝登基,官場上必定有所變動,對我等經商之人是福是禍還尚難預料。若是能多得到一點消息,便能多做一分準備。」

    施耐德笑道:「怎麼李掌櫃現在覺得我說的話比較可信了?」

    李繼峰並不理會他的取笑,直挺挺地回話道:「若是施先生不便說明,那就當在下沒問過好了。」

    施耐德心道你個老狐狸還跟我玩欲擒故縱,算了,今天反正已經劇透了不少東西,倒也不在乎再多透露一條。當下施耐德乾咳了一聲道:「倒是有件事真值得注意一下……」說到這裡施耐德便停了下來,眼神望向李繼峰。

    李繼峰也是心領神會,立刻接道:「在下明白,保密,保密,此事定然不會外傳。」

    施耐德笑了笑,接著說道:「新帝登基之後,魏忠賢就要開始倒霉了,所以這段時間最好不要跟閹黨的人走得太近,小心受到牽連。」

    李繼峰這下又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快步到門口巡視了一圈,這才回來坐下,長出了一口氣道:「下次施先生來訪,還是到我書房去談吧,這間屋子太大,容易走漏風聲。」

    施耐德笑道:「快倒台的閹黨而已,李掌櫃幹嘛這麼害怕?」

    李繼峰急道:「小聲,須知隔牆有耳!」

    李繼峰看施耐德露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便告誡他道:「議論國事乃至議論皇家事務,都罪不及死,但若是議論閹黨,要是被其黨羽抓到,到時候就只恨自己死得不夠快了!」

    「這麼凶殘?」施耐德也嚇了一跳。他是屬於典型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雖然知道天啟年間以魏忠賢為首的閹黨篡權,對內把持朝政,打擊異己,對外公器私用,禍害天下,但究竟這閹黨厲害到什麼程度,施耐德心裡卻並沒有明確的認識。就連魏忠賢在崇禎上台後被拿下這件史實,也只是之前做準備工作的時候順便瞭解了一下,剛才李繼峰說到「是福是禍還尚難預料」的時候,施耐德才想起了這檔子事情。

    「施先生,此事在這裡說過便算,切勿外傳,務必保密啊!」這次輪到李繼峰向施耐德強調保密工作的重要性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2
215.第215章 交換情報

     李繼峰這麼緊張,並非是做給施耐德看的把戲,而是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恐懼。號稱九千歲的魏忠賢可不是什麼善茬,跟他作對的朝廷官員大多被殺的殺,貶的貶,流放的流放,剩下還在朝中的宗室、外戚、廷臣,有相當一部分都投靠了閹黨,並且以作魏忠賢的爪牙為榮,甚至幾個起草聖旨的大學士,也會在聖旨中寫下「朕與廠臣」這樣的說法,這「廠臣」便是指魏忠賢,因為他位高權重,根本沒人敢直接寫出他的名字。

    而作為大明皇帝私軍存在的錦衣衛,上上下下早已經全換成了魏忠賢的人馬,僅在1627年當中,魏忠賢便庇蔭錦衣衛指揮使達十七人之多,又任命了族孫、姻親等十餘人出任都督、都督同知、僉事等職位,就連現在的兵部尚書崔呈秀都是由他越俎代庖直接任命的。魏忠賢的侄子魏良卿甚至還代天啟帝祭祀太廟,民間有相當多的人因此認為魏忠賢恐怕會篡奪政權,李繼峰也是持這種看法的其中一個。

    可以說現今的整個朝廷上下,從內閣、六部到四方總督、巡撫,大部分都是魏忠賢的人,在這種形勢一邊倒的情況下,就算換了新皇帝,想要扳倒魏忠賢的難度仍然極大,李繼峰甚至並不認為施耐德所說的話能夠實現。但施耐德信誓旦旦的樣子,又很是讓李繼峰舉棋不定。這事要是操作得好,可利用價值比新帝登基要大多了,但要是操作失誤,那就絕對是滅族滅門的下場,可謂是風險與機會並存。

    施耐德見李繼峰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便開口勸道:「李掌櫃也不用馬上就作出什麼決定,等京城來了消息,證實了我先前說的那些話,你再考慮要不要按我的建議去做。」

    李繼峰沒有立刻回應施耐德,他心裡已經開始在盤算,自家的生意有哪些是跟閹黨中人有往來的,若是要跟閹黨劃清界限,又該採取什麼樣的手段才不會招來麻煩。在他看來,以魏忠賢為首的閹黨即便在新帝登基之後會開始走下坡路,但頂多只是失勢而已,未必會發展到你死我活的程度,所以這個保持距離的尺度還得好好想想該如何把握。

    施耐德乾咳了幾聲,李繼峰才從沉思回過神來,連連抱歉。施耐德也不以為意,他本來就不太清楚魏忠賢這事對於此時的朝政和民情會有多大的影響,所以也並不瞭解李繼峰此時的緊張情緒。

    「李掌櫃,誠意我可是已經拿出來了,貴行這邊是不是也應該有所表示?」施耐德問道。

    劇透了這麼多信息,施耐德如果連一點有價值的情報都交換不回來,那回去之後肯定會被何夕這個情報系統頭子瞧不起。比遭到鄙視更慘的狀況,莫過於是被自己的下屬鄙視,身為最高執委會委員兼駐廣辦主任的施耐德,可不希望因為「蒐集情報不力」之類的理由被其他人給看低了。

    李繼峰不解道:「施先生的意思是?」

    「太遠的地方我現在也不急著知道,不過我們的兩艘船很快要啟程返回勝利港,據說珠江口外經常會有海盜出沒,關於這方面的信息,李掌櫃能不能先透露一點?」施耐德問道。關於東南沿海特別是福建沿海的情況,施耐德清楚對方肯定不會輕易透露,起碼得等到自己的「預言」兌現之後,才會換得對方的信任和情報。目前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搞清楚軍警部打算在未來設點的珠江口海域的情況。

    李繼峰沉吟一陣,終於開口道:「珠江口外新安縣駐有水師數營,海盜一般不敢在其附近水域出沒,廣東沿海的海盜多在新安以西的島嶼上安營紮寨。我聽犬子說貴方有一種極其精細的地圖,施先生想必知道新安以西有兩個大的海灣吧?」

    施耐德點點頭表示自己瞭解,他穿越前曾多次到過深港兩地,對於那片地區的狀況還是比較瞭解的。李繼峰所說的兩個海灣,便是後世位於深圳附近的大鵬灣和大亞灣了。

    「有四五股海盜便在這兩處海灣中落腳,伺機劫掠來往於珠江口與福建之間的海船。」李繼峰介紹道:「據說擔干島一帶也有海盜的巢穴,負責劫掠從新安駛往瓊州、南洋等地的海船。」

    施耐德事前的功課做得紮實,李繼峰一說「擔干島」這名字,施耐德的腦海中立刻就浮現出了這地方所在的位置。

    擔干島在香港九龍以南大概三十公里遠的海上,因其窄長形似扁擔得名「擔干」。這座島嶼面積有十多平方公里,在其東面和南面都沒有其他海島,所有從南海方向進出香港的船隻都必須從這個島旁邊駛過,從地理角度來說可以算是香港的門戶,所以其軍事價值也相當高。在後世的共和國,這個島是萬山要塞區第一守備區,可算是南中國重要的戰略門戶。

    當初軍警部在選擇珠江口適合建立據點位置的過程中,同樣也考慮過擔干島。這個島不但有幾處適合建成碼頭的天然港灣,而且島上有天然礦泉水水脈,日後的淡水補給也不是問題。但軍警部的目的主要還是監控廣州與瓊州、南洋之間的航路,而擔干島離這條航路著實遠了一點,從地理位置上來看不如萬山群島更有利。另外擔干島的位置太靠東,軍警部認為既然明知香港以東海域有海盜出沒,那擔干島所在的位置就很容易受到海盜的攻擊,而軍警部可不打算用這種監視作用的據點去冒險,要是真有海盜大規模來攻,島上有限的留守人員恐怕連一個時辰都撐不過去,這種風險實在不值得去冒。

    而現在李繼峰的話無疑是證實了軍警部的猜測,擔干島的狀況的確有點小麻煩。而且看樣子軍警部還得頭疼該如何防備或是處理擔干島上的海盜,因為那裡距離軍警部中意的萬山島、白瀝島、東澳島都只有二十多海里而已,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可能直接摸上門了。

    不過要頭疼那也是軍警部的事情,施耐德可不在乎這個,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把李繼峰所說的情況全部記在腦子裡,然後回去之後將相關信息整理出來交給專業人士去處理就行了。

    「這擔干島上的海盜,名喚『海旋風』,頭領據說是個廣西人。他們總共只有一兩百人,四五艘船,在福廣沿海算是勢力很小的海盜。」李繼峰既然開了口就沒有再保留什麼,詳詳細細地向施耐德解說了關於這股海盜的情況:「新安縣的水師據說去剿過兩次,但大概是走漏了風聲,都被島上的海盜提前避開了。這夥人出動得並不頻繁,他們出現在擔干島上已經有兩年多了,好像也沒聽說他們做成幾次買賣。」

    「恕我冒昧,請問李掌櫃以前跟這夥人有沒有過來往?」施耐德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這個擔干島距離軍警部選址的地方那麼近,恐怕雙方遲早都會起武裝衝突,這「福瑞豐」有沒有牽涉其中,最好還是先清楚,免得到時候起了不必要的誤會。

