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1627崛起南海 作者:零點浪漫(連載中)

 
Babcorn 2016-11-29 06:34: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14 620718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7
240.第240章 港區新規劃

     與後世拿著美金拚命為外國人吹噓,將國內的一切問題歸結到體制上的「公知」不同,執委會並不希望像李奈這樣的人日後變成針對大明官府的無腦黑,更不準備把他變成日後大明國內的造反領袖。穿越集團現在需要的是有識之士發自內心的自願歸附,而不是在大明發動鬧劇式的街頭暴動來搞亂社會制度,一個社會安定平穩的大明,才有能力給穿越集團源源不斷地提供原材料和勞動力,並以貿易的方式消化掉勝利港這個初級工業區的大量出產,為穿越集團提供前期發展所需的財富。

    至於說有朝一日穿越集團會不會吞併日薄西山的大明政權,執委會對此的答案是肯定的。相比穿越集團從後世帶來的相對比較先進的社會管理制度,封建王朝的落後體制的確已經限制了社會生產力發展的步伐,到了該改朝換代的時候那就要順應歷史的潮流而動。但現在顯然還不是時候,大明王朝氣數未盡,穿越集團在近幾年中甚至還可能需要設法幫助大明維持國內的穩定才行。

    除了一部分技術上的細節需要保密,勝利港對李奈這樣的大明文人都是完全敞開的。像他這樣的聰明人能從自己的所見所聞中學到多少,領悟多少,那就是他自己的造化了。執委會也沒有指望能將李奈完全拉入到己方的陣營中來,只需讓他意識到海漢治下地區與大明社會的差異,相信他自然就能逐漸體會到兩種社會制度孰優孰劣。

    10月27日,李奈在勝利港逗留的第八天。這天一早,李奈如同往日一樣,到食堂排隊領取早餐。在這裡他又碰上了老熟人,榆林巡檢司的魏平魏巡檢。兩個月沒有見面,魏平似乎比之前胖了不少,看樣子在勝利港的圈禁生活依然在繼續。被軟禁了幾個月之後,魏平現在的心態也比剛來時平和了許多,言行都老實了不少,活動範圍比起兩個月之前也大了一些,可以在整個港區到處走動了——當然想要離開勝利港是不可能的。

    港區管委會的頭頭,同時也是勞改營的前任主管任亮,早就給巡檢司這幫人打過預防針,只要再有一人逃跑,那麼全體連坐,都得進勞改營去當苦役。有了這條鏈子拴著,甚至都不需另外再佈置人手進行看管,巡檢司這些人都會自動互相盯緊,唯恐有哪個膽大妄為的傢伙瞅空子逃跑。

    當然了,在勝利港住了幾個月之後,這幫人慢慢也意識到住在這裡的好處——不用風吹日曬、不用做事、一天三頓吃現成的熱菜熱飯、月底還有銀子可拿,上哪去找這種好差事?逃回崖州,那鬼地方還不如勝利港呢!雖說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但時間長點似乎就已經習慣了,只要不出去惹是生非,海漢保安們似乎也不會有閒心來管自己這幫人在做什麼。甚至有兩個閒不住的傢伙,因為以前當過木匠,居然自己跑去造船廠那邊做幫工去了。

    對於巡檢司這幫人在態度上的逐漸轉變,任亮認為這已經是出現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一些跡象,被劫持者對劫持者逐漸產生認同甚至依賴,是一種非常奇怪但又實實在在的心理現象。魏平甚至在給崖州的工作報告中主動用「政通人和,百廢俱興」這樣的言語來形容勝利港的高速發展狀況,另外還有人已經向港區管委會提出了申請,希望能把崖州的家人接到勝利港來定居。

    魏平當然不會甘心在勝利港就這樣被一直圈禁到離職,他還是希望能夠多做一點事情來體現出自己的價值——水寨那個羅升東每次來勝利港,幾乎都是與海漢人的上層人物打成一片,而自己想見一下港區管委會的海漢頭目反映屋頂漏水問題,都還需要提前向執勤的保安申請約見,這待遇也差得太遠了一點。而前次羅升東來勝利港的時候,也給他帶來了家書一封——魏平的同知姐夫明年就要光榮退休了,現在已經開始在為退休後的生活作打算,這意味著魏平最大的一座靠山正在以倒計時的方式慢慢消亡,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魏平現在自由度大了,每次羅升東的船在港口裝貨的時候,他也會有意無意地去碼頭上看看。當看到水寨的戰船每次都裝著少則幾千,多則上萬斤的海漢精鹽離開的時候,魏平終於明白當初來勝利港的途中,羅升東為什麼要說自己是「狗熊掉進蜜罐裡」——這跑一趟至少就是幾百上千兩銀子的進賬,跟海漢人混的確好掙錢啊!可惜當時自己沒明白這話的真諦,否則現在何須把那每月五十兩的「巡檢司辦公經費」看成了救命稻草,人家羅升東只需跑上一趟,差不多就相當於自己在勝利港坐一年牢所換來的收入了。

    而且魏平還注意到,最初羅升東帶來勝利港的船不過一兩艘,偶爾多一點但最多不會超過五艘,但最近來勝利港的水師船隊規模卻是越來越大。十多天之前,羅升東居然帶了近二十艘大大小小的戰船民船組成的船隊衝進了勝利港,魏平幾乎就以為這傢伙是要忠跳反,攻打勝利港了。不過最後的結果卻是羅升東特地組織的船隊,來幫海漢人運送移民去東邊的新港。魏平雖然吐口唾沫暗罵羅升東的無恥狗腿行徑,但心裡多少還是有點嫉妒之情——海漢人據說在東邊新港要建一個更大的鹽場,想必到時候羅升東掙錢的速度會更快吧?

    魏平知道私鹽的生意自己已經插不進腳,這一點羅升東早就給他說明白了。自己想要在勝利港熬出頭撈些好處,恐怕最後還是要著落在自己的官方身份上——這也正是海漢人把自己這幫人養著的唯一原因。因此前次李奈來訪勝利港的時候,魏平想法設法跟李奈搭上了關係,並且說服了他替自己出頭,向海漢人提出了重獲自由的要求。當然了,這種待遇也得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例如說榆林巡檢司從此就聽命於海漢執委會的調遣。雖然當時沒有立刻獲得執委會的批准,但也並沒有被駁回,最後的說法是需要時間再研究研究。

    魏平不知道海漢人還需要研究什麼,但至少說明這事還有一線希望。從「福瑞豐」在港區圈地開始,魏平就意識到自己要想出頭,那就必須指望勝利港趕緊繁榮起來,來往這裡的大明商人多了,自己這個巡檢司才會有存在的意義。

    魏平想了幾個月,已經把事情想得很透徹,羅升東做得,老子做不得?羅升東能幫海漢人跑腿,老子身為榆林巡檢司正九品巡檢,大小也是個地方官,日後出面幫海漢人處理一些外來明人引起的糾紛還是能管用的。這海漢人轄區內的民政、治安、稅賦等等事務,巡檢司都可以出面代為處理,可不比那只會跑腿也只能跑腿的羅升東有用得多?

    當然了,要實現這一目標,前提依然是勝利港的繁榮,所以魏平在這段時間裡對外來客商的期待度甚至比執委會還高,沒事的時候就去碼頭邊待著,指望下一刻就有百八十條商船一起出現在榆林角的海面上。當然這個場面暫時還不可能出現在目前的勝利港,除了崖州和廣州的少量固定客商之外,現在來勝利港進行貿易的商人大多都是從北邊的儋州、瓊州府城慕名而來,數量不算多,規模也不大,都是來出售一些原材料,或是送來一批移民,然後購買一批海漢玻璃製品回去。

    就在李奈的船隊抵達勝利港三天之前,魏平終於有機會出面替海漢人處理了一樁小小的麻煩。一艘來自儋州的貨船因為貨物裝運問題與碼頭工人起了糾紛,眼看著要發展成群毆的架勢,正好在碼頭扮演望夫石的魏平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趕在海漢保安抵達之前出面平息了這場衝突。事後抵達現場的任亮在聽取完事情經過之後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拍拍魏平的肩頭便走了。不過過了兩天,便有人來巡檢司傳達了執委會的新通知——巡檢司的辦公地點會在近期進行搬遷,從現在的一號基地外面搬到勝利港碼頭附近。

    雖然這段搬遷距離其實不過幾百米,但對於魏平來說,這絕對是來到勝利港之後最大利好消息。離開一號基地的旁邊,就意味著海漢人放鬆了對巡檢司的監視力度,而搬到碼頭附近,那就說明海漢人也認可了巡檢司在處理外來人員糾紛上的能力,今後會把巡檢司當作勝利港的一塊對外展示的招牌來使用了。

    被圈禁了幾個月之後,魏平倒也沒有被突如其來的喜訊給沖昏頭,他知道海漢人這樣的安排是給自己一個表現機會,但也僅僅只是一個機會而已,日後能不能得到進一步重用,那還是得看自己的表現能不能合海漢人的心意了。

    李奈的再次到來讓魏平又吃了一顆定心丸,「福瑞豐」既然已經開始在本地修建商棧,那麼來自大陸地區的客商逐步進駐到勝利港似乎也只是時間問題了。吃完早飯之後,魏平便邀請同樣閒著無事的李奈去碼頭上走一走,順便看一看港區管委會給巡檢司新劃出的地皮。

    兩人一邊走,一邊就之前達成的合作協議又作了進一步的詳談。按照雙方上次的協議,「福瑞豐」的商棧在勝利港建成之後,巡檢司這邊要為其充當保護傘的角色——當然這種保護是面對其他的外來客商,而並不是針對海漢人,魏平也沒那膽子敢跳出來多事。而「福瑞豐」方面,則會為巡檢司的這種保護行為提供一定的報酬,這種報酬的形式可能是貨物,也可能是現銀,具體還要看雙方商議的結果。魏平估計僅此一項所能獲得的收益,足以遠超現有的「巡檢司辦公經費」。

    新巡檢司的選址距離這個月剛剛竣工的新貨運碼頭非常近,沿著海岸線展開的長達三百餘米的這處碼頭將是今後幾年當中勝利港對外的主要停靠碼頭,未來從其他地方來此貿易的商船都將在這裡停靠。在碼頭的後方,已經規劃出了佔地數百畝的貨場,之後在這裡還會修建大型的儲貨倉庫,散貨堆放場,以及連接軌道運輸系統的煤炭專用輸送通道等等。上百名勞工正在幾個工頭的指揮之下平整這裡的地基,並將規劃區域內的樹木全部砍倒移走。

    「若是在我大明治下,如此規模的碼頭或需一兩年才能完工,海漢人善於營建可見一斑。」李奈看著這裡的勞動景象,不由得嘆道。上次他來這裡的時候,整個碼頭的工程才完成了三分之二,李奈估計能在年底前完工就算海漢人能幹了,想不到時隔兩月再來,不但這碼頭已經完工了,甚至連後面的貨場都已經開始進入到施工狀態了。