    李繼峰搖頭否認:「這夥人跟鄙行半分瓜葛也沒有。今年年初鄙行有艘船往南海去的時候倒是被這夥人攔過,不過他們的船速太慢,根本就沒能截住鄙行的船。」

    那就是結了梁子了,施耐德心裡暗暗對此下了評論。

    「那新安西邊那幾股海盜又都是什麼來頭?」施耐德追問道。

    「那幾股海盜其實上面都是一個大東家,施先生聽說過劉香這個人嗎?」李繼峰問道。

    施耐德搖搖頭,心說劉翔我倒是知道,劉香又是哪位。

    李繼峰笑了笑,卻是沒有接著再說下去了。施耐德既然不知道劉香是何許人也,那他自然也不會急於把自己手裡的牌都掀出來給對方看。

    施耐德雖然不知道劉香是誰,不過他還是先將這名字記了下來,等回去問問軍警部那幫人就清楚了。

    「除了他們之外呢?珠江口還有沒有別的海盜勢力?」施耐德見李繼峰停了下來,便繼續追問道。

    李繼峰搖搖頭道:「據在下所知,從那裡一直到潮州府的南澳島,都屬劉香的勢力範圍。」

    「哦?」施耐德這才回過味來,敢情李繼峰說的這個「劉香」並非一般的海盜頭子,而是具有相當實力的大海盜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繼峰便閉口不談了,兩人又閒扯了幾句之後,都沒什麼心思再繼續談下去了,當下施耐德便向李繼峰告辭離開。

    「施先生!」一直等在外面的於小寶快步過來,從施耐德手裡接過了他的公文包。於小寶這次到了駐廣辦之後,便被安排在了施耐德身邊做事,而他的小夥伴張千智則是跟了何夕。施耐德其實沒什麼興趣特地帶個跟班學徒,但寧崎這次專門給他捎了消息過來,讓他照顧好於小寶。同在執委會做事,這點面子施耐德還是要給足的,於是於小寶就成了施耐德的小尾巴,只要施耐德一出駐廣辦的院子,於小寶就肯定在後面跟著拎包。

    於小寶倒也不覺得拎包這事有多低賤,雖然他腦子裡並沒有「能給領導拎包是福氣」這樣的奴才想法,但他也知道哪怕是這種拎包的工作,勝利港有好多人想搶都搶不到。畢竟這可是在海漢首長身邊做事,能像這樣全天候刷存在的崗位,在勝利港都不多見。要說起來,給首長當影子混到出頭的,在此之前倒是有一個成功的範例——高橋南。當初高橋南正是因為在勞改營裡天天給任亮當影子做狗腿,後來才有機會表現能力,獲得了提拔。據說黑土港新近發回來的電報中,軍事主官錢天敦已經提議讓高橋南負責當地的民兵訓練事務,日後升職加薪融入海漢主流社會,似乎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短短幾個月之間,這傢伙就搖身一變,由土雞變鳳凰了。

    歷史上拎包拎出名的人也不是沒有,於小寶就記得在勝利港的時候,寧崎曾經對他說過一個故事。在遙遠的北方帝國,有個平民出身的年輕人,有一次他獲得了一份十分難得的工作,就是為國家的首腦人物拎包——後來,這個年輕人成為了這個北方帝國的新任皇帝,並且在位長達二十年。

    當然,並不是每個為領導拎包的人都有變成皇帝的機會,從拎包到登上皇位之間還有無數的故事並不為人所知。不過於小寶已經理解了寧崎講這個故事的真正意義——哪怕是權勢熏天的帝國皇帝,當初可能也只是一個拎包仔;哪怕只是一個普通拎包仔,同樣也有變成大人物的機會。要想改變命運,只能靠自己去爭取,爭取了才會有機會,否則就如同那千千萬萬個沒有成為大人物的拎包仔一樣。

    施耐德順手摸了一下於小寶的腦袋,便徑直往前走去。沒走兩步他突然停下來,轉頭對於小寶問道:「小寶,我聽寧先生說你很聰明,大概是勝利港最聰明的小孩了,那我問你個問題行不行?」

    於小寶趕緊點點頭,難得遇到施耐德肯主動跟自己說話,這種機會可不能輕易放過了。

    施耐德問道:「假如說我們打算在一個地方買房,可是隔壁住那家是壞人,但若是趕走這家壞人,有可能會住進來一家更壞的傢伙,你說這種情況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於小寶眨眨眼睛應道:「那就換個地方買房?」

    施耐德搖頭道:「地方沒法換,再想!」

    於小寶眼珠一轉,繼續回答道:「趕跑那家人之後,連隔壁的房子一起買下來,這樣就不用擔心那個問題了。」

    施耐德咧嘴一笑道:「果然寧先生沒說錯!」

    回到駐廣辦之後,施耐德便讓於小寶去通知軍警部那三人過來開會。不過等了一陣只等來了蕭良和虞堯二人,何夕說是出門辦事去了,至於去了什麼地方卻無人知曉。施耐德對於何夕的這種作風已經習以為常,倒也沒太在意,直接便拉這兩人坐下開會了。

    施耐德將今天與李繼峰會談的過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然後又將自己交換到的情報內容告知了二人。蕭良和虞堯聽完之後交換了一下眼神,卻沒有開口說話。

    施耐德感覺氣氛有點不對,連忙追問道:「是不是我劇透得太多了?但我對李繼峰說的事情都是經過大本營核准的內容,那些東西要不是他們寫好了材料發過來,我也沒法給他透露啊!」

    蕭良搖搖頭道:「不是這個問題,而是你獲得的情報……就是那個劉香的事情,恐怕會比較麻煩。」

    施耐德似乎所有所悟道:「當時我聽李繼峰說話的那個口氣,似乎這個劉香來頭挺大的。」

    「不是大,是非常大。」蕭良糾正了他的說法:「未來幾年中對我們最有威脅的海上對手是誰?」

    「鄭芝龍的十八芝啊!」施耐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這幾天的工作討論當中,只要是涉及到海貿的內容,就幾乎沒法繞過這個話題。駐廣辦所有針對福建方向的情報收集工作,首要的對象也同樣是這個名叫「十八芝」的海盜團夥。雖然雙方素未謀面,甚至連接觸都根本談不上,但相關部門還是早早就開始對未來與「十八芝」的衝突做起了準備工作,而施耐德所負責的商貿部門也在其中——對福建方面的軍火銷售政策,幾乎就是針對「十八芝」所制定的。

    「鄭芝龍可是劉香燒黃酒斬雞頭拜過把子的契兄弟!」虞堯接過了話頭說道:「簡單的說,劉香也是『十八芝』的海盜頭目之一。」

    施耐德艱難地嚥下了一口唾沫:「這就是說,我們很快就要正面面對來自『十八芝』的威脅了?」

    蕭良點點頭,面色凝重地應道:「很有可能。照李繼峰所說,從香港以西一直到潮州附近海域,都是劉香的地盤,那他手底下少說也有上千號人,上百條船才能控制面積這麼大的海域。就算我們的武裝力量傾巢出動,也未必能在海上奈何得了他。」

    「倒不見得一定會打起來吧?」施耐德對此事還是抱有一線希望:「我回想了一下,李繼峰談到劉香的時候,感覺並沒有多少敬畏的成分,搞不好他跟劉香的團夥就有私下的聯繫。」

    「有聯繫不等於他說話能頂事。」虞堯對於施耐德的樂觀卻不太贊同:「李繼峰難道能說服劉香做什麼不做什麼?哪怕我們現在不在珠江口設立據點,等將來我們的勢力擴張到了廣東沿海,還是會有跟劉香對陣的一天。李繼峰終究只是個商人,頂多能在初期幫著說說話圓圓場,真到了搶地盤拚生存權的時候,誰會把他的話當回事?你會嗎?」

    施耐德輕輕搖了搖頭,不得不承認虞堯的話說得也有道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3
216.第216章 軍力吃緊

     即便李繼峰與劉香之間在私底下真的有什麼往來,雙方所追求的目標仍是大不相同。李繼峰這樣的坐商肯定是為了保障航路暢通安穩,能獲取更多的商業收益,而海盜團夥則是要不斷地擴張勢力,捍衛自己在海上的生存權。這樣目標不一的合作關係注定很脆弱,李繼峰能給劉香一方施加的壓力肯定也相當有限,至少穿越集團不能把寶都押在他身上。

    「還有那個擔干島的海盜團夥又是怎麼個情況?」虞堯繼續追問道。

    施耐德道:「我聽李繼峰的口氣,擔干島上那幫人應該是自己單干的,並不是劉香的屬下。」

    「距離萬山群島這麼近,這事很麻煩啊!」蕭良一邊看著地圖,一邊皺起了眉頭咕噥道。正如施耐德所預計的那樣,軍警部對於這樣的局面顯然會感到頭疼。

    「直接打掉這夥人,然後我們把這個島佔下來怎麼樣?」施耐德主動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案,這是他先前與於小寶的問答之中所受到的啟發。於小寶的辦法雖然很直接很簡單,但有時候簡單粗暴也不失為一種解決棘手問題的途徑。

    「打勝的可能性很大,但完勝的可能性很小。」蕭良仔細查看了地圖之後下了評語:「如果李繼峰所說屬實,這伙海盜只有一兩百人,那麼我們要拿下這地方應該不難。但這個島有十幾平方公里,要是這些人逃到島上的密林山間,我們就很難再派出足夠的人手在島上慢慢追剿。如果有人從島上逃出去,那我們的行動就暴露了,這有可能會引起別的海盜團夥注意。」

    虞堯補充道:「擔干島距離香港只有幾海里遠,要是有人躲到晚上再趁機放小船下海,我們就算想攔截也沒辦法。」

    「另外即便我們把這地方打下來,恐怕暫時也沒法駐守這個地方。」蕭良不無遺憾地說道。

    施耐德奇道:「為什麼不派人駐守那裡?要監視香港以東的海域,擔干島可是一個很不錯的觀察點,島的東端距離佛堂門這個進出香港的關口只有十來海裡,天氣好的時候肉眼都能觀察到那附近海面上的情況。」

    「這我當然知道,但不要忘了我們現有的軍備水平,僅僅一個補給問題就很難解決。而且我們現有的民團規模很有限,就這麼幾百號人,還往往都是訓練期都沒完成就已經拉出去在當正規軍使了。」說到這個問題,蕭良也真的很無奈,兵員不足是限制穿越集團向外擴張速度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想要擴充兵員,又得面臨更多的實際問題。

    「你們軍警部的編制不是已經準備好升到營級了嗎?陶總和顏總可是在三個月之前就升了少校軍銜,當時你們軍警部給出的理由,就是為了便於管理,以少校軍銜出任營長職務嘛!」施耐德不以為然地說道。

    關於這事施耐德記得很清楚,當時軍警部為了擴大編制的事搞得沸沸揚揚,後來這個事還專門提交了議案到執委會討論,雖然不少人質疑軍警部的擴張速度和經費規劃,但最終還是同意了軍警部的要求,同意了徵召第三批歸化民士兵的計畫,並且在第三批民兵完成訓練列入編制之後,軍警部的編制規模由之前的連級上升到營級,民兵加上保安的總數將達到五百人以上。

    「一個營很多嗎?那我就給你數數看好了。」虞堯扳著手指頭開始細數軍警部的現有編制:「現在民團一共有四個連,黑土港就佔去了一個連的編制,所以大本營這邊實際上只保留了三個連。其中保安隊還佔了一個連的編制,真正的武裝民兵就只有兩個連,現在一個連在做海上訓練,準備以後發展成海軍,另一個連以炮兵訓練為主,打算以後就作為勝利港岸防工事的駐軍。現有部隊的規模連滿足目前的軍事需求都還嫌不夠,哪還有名額能派駐到海外據點去?就算是萬山群島的據點,起碼也得等到今年底明年初才能落實計畫準備實施,要對擔干島動手最快也是明年的事了。」

    「可是你們軍警部的民兵有五百多號人,派幾個人去島上建個據點就真那麼難?」施耐德對於虞堯的解釋並不是十分認同。

    「五百多號人並不是都是戰鬥部隊啊!」蕭良搖頭反駁道:「這五百人裡包括有保安、炮兵、水兵、後勤、輜重、通訊、醫療等專業的民兵,這些輔助兵並不適合派去第一線執行戰鬥任務,我們雖然有好幾百號人,但真正的陸軍戰鬥部隊其實很有限。」

    「而且這種監視據點必須要有我們的人去才行,否則沒法使用電台,就失去了建立據點的意義。」虞堯接著說起了另一個原因:「這種任務的危險度可比駐崖辦、駐廣辦大多了,那個據點可能會遭到海盜的襲擊,而且需要長期駐守,執委會不見得能同意軍警部冒這個風險。」

    施耐德聽了他們的解說之後,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真的是過於簡單了,策劃軍事行動並不僅僅只是簡單地作出「打」或者「不打」的決定,需要考慮的其他因素還很多。而穿越集團目前的軍事規模,還不足以支撐起大規模的向外擴張——甚至這種擴張僅僅只是多建立一兩個海外據點,也不是那麼容易實現的事情。

    蕭良嘆道:「要是執委會當初放開口子,能批准我們的民兵訓練計畫,或許現在就不用這麼發愁了。」

    「還不是那些知識分子作梗!什麼軍事常識都不懂,每次開會就知道拿著我們軍警部的預算說事,除了給軍警部下絆子,什麼忙都幫不上!民團擴編的報告打了無數次,哪次不是用預算超支這種藉口打回來的。」虞堯氣鼓鼓地埋怨著,一抬頭發現施耐德臉色不太好看,連忙解釋道:「施總,我可不是在說你。」

    施耐德的臉色的確沒法好看,因為當初投票否決軍警部擴編計畫的人也包括他在內。對於軍警部不斷膨脹的勢力,文官系統這邊一向都是很警惕的,特別是涉及到增加軍費,擴大編制等議案,一般都是持反對態度。

    這倒也並不完全是文官系統無條件要跟軍警部唱對台戲,事實上在預算方面,相關部門的確也有苦衷,養一個兵的費用,需要好幾個勞動力的工作才能補上缺口,軍警部擴編一個連或許只是一句話的事情,但對人力資源部門來說就需要額外的幾百個勞動力來補充這個經費缺口,而財務部門就不得不為此而更改已經做好的各類預算安排。不管從哪個角度看,擴軍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措施,而且對於目前穿越集團對外以發展商貿為主的政策而言,擴軍無疑將大大佔用外貿方面的資源,減緩對外貿易的收益速度,而這些事情都是軍警部不甚瞭解並且也不願去瞭解的。

    這種意見分歧,執委會內部還可以通過溝通解決,大多都是在互相的妥協讓步之後達成了某種協議。但一般成員或許並不是很瞭解執委會決策的依據,所以擁有類似虞堯這樣比較偏激想法的人還是挺多的。而且這種事也很難解釋,因為位置不同,所看到問題的高度也不一樣,外圍人員或許只是把擴軍看作是單純的政治立場或者經濟問題,但只有掌握了決策權的少數人才知道這其中的牽扯有多大,實施起來又會遇到怎樣的困難。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也沒什麼好說的,所以施耐德雖然臉色有些難看,但也沒打算在這個節骨眼向他們解釋這中間曲曲繞繞的內幕——就算解釋了他們也未必能懂,反而可能會認為執委會作出決策的過程太官僚化。

    「所以現在即便我們知道劉香的地盤在香港東邊,知道擔干島上還有一小窩海盜,但仍然什麼都做不了?」施耐德對於自己辛苦收集到的情報不能立刻發揮作用還是覺得有些不甘。

    「軍事建設並不是為了馬上開戰,而是為了能在開戰的時候取得勝利。」蕭良不得不把之前說過的話再次強調了一遍:「我們現在所做的工作不會馬上就派上用場,甚至可能永遠都不會在戰鬥中其作用,但該做的準備工作一定還得做,而且一點不能馬虎,因為我們在準備階段中有任何的疏忽大意,付出的代價就可能是將士們的生命!」

    「知道了。」施耐德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站起身道:「你們繼續研究策略吧,我還是先去看看昨天訂的貨送來沒有。」

    施耐德離開之後,剩下兩個人對著地圖又比劃了半天,最後虞堯終於忍不住放棄了:「如果擔干島上要駐軍,起碼得去一個排才行,但以現在的民兵規模,我估計執委會頂多能給萬山群島那邊批一個排的編制,擔干島大概是沒辦法了。」

    蕭良也嘆氣道:「沒兵可用,就算計畫得再好,這仗也沒法打了。按照大本營的安排,只怕近期都不會有民兵能調撥出來了。」

    蕭良說的沒錯,執委會最近對民兵還有別的地方需要用到,這珠江口的企劃只能暫時放著,待軍力的需求能有所緩解的時候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在第二梯隊完成了對鐵爐港的考察之後,他們所獲得的考察結果已經在途中通過電報聯絡的方式反饋給了大本營。而大本營的決策速度也非常快,僅僅在兩天之後就又派出了第二支考察隊去鐵爐港。這第二支考察隊除了海運和軍警部門的人之外,還有建設部的技術人員,以及鹽場建設方面的權威人士安西。

    雖然執委會尚未宣佈最後的決定,但安西的親自出馬其實已經在事實上確定了鐵爐港將會是穿越集團下一個建設地區,並且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承擔起食鹽的主要生產任務。

    這第二支考察隊在鐵爐港地區逗留了整整三天時間,對當地的水文、地理、殖民點建設條件等等都做了十分詳細的查探。應執委會的要求,建設部甚至已經在當地選定了殖民點以及鹽場一期工程的建設地點,並且做了比較詳盡的規劃。而軍警部雖然已經放棄了在鐵爐港入海口設置岸防炮的計畫,但必要的瞭望預警哨所肯定還是要有的,為此軍警部的人也是在鐵爐港進進出出好幾趟,並且專門登上了鐵爐角的幾處制高點確定哨所選址。而安西因為擁有豐富的實際操作經驗,就由他來進行總體的把關,對各個部門所做的預備工作進行彙總,再製定出統一的建設計畫。

    為了配合好鐵爐港開發項目,執委會不得不再次啟用調控措施,對鐵爐港項目的準備工作提供了政策傾斜,要求各個相關部門都要充分保證物資和人員的需求。特別是修建曬鹽池所需的大量水泥,為此執委會甚至不惜讓勝利港港灣口的岸防炮台工事先暫停下來,將水泥節省出來有限供給給鐵爐港項目。當然了,這樣做的後果自然又是受到了軍警部的強烈抗議。

    人手方面,人力部門也響應執委會的號召,開始面向陸續來到勝利港的移民招收新一批的社員。這些新社員一部分將分配到現有的鹽場公社,以填補那些會被調去鐵爐港的製鹽工人留下的勞動力空缺。而剩下的人都將被分配到鐵爐港,在完成前期的基建任務之後,他們都將被劃入未來鐵爐港鹽場公社的編制當中。