    魏平應道:「在下每天看著,倒是不曾察覺這營建速度之快。以在下看來,海漢人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修建碼頭,還是在於其做事的條理性,事無鉅細全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就連勞工的吃飯時間也是計畫周詳分批進餐。據在下的觀察,這幾個月下來,只要這天色亮著,碼頭工地上就絕無停工的時候,營建速度如何能不快!」

    李奈聽得連連點頭道:「這套營建方式恐怕不止用在這碼頭一處,海漢人的處處工程都是按此處理,他們才能在數月之間建成了如此的局面。」

    在新貨運碼頭投入使用之後,原來的碼頭也會做進一步的改擴建。登陸初期所建的碼頭規模已經逐漸不能適應目前的海運需要,建設部準備將其按照客運碼頭的標準進行改建,今後作為本地的移民碼頭來使用。而至於未來的軍用船隻停靠的泊位,執委會並不打算放在港區現有的碼頭區域之內,將其規劃到了港灣東邊的軍營區沿岸,即後視榆林軍港的潛艇碼頭所在的位置。這樣守衛勝利港的武裝力量可以做到海陸一體,戰時調配數量有限的軍事人員也會更加方便一些。

    當然,在遠景規劃當中,勝利港最終還是會成為以軍事為主要用途的軍港,而貨運、客運的碼頭,將隨著三亞地區的開發腳步逐步西移,放到位於內河區域的三亞港裡。

    李奈和魏平沿著已經建好的道路徜徉在新碼頭區域內,後面還有執委會派來的蔣三遠遠地跟著。這裡已經完成地基平整的區域內到處都插著木板,上面寫明了地塊的用途,如一號貨倉、貨物登記處、貨幣兌換處等等。最後還是眼尖的李奈率先看到了寫著「大明榆林巡檢司」木板:「魏兄,便是此處了!恭喜恭喜!」

    劃好的用途的地塊目前只是樹立了標牌,並且用短樹枝插在地上當作分界線,標註出了大致的範圍。魏平目測了一下,這塊地皮其實也不大,大概一畝地都還差點,相比管委會劃給「福瑞豐」的五畝地,這麼小塊地方實在有點寒磣,不過比起現有的巡檢司小院,卻已經大了有足足五倍,這麼看起來倒也說不上虧待,畢竟人家「福瑞豐」是有好幾樣生意要開,而巡檢司不過就十來個大男人而已,佔那麼多地皮來也沒多大用。

    魏平心裡早就樂開了花,臉上卻肅然道:「就是不知何時才能建成,以彰顯我大明正統!」

    李奈心中不禁腹誹,現在你自己都是靠海漢人養著,就別裝什麼忠臣了,這話要是隔牆有耳被有心人聽到,回頭海漢人把這木板一撤,恐怕你魏巡檢魏大爺還是得乖乖滾回那小院子裡繼續蹲著。正統……堂堂大明水師都在給海漢人當跑腿了,你個九品巡檢還在這裡談什麼正統!

    當然了,這種話想歸想,李奈還是沒有淺薄到直接說出來,當下只是向魏平連連道賀。魏平說完這話大概自己也有點心虛,當下便打住了這個話頭,岔開了話題道:「這地方倒是不錯,前方正對著碼頭,在此登岸的外地客商第一眼便可見到巡檢司。」

    李奈點點頭,扭頭看了看左右道:「左邊是港區安全保衛處,右邊是港務中心,應該都是海漢人的辦公之處。」

    「港務中心在下倒是知道,是港區管委會處理日常事務之地,這安全保衛處又是何物?」魏平看了之後也有點疑惑了。

    「安全保衛處就是保衛港區安全的機關。」不知何時,任亮居然出現在了他們身後不遠處,顯然已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簡單來說,職能就跟巡檢司類似,主管治安事務。」

    魏平一聽臉色就變了——好不容易才把巡檢司正了名,準備搬到這邊來辦公了,旁邊居然直接來了個職能重合的衙門?這簡直就好比把東廠跟錦衣衛變成了鄰居,而且自己還是弱勢的一方,以後還能不能愉快地保境安民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7
241.第241章 魏平的作用

     饒是魏平已經在幾個月的軟禁生活中磨掉了不少棱角,但這事關系到自己未來前途命運,魏平忍不住向任亮質問道:「執委會如此安排,可是信不過在下?」

    李奈一聽要糟,心道你這口氣完全就是坐牢沒坐舒坦還想接著玩,可別忘了面前這位的出身,一句話就能讓你滾進勞改營去當下等苦力。李奈趕忙開口勸解道:「魏巡檢慎言!」

    任亮卻不以為意,笑眯眯地說道:「慌了?執委會這樣安排當然是有目的的,跟信不信任沒什麼關係。」

    魏平輕輕哼了一聲,臉色稍緩,心道不是信任問題就好。李奈卻是聽懂了任亮話裡的意思——跟信不信任沒關係,那就是說從頭至尾執委會都沒打算要信任巡檢司和魏平。

    「榆林巡檢司的職能是什麼,你還記得你怎麼給執委會說的嗎?」任亮對魏平問道,可不等魏平答話,他又接著繼續說道:「保安保安,管的就是保境安民,所以這方面的事情,交給我們的保安來管就行了。他們要是管不下來,我們還有武裝民兵可以用,沒有必要勞煩巡檢司的各位弟兄。」

    魏平聽得咬了咬牙,卻又無從反駁。港區到處都能看到那些背著藤牌提著短木棍子的海漢保安,而且現在他們的服裝從最初的花綠短衣換成了一身皂色衣褲,更是十分打眼。魏平雖然覺得這些保安的武力值遠遠不如自己,但他們一向都是集體出動,根本不會講求什麼單打獨鬥,要論總體戰鬥力那的確是遠遠超出了巡檢司。

    何況港灣對面就是海漢的民兵軍營,划船過來只要片刻便到,而民兵的戰鬥能力那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了。不但每個民兵都統一配發了海漢火槍,而且據說他們還有不少海漢大炮——魏平可是不止一次看到海漢火炮在碼頭上裝船了,既然海漢人敢把這種利器往外邊賣,那只能說明他們手上的存貨已經足夠多了。據說水師把總羅升東也在海漢人手中吃過小虧,但看看羅升東在海漢人面前那種卑躬屈膝的模樣,魏平總覺得他當初恐怕不僅僅是吃了小虧而已。總之不管怎樣,至少在崖州,甚至是整個瓊州島,魏平認為都找不出任何一支武裝力量能跟海漢民兵正面抗衡。

    「我們讓巡檢司搬到港口,並不是讓你們來負責港區的治安,執委會也不希望巡檢司過多插手本地的事務。」任亮這次就把話說得很明白了:「巡檢司只要在外來人員引起糾紛的時候出面就行了。保衛處負責處理,巡檢司負責善後,分工就是這麼簡單。」

    魏平雖然還是有些忿忿不平,但他還真沒勇氣開口拒絕這個擦屁股的工作——他要敢這麼做,恐怕真的就再沒有機會走出巡檢司的小院了。

    不過魏平的城府還沒有深到能隱藏住自己的真實情緒,他心中的感受基本都立刻表現在了臉上,任亮嗤笑一聲道:「我們給巡檢司的酬勞比崖州官府高得多,要巡檢司做的事情卻少得多,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任亮不問還好,一問這個,魏平的脾氣就又上來了:「在下本是朝廷任命的一方官員,在此地處處受到轄制,那羅升東不過是藉著職務之便行商,為何卻能在勝利港受到禮遇?莫非是他七品官的腦袋真比我這九品官要大些不成?」

    任亮聞言不禁失笑道:「原來如此!難道你是嫉妒羅升東掙得比你多?」

    「在下豈是那種貪圖錢財的小人!」魏平咬死不肯承認。

    任亮想了想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羅升東會在我們這裡得到禮遇?」

    「無非是善於逢迎拍馬而已!」反正當事人也不在場,魏平乾脆就毫無忌憚地怒黑羅升東。

    任亮搖搖頭,轉向李奈道:「李先生怎麼看?」

    李奈的看法的確就比魏平客觀多了:「以在下之愚見,羅把總所得之禮遇,其根源還是在於他能為本地帶來的好處有多少。」

    任亮微笑道:「請繼續。」

    「貴方選擇這處地方開埠建城,優勢在於此地的環境,不但擁有天然良港,且周邊地區幾乎全為無主之地,但劣勢也很明顯,此地遠離大城,與外界互通有無必須通過海路運輸,可以說海路便是貴方的發展命脈!」李奈一邊整理自己的思路,一邊慢慢地說道:「而羅把總的作用就在於,他可徵調崖州水寨的船隻,為貴方擔當起一部分的海路運輸之需。而且他的身份放在那裡,也無人敢於清查戰船上的貨物,可為貴方的貨物輸出省去不少的麻煩。」

    李奈這番話也算說得很客氣了,海漢與羅升東之間的關係明明是官商勾結干走私的勾當,經他這麼一說倒是顯得很平常了。不過好在這幾個人都很清楚其中的內情,倒也不需要把事情完全說破。

    「魏巡檢,你聽懂李先生的意思了嗎?」任亮轉頭對魏平問道:「不要問海漢給了你什麼待遇,先問你自己能為海漢做些什麼事!」

    魏平愕然失神道:「什麼事……什麼事……」

    這問題他在此之前也曾想到過,只是沒有深入地去考慮。魏平認為自己只要能幫海漢人處理一些外來人員造成的麻煩,就足以換取至少跟羅升東同等的待遇,但現在看來這種想法似乎還有點想當然了。

    以海漢人的現有能力,他們已經有足夠的實力能夠自行處理外來者造成的麻煩,之所以還要把巡檢司留著並推到前台,為的無非是藉著大明官府這塊招牌嚇唬不明真相的外來者而已。但僅僅如此,巡檢司能夠給海漢所帶來的實際利益其實是很有限的,跟每個月來勝利港好幾趟的羅升東的確沒得比——人家一次就拉走價值上千兩銀子的貨,還能送來不少移民,這可不是巡檢司阻止幾次水手鬥毆能相提並論的事情。

    不過羅升東的差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做,首先得有一個水師軍官的身份才行,這就已經基本堵死了絕大多數人進入這行的路子。但魏平在勝利港盯著港口已經連續盯了幾個月,他深知海漢人在海運能力上的缺口並不是一個羅升東就能夠填補的,既然任亮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那自己若是不主動試一試,恐怕就錯過了這個大好的機會。

    「任長官可否為在下指一條明路?」魏平想明白了其中關鍵,便收起了之前的態度,恭恭敬敬地抱拳鞠躬道。

    任亮沒有急著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招招手,將站在遠處的蔣三喚了過來:「蔣凱申,你帶李先生去別的地方轉轉。」