    與此同時,現有的勝利港鹽場的改擴建工作也一直沒有停下來。雖然勝利港鹽場的先天地理條件限制了發展,不過目前還是有一小半的面積尚未充分開發利用,等這部分的改造工程完成之後,鹽場的產能還有望在現有基礎上再翻上一倍。

    當然了,這種比較大規模的新殖民點建設工作,肯定也少不了民兵的參與。為了新鹽場的治安能得到有效保障,軍警部至少要派去一個排的民兵駐守。這對於目前捉襟見肘的民兵軍力來說無疑又是一個考驗,當然軍警部也沒有忘記利用這個機會,再次向執委會提出了擴大民兵編制的建議。

    不過這次顏楚傑學了乖,吸取了以往提案被否決的教訓,轉而提出了一個曲線救國式的解決方案,那就是只擴大受訓人員的數目,而不擴大正式民兵的編制。

    這個方案簡單說來就是要普及大眾化的軍訓,對歸定年齡段的歸化民進行大面積的分期軍事訓練。這種訓練並不追求把所有的社員都訓練到民兵的戰鬥水平,但需要掌握基本的軍事技能,懂得如何聽從和執行軍令。經過這種訓練的歸化民在未來也不會是軍事行動的主力,但可能會充當後勤、輜重等輔助兵種,並且在必要的情況下作為兵源補充進主力戰鬥部隊。而真正的全職士兵編制並不受到這個訓練計畫的影響,暫時也不會擴編——如果真需要擴編的話,就可以已經從受過一定軍事訓練的歸化民中直接招收。

    這個計畫不管是從軍費上還是從人力上,都比軍警部原來提出的那些擴軍計畫要節省得多,對穿越集團的經濟和人力資源的影響也沒那麼大,而且目前穿越集團的發展態勢又的確需要更多具備一定軍事技能的民眾,因此執委會對於這個提案的阻力並不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方案將會在這一週的執委會集中表決會上獲得通過。

    之所以大本營這邊要急著上馬新的鹽場工程,一方面是之前就因為客觀需求而制定了相應的發展規劃,另一方面則是來自越南方面的消息。

    就在第二梯隊從勝利港出發去廣州的第二天,從黑土港返回的運煤船便帶回來一個消息,北邊的升龍府,也就是河內,有大商人希望能跟穿越集團進行大宗的食鹽貿易——每個月十萬斤海漢精鹽。對方放出話來,只要供貨穩定,那麼價格和交易方式都好商量。目前因為內戰,當地的食鹽生產已經幾近荒廢,市面上鹽價飛漲,比正常價格翻了好幾倍,仍然是有價無市。黑土港這邊派出的商人試探性地報了個每千斤二百兩銀的價過去,那邊居然很快就答應了下來。

    這個價格可是已經達到了目前向外供應私鹽價格的四倍之多,而且對方需求的量也足夠大,對穿越集團來說是利潤十分豐厚的一筆買賣,肯定不可能放過——為了抓住這筆大買賣,哪怕是先暫停向大陸地區供鹽也是值得的。

    而且對方也同意了必要的時候可以以物易物,比如紅河三角區生產的優質稻米,就可以用來作價交換海漢出產的精鹽。另外在黑土港方面的反覆試探之下,對方似乎對於穿越集團出產的軍火也很感興趣,有意購入試用。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3
217.第217章 對越策略

     私鹽買賣還好說,無非是想法加大勝利港這邊鹽場的產能就行了,而每月五十噸的交易量對於目前擁有八艘四百料海船的貨運船隊來說也毫無壓力,這點重量只需要拿一艘船裝運就足夠了。既然現在對方已經開出了十分優厚的價格,這簡直就是肥肉送到了嘴邊,黑土港自然是先一口答應下來再說。但軍火的買賣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太多,黑土港管委會不敢私自做主,所以先把這消息報了回來,等執委會作出決定。

    對於執委會來說,這真算是一個極大的喜訊。對越軍售本來就是穿越之初各個部門集思廣益制定好的外貿策略之一,持續數年的越南南北內戰對於需要快速累積第一桶金的穿越集團來說,絕對是一個非常好的軍火輸出機會。而軍火輸出雖然跟輸出食鹽在商業性質上是相似的,但其政治、軍事意義卻跟食鹽貿易有著天壤之別。

    執委會的幾個高層在穿越前制定發展策略的時候就已經統一了認識,認為未來的穿越集團肯定不會限於海南島一地,要向全球擴張是遲早的事情,但向外擴張的過程中如何控制其他政權,這是非常值得考究的一件事。像蒙古人那樣每征服一個地方就殺殺殺,殺得當地一干二淨,這種無腦式的種族滅絕顯然不是穿越集團能夠接受的方式。執委會認為,類似後世幾個大國那樣,從軍事、經濟上對締約國、盟國、僕從國施加控制,是穿越集團未來發展過程中比較可取的一種解決辦法。

    這種方式遠比靠著戰爭手段來征服對方的消耗要小得多,並且不易激起民族仇恨,很符合執委會心目中「文化搭台、經濟唱戲、軍事控制」的綜合擴張方案。再加之穿越集團手中本身就掌握了大量的天頂星科技,要實施這個方案的難度就相對更小了,相距近四百年的科技差距,是這個時空的其他政權無論如何也追不上的。而相對於體積龐大不易撼動的大明帝國,身板較小的南洋諸國毫無疑問是這套擴張方案最好的試驗田。

    軍工部門在不斷試制新式裝備的時候,幾乎每一型的武器都同時研製了自用版本和外貿出口版本。上次李奈造訪勝利港,穿越集團就已經成功地賣出了第一批專門用來外售的猴版火炮,這種火炮不但比自用的版本射程要短一些,而且設計使用壽命大概只有自用版的一半多一點,最要命的是如果不用穿越集團軍工部門特製的顆粒火藥和拉火管,那麼這種猴版火炮的實際戰鬥力就會大受影響。買炮的一方要想保持這些火炮正常的戰鬥力,那就必須長期從穿越集團手中購買這些價格不菲的附屬品,火槍也是同樣如此。

    這樣一來,雖然使用海漢武器的勢力看似軍力大大增強,但卻將會因為後續的彈藥供應問題而一直受制於穿越集團。而且從經濟角度來說,這種後續的費用同樣不可小覷,按照軍工部門的核算,猴版武器在正常使用壽命內的後續彈藥費用,絕對不會低於最初的購買價,而彈藥的實際造價並不會高於武器本身,這就幾乎相當於賣一批武器賺兩次錢了。

    相比此時福建方面以海戰為主,時打時歇的地方豪強爭鬥,越南這邊僵持數年,造成百萬人死傷的內戰規模毫無疑問要大得多。雖然此時越南的猴子兵還大量地裝備著竹木武器,火器在戰場上的使用少之又少,但這對穿越集團來說反而是個好消息,因為這就意味著一個潛力巨大的空白市場擺在了穿越集團面前。何況歷史顧問寧崎還特別指出,法國傳教士此時應該已經開始在越南南部開始活動,很快就會有來自歐洲的火槍出現在內戰戰場上,這個時候穿越集團應該及時出手搶佔市場,連一口湯都不能給西方列強留下來。

    與穿越前輩們急於北上參與逐鹿中原不同,執委會認為海漢穿越集團的立足點就應該首先著眼於南海,在發展到一定規模之後再考慮奪取大陸政權的事情。所謂的一定規模,可以簡單地理解為人口和資源。按照執委會的計算,要想參與大陸爭霸,那至少得需要超過五萬的陸軍士兵,以及能夠控制長江口以南海域的海軍,並且這個規模還會隨著佔領區的增加而不斷擴大。而養這麼多士兵所需的人口基數極大,海南島現有的人口全加在一起也還相差甚遠。沒有足夠的人口,即便穿越集團名下有煤有鐵,也難有足夠的生產力來向如此龐大的一支軍隊供給物資。

    鑑於這樣的現實條件,執委會所制定的發展方案中,第一首要的任務是人口輸入,第二便是資源,先要有生產力,才會有戰鬥力。

    穿越以來,人口輸入的主要渠道一直是來自崖州。根據人力資源部門九月最新出爐的人口調查統計,目前穿越集團控制區內的歸化民人口已經突破三千大關,其中有大約75%是來自於崖州地區,這其中也包括了從崖州城輸入的流放犯人和黎苗兩族的山民在內。

    有10%的人是來自崖州以北的儋州、瓊州府城以及文昌等地,這些移民主要是由駐崖辦聯繫的各個商家、牙行組織而來,甚至其中還有羅升東手下的士兵家屬。羅升東現在不但是自己做私鹽發了財,而且手底下跟著他的一幫人也都已經有了不少進賬。這些人當然明白自己幹這買賣要是被抓著了非掉腦袋不可,而家裡人也勢必會受到牽連,有些膽大的索性就直接把家人全遷到了勝利港定居。他們都很清楚海漢人的政策,只要肯聽話做事,到了勝利港就肯定餓不著,海漢人會安排好衣食住行等一切事務。就連羅升東也找幾名熟悉的執委打聽了好幾次,想知道勝利港這邊什麼時候能有房產出售,他也準備要在這裡先置好一處落腳點以防萬一。