    李奈明白這是任亮有些事情不好當著自己的面講,便知趣地告辭離開了。

    待蔣三帶著李奈走出一段距離之後,任亮才對魏平說道:「我們做事是很公平的,你能給我們帶來多少好處,從我們這裡就能得到多少禮遇,我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敵人,但也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朋友。」

    「是是是,任長官說得是!」魏平忙不迭地應道。他已經意識到任亮支開李奈是一個信號,必定是海漢人有某些事情希望交給自己去完成,而這事不便讓作為外來人的李奈知道——這極有可能便是自己命運的轉機了。

    任亮停下來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魏平的神情,確定從他眼中已經看不到先前的火氣之後,這才不慌不忙地說道:「魏巡檢,你家裡現在都有些什麼人在崖州?」

    魏平一愣,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應道:「在下父母早逝,只有姐弟兩人相依為命,現今只有姐姐一家人住在崖州。」

    「你姐夫是現任的崖州同知,沒錯吧?」任亮也懶得跟他慢慢繞來繞去地兜圈子,直接點明了題意:「你跟你姐夫的關係如何?」

    「錯是沒錯,但這……這是何意?」魏平一時沒有回過味來。

    「意思是你說話在你姐夫那裡能起作用不?」任亮不得不更加直接地提出了問題。

    「在下姐夫對人要求甚為嚴苛,若非必要,在下一般也不願主動去見他……」魏平見任亮臉色往下沉,趕緊補充道:「不過他們夫妻甚是恩愛,姐姐說什麼,姐夫都會照辦的,在下這巡檢一職,便是姐姐為在下求來的。」

    「就是說你們家是你姐姐當家說了算?」在得到魏平肯定的眼神之後,任亮終於說出了真實目的:「現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姐夫表態,如果你能辦妥了這件事,那你就可以享受跟羅升東同等的待遇!」

    「可以來去自由?」魏平不問事情內容,先問自己所關心的問題。

    「可以。」

    「可與貴方進行貿易?」

    「可以,不過鹽是不行了,你到時候挑別的行當做吧。」

    「那在下便大膽先應下了!」得到了任亮的承諾之後,魏平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但不知貴方需在下姐夫表態何事,請任長官說明,在下立刻修書一封送回崖州勸說姐姐。」

    「事情很簡單,明年不是崖州高官都要集體退休嗎?知州、你姐夫、衛所的千總,還有水寨的參將,都到時間該讓位了。執委會希望你姐夫能夠提前表態,支持章通判接任崖州知州的職位。」任亮言簡意賅地說明了內情,渾然不顧魏平臉上的複雜表情。

    這事是月初時候羅升東來勝利港時對陶東來所說,不過當時羅升東打的主意是幫幾位即將退休的老大人傳話,讓海漢人去佔了鳳凰鎮的土地,然後留出一片給幾位老大人當回扣。但由於穿越集團並不急於要開發鳳凰鎮那邊的地域,陶東來便拒絕了他的這個建議。不過關於崖州高官明年要集體退休這個重要消息,陶東來倒是並未就此放過,而是借此又生出了新的計畫——設法推動羅升東的老丈人接任知州職位,借此來進一步掌控住整個崖州地區的局勢。

    這個計畫難度的確不小,因為直接介入大明官場的利益爭奪對於目前的穿越集團來說還算是一個比較艱巨的任務,羅升東的老丈人即便有這個心,也還是得與其他的競爭者爭奪這一職位。而作為崖州的最高行政長官,從五品的知州職位是需要吏部文選司下任命書才能定下的,遠在崖州的穿越集團根本無法干涉到遠在北京的人事任命。但這個計畫也不是全無實現的可能,因為崖州的特殊環境,這個級別的地方官員幾乎都是從瓊州島本地選擇繼任者,那麼從業經驗和上司同僚的推薦就顯得格外重要了。

    羅升東的老丈人論資歷已經在瓊州島當了十多年的地方官,也是從底層一步一步慢慢爬上來的,對本地的風俗民情,地理環境都十分熟悉,又當了好幾年通判,對民政治理方面也算積累了足夠的經驗。論品級現在已經是正六品,升任從五品的知州也完全合理合法。如果能夠再加上幾位即將離任地方官的聯名推薦,那這競爭條件就更加充分了。

    以羅升東目前的影響力,至少能夠讓崖州水寨的何參將投出寶貴的一票,而且極有可能說服衛所那邊的千總也站到自己這邊,畢竟大家都是武官系統的人,這種時候當然要幫自己人一把。這樣一來,地方軍政大員的四張推薦票就已經拿到一半,有了成事的可能。

    羅升東當時雖然沒有提及到魏平這邊的家世,但後來還是在執委會討論此事的時候被有心人提了出來——搞定魏平,就有希望搞定他姐夫的那一票了,四票能得其三,那羅升東老丈人上位的可能性又會增加不少。

    雖說這樣做仍然無法直接影響最後的任命,但執委會認為盡人事聽天命,該做的事情還儘可能做得充分一些,何況搞定魏平也未必需要穿越集團真的付出多少交換利益。加之魏平最近一段時間的表現似乎還算不錯,執委會便決定給他一個機會,並把這個任務委派給港區管委會的任亮——以後榆林巡檢司搬到碼頭,在行政關係上就隸屬於港區管委會了。

    沒錯,現在的執委會就是這麼任性,雖然巡檢司這個編制是屬於大明的,但執委會認為巡檢司這幫人現在完全是靠穿越集團的財政在養著,那在自然是應該接受執委會的領導,為穿越集團做事才對。至於說他們的身份,當然還不可能直接被列入到歸化民,但起碼可以從「敵對」等級調整到「可用」等級,替軍警部節省下一些人力資源。而對於這種決定,不管是崖州官府還是榆林巡檢司,相信都不會有反對的聲音傳出來。

    魏平的心理卻是有些複雜,一方面他很想重獲自由,並且能像羅升東那樣獲得海漢人的禮遇,與海漢人合作做點買賣,愉快地賺取銀子;但另一方面想到此事需要說服自己那個整天板著臉,自己稍有錯失便會遭其大聲訓斥的同知姐夫,又忍不住有點想打退堂鼓。而且一旦羅升東的老丈人上了位,那羅升東這傢伙豈不是在兩頭都能借勢了?但剛才話說得太滿,牛皮都已經吹出去了,現在要再收回來肯定不可能。

    魏平嘆了口氣,試探著問道:「不知貴方對此可有時限?」

    「三十天之內把推薦函寫好,這樣才來得及在過年前送到吏部,正好能趕上開年後的吏部選官。」任亮已經得了執委會的授意,對於其中的門道也是一清二楚。

    「這……時間是否稍微緊了一些?」魏平畏畏縮縮地試探著問道。

    「時間如果不緊,你覺得我們會需要找你去做這件事嗎?」任亮略帶嘲諷地說道:「要是多得一兩年,我們就算用銀子買,也把崖州買下來了,還費這勁幹嘛!」

    任亮雖然這個牛皮吹得有些大,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崖州勝利港兩地之間的實力轉化現狀。魏平在這裡住了幾個月,親眼見證了勝利港的發展速度,這地方只要不發生大的變故,一兩年之內肯定就會比崖州更加繁榮了。海漢人到底有多有錢,魏平不知道,但能把幾十上百萬斤鐵打造成鐵船扔在岸邊當風景看,這種土豪法恐怕在整個大明都不會找到第二家了。要用銀子買下崖州,或許真的不是在胡亂吹牛。

    任亮看魏平一直猶豫不決,便催促道:「事成之後,你也可以去買幾條船,跑跑海運,收入比你在勝利港蹲點高得多……我知道你怕什麼,回頭執委會跟羅升東那邊打聲招呼,到時候你掛著崖州水寨的旗號出去就是了。你幫了羅升東這個大忙,他肯定也得感謝你。」

    魏平聞言眼睛一亮,這可是比巡檢司搬家實惠多了,弄兩條船往北邊運些海漢商品,肯定比在勝利港維持治安要掙得更多。

    打定了主意,魏平深吸了一口氣道:「既然執委會如此看重在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在下盡力而為便是!任長官切莫忘了今日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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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第242章 駐廣辦的促銷手段

     魏平知道這大概是海漢人給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了,錯過了這個村,自己就真的會失去了利用價值,而以海漢人現有的發展速度,再過一兩年,他們或許就不再需要榆林巡檢司這個擋箭牌的存在了。這事辦好了,那日後自然是好過得多,有羅升東這個範本在前,魏平估計自己最差也能混個「代理商」的資格,屆時銀子肯定是大大地有,也不會再被海漢人限制了人身自由。

    但若是沒按海漢人的要求辦好這件事,那自己今後最好的結果就是在榆林巡檢司裡一直被關到離職,或是海漢人不再需要巡檢司為止。這兩廂比較下來,到底該怎麼做魏平心裡已經有了數。

    不管是任亮還是執委會,卻並沒有把魏平的作用看得太重。穿越集團對崖州的蠶食已經是在進行之中,不管最後能不能把羅升東的老丈人推上知州的位子,這種趨勢都不會改變。即便是沒能達成這個目標,也無非就是日後多費一些手腳而已,還不至於影響到穿越集團的擴張計畫。

    就在這天下午,李奈和魏平親眼目睹了勝利港開埠以來最大的一波海外移民潮到來。五艘四百料的海船魚貫駛入港灣,每艘船上都裝著數以百計的移民。這些人正是穿越集團與北越政權達成協議之後,首批從北越涂山半島大批運回的「合法移民」。

    這批移民一共有八百餘人,其中有近五百人是戰爭中俘獲的南越士兵或者民伕,一百多人是從升龍府大牢中提出來的重刑囚犯,剩下的少數人是鄭氏從升龍府附近的戰爭難民中徵召而來。對於鄭氏來說,這種人口換軍火的交易在短期內是很划算的,北越有大量的戰俘、犯人和成千上萬的戰爭難民需要處理,而當權者並不樂意拿出糧食把這些人供養起來,與其讓這些人留在安南國內成為治安隱患,倒不如交給急需人口的海漢人,換取海漢商品,特別是軍火的長期折扣和穩定供應。至於說這些移民的整體素質,倒是基本都以青壯為主,北越方面並沒有在中間參雜老弱病殘充數的跡象。

    李奈和魏平看到如此多的青壯不斷地從船上登岸,都是吃驚不已。他們也知道海漢人在勞力方面一直存在比較大的缺口,但勝利港的移民數量一直都不緊不慢地保持著每月幾百人的輸入速度,而且來的時候都是零零散散的,頂多一兩百人而已,從沒有出現過這麼大的規模。