    另有10%的人是來自越南,這些人基本都是先到了黑土港,然後再搭載著運煤船來到的勝利港。相比留在黑土港的那些民眾來說,能夠來到大本營的這些人無疑更為幸運。這些人絕大部分都是黑土港管委會按照執委會要求挑選出來的戰爭孤兒,抵達本地後經過衛生隔離的淨化手續就會直接被分配到童軍營中,成為海漢軍事體系中的一員。

    剩下的5%才是來自大陸地區的移民,這些人基本都是由「福瑞豐」代為招募而來的落魄匠人,其中便有目前造船廠的首席歸化民技術員張天貴這的人物。這批人的人數不多,但大多擁有一技之長,來到勝利港之後也很快就獲得了比較好的生活待遇。

    至於勞改營中還存活的百十來號人,根據執委會制定的《歸化民管理條例》,這些人並不享有歸化民的權力,在人口統計時也不會被計入到歸化民數據中去。

    除了這些歸化民之外,勝利港地區目前還有大約五六百尚未取得歸化民資格的民眾。這些人一部分是只願意從事短期工作的山民,另一部分是到港不久,還沒有完成衛生隔離的手續。這些人加上穿越集團這四百多號穿越眾,讓穿越集團控制地區的實際總人口超過了四千人。

    六個月,四千人,這就是穿越半年之後的人口狀況。對執委會而言,這個速度比事前預計還稍微快那麼一點,原本以為至少要到年底才能達到這個數字,現在是提前了兩個月實現。但對於目前的生產發展速度而言,人口還是大大地不夠用。別的先不說,光是鐵爐港的新鹽場開發計畫,就至少需要投入五百人以上,而目前鹽場公社的編制才不過五百人左右,以寧崎為首的人力資源部門正在為此而頭疼不已。

    如何能在短期內大量地獲取人口,這是有關部門在穿越前後一直都在研究的課題。海南島的南北人口分佈不均,大部分人口都在北邊,南邊的人口相對較少,穿越集團真想一次性獲取大量人口,大概就只有攻打崖州城一途了。不過這個設想顯然不現實,與大明為敵並不是穿越集團目前該做的選擇,而且崖州地方官府的存在還能很好的掩護羽翼尚未豐滿的穿越集團,攻打崖州從技術上說實現難度不大,但實際意義卻是弊大於利。

    與其同理的是,想要在短期內從海南島上任何一個城市大量地獲取人口,幾乎都是無法辦到的事情,雖然每月都有那麼些人從北邊乘船來到勝利港定居,但對穿越集團來說這個速度的確是太慢了一些。

    而出了海南島之後,距離最近的地方就只有兩處,一是大陸,二是越南。從大陸大量遷入移民倒不是做不到,但現在南中國基本還是處於和平時期,想不引起官府注意而讓民眾背井離鄉去一個海島上定居,那就只能以利相誘了,但這無疑將會大大增加移民的成本。所以目前執委會對大陸的移民政策還是以匠人和水手為主,另外再輔以駐廣辦在廣州設置的慈善機構,有針對性地小規模從大陸地區蒐羅移民。以目前兩地之間的運力和駐廣辦的影響力而言,每月能夠送回勝利港的移民數量大概也只能以百人計。

    再看另一個方向,穿越集團從越南移民的成本就相對低多了,內戰導致大量的戰爭難民從交戰區外逃。黑土港開發的頭一個月,就已經從越南沿海地區蒐羅到了超過三千難民,其人口增加速度可是大大地超過了大本營這邊。而根據有關部門綜合分析認為,因為越南曠日持久的內戰,從當地獲取移民的潛力仍然很大。這些逃離家園的難民往往會為了一個安定的環境就不得不選擇登上穿越集團的海船,去往黑土港或是勝利港,而穿越集團所需付出的不過是路上的運費和食物消耗而已,說起來甚至比崖州犯人的移民成本還低——從崖州引進那些罪行較輕的流放犯人,那都還得根據人頭數給崖州官府返回扣過去。

    越南移民還有一個無法忽視的好處,那就是文化上的親近感和認同感。這些移民大多都是說兩廣地區的方言,在語言上沒有太大的障礙,這對於安排他們在勝利港地區的生產生活都比較有利,也更加容易融入到本地的社會當中。雖然在初期還有以顏楚傑為首的一幫仇越分子持有反對意見,但當這些人看到拉回來的越南移民在衣著、外貌和語言上幾乎跟此時兩廣地區的明人沒多大的區別,甚至有相當一部分人可以直接用漢語進行對話,這種反對的聲音也就逐漸消失了。畢竟此時的越南連自己的語言文字都沒有,這些移民來到勝利港之後也不會再有什麼可以堅持的民族特性。

    隨著與北越政權的貿易展開,執委會認為僅僅只是靠著幾艘運煤船每月一兩次這麼往回拉人,已經不能滿足本地日益加快的發展速度所需,必須得想辦法提高越南方面的移民輸入效率才行。而最好的辦法,可能還得從貿易手段上去著手進行,比如直接用食鹽或者軍火去換人口。

    當然了,說到底貿易也只是手段,解決移民問題還是必須要從更高的角度去審視才行。用商品換人口只是檔次比較低的解決辦法,執委會認為與越南之間的關係還是要把眼光放得遠一點——索性想想看怎麼能夠控制越南的局勢,讓當地政權能夠更加「自願」地將人口輸送給海漢。

    這樣一來,問題就又回到了最初,穿越集團該如何掌握對待外部政權的分寸,該打該拉還是該控制,要想達到控制的目的,又該如何下手,採用何種手段。

    想要控制越南的局勢,無非就是之前說過的幾條路子,政治、經濟、文化、軍事。政治這條路對目前的越南來說可以算是一條死胡同,不論南北,現在都是權臣當道,人家連本國皇帝的面子都不賣了,怎麼可能會讓外來勢力輕易介入到國內政局,所以這條路幾乎是無法走通的。

    經濟上倒是有很多辦法,比如目前的走私食鹽就是一個不錯的介入渠道。但問題是通過貿易來實現經濟影響力可不是能夠一蹴而就的事情,別說現在穿越集團的食鹽產能還很有限,就算是產能大到可以無限供應了,想憑藉單一產品就影響一個國家政權的經濟仍然不太可能實現。只有等到以後產品多樣化,在對越貿易中逐步引入海漢的經濟制度,才有可能借助一些金融手段慢慢對其政權施加影響力。

    而文化跟經濟一樣,也是屬於見效緩慢的軟手段,沒有數年之功難以見成效。法國人從17世紀初就已經在越南傳教,用文化輸入的方式開始在當地建立影響力,但直到兩百年之後發生法越戰爭之時,這種文化輸入的效果依然不明顯,法國入侵者仍然是遭受到了當地民眾自行組織的游擊隊的頑強抵抗。而這場戰爭也充分說明外來殖民者依靠單純的文化或是軍事手段,將很難降服這個外柔內剛的國度。

    當然,多了幾百年見識的執委會手裡還有一個軍事手段可用,那就是控制對方的軍備。這在後世是技術先進的軍事大國慣常會採用的一種手段,不管是出售也好,援助也好,通過控制一個政權的軍備來對其國內政局施加影響力,算是一種相對比較和平的軍事控制手段,再輔以建立軍事基地,制定共同防禦方案等等,就可以比較有效地控制住一些相對比較弱小的政權。

    當初執委會對於軍火出口貿易本來就有這樣的打算,而黑土港現在發回對方有意購買軍火的消息,無疑是已經給這種戰略手段提供了一個實施的機會。不管從經濟、政治還是軍事角度去考慮,穿越集團都不能放過這樣一個介入越南政局的好時機。而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要派人去跟越南人談判了,對方需要哪些軍火,我方該如何定價,交易方式如何,我方又該對這種軍火貿易施加何種條件,這些都必須要等派出的代表跟越南方面交涉過之後才能作決定。

    談生意這件事,集團內首推施耐德,不過施耐德現在在廣州也是忙得團團轉,一時抽身乏術。再說就算要接他回來,派快速帆船跑個來回也還是得要一週左右,執委會可不打算白白地等上這麼久的時間。經過內部討論之後,執委會決定組織一個專門的考察團去越南商談此事,並且出於慎重考慮,此次的考察團將由陶東來親自領銜出馬,以便在談判過程中就某些重大問題當場作出決定。當然了,為了貫徹民主精神,這個決定權也是由執委會全體投票通過之後售予陶東來的臨時決策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3
218.第218章 越南之行(一)

     陶東來作為穿越集團的實際領導者,在來到這個時空之後還一次都沒有離開過勝利港,就連距離不遠的崖州都沒去過。不管是遠赴北部灣還是北上廣州,也都沒有他的份,而這一次將由他親自帶隊去北越談判,也足見執委會對於越南的重視。

    既然這麼遠都去了,那麼代表最高執委會順便巡視一下黑土港的建設情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途中要經過的崖州,浮水洲島,也可以安排時間去看看。這些駐外據點與大本營的聯繫幾乎都是靠著電台來傳遞消息,實際的情況怎樣,在大本營的人只能依靠想像。而這次陶東來親自去巡視一次,也可以印證一下執委會之前所獲得的各種匯報是否屬實,駐守當地人員的狀況是否良好。

    軍警、海運等幾個相關部門計算出這次行程至少需要十天左右,那麼陶東來就必須要先將手上的工作進行交接,為此執委會還不得不緊急召開了一次小範圍的會議專門處理此事。

    陶東來除了在執委會所擔任的職務之外,他同時還在工業部、建設部、軍警部、內務部等多個部門兼任著領導職務,絕對算是穿越集團中兼職最多的人之一。兼任的職務多了,手上的事情也多,所以必須要開個統籌會來交接工作,同時讓接手的人能互相銜接好關係。工業部的工作將交由白克思負責,建設部由已經恢復健康的劉山夏負責,內務部由寧崎負責,軍警部則是由留守大本營的顏楚傑負責。

    顏楚傑個人是非常想跟陶東來一同出行,作為軍警部的頭頭,在穿越之後他也僅僅只是跑過一趟崖州而已,其他時候不是在兵營中訓練民兵就是在督促勞工們修築港口防禦工事,這與他心目中征戰四方成為千古名帥的夢想的確落差比較大。但現在軍警部的民眾軍訓計畫剛剛提交上去,正是要為此大干一番的時候,顏楚傑也知道自己肯定在短期內無法脫身,只能暫時按下了出行的念頭。

    這次返回勝利港的四條貨船總共運回了煤炭一百八十噸,焦炭一百噸,以及首批出產的瀝青。雖然運回來的瀝青僅僅只有三噸,但這卻是標示著黑土港的煤炭配套工業開始投產運行。接下來這批瀝青將被運往田獨工業區,作為新建廠房的防水塗料使用。

    這個時代的防水技術還比較原始,大多是屋頂用瓦,牆柱用灰泥,牆根用石料,房屋建在加高後的台基上之類的方式,基本只能依賴於灰土類的建材,以巧妙的設計和精細的施工來達到較好的防水效果。而瀝青的出現,無疑是讓防水技術踏上了一個新的台階。不過因為煤焦瀝青中含有較難揮發的蒽、菲、芘等毒性物質,化工部門建議這種瀝青還是不要急著作為鋪路的建材使用,待以後有條件獲得石油了,用毒性物質含量少的石油瀝青鋪路更為合適。

    既然是準備去談軍火買賣,這軍火肯定是要準備一批的。上次李奈訂走了那批軍火之後,執委會立刻就通過了擴大軍火產能的決議,將原本職能沒有細分的軍工部門拆分為火炮、火槍、彈藥、冷兵器、其他軍用品,以及武器設計六個部門,以提高現有的武器生產效率。

    關於摒除現有的分工弊端,設立軍工聯合體的設想,其實執委會也已經在考慮之中。不過設立軍工聯合體要牽涉到多個單位的管轄權和職能的重新劃分,存在很多實際的困難,不太可能直接通過行政命令來做到一步到位,所以執委會打算把這個過程稍微拉長一些,分成幾個階段來進行。

    首先就是把生產部門專業化,這幾個拆分出來的部門今後就作為專門的軍工生產單位存在,而不是像之前那樣閒時做農具,忙時做火槍火炮。由於目前的生產效率還很低,生產的武器連裝備自己的民兵都還有點跟不上,所以也根本不必擔心這些單位拆分出來之後會閒著沒事做。而且這樣做之後,各個生產單位的責權更加明確,上一級單位管理起來也不會像之前那樣眉毛鬍子一把抓,將有效地提高整個軍工部門的運轉效率。

    其次就是要實現軍工部門的收支單獨核算。從目前來看,軍工部門已經開始盈利,並且在將來也極有可能會是穿越集團的主要盈利大戶,那麼實行獨立核算,開始向財政部門繳納部分利潤就是接下來必須要在制度上完善的措施了。

    在這些客觀條件成熟之後,執委會才通過行政命令來設立一個新的主管單位,將這些軍工部門全部都納入到新的軍工聯合體管理之下,而今後的軍備開發、製造、銷售、維護,都將交由軍工聯合體來負責。當然了,具體的武器研發還是得根據軍警部提出的要求來進行,而軍工聯合體對外出售軍火所獲得的利潤還是得按比例大部分上繳給財務部門。

    在武器生產方面,目前各個單位都是以出口版本為主,佔據了生產量的大約四分之三,而自用版本則相對產量較少。這一方面是因為現階段的軍工生產都是以外銷為主要目標,在產能有限的情況下就會有所側重,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本來民團的規模就小,需要裝備的武器也不多。本土需要配備火器的民兵戰鬥部隊實際上還不到三百人,目前已經全部配備了二七式火繩槍,在二七式燧發槍定型生產之後,目前也正在逐步更換裝備,而更換下來的火繩槍已經大部分都賣給了「福瑞豐」運去福建。

    照執委會的看法,火繩槍這種武器雖然非常原始,但在目前這個時代卻仍是屬於先進的單兵武器。火繩槍固然存在諸多的弊端,如發射速度慢、射程有限、對彈藥依賴性強、易被天氣影響等等,但其在戰場上發揮出的殺傷力卻是任何人都無法質疑的。最重要的是,火槍兵的訓練非常簡單,尋常的人只需數日就可以學會完整的操作步驟然後投入戰場,而同屬於遠程攻擊的弓兵,所需的訓練時間則要以年計算。而且就算個人武力再強的人,在面對火槍兵的時候也佔不到任何的優勢,久經沙場的猛將有可能剛剛進入火槍射程。便會被一個新兵蛋子用這種無視個人實力的武器奪去性命。

    目前的越南內戰中火器使用極少,一是因為他們尚未在實戰中真正嘗到使用火器的甜頭,二來也沒人向他們提供這類武器,就算想買也沒地方去買。但當穿越集團向他們開了這個口子之後,這些殺傷力遠超冷兵器的武器很快就會在戰場上得到應用,等到他們意識到這種武器的威力之後,這個市場就會自然向穿越集團敞開懷抱了。

    執委會一聲令下,現有的三百多支庫存的火繩槍全部裝箱,另外還有外貿版6磅炮20門,12磅炮10門,以及配套的彈藥和各種用具。而為了能夠在客戶面前進行武器演示,軍警部還給這次出行準備了一個連的編制,由經過選拔的火槍兵和有限的幾個歸化民炮兵組成。另外軍警部也特地抽調了數名精幹人員隨行,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較為熟悉越南沿海地區情況的王湯姆在內。

    九月二十七日,「飛速號」和裝載著少量貨物的四艘貨船從勝利港出發,前往越南北部地區。雖然出發時貨船上裝載的物資不是很多,但這幾艘船可不會跑空趟,等到了越南沿海之後,多少都能裝一些人上船送去黑土港墾殖。

    目前來往於黑土港——勝利港之間的船隊分為兩批,每批四艘船,每次都會有少數幾名穿越眾跟船押運。而這次負責船隊指揮的人是謝春,自從兩個月之前被分配去了黑土港,以往總是抱怨多多的謝春似乎也成熟了不少。看著他拿著步話機站在甲板上沉穩指揮船隊的模樣,陶東來很是欣慰地說道:「年輕人就得接受這樣的鍛鍊才行啊!」

    身邊的王湯姆笑著應道:「你別以為這傢伙變老實了,我可聽說他現在放著正職不做,一心泡在海上,都是為了今後能加入到海軍裡去。」

    謝春在黑土港的正職是「港務及海運管理」,如今不好好在黑土港待著,反而是跟著運煤船出海,這的確是有不務正業之嫌。而且謝春是軍事愛好者這事很多人都知道,很早就申請過進入軍警部,但最後是因為沒有從軍或從警的經歷而被否決了,不過看樣子他倒是並沒有放棄自己的將軍夢。

    陶東來不以為然道:「想加入海軍也不是壞事嘛!我們在航海方面的人才本來就比較少,將來的海軍艦長估計大部分都是歸化民,能多一個自己人當指揮官也是好事。再說這些外派人員也並不是就這麼限定了他們今後的位置,誰行誰就上,現在的駐外部門主管,說不定再過幾年就是縣長、市長、省長了。」

    船隊經過崖州附近時並未停留,按照行程安排,陶東來的巡視將是在回程的時候,因此船隊直接從寧遠河入海口外駛過,一路往著鶯歌海而去。當晚船隊停靠於鶯歌海港灣內,而陶東來也抓緊日落前的時間登岸查看了附近的地形地貌狀況。

    「好地方啊!」陶東來回到臨時營地之後感嘆道:「如果我們有足夠的人手把這地方開發出來就好了!就這片地方的食鹽產出,我看供給整個南海地區都夠了。」

    「關鍵就是這地方無險可守,而我們又沒有足夠的兵力分出來駐守這裡。」剛從船上下來的謝春立刻也加入到討論中:「我聽說執委會打算放棄這裡,把新鹽場定在鐵爐港,應該也是有防禦方面的考慮吧?」

    「沒錯。」陶東來點點頭承認了謝春的猜測:「這個地方距離大本營太遠,從防禦角度來說漏洞太大了。」

    「那現在有什麼解決方案嗎?」謝春追問道。

    「有是有,就是見效會慢一點。」王湯姆結過了話頭道:「軍警部打算開始大規模地進行民兵訓練,今後適齡民眾都必須要參加這個訓練,等民眾的基本軍事素質得到提高之後,可以按照規定的編制再組織二級民團,到時候要再開發這種位置比較偏遠的地方就沒那麼大的風險了。」

    謝春也算是個精明人,聽完之後眼珠一轉,便已經想通了其中的關節:「這接下來就是要把民兵轉成正規的全職士兵了吧?」

    目前穿越集團控制下的民兵部隊對外仍是打著民團的旗號,並且編制也是雙軌制,這些人一方面是在軍警部登記的民兵,另一方面又是在民政部門登記的公社社員——有不少人可是衝著這個寶貴的社員資格才報名加入民兵部隊的。

    這種兼職不像兼職,全職不像全職的編制讓軍警部一直都比較不滿,軍官們可不希望今後帶著一支業餘軍隊出去打仗。而且這些民兵拿著軍警部發的軍餉,花著軍警部有限的預算,頭上卻是頂著民政部的編制,這種說法實在是有悖常理,在管理上也容易出現問題。最要命的是士兵對自己的軍人身份如果都不能確定,那又如何保證這支隊伍的戰鬥力呢?