    李奈驚疑不定道:「魏兄久居勝利港,可曾見過眼下此種狀況?」

    魏平連連搖頭道:「在下也是首次見到他們一次運回這麼多人!難怪這個月他們一直在西邊的山腳下趕著建房,原來就是為了接收這批人。」

    民政部門為了接收這一批移民,從陶東來回到勝利港之後就已經開始在做準備工作。中間這二十多天時間裡,已經將原有的移民隔離區規模擴建了一倍有餘,目前隔離區內可以同時安置一千二百人居留,基本能夠滿足每月兩千到三千之間的移民輸入量。

    新移民們下船之後就被以百人為單位集中到碼頭的空地上席地而坐,周圍是提前調集過來的大量保安和民兵。由於這批移民中有大量的戰俘和罪犯,執委會對於他們可能會引起的治安問題也格外重視,專門為此佈置了重兵到碼頭上維持秩序。軍警部也提前得到了授權,如果新移民中有人帶頭鬧事,那麼軍警部有權進行任何有助於平息事態的現場處置措施——比如說直接槍斃幾個不聽話的刺頭來殺雞儆猴。

    不過實際上倒是沒有出現軍警部所擔心的那些狀況,新移民們普遍都表現得很順從,這大概也是與他們在航程中所接受的海漢政策宣講有一定的關係。為了這次運回的移民,民政部門還特地徵召了一批之前表現較好的越南歸化民,讓他們在這次去越南運移民的船上充當了宣傳員的角色,讓這些移民在來此的路途中就知道他們的目的地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到了這裡之後又需要遵守哪些規矩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這批移民中有大部分都是戰俘和罪犯,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更看重這次遠渡重洋所獲得的生機。如果他們沒有來到這裡,那麼絕大部分人最後的結局就是被處死,而且頭顱會被掛在升龍府的城門上,用來炫耀武功或是震懾民眾。

    當然了,這些人即便來到了勝利港,也並不意味著他們的人生就此得到解脫。事實上他們當中的相當一部分都會被送去田獨挖礦,基本上就是被直接劃進了勞改營的編制——現在的勞改人員全部都集中到了田獨鐵礦勞作,以便於監控和管理。在礦上干滿三年之後,這些人才能有機會獲得歸化民的身份,但這還得看他們是否有足夠好的身體來熬過這三年。

    按照軍警部10月出爐的最新統計,勞改營設立半年以來,共有三百餘人被收監接受勞動改造處罰,其中有七十多人因為表現良好或者刑期服滿獲得了釋放,但沒能熬得住高強度的勞動而死在勞改營的人,每個月都保持在了兩位數,前前後後已經死了八十來人。也就是說被收進勞改營的犯人,每四人中間就有一個倒霉的傢伙熬不到重獲自由的那一天,至於像高橋南這樣勞改營出身還能混出名堂的更是鳳毛麟角。

    而這批移民的到來,倒是為勞改營又補充了編制,正好也顯示出了軍警部提前要求擴充軍力的前瞻眼光——這要不多訓練一批民兵出來,那還怎麼看守突然就多出來的幾百苦役?

    不過這些人當中也會有一部分幸運兒逃過勞改營的苦役生涯,民政部門會對這些戰俘和犯人進行甄別,挑選出他們中間有一技之長的人,例如工匠、水手、馬伕等等,這些人會被分配到各個對口單位去服勞役,而他們獲得歸化民身份所需的時間會比勞改營的小夥伴們短得多,只要三個月之內不犯大錯,便算是過關了,如果中間有立功表現還會進一步縮短這個時間。

    而少量的難民則會在短暫的隔離觀察期結束之後,就被分配去新建的鐵爐港安家。執委會打算在那裡集中安置北越移民,以減少大批北越移民到來可能會給勝利港造成的社會動盪。鐵爐港的一期開發就需要上千的勞工定居當地,待一期完成之後,執委會還準備逐步開發鐵爐港以北至陵水之間的廣袤沿海平原,屆時安置更多的北越移民也不會成為問題。

    而同一天時間,駐廣辦在廣州開設的「海漢書局」也正式開始對外營業了。這個書局是在何夕的倡議之下開設的,目的就是為日後面向大明的文化輸出作準備,為此駐廣辦又掏一千兩銀子,在廣州城裡買了一個小院子。

    當然了,由於現在的田獨造紙廠還處在製造衛生紙為主的技術摸索階段,穿越集團自身還不具備印刷出版的能力,短期內想自己出書的可能性不大,因此書局在初期並不以盈利為目的,店內所陳設的書籍也是大明境內流通的各種經史子集。作為穿越集團的重要合作夥伴,「福瑞豐」也在這天為書局送來了數套購自江浙一帶的精裝雕版書籍當作賀禮。

    相比於廣州城內的其他同行,「海漢書局」也比較有自己的特色,店裡的書籍並不僅僅是用來出售的,顧客們可以在店內免費借閱,更類似於小型圖書館的性質。有施耐德這個商業奇才坐鎮指揮運作,炒作手段自然不是問題。開業之前一週,整個廣州城就已經在到處傳說,這間書局的後台老闆便是現今廣州城最流行的玻璃文具供應者,因此開業這天除了吸引到大量的文人墨客到場圍觀之外,一直在尋找貨源的各路商家也都派人前去一探究竟。

    關於這種炒作方式,「福瑞豐」方面也曾表示過不滿,因為按照雙方的協議,「福瑞豐」是海漢玻璃製品在兩廣地區的唯一代理商,雖然這個資格是有時間限制的,但協議內也有規定,海漢方面不能將玻璃製品在大陸地區直接出售給其他商人。

    這就能看出當時李奈簽訂協議時被執委會的嘴炮們鑽了空子——海漢人雖然不能在大陸地區直接出售商品給第三方,但如果第三方自行去勝利港進行採購,卻不在此限制之列,而這也正是駐廣辦想要達到的宣傳目的之一。只要告知這些商人去哪裡進貨,利益趨勢之下,他們自然就會派船前往勝利港交易,而這樣也能促使勝利港的自由港名聲能夠更快更廣泛地為人所知。

    對於施耐德的這種解釋,就算是老狐狸李繼峰也只能打掉牙往肚裡吞了,誰讓他當初派了個沒經驗的老三去勝利港談生意呢?不過好在「福瑞豐」已經拿到了海漢方面的最惠待遇,至少今後在進貨成本上不會高於任何一家競爭對手,起碼還佔了個出場時間早,顧客印象深的便宜。而且施耐德也表示,「福瑞豐」現有的代理商品仍然享有獨家代理權,海漢方面即便是要賣給其他人也不會在廣州賣,並且絕對不會賣一模一樣的東西,這樣才算是安撫住了「福瑞豐」一方。

    按照事前協議,駐廣辦不會在「海漢書局」出售那些令廣州商人眼紅不已的獨家商品,但這並不妨礙施耐德用此來做一次大大的宣傳活動,順便教一教「福瑞豐」,好東西不一定需要直接賣現錢才能產生收益。在書局門外兩邊的牆上,便貼著一大串告示,內容都是關於開業期間的活動內容。

    所謂的活動,簡單來說就是兩個字——抽獎。這種在後世已經被各路商家玩爛了的把戲,在這個時代卻還算是比較新鮮的玩意兒,而且獎品也確實誘人,不但有當下流行的火柴、香皂、玻璃文具等等,頭等獎甚至是一面市面上難以見到的五寸海漢銀鏡!

    當然這種抽獎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參加的——先消費,後抽獎,消費越多,能抽到的獎品等級就越高。在書局消費一兩就能參與抽獎,百發百中至少有火柴一盒作為紀念獎,要抽海漢文具則需五兩起步,至於想要抽到珍貴的彩雕玻璃文具和海漢銀鏡,那消費額就得五十兩起步了。所有的獎品都堆放在結算櫃檯後面,當場算帳當場抽獎,看起來甚是誘人。

    最初看客們還都只是在旁邊觀望,但當真的有人從箱子裡抽出寫著「海漢玻璃文具一套」的紙條並且領到實物之後,看客們就再也克制不住了——告示上可是寫明了,獎品數量有限,抽完即止!雖然書局內出售的書籍定價要比廣州城的同行們高出了15%,但這仍然擋不住眾多看客的消費熱情,紛紛湧進店裡開始挑選書籍,購書之餘也是想試一試自己的手氣。

    雖然場面很是有點烏煙瘴氣,但不得不說這個促銷手段的效果簡直好得驚人。開店的兩個小時之內,店內所準備的各種書籍就已經銷售了四成出去,而一些買不到自己想要書籍的人,為了抽獎也不惜購買一些本來不在計畫之中的書。更有一些一開始買了書沒抽到獎品的人,回家之後想不過味,又返回來買書接著抽。「福瑞豐」派來觀禮的管事在院子裡看得都呆了,原來書局的生意還可以這麼個做法。

    施耐德和何夕則是坐在裡間笑得合不攏嘴,原本何夕提出做書局的時候,駐廣辦上上下下都覺得這玩意兒是個虧本買賣,因為自身沒有印刷出版的能力,所有的書籍都必須從外面購進,毫無成本優勢可言,但唯獨施耐德卻認為這生意不但不會虧,反而能給駐廣辦帶來更多的商機,而事實也證明了施耐德眼光的獨到。

    「到晚上扎帳的時候,想必應該是有盈利了吧?」何夕笑嘻嘻地說道。雖然這些書籍的進貨成本他並不清楚,但施耐德把售價調高了15%這事他是知道的,僅僅只是調高的這一部分,就已經遠遠超過了那點抽獎獎品的價值了。

    施耐德翹著二郎腿,得意地說道:「這個我早就算好了,要把獎品全抽完,店裡的書至少要賣掉七成才行,照現在這局面,不把獎品全抽完,這些人恐怕是不會散場的。刨去進貨成本,今天至少能賺一千兩。我們開業連續搞三天抽獎,就能把這書局的投入全賺回來還有剩的。」

    「還是施總你算得精啊!」何夕用手撥弄著桌上的一大堆帖子:「不但吸引了全廣州文人的注意力,而且還有這麼多的商戶找上門來約見,這比之前我們一家一家登門拜訪的效果可好多了。」

    施耐德點點頭道:「最初那幾天出去吃了幾頓閉門羹之後,我就覺得登門拜訪不是辦法,還是得靠宣傳手段才行。你看看,現在這些人自己就找上門了,而且『福瑞豐』那邊也無話可說,這才算是初步打開局面了。」

    「不過這書局也不能長期這麼搞法,否則就變成賭場了,過了這幾天還是要想法把文化事業做起來,這可是執委會特別強調的任務。」何夕倒是沒被勝利沖昏了頭,很快就把注意力回到了正事上來。

    「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施耐德拿起茶盞嘬了一口,慢慢地說道:「這個時代的大明文人,恥於談利,更重名聲,我們這個抽獎活動雖然能吸引一時的人氣,但其實今天來的有很多都是湊熱鬧的,這麼搞法肯定不是長久之計。從下個月開始,我們就在廣州搞詩會,當獨家贊助商,拿點錢請幾位本地的文壇名宿當評審,再拿幾套高級文具出來當獎品,還怕本地文人不趨之若鶩?」