    這次趁著擴充軍力的提案,軍警部很是隱晦地把這個目的遮掩了過去。大部分人都認為軍警部的目的只是為了擴大民兵訓練的受眾比例,根本沒意識到這事對於軍隊性質的改變作用。即便是執委,也沒幾個人注意到軍警部的這步暗棋,也有可能是根本就沒意識到現在的民兵跟職業軍隊有什麼差別。倒是謝春這個業餘軍事愛好者聞絃歌而知意,立刻便嗅出了其中的味道。

    當然了,即便是默默地改了制,民團的現有運行狀況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什麼變化,但等年底軍警部提出下個年度軍費預算的時候,這件事就會被拿到檯面上來說事了——既然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民兵,那麼之前培訓的這些歸化民士兵就是時候轉為正規部隊了。

    陶東來一本正經地應道:「建立正規軍是勢在必行的事情,我們只是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而已。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只帶著一幫民兵可沒辦法打天下。」

    「怕就怕到時候又有人從中作梗啊!」謝春一臉的擔憂道。他雖然是屬於文職人員,但屁股完全是坐在軍警部這邊的,對於軍警部所遭受的種種「不公正待遇」,謝春心中的怨氣只怕不比軍警部的人少。

    「所以我們得想辦法用軍事手段多掙點錢才行。」陶東來信心滿滿地說道:「利益會讓所有反對者都乖乖閉嘴的。」

    「看樣子陶總是已經有全盤計畫了?」謝春似乎聽出了陶東來的弦外之音。

    「行不行得通,還得跟越南人談過之後才知道。」陶東來抬手看了下時間道:「到時候跟大本營聯絡了,把電台拿出來發個信號吧!」

    休整一夜之後,天色剛濛濛亮時,船隊便啟航出發,準備橫穿北部灣直接前往越南海岸。這段距離雖然只有一百七八十海里,但考慮到洋流、風向等原因,實際的航程是已經超過兩百海里,按照貨船平均在五到七節的航速,不眠不休地走完這段航程也需要至少四十個小時左右,考慮到夜間的航行速度放緩,實際所需的時間會在兩天上下。好在船隊中有「飛速號」這艘領航船,船上雖然沒有GPS導航系統可用,但這條航路就是王湯姆親自制定的,倒也不虞在途中迷失方向或是走了冤枉路。

    又經過近兩天的航行之後,船隊順利越過了北部灣,抵達了越南近海。船隊的第一個目的地仍然是清化,之前黑土港在拓殖階段曾以這裡為主要目標,組織帶走了數以千計的戰爭難民。而在長達一個月的搶運期之後,從交戰區北逃的難民大多知道了在清化附近海岸可以搭船離開的消息,儘管船隊的目的地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在海外某處,但迫於戰爭壓力的人們還是紛紛湧向這裡,等候神秘船隊的再次來臨。

    黑土港方面一度認為那一波難民潮之後,就很難再在清化附近組織到移民,卻不曾想那地方居然變成了難民們的希望所在,甚至還有一些本來已經逃到更靠北地區的人又再次南下返回了清化海岸,指望能從這裡尋覓到一線生機。

    這天上午,當船隊駛到清化河入海口的時候,果然看到岸上仍有不少的民眾聚集,其中還有人大聲叫嚷著:「是神船,沒錯,那艘白色的就是神船!」

    所謂的神船,自然便是指由王湯姆駕駛的「飛速號」雙體帆船了。當初前往黑土港的拓殖船隊第一次在這裡裝運移民的時候,最先靠岸的就是這艘外形十分打眼的「飛速號」。而自那之後,難民之間也有了種種奇怪的傳言,其中之一就是將「飛速號」認作了上天派來拯救他們的神船,而由神船所帶領的這支船隊,將會去的地方自然就是沒有被戰爭所籠罩的世外桃源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3
219.第219章 越南之行(二)

     距離穿越集團的貨運船隊第一次在這裡裝運移民的時間已經過去了足足兩個月,在這段時間裡一直在不停轉運移民的黑土港方面也沒有閒著,管委會甚至還派出了二十多個比較可靠點的越南人,在這裡設了一個救助站,把散亂的難民組織起來,並進行初步的篩選鑑別。這樣每次貨運船隊抵達這裡的時候,就不用再浪費許多時間去慢慢挑選移民了,直接把已經選好的人裝上船就可以走。

    船隊靠岸之後,王湯姆就發現自己所看到的景象與兩個月之前已經是大相逕庭,原本空曠的荒地上現在居然搭建了不少簡易窩棚,甚至還有幾所木屋——那是救助站儲存糧食的倉庫。為了能夠組織更多的移民,黑土港定期會送來糧食、食鹽等物資,讓那些沒有攜帶多少口糧的難民能夠在這裡等到下一批船隊的到來。

    雖然船隊的出現讓岸上的民眾興奮不已,不過這次沒有再出現難民一擁而上的場面,通過救助站的宣傳,在這裡等船的難民都知道需要遵守怎樣的規矩才能得到搭船離開的機會。在此之前倒也不是沒人試圖打破這種規矩,可是這麼幹的人最後都被捆上手腳直接丟進了清遠河裡。大約丟了十來個倒霉鬼下河之後,這裡就再也沒出現過王湯姆第一次抵達這裡時的那種混亂場面了。

    這個辦法是歸化民下士高橋南想出來的,雖然這種處理辦法顯得簡單粗暴,但對於處理難民營混亂局面的效果卻是非常好,也再次證明了「亂世用重典」的必要性。當然,作為和平主義者的顧凱也不是沒對這種處理方式提出過質疑,認為這與穿越集團未來想要建設的「法治」社會並不相符,但站出來力挺高橋南的不僅有他的頂頭上司錢天敦,連周恆行、謝春、田葉友等人都認為這樣做並沒有什麼過錯——黑土港現在並不缺乏勞動力,所以對於那些不服從命令,有可能會成為刺兒頭的傢伙還是儘早排除在黑土港之外比較好,何況這樣做還能順便殺雞儆猴,震一震那些心思不安定的人。

    為此周恆行甚至連孔夫子的話都搬出來了:「政寬****慢,慢則糾之以猛;猛****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意思是對於這些沒有法治概念的越南移民,就應該用嚴厲的措施來糾正他們的行為,讓他們先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就像黑土港開埠之處吊死那四個犯人一樣的道理,如果不是果斷把那幾個人判了絞刑給新移民們上了一課,僅憑從勝利港過來這點有限的管理人員,也未必就能把幾千號移民管得服服帖帖的。

    不得不說救助站在這裡的作用還是比較明顯的,除了維持民眾的基本秩序之外,他們甚至還組織了人手在岸邊搭建了一處棧橋,以供來往這裡的貨船停靠。搭好跳板之後,首先登陸的是軍警部下屬的民兵,這些穿著花綠短衣,手中拿著五尺火銃的士兵一出現,圍觀的民眾就立刻自動地向後推出了一段距離——以前那些鬧事的傢伙,就是被這些奇裝異服的士兵給丟進河裡的。

    民兵們清理出一條通道之後,以陶東來為首的一幫穿越眾才登場亮相。謝春把這裡救助站的負責人,一個三十多歲的越南男子叫了過來,向陶東來等人匯報工作。那個越南人聽說面前這是首長的首長,是來自傳說中的「海漢執委會」,差點便要跪下來行磕頭大禮,好在謝春眼疾手快把他給拖了起來。

    「先帶我們四處看看吧,邊走邊說。」陶東來現在也是領導氣質十足。他原本就是公司老總,穿越之後又一直擔任高官,時間長了身上慢慢就有了上位者的那種威勢。

    原本的日程安排中並沒有在清化的巡視環節,不過陶東來聽說這裡有黑土港的派駐人員之後,就臨時改了主意。雖然駐留這裡的人員都是越南人,並沒有穿越者,但要說起來這些人的身份也算是歸化民了,有必要讓他們感受到來自執委會的關注。

    於是救助站的負責人戰戰兢兢地在前面帶路,領著來自大本營的一群穿越眾參觀了這個位於清化河入海口處的小小難民營。

    救助站這些人被派駐這裡之後,就在本地組織了一批自願移民去黑土港的難民開始搭建窩棚。因為從這裡經過的貨船往往十天半月才有一次,所以簡易的居住點是必須要修建起來的。而隨後來到這裡的難民,在各種宣傳攻勢之下也開始在周邊搭建窩棚,等著傳說中的船隊來搭救他們脫離苦海。

    如果能從空中俯瞰,便可以發現這個難民營的結構是以河邊的簡易碼頭為中心,沿著河岸向周邊地區輻射的一個類似半圓的形狀。最中心的位置便是碼頭和救助站,而外圍則是一圈一圈的窩棚。當有船隊到來的時候,便會接走一批人,空出中心附近的一片窩棚,然後外圍的人逐步向中心處遷入,等待下一支船隊到來。這樣近乎原始的分批移民方法,居然也比較順暢地一直維持了下來,其間也並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不願意服從這種方式的人可以自行離開,如果想要強行插隊,那也會被剝奪移民的資格。