    「只要砸錢下去,肯定能捧出幾個代言人。」何夕聽施耐德這麼一說,便已經基本明白了他的目的。

    「這事不急,文化輸出是長期工作,急也急不來的。」施耐德也開始翻開桌上的各種帖子:「突然一下來了這麼多選擇,還真是傷腦筋啊!」

    何夕翻出一張帖子道:「這個似乎有點搞頭,要不我們先見一見?」

    施耐德接過來一看,是一家名為「永豐布行」送來的拜帖。這家布行在廣州也算是小有名氣,而且並不是本地商戶,據施耐德的瞭解,這家布行的根基應該是在江浙一帶,廣州這邊只是分號而已。施耐德月初的時候曾經去拜訪過一次,不過當時對方的掌櫃不在店中,並沒有進行實質性的接觸。沒想到大半個月之後,這家布行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執委會不是要找帆布貨源嗎?我看布行可以接觸一下,至少瞭解瞭解行情。」何夕繼續勸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7
243.第243章 紡織產業規劃

     困擾執委會的可不僅僅是帆布的貨源,事實上各種紡織產品都是穿越集團所需的物資。醫療部門使用的紗布、民眾製衣需要的棉布、包裹火藥包所用的綢布,以及眼下最為急需卻一直沒找到合適貨源的帆布,這些紡織品加到一起,所需的量其實已經相當大,但瓊州島上卻沒有一個能夠穩定地向穿越集團供貨的商家。

    這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因為瓊州島本地出產的紡織品數量很少,像崖州吉貝布這樣以木棉為原料的織物,因為其產量太低,一直都是供不應求的地方特產。而穿越集團對布料的使用量又極大,僅僅靠著本地出產已經完全無法滿足需要。

    對於這種狀況,也並不是沒人對農業部表示過疑問——我們幹嘛不自己種棉花?有知情人更是指出,當初在穿越前農業部籌備的物資中就有優良棉種,既然自身發展需要大量的紡織物,又準備了棉種,那為什麼遲遲沒有開墾棉田的計畫出台。

    對於這些疑問,農業部負責人袁若修老爺子親自出面作瞭解釋。棉花是喜熱作物,海南的日照時間和平均溫度是可以種植棉花,但棉花的開花期和收穫期都忌水,而海南所在的地方屬於熱帶季風氣候,雨水偏多,空氣濕度大,從這個角度來講並不適宜棉花的種植。最要命的是棉花的收穫季節幾乎是跟海南的雨季重合,光是這一條就幾乎把種棉花的路子給堵死了。農業部之所以在穿越前準備了棉種,可並不是為了在海南島上種棉花——等日後穿越集團佔據了適宜棉花種植的地區,再把這好東西拿出來發揮作用。

    袁老爺子的專業就是研究經濟作物,既然老專家都說了海南島不適合種棉花,那大家就只能把眼光放到島外了。看樣子穿越集團所需的各種紡織品,現階段也都只能依賴於從外面進口。不過這個時候袁老爺子又給了灰心喪氣的執委們一個小小的驚喜:海南島雖然不適合種棉花,但根據後世的農業開發經驗表明,海南島的部分地區的環境適合用來種桑養蠶。

    對於袁老爺子的這種說法,有人也表示出了質疑——穿越之前怎麼沒聽說過海南出絲綢什麼的?

    袁若修解釋說,海南的四季溫差小,每年養蠶時間比內陸長了幾乎一倍,很適合用來搞大規模蠶桑產業。實際上海南開始大規模的種桑養蠶是從21世紀初期才開始的,到穿越之前還沒滿十年,雖然已經驗證了可行性,但因為在海南農村推廣的規模還不算很大,所以還沒有太大的名氣。不過根據穿越前國家制定的十二五發展規劃,到2020年的時候海南全省的桑園種植面積將會達到60萬畝,從事這一行業的人口也將超過百萬,會成為全國蠶桑絲綢產業鏈最完整的產地之一。既然國家對海南蠶桑產業有這麼大的規劃,那就說明在這裡種桑養蠶是可行的。

    這下就完全把執委會的興趣勾起來了,生絲在這個時代完全就是軟黃金,西方國家的商人每年都是拿著真金白銀遠渡重洋來中國排著隊求購。根據非專業歷史學家寧崎所提供的資料,福建海商許心素在同時期賣給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生絲,價格高達每擔140兩銀子以上。而袁若修所提供的後世生產數據表明,2006年海南瓊中一地的種桑面積達三萬餘畝,年產鮮繭三萬擔,折算成生絲大約在四千擔上下,照現在的生絲外貿價格可是一筆巨款了!如果織成絲綢出售,那價格至少還能再翻上一番,要是操作得好,這門生意能賺回來的錢不會比軍火貿易少。

    袁若修進一步指出,開發蠶桑產業的好處並不僅僅只是出產絲綢,同時也可以帶動果桑、茶桑、菜桑、竹編、紡織、進出口貿易等等一系列產業的發展,對促進地區的經濟開發將會有非常積極的影響。甚至日後只需絲綢這一樣產品能上得了規模,就足以把整個東亞地區的貿易中心部分轉移到海南島來。

    當然了,好處這麼多,要開發這個項目也並非沒有困難。在執委們就快要叫囂立刻推廣桑園種植之前,袁若修向大家說明了開發這個產業的幾個主要難點。

    第一個便是海南的雨季問題,每年的七到十月都是海南島的雨季,高溫高濕的環境會讓細菌真菌的繁殖速度加快,如果沒有合理的措施,很容易大範圍地爆發蠶病造成減產;第二個問題是海南本地的野外昆蟲多,有些種類同樣會以桑葉作為食物,並且會傳播蠶病,也是隱患之一;第三是本地的民眾毫無養蠶經驗,農業部也嚴重缺乏相關技術人員,要在短期內做大規模的推廣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最後一個原因是本地並沒有優良的蠶種,因為這玩意兒無法長期保存,所以穿越前農業部也並沒有攜帶蠶種,只帶了數棵適應海南氣候和地理條件的桑樹過來,要開發這個產業就必須設法從外地引入蠶種,並且需要花時間在本地重新培養出能抗高溫高濕環境的新蠶種才行。

    等袁若修把其中的門門道道講清楚,執委們一開始的勁頭已經消散了大半。不管是從大陸地區引進蠶種、在本地搞科研育種、培訓技術人員、在農村大規模推廣,沒有哪一個環節是能在短期內完成的,整個產業從規劃到投產,沒兩三年的工夫恐怕見不到成效。這產業好是好,但只能先列入農業部的開發計畫之中,一步一步地慢慢來。

    而大本營的這些情況,都已經通過電報和書信的方式告知了駐廣辦。駐廣辦倒是認為引進蠶種這事不會太難,因為與廣東緊鄰的福建就是自古以來的重要蠶桑產地。當地從南北朝時期就已經有了一定的蠶桑產業規模,到了宋代,絲織業規模已經和四川、江浙起名,成為全國三大絲綢紡織中心之一,而號稱「刺桐城」的泉州因為絲織業發達,在中世紀直接就被不明真相的歐洲人用「刺桐」當作了「緞子」的代名詞,馬可波羅也曾在遊記中將泉州港的繁榮程度與亞歷山大港相提並論。

    可以說福建當地不管是優良的蠶種,還是絲織業的熟練工人,乃至蠶桑產業鏈的各個環節,都擁有非常豐富的資源。而這個時代同樣也遵循了有錢就好辦事的規律,駐廣辦只要肯出錢,為大本營完成這一任務並不是什麼難題,所缺的不過是合適的時機和渠道罷了。

    而這個「永豐布行」的出現,倒是正好迎合了駐廣辦眼下的實際需求。施耐德立刻讓何夕寫了約定見面的回帖,然後把於小寶叫了進來,讓他把回帖送到對方那裡。

    第二天傍晚,「永豐布行」的廣州掌櫃果然就坐著小轎來到了位於廣州城外的駐廣辦所在地登門拜訪。之所以選在駐廣辦而不是在廣州城裡選一處酒樓飯店,施耐德等人對此也是有所考慮的,這一是秉承著推廣「海漢先進生活方式」的原則,儘可能讓客商直接接觸到駐廣辦想要在大陸推廣的各種商品,比如玻璃餐具、文具、衛浴設備、化工產品,乃至菜餚中所添加的各種勝利港特產的香料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在突出海漢生活方式與大明的不同,而這些不同所體現出的海漢優越性足以吸引大明士紳去模仿,進而達到商品和文化輸出的目的。

    其二,在駐廣辦內會見客人,也可以免去隔牆有耳之嫌。經過了昨天書局開業的大出風頭之後,「海漢」這個名號幾乎是一夜之間就在廣州火了起來,民眾們發現原來前幾個月在廣州市場上賣到絕版的各種新奇的海貨,便是來自「海漢」這個從未聽說過的新商號——是的,絕大部分廣州民眾還只是將海漢人的出現當作了一個新商行入駐本地,這個新商行除了有很多新奇又貴重的玩意兒出售之外,似乎與其他商行也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於是各路商家都紛紛出動,希望能夠與海漢方面聯繫上,讓自家也能加入到海漢商品的銷售渠道當中。

    第三,這樣做也是出於安全考慮,參考了蕭良和虞堯兩名軍警部成員的意見。雖然駐廣辦現在加上民兵在內也有十多名武裝人員駐守,但如果成員需要進城,那就必須得有軍警人員跟隨——儘管施耐德和何夕對此都不以為然,他們在第二梯隊到來之前經常都是一個人在廣州城內到處亂竄。但蕭良和虞堯還是堅持了按照規章制度辦事,特別是晚上如果要在廣州城內過夜,那至少要有兩名以上的安保人員隨行,並且作為一二把手的施耐德和何夕不能同時在廣州城內過夜,必須至少留一人在駐廣辦以備不時之需。

    於是出於種種的考慮,最後駐廣辦也就擔當起了主要的對外接待任務。好在此時駐廣辦的改造工程已經完工,來客倒也不會看到什麼亂糟糟的情形了。

    施耐德和何夕在接到通報後,一起到院子大門迎接了這位「永豐布行」的掌櫃。除了「福瑞豐」的人之外,這也是駐廣辦成立之後第一位登門造訪的客商。

    雖然離接到對方的拜帖僅僅只過了一天的時間,但何夕還是設法從某些渠道打聽到了關於這間布行以及這位掌櫃的一些信息。

    「永豐布行」的根基在杭州,據說是當地的五大布商之一,當然了,這個時代的布商的生意範圍也包括了其他的紡織品在內,並不僅僅只侷限於棉布。事實上根據何夕收到的小道消息,這些大布商在當地都擁有相當面積的桑田和僱傭的蠶農,也就是說他們手中所掌握的可不僅僅是銷售渠道,而是從生產到銷售一條龍的完整產業鏈,而這正是駐廣辦所感興趣的地方。

    這位姓馬的掌櫃年過四旬,雖然不是布行老闆的本家,但據說也跟大老闆沾親帶故有些親屬關係。這個時代的連鎖生意基本都不會擺脫家族經營的模式,特別是派到外地的這種坐店掌櫃,如果跟大老闆沒點血緣關係的人,是很難得到足夠的信任去坐上這個位子。

    「永豐布行」在廣州城裡開著一間不小的鋪子,主要是出售松江布和杭州、泉州兩地出產的綢緞製品,針對的客戶也基本是以社會中上階層為主。而在此之前,「福瑞豐」為穿越集團改採購的大宗貨物中,紡織品特別是綢緞製品,有相當一部分的貨源都是來自於「永豐布行」——這些綢緞運回勝利港之後,基本都用在了製作火炮使用的定裝火藥包上。

    執委會所奉行的商業談判方式,一向都是在酒桌上進行——幾個負責對外事務的執委都是久經考驗的酒場老將,都喜歡先將對手灌個半醉再進行談判,這樣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施耐德也是其中之一,當初李奈第一次到勝利港的時候,施耐德就是酒桌上的主力之一,而這也間接地造成了之後雙方簽訂的合作協議中存在著大量對「福瑞豐」不利的條款。

    駐廣辦成立之後,執委會也是從庫存中特批了幾十斤白酒給他們。但當他們來到廣州之後,卻發現本地也很有幾種味道不錯的佳釀,甚至還優於他們特地從後世帶來的那些勾兌酒。

    在這個時代蒸餾酒並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唐代的時候就已經有燒酒被發明出來,元代文獻中便有了蒸餾酒和蒸餾器的記載,而明代的《本草綱目》中更是有詳細說明了燒酒的製作方法和醫用價值。因此在大明的酒肆中,也一直都有烈性酒出售。

    當然駐廣辦拿出來的酒在觀感上要比普通的酒樓飯店高檔得多,因為他們所使用的是大明市場上難以見到的玻璃酒瓶。而這也正是駐廣辦已經向勝利港申報的新產業之一,由勝利港生產玻璃酒瓶,運至廣州,駐廣辦在本地組織白酒貨源和工人進行灌裝,然後貼上銘牌,再以原本價格的十倍以上出售。這門生意的可行性極高,而且大明的商人因為受限於包裝而難以模仿,但這個計畫報回勝利港之後卻被執委會暫時擱置到了一邊——現有的玻璃製品產能實在有限,連完成手頭的訂單都還存在困難,就更不要說製作工藝較為複雜的玻璃瓶了,這玩意兒僅靠著目前純手工工藝人工吹制,很難談得上什麼產量,起碼要等工業部研究出擠壓成型的簡易生產線再說。

    但哪怕是後世帶來的普通白酒瓶子,現在也足以鎮住這位曾以為自己見多識廣的馬掌櫃了——不光是酒瓶,桌上的碗、碟、杯、盞,除了筷子之外的所有東西,甚至連放筷子的小托架都是晶瑩剔透的玻璃製品,這種奢侈感是馬掌櫃在過去的人生中從未見識過的。哪怕是他以前曾經有幸參加過的某知府大人的家宴,也不過就拿出兩個單把手的瓜型玻璃瓶盛酒而已,而眼前的這一桌子玻璃器,其形制都是在市面上所沒有見過的,必定是海漢人自用的高級貨,馬掌櫃迅速地在心裡估了下價,至少應該在五百兩以上。

    這些東西當然都是非賣品,因為它們都是來自後世的工業品,尺寸規整,工藝先進,而不是勝利港玻璃作坊裡靠著人工製出的粗糙商品。這些東西在穿越初期向外界出售了少量之後就被執委會列為了禁售物資,目前只在社交或者其他一些特殊場合作為展示品來使用,而不會再輕易對外大宗出售了。

    看到了這些東西,馬掌櫃便基本可以確信市面上的傳言都是真的,前些日子在廣州城內炒得火熱的玻璃製品的確是來自海漢人的供應,而這也讓他更加確信自己將會不虛此行——掌握了這種先進工藝的海漢人無疑就等於是掌握了海量的財富,剩下的就要看自己能有多大的本事從海漢人的口袋裡掏到錢了。

    酒過三巡,馬掌櫃便有意無意開始打聽海漢人的根基所在,而施耐德對此也並不隱瞞,聲稱自家的產業座落在崖州某處海港之中,並邀請馬掌櫃在方便的時候能夠去親身遊歷一番。當然,施耐德宣傳的重點並非是當地的自然風光如何漂亮,而是海漢商品的豐富種類,以及勝利港的自由免稅政策。

    這位馬掌櫃顯然也是長期在外面走動的人,一聽到「免稅」眼睛就亮了:「施先生是說在勝利港交易,貨物無需繳納稅賦?」

    施耐德笑道:「連一個銅板都不用繳!」

    馬掌櫃眼睛轉了轉又問道:「那是否會按船隻大小,或是貨艙大小來收取費用?」這並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廣州市舶司所征的水餉就是按船隻的尺寸來收取,只要想收錢,主管單位總是能想到辦法的。

    施耐德解釋道:「在勝利港對外來商船不存在以任何名義徵收的稅賦。當然了,如果貴商行要在勝利港開店售貨,那就得另當別論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7
244.第244章 紡織品交易

     賦稅一向都是商人們十分重視的問題,明末的市舶司雖然已經大部分採用了牙行代理的包稅制,但海商要繳納的賦稅並未因此而降低。例如「永豐布行」從江浙或是福建運來廣州的織物,每一船都必須以每尺十兩銀的比例,按照船隻的寬度向廣州市舶司繳納水餉,一般一船貨物所需繳納的稅賦都在二百兩以上。像「永豐布行」這樣的大布商,每年僅僅是繳納的水餉幾乎要在白銀萬兩上下,著實是一個不小的數字。

    要知道這還只是市舶司收取的水餉而並非出售商品的賦稅,按照明朝的商稅規定,「永豐布行」在廣州出售這些貨物,還必須要按照三十稅一的比例繳納商稅。這樣算下來,一船紡織品從外省運到廣州的賦稅負擔就相當可觀了。

    對於布商來說,這部分賦稅上的損失肯定是要轉嫁到出售的貨物價格上,最終的承擔者就是民眾或者穿越集團這樣的消費群體。而作為對紡織品需求量極大的穿越集團,自然不會樂意掏錢出來變相輸血給大明的國庫,如果能設法把布商吸引到勝利港去,那麼對於雙方來說都有很實惠的好處。

    施耐德抓住時機向馬掌櫃說明道,布商將布運往勝利港,不需要繳納任何的水餉陸餉加增餉,而且因為這些紡織品都是由海漢執委會出面集體收購,因此也不會有任何交易稅產生。當然了,這種優厚的待遇並不是平白享受的,這些紡織品在運抵勝利港之後出售給海漢的價格,布商也應該給予適當的降低。

    馬掌櫃眨巴眨巴眼睛問道:「若真能省去了賦稅,那價格倒是可以再商量。但若是運去貴方港口的布匹太多,貴方收購不完,那又該如何?」

    施耐德道:「這個好辦,我們先約定一個大致的交易量就是了,每月布多少、紗多少、綢多少,定出交易量的上下限就行了,只要貴方向我方提供的貨物在這個交易量之內,那我方就照單全收。」

    馬掌櫃略一思忖,也覺得施耐德說得有理,便又問道:「那不知貴方每月所需的織物有哪些,量有幾何?」

    施耐德笑了笑道:「這個倒是不急,因為我方所需的織物有幾樣比較特殊,等下想請馬掌櫃先看看能不能做出來。」

    因為後續還有技術性的細節需要商談,施耐德和何夕便沒有再在酒桌上刻意對馬掌櫃發起攻擊。酒足飯飽,三人便移步書房,而這裡成列的各種各樣的海漢玻璃文具更是差點閃瞎了馬掌櫃的眼睛,有不少種類根本就沒在市面上見過——這是從勝利港送來的最新一批的樣品,因為要遵守與「福瑞豐」之間的獨家代理協議,所以技術部門專門又設計了一些新的型號,準備向廣東之外的商人進行推廣。

    看著馬掌櫃有些呆滯的神情,何夕很適時地奉上了早已經準備好的禮物——一套海漢玻璃雕花文具。這麼一套東西在目前的廣州市面上至少要值上百兩的銀子,作為禮物可算是份量不輕了,馬掌櫃假意推辭了幾句,這才眉開眼笑地收下了禮物。

    而對於駐廣辦來說,用玻璃製品作為禮物無疑是極好的公關手段,這玩意兒造價低賣價高,送出去自己不心疼,對方也開心,順便又宣傳了海漢的文化。駐廣辦已經向大本營提出了建議,專門開發玻璃制的禮品系列,產量不需大,但一定要有獨特的形制,因為只有非量產品才能擁有更高的價值,更適合送禮對象拿回去收藏或是裝逼。

    施耐德拍拍手,讓下人上茶,順便把布料樣品也帶進來。

    馬掌櫃看到的第一件樣品是紗布,這種經緯稀疏的布料在製作技術上的並不存在任何的困難,馬掌櫃只是拿在手裡打量一下,又跟施耐德確定了一下這種紗布所需的幅寬,便表示可以訂做。施耐德又按照執委會提出的技術標準,將紗布又細分出數個不同的種類,並且每種都向馬掌櫃定下了每月十到百餘匹不等的訂單。

    穿越集團訂製的紗布主要用於三個方面,一是醫用的紗布,以繃帶類為主。這東西雖然還有部分庫存,但其保質期是有限的,一般都在兩到三年,相關部門可不希望等到日後需要大量使用的時候才發現存貨過期,提前開始做好相關的準備工作總是不會錯的。不過「永豐布行」能夠向穿越集團提供的也就只是普通的純棉紗布,脫脂紗布在短期內肯定是不用指望了——那玩意兒必須得從大陸進口棉花來自己製造才行。而海南本地產的木棉因為纖維短而細軟,可紡性差,而且不易被水浸濕,肯定不能用在這個方面。

    第二個用途是在口罩的製作上。現在由於各個工業項目的逐步投產,產業工人的身體保護也正慢慢地引起執委會的重視。上次陶東來去黑土港巡視期間,顧凱就曾向他提出過勞工的勞保措施需要加強,以防止今後出現大面積的職業病。當時陶東來並未同意顧凱的要求,其中一個原因便是因為穿越集團自身並不具備製造織物的能力,甚至像口罩,手套這樣簡單勞保用具也沒法自行製造。但隨著勝利港本地需要進行防護的工業項目越來越多,關於勞保工具的要求也被提上了執委會的議事日程,並且將原材料的採購工作交給了駐廣辦來進行。