    當然,這駐外的人一多了又沒監督,就難免出現漏洞,最初被派駐到這裡的歸化民當中也有心思比較活泛的,就發現這似乎是一個給自己謀取好處的機會,便向難民索取財物以換取移民的優先權。不過這事後來被押船的穿越眾發現了,直接就在這裡的碼頭上當眾吊死了三個膽大妄為的歸化民,才算是暫時剎住了這股風氣。

    如果黑土港向這裡派駐了穿越者的話,或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但陶東來在看過這裡的居住條件之後,也不得不承認黑土港這樣的安排並沒有什麼問題——相比真正的殖民定居點,這裡的生存條件的確是太差了一些。

    這些難民居住的簡易窩棚裡甚至連張像樣的床都找不到,大多都是用乾草、蘆葦等東西在地上墊了一層而已,就算是居住條件稍微好點的這些歸化民,也不過就是每人多一張從黑土港運過來的木製單人床罷了,除此之外再無別的家具。

    救助站做飯的食堂也建在室外,只有用石頭壘出的幾個灶台,食堂旁邊的窩棚下面是幾口水缸,裝著救助站日常所需的食用水。因為這地方靠近大海,漲潮時海水還會從河口倒灌進來,所以這裡的淡水含鹽量還是比較高的,甚至會超過一般人身體能夠接受的程度。

    對於這種狀況,唯一能採用的淡化方法就只有蒸餾了。食堂裡有幾個灶眼是長期用來生火燒水的,水蒸氣經過冷凝之後,就得到了可以實用的淡水。雖然這個過程比較麻煩一點,但好在燃料不要錢——從黑土港方向過來裝運移民的貨船,每次都會拉來數噸的燃煤,足以保證本地的燃料供應。當然了,採用蒸餾法能夠獲得的淡水極其有限,無法供應給滯留在這裡的所有難民,所以只有救助站的這些歸化民,少數嬰幼兒以及病號才能享用到淡水,大多數難民仍然只能喝到帶著鹹味的水。

    至於伙食也乏善可陳,雖然越南是盛產稻米的國度,但黑土港管委會也不打算用稻米來白白養著這些人,所以這裡的救助站每天只向那些缺少食物的人供應一頓食物,絕大部分人都得等去了黑土港或者勝利港之後,才能夠真正地飽餐一頓。

    最讓陶東來感到不安的是這裡的衛生狀況。雖然難民營建設之初就已經修建了好幾處茅廁,但隨著這裡的難民一批批離開,後來的難民似乎並沒有清理茅廁的意識,在外圍的營地中已經開始出現了屎尿橫流的狀況。而由於本地缺乏醫護人員,這裡的病人基本就只能靠著自己的身體硬抗了,體弱者一旦倒下,就幾乎沒有可能再離開這個地方了。而本地救助站對此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那些患病的人盡快清理出難民營,避免他們身上的疾病在這裡傳播開。

    這種處理手段的效果可以說極其有限,就算明天這裡會爆發一場瘟疫,陶東來也不會覺得有絲毫的奇怪。如此惡劣的衛生狀況,如果黑土港管委會還堅持要派穿越者來這裡駐守,那反倒是一種失職了。

    根據歸化民的匯報,現在這裡的越南難民大約有一千二三百人,聽起來人倒是不多,八艘貨船如果空著過來裝一趟大概就能勉強裝完了。不過實際上貨船從這裡轉運移民的速度並不比這裡人口增長的速度快多少,每天都會有百八十個新來的難民,而負責轉運他們的貨船現在至少要十天才會來一次了。而且來到這裡的貨船也不是每次都能裝人帶走,比如這次的四艘船當中,其中兩艘上裝運了民兵和軍火,並且途中還有其他任務,所以實際能帶移民去黑土港的船就只有兩艘。船上的空間本來就有限,哪怕是全塞滿也不過能帶走三四百人而已。

    簡單巡視過難民營和救助站的狀況之後,陶東來吩咐從船上卸下一些蔬菜瓜果,用以慰問在這裡駐守的歸化民。同時也在言語上鼓勵了一下他們,並許諾他們在完成這裡的工作之後,將有機會舉家遷往執委會的所在地勝利港定居——在那之前他們至少得在清化這地方待到明年。

    不過對於這些歸化民來說,這已經是天大的喜訊了。因為迄今為止,從黑土港出發前往勝利港的運煤船都會帶走一些小孩或是單身婦女,而黑土港管委會對此事的宣傳也是下了相當大的氣力,聲稱只有那些被管委會選中的幸運者,才能有機會去到海漢的大本營,遠在大海另一面的勝利港定居。而勝利港自然就被描繪成了一個人間天堂,在那裡人人有飯吃、有衣穿、有房住,沒有戰爭,沒有地主,更沒有皇帝的存在,每個去到那裡的人都可以過上幸福的生活。

    除了被選中的這些幸運兒之外,普通的民眾只要升級到三級勞工,便可以向管委會提出申請,遷往勝利港。當然了,這種遷居名額也是很有限的,每三個月為一個申請期,而每次申請期的核准比例將只有申請人數的五分之一。因此當這些歸化民聽到陶東來的許諾之後都是興奮異常,這將大大增加了他們在未來遷往勝利港的機會。

    不明所以的陶東來在聽過謝春的解釋之後,才知道原來黑土港方面還有這種宣傳,也是有點哭笑不得:「你們這樣神化執委會和勝利港的地位,短期內或許能有比較好的作用,但從長遠來說不是好事情啊!」

    「先走出去再說,一步步來嘛。」謝春倒是有些不以為然:「以黑土港現有的條件,也很難給這些人描繪出一個美好的前景,奮鬥的目標,那就只能用大本營來說事了。讓他們心裡有了目標,才能安下心來做事嘛!」

    黑土港目前開埠時間不長,勞工等級普遍偏低,所以暫時也還沒有出現符合申請條件的人。這批被選派到清化建立難民救助站的人,從這個角度來說倒是有可能會成為首批因為工作出色而被遷往勝利港的歸化民了。

    完成了巡視之後,陶東來便下令開始讓已經挑選好的移民登船。這次用來裝運移民的兩艘船上除了必要的補給之外,並沒有裝運什麼其他的貨物,所以可以帶走的移民數量也算比較多。在荷槍實彈的民兵注視之下,移民的隊伍排成了長長的兩列,緩慢地向兩艘船上前行。

    為保險起見,這些人在登船前還將接受最後一次身體狀況的檢視。這次的船隊從勝利港帶了好幾個醫護人員,順便就在這裡也派上了用場。這個檢視主要是看看移民中有沒有明顯的傳染病患者,或是身體狀況不適合遠航的人員,類似這樣的人員會被清理出隊伍,失去移民的資格。

    當天下午一點,這批移民終於完成了登船。這次將搭船前往黑土港的新移民共計三百八十二人,這些幸運兒將從此擺脫戰爭的威脅,成為執委會治下的歸化民。而另有七名不幸的倒霉蛋在檢視中被查出身患各種病症,並且因此而失去了移民的資格。

    半個小時之後,船隊從清化河入海口緩緩駛出,調整方向繼續向北行進。第二天下午,船隊抵達了此行的第二個目的地,位於後世海防市境內的涂山半島。

    兩艘裝運移民的貨船並未在這裡停留,它們繼續向北往吉婆島方向航行,將不作停留直接前往黑土港。而另外兩艘裝運民兵和軍火的貨船,則是與「飛速號」一起停靠在了涂山半島的東南端。

    涂山半島這地方,當初第一批探尋黑土港航路的考察隊就已經來過這裡,不過並沒有在這裡登陸。這個呈S狀往東南方向探入海中的狹長半島其實戰略位置相當不錯,當時王湯姆就曾經在報告中提過這個地方,認為在將來條件成熟的時候可以將這個地方佔領,建設一個越南近岸處的戰略支撐點。

    這個構想其實與軍警部想要在珠江口建立據點的理念非常接近,這種戰略支撐點的目的並不是建立大型的軍事基地,而是小型的軍事據點,和平時期主要起到補給、監視的作用。而縱觀越南北部河內以東的沿海地區,這裡無疑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地點——直接連通大陸,地形狹窄易守難攻,有天然的港灣可容船舶駐留。

    涂山半島距離河內約一百公里,有水路直接連通。距離最近的糧食產地不過十來公里,也便於日後的糧食貿易。這個半島最窄處不過百米,以穿越集團所裝備的武器火力,很容易構築一條無法跨越的防禦線,而且島上有制高點,必要時可以構築立體防禦工事。S型的島嶼地形擁有兩個碩大的天然港灣,能容納數艘千噸級的船舶停靠,事實上後世蘇聯人為了停靠軍艦也佔用過這裡多年,直到二十世紀90年代初才從涂山半島撤走。

    軍警部認為如果在這個地方構築一個據點,那麼主要的威脅方向還是來自陸地,而這種威脅完全可以被輕易地控制住。至於海上,軍警部並不認為在目前的北部灣區域會遭到來自海上的威脅,這附近的海岸線本來人口就稀少,甚至連海盜都沒有,根本談不上有什麼威脅。至於說現階段的越南水上力量,並不會比海邊的漁民強上多少。要知道越南的南北內戰打了這麼多年,一直沿著海岸線打來打去,可就是從沒在海上幹過,也足見其海上力量之虛弱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