    最後的一個用途則是用於製作蚊帳。三亞地區由於高溫高濕的氣候,蚊蟲眾多,這可是一個十分要命的傳染源。醫療衛生部門除了加緊做好滅蟲防疫之類的工作之外,也向執委會提出要求,認為有必要大規模地採購蚊帳紗布,在房屋門窗上加裝紗門紗窗,以儘可能地隔絕蚊蟲——如果有可能最好是讓本地居民都能用上蚊帳。執委會研究之後認為這個事情雖然工程量比較大,但好在原材料便宜,以目前一片大好的經濟形勢來說,支出一筆錢作為本地居民的健康保障還是沒問題的,只要能有效降低因為蚊蟲叮咬而引起的發病率,那這筆費用實際上可以從日常醫療開支中節省出相當部分。

    馬掌櫃雖然不是太明白海漢人為什麼要訂購這麼多的紗布,而且是每月都要,但利益當前,他肯定不會拒絕這種送上門的生意。至於說這些紗布要用在什麼地方,既然海漢人不肯主動說,馬掌櫃自然也不會多嘴去打聽。雖然紗布的價格很便宜,但每月能賣個幾百匹,一年下來的總量還是挺可觀的,至少從目前的訂購量來計算,海漢人所需的紗布數量甚至已經超過了廣州本地的紗布銷量。

    馬掌櫃所看到的第二種布料樣品,便是目前穿越集團最為急需的帆布。帆布這種織物在西方很早就已經出現了,從古羅馬時期就被廣泛應用在船帆和帳篷的製作中。13世紀時,西式帆布的製作工藝便已經傳入了中國,只是與西方不同,這種厚實耐磨的布料在中國並沒有得到廣泛的應用,市場上也基本見不到出售。不過馬掌櫃好歹也是從業多年的專業人士,一看到布料樣品便道出了其來歷。

    施耐德可沒興趣聽馬掌櫃慢慢分析大明國內的紡織品市場現狀,他所關心的就只有一件事:「能不能織出一樣的布料?」

    「能!」馬掌櫃信誓旦旦地應了一聲,接著又道:「但是這種織物所需的物料、工時都不少,價錢恐怕會比普通的松江棉布貴出兩倍以上。」

    「價格不是問題,只要貴方能盡快拿出來成品,並且材質能基本達到這樣品的規格就行了。」施耐德聽到馬掌櫃的回答立刻便決定敲定此事,價格對於穿越集團來說並非首要考慮的條件,現在的狀況是拿著現錢都買不著貨,根本不是討價還價的時候。

    馬掌櫃聞言又把樣品拿起來看了看:「就這兩種是吧?不知貴方以何為衡量標準?」

    施耐德向他出示的帆布樣品共有兩種,第一種是帆船所使用的厚帆布,這種帆布也可以用來製作遮蓋布和帳篷。第二種稍薄一些的是用來製作勞保服裝、背包、鞋等等物品,染個色就可以直接當牛仔布使用了。

    施耐德解釋道:「就以紗線支數、重量、幅寬為標準。這種帆布我們暫時不會設置交易上限,只要貴方的成品在這幾項標準上合格,能有多少運到勝利港,我們就收購多少!」

    馬掌櫃聽完眼睛一亮道:「這些布料可需染色?」

    「不用,染色我們自己會處理,貴方只要把織好的成品運來勝利港,立刻就能拿到現錢!」施耐德很肯定地說道。化工部門早就已經製作出了多種染料配方,自己大規模染布的成本肯定比這些大陸布商要低得多,實在沒有必要付出這冤枉錢。

    馬掌櫃心中已經盤算開了,把這個消息傳回杭州去,大概需要十天上下,那邊調整織機試制布料,大概又得五天上下,紗布還好說,不過後一種布料太厚實,普通織者織出一匹所需的時間,恐怕得要松江布的三倍才行,等第一船成品布料從杭州出來,大概得一個月之後了。

    看完了駐廣辦準備的布料樣品之後,馬掌櫃也吩咐隨從呈上了自己帶來的布料樣品。馬掌櫃此行可不是打著空手來的,他在此之前也同樣下了工夫打聽關於海漢人的消息,這才發現原來這幫人在廣州已經採購不少的大宗貨物,不論買什麼東西都是大量購入,連四百料的海船也連新帶舊訂了六七艘了,出手可算是極為闊綽,這次有幸能登門推銷,馬掌櫃自然也做好了完全的準備,讓隨從人員挑了整整兩大木箱的樣品過來。不過他倒是沒想到海漢人居然在他展示樣品之前就先下了訂做織品的訂單,而且數量極大。

    馬掌櫃帶來的兩廂樣品,一箱是棉織品,另一箱是絲織品。棉織品以松江府地區出產的棉布為主,這松江棉布可不僅僅只是普通的土布,而是分為了標布、扣布、稀布、番布、榮斑布、中機、小布、三梭布、龍墩布、雲布、飛花布、漿紗布等等多個品種。皇帝所穿著的御衣,就是用松江府出產的三梭布製作的,其價格超出普通棉布近十倍之多,每匹單價達到了三兩銀上下。在明成化年間,這種三梭布甚至一匹就可以折糧30石,曾經被朝廷用來折付官員的俸糧。

    而絲織品的樣品同樣豐富多彩,各種織錦、紗羅、絲絨、絲緞、妝花等等,不一會兒便將書房的地面都鋪滿了。施耐德和何夕雖然去過幾次布行,但也沒看到過這麼多樣品被一一成列出來,一時間看得眼睛都花了。

    穿越集團目前對于歸化民的待遇是衣食住行全包,所需的布料一直都存在著很大的缺口,不過目前看來已經很有希望能在近期堵住這個缺口。如果今後「永豐布行」提供的薄帆布數量足夠大,那麼民政部門甚至可以將發給歸化民的服裝全部用這種布料來製作,直接將生活服裝和勞保服裝統一起來。

    而對於玲琅滿目的絲織品,施耐德和何夕卻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只是叫馬掌櫃將每種絲織品都留下了少量的樣品,待己方研究之後再決定訂購的種類和數量。對於目前的穿越集團來說,絲織品並沒有太大的實際作用,叫馬掌櫃留下樣品的目的,也只是為了稍後讓軍警部用樣品來做做燃燒試驗,看看哪個品種的絲織品燃燒得最充分、殘渣最少,最適合用來當作火炮的定裝藥包的包裹物。

    這時候天色已暗,城門已關,馬掌櫃肯定是回不到城裡了,施耐德便順勢留宿,讓於小寶帶他去客房休息,順便把馬掌櫃的隨從也安置了。當然了,已經經過了培訓的於小寶會很熱情地向馬掌櫃展示一下高科技的海漢衛浴設備,讓他知道海漢人對於生活品質的講究可不僅僅只是表現在飯桌上和書房裡。

    將馬掌櫃送去休息之後,施耐德又讓人將駐廣辦其他幾名穿越眾都叫到了書房中,向他們通報了今天與「永豐布行」的談判成果。眾人對於這個意外之喜都很是興奮,特別是海運部的游益漢,帆布的供應問題一旦解決,那麼困擾海運部已久的海船建造計畫就終於可以開始實施了。陳天齊將雙方達成協議一一記錄下來,然後拿著簡報去機要房存檔,順便發電報通知大本營這個好消息。

    蕭良和虞堯拿了那些絲織品的布料正準備去院子外找個地方燒來看看效果,卻被馬玉馬大姐給攔住了:「你們急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先讓我挑一挑再說!」

    對於馬玉的愛美之心,眾人也無從反駁,畢竟人家是駐廣辦唯一的女性成員,而且歲數也是駐廣辦最大的,不管從哪個方面說都得遷就她一下。於是二人只好將絲織品的樣品全部都交給了她,任由她拿著在身上比划來比划去,也不知是腦補出了什麼樣的服裝。

    一直沒開腔的沙喜這時候突然發話道:「這個『永豐布行』既然能長年把松江府和杭州府出的布料運到廣州來販賣,那就說明他們在海運上有路子咯?」

    「八成在福建海域是給『十八芝』交了保護費的。」蕭良猜測道:「這個時候能夠從台灣海峽安全通行的船,絕大部分都是交了買路錢的,不然被『十八芝』的人逮到,那就是連船帶貨一鍋端了。」

    沙喜搖頭道:「他們交沒交錢給『十八芝』不是我想說的重點,關鍵是這個渠道,你們懂嗎?」

    「你是說,從廣州到江浙的一條安全的海上渠道?」游益漢很敏銳地把握住了沙喜話裡的意思。

    「根據我們現在所知的情況,『福瑞豐』的安全航線只到泉州府,再往北走他們就沒什麼安全保障可言了。現在冒出來這個布行,正好可以補充上泉州以北的一段航程。」沙喜言簡意賅地說明道:「他們回程的時候,就可以帶上我們的貨物,把東西賣到北邊去。」

    施耐德點點頭道:「你這想法是好的,但目前來說,對我們的實際作用不大。」

    沙喜瞪眼道:「為什麼?」

    「我們沒那麼多的商品可賣。」施耐德聳聳肩道:「我們現在面臨的問題並不是銷路,而是產能。不管是軍火、玻璃,還是其他的化工產品,農產品,統統都產能不足,光是廣東省這個地方的市場就已經不夠賣了,現在把戰線拉太長對我們並沒有實際的作用。」

    「但賣到北邊可以賣出更高的價錢!」沙喜仍是堅持道。

    施耐德像看白痴一樣看了沙喜一眼:「現在我們又沒法自己運到北方去賣,給代理商的價格能有多高?真要是抬高太多,人家還不如直接找『福瑞豐』訂貨了。我們現在能做的頂多就是先摸摸這個路子,等時機成熟了,我們自己派船去北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7
245.第245章 廣州貿易進展

     相較於兩廣福建這片地區,地域上更靠北的江浙一帶才是這個時代的大明最為富庶的地方,僅揚州鹽商一年的獲利,就已經超過了此時的大明國庫收入。而這一片有錢人最多的地區,也是穿越集團商貿部門最為眼紅的一塊市場。當然了,日後要想開發這片市場,穿越集團首先就必須解決銷售渠道的問題。

    福廣兩省包括浙江的大部分地區都是多山地帶,陸路交通十分不暢,並不適合大宗貨物的長途運輸,一直以來海路才是江浙至福廣的主要貨運通道。但作為海上交通要道的台灣海峽,卻從來都不是一個安定的所在,現在鄭芝龍帶著「十八芝」更是跟福建明軍爭鬥不斷,嚴重影響了這條運輸通道的安全和順暢。現在想要安然通過台灣海峽的海域,要嘛就憑運氣硬衝,要嘛就得向鄭芝龍繳納買路錢才行。

    「十八芝」的這種「路霸」行徑在穿越集團看來肯定是將來重點打擊的對象,何況鄭芝龍這傢伙還是歷史上出了名的缺乏節操,見風使舵,先降明再降清,根本毫無氣節大義可言。執委會在討論今後的對閩政策時,甚至根本就沒考慮過和鄭芝龍進行合作——這傢伙翻臉比翻書還快,其所作所為實在很難讓人產生信任感。

    不過想要硬抗東亞最強大的海上勢力,穿越集團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不管是足夠多的戰船,還是駕馭戰船的水兵,都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來慢慢籌備才行。由於客觀環境的影響,海上作戰的難度要遠遠超過陸戰,雖然穿越集團的軍事科技已經大大領先於這個時代,但在海上作戰的經驗劣勢也相當明顯,現有的一切海上軍事訓練科目,幾乎都是來自於各種各樣的史料記載,羅升東雖然也主動提供了一些明朝水師的訓練經驗,但卻並不適合軍警部的要求——軍警部的目標可不是訓練出一支戰鬥力跟崖州水寨差不多的海軍,而是要真正形成放眼全球仍能處於領先水平的海上軍事力量。

    現在穿越集團海軍的籌備工作就是屬於目標定得高,但自身的基礎實在差了一些,絕大部分預備役水兵都是以海南本地的漁民、水手為主,既無軍事技能基礎也沒有任何作戰的經驗,教官也全是半路出家,連個正牌的海軍都沒有,訓練進度就可想而知了。前些日子蕭良和虞堯對珠江口的島嶼選來選去挑了半天,最後一切都還是只能暫時停留紙面上,因為穿越集團現有的海上力量實在太弱了,甚至連攻打擔桿島那一小撮海盜,也只能計畫由民船來執行——這種計畫別說拿到執委會上討論,就算是軍警部內部的審查都過不了關。

    連珠江口的小股海盜都還暫時沒法處理,就更別說進入形勢更為複雜的台灣海峽了。因此施耐德這話說出來,虞堯就連連搖頭道:「施總,如果沒有戰船護航,執委會大概也不會同意派商船直接進入台灣海峽。要等我們自己派船過去,那起碼還得一年半載才行。」

    施耐德道:「這不是大問題,只要我們把海漢商品的名聲打出去,趨利的商人自然就會慢慢流向勝利港。『永豐布行』能在我們這裡獲得大訂單,其他人看了難道會不動心?我們唯一比較吃虧的地方,就是必須得承受江浙那邊發過來貨物的高額成本。」

    「好在我們現在所需的生產原材料大部分都能在福廣兩省找到,真正需要從江浙大量運過來的,現在就只有紡織品一樣而已。」沙喜應道。

    「採購清單上還得加一樣才行。」陳天齊拿著一張紙回到了書房中:「這是執委會剛剛發來的消息。」

    施耐德接過來看了看,然後遞給了何夕,接著眾人依次傳閱。執委會聽說駐廣辦已經跟江浙的布商達成了貿易協定,便立刻要求他們追加購買一項重要的物資——棉花。

    「執委會這還是準備要搞紡織業了?」游益漢最後一個看到電報的內容,不由得驚疑地問道。

    「恐怕不是搞紡織業。」施耐德搖頭道:「從江浙運棉花到海南加工,這成本就太高了,而且一船棉花又能紡得了多少布?沒有足夠的原材料供應就沒法搞工業化的生產,產量要是不高那還不如直接買成品了。」

    「是要搞脫脂棉吧?」馬玉已經挑好了布料,坐在太師椅上氣定神閒地說道:「我們帶來的藥棉在九月的時候就已經用得七七八八了,要是再不弄點貨,我們醫療部門今後處理外傷傷口可不太好弄了。」

    雖然醫療部門也準備了不少的藥棉,但這玩意兒跟紗布繃帶一樣,也存在使用有效期的問題。這些醫療用品雖然目前都是穿越眾專享,但如果有戰事爆發的話,消耗的速度絕對飛快。而其製造工藝又必須用到工業級的鹼液,根本沒有成品可以採購,只能自己購買棉花來進行製作。

    何夕搖搖頭道:「恐怕不僅僅是醫用的脫脂棉,應該是化工部門有什麼新計畫了。」

    「硝化棉!」虞堯和蕭良同時出聲應道。

    目前田獨工業區的三酸二鹼生產線雖然還處在邊研發邊建設的狀態中,但工業級的濃硝酸實際上已經能在化工實驗室中進行少量生產了。而十九世紀德國人發現的硝酸纖維素也正是由此誕生,這個爆炸力比黑火藥還大幾倍的危險品從問世之初,就被運用到了軍事領域當中。而後來大炸逼主義代表人物諾貝爾正是用主要成分為硝酸纖維素的火棉加入到硝化甘油當中,製作出了炸膠這種改變歷史的新式火藥。

    這些可以用於軍事用途的化工產品在相關部門的科技樹規劃上自然是早就榜上有名,但想要真正把東西製造出來,卻還是必須要循序漸進,一步一步來實現。雖然這些東西在穿越前早就已經被發明出來,並且製作工藝也並不是什麼秘密,但想要在這個時空中實現大規模的製造,卻並非紙上談兵那麼容易。截至目前,穿越集團還是停留在用硝石和濃硫酸來製作硝酸的非工業生產水平,硝酸的實際產能根本不堪大用。

    但既然有這生產能力了,軍工部門自然也不會錯過,立刻便將硝化棉、硝化甘油、黃色炸藥等一系列的產品列出到下一步研發計畫當中。正好醫療部門對於脫脂棉也有一定的需要,而脫脂棉正是生產硝化棉的原料之一,執委會便把兩件事並作了一件事來處理,給駐廣辦發消息讓他們增加棉花的採購計畫。

    當然了,除了黃色炸藥之外,軍工部門這段時間也沒閒著。黑土港提供的煤焦油當中就有一種非常重要的副產品——甲苯,而甲苯跟濃硝酸和濃硫酸進行化學反應,便可以得到一種十分厲害的炸藥三硝基甲苯,俗稱TNT。這種淡黃色粉末炸藥比諾貝爾發明的黃色火藥更加穩定、安全,只能用雷管來進行引發,是軍工部門十分看重的利器。不過煤焦油的產量本來就低得嚇人,再要從中提煉出含量極低的甲苯,數量就更少了,做倒是能做出來那麼一點點的成品,但至少在兩三年之內都無法大規模地使用。

    軍事科技的研發工作永遠都是走在最前面,雖然執委會目前還並沒有要對外開啟戰火的打算,但這些跨越時代的利器能越早製造出來,穿越集團日後面對敵人的時候就越有把握戰而勝之。

    不過軍工部門具體要怎麼個弄法,駐廣辦這邊是無權干涉的,大家也只能是根據自己腦子裡所知的信息作一下有限的腦補,為大本營的需要採購各種物資,才是駐廣辦應該做的正事。

    第二天一早,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的馬掌櫃便在早餐的餐桌上接到了施耐德追加的新訂單,雖然金額不算大,但好歹又多了幾百兩銀子可賺,馬掌櫃自然樂於笑納。不過這馬掌櫃倒也算是有來有往,轉頭便向施耐德訂了三套抽水馬桶——之所以要訂三套,是因為他家裡是一妻二妾,一人房裡裝一套,誰也不吃虧。至於能夠隨時提供熱水的鍋爐設備,他倒是暫時沒看上眼。施耐德很爽快地給他打了「內部折扣價」,三套一共五百兩銀子,另外再付五十兩銀子的安裝費用即可,幾句話下來便把向「永豐布行」購買棉花花出去的錢又給收回來了。

    而馬掌櫃來駐廣辦親眼見識過之後,也對這些花錢大手大腳的海漢人有了新的認識——這幫人不但能花錢,而且會花錢。這駐廣辦所有的佈置,小到桌上的擺件、房門的把手,大到庭院的設計、排水系統的修築,無不體現出了匠心獨運的一面,粗看或許還看不出什麼名堂,但細細一想,海漢人講究的這些東西沒一樣不是耗錢耗時才能辦好的。這幫海漢人大多只穿棉布製成的衣服,甚至對綾羅綢緞都沒表現出太多興趣,但身上的那種氣質卻是很典型的上位者,馬掌櫃認為這才是真正大戶人家的作派。

    施耐德對於馬掌櫃的恭維只是淡然一笑道:「我們海漢人認為,低調的奢華才能顯示出一個人的內涵。」

    馬掌櫃聽得大呼有理,臥房裡一個便桶就得花上百兩銀子,這種奢華的確是夠低調的。臨走之時馬掌櫃又表示改天會約江浙商會的同行一起過來拜訪,感受一下「海漢生活方式」的先進,施耐德笑眯眯地對馬掌櫃這種被宰完之後還不忘拖人下水的行為表示了由衷地感謝。

    在接下來的幾天當中,又不斷地有各路客商到訪,絕大部分人都是衝著目前廣州市場上供不應求的海漢玻璃製品而來的。歐洲三十年戰爭的進行讓西方國家的海上運力大部分都集中到了歐陸地區,前往遠東的船隻和商人在最近一年當中大為減少,在玻璃製品幾乎斷檔的市場行情之下,海漢這個品牌的突然殺出恰到好處地填補上了貨源的空白。特別是海漢玻璃文具的出現,更是滿足了大明文人或者打算要進入文人圈子的富人階層的需要,玻璃製品從此不再只是少數有錢人的收藏品,而是成了真真正正可以與大明文化融為一體的實用工具。

    雖然截止目前,穿越集團已經向大陸地區供應了各種檔次共計數百套的玻璃文具,但僅僅只是在廣州城都仍舊還有相當大的市場需求,而少量從廣州流出到周邊其他一些城市的玻璃文具,更是帶來一大波的求購風潮。由於市面上的存量極少,所以已經發售出去的玻璃文具價值也在水漲船高。不管是出於收藏願望、裝逼需要,甚至是投資手段,海漢玻璃文具都是目前文化市場上一個極佳的選擇,至於單價超過五百兩一套的高檔定製品訂單,「福瑞豐」這邊也已經接了厚厚的一摞,並且在全廣東到處收羅手藝高超的雕刻匠人,準備送去勝利港以加快這些高檔貨的製作速度。

    在這些登門的客商中間,也不乏來自福建、浙江、湖廣、江西這些鄰近省份的商人,大多都是類似「永豐布行」,在本地開有分號或是專門來廣州購買海貨的客商。這些人對於駐廣辦所展示的各種工業品都懷有極大的興趣,並且也能很直觀地意識到這些商品在販運回他們的原籍所在地之後所能獲得的豐厚利潤。但唯一的問題就在於,海漢人的嘴巴實在太緊,無論怎麼說,供貨量都少得驚人,以一府之地能談得下來十來套海漢文具,那就是極大的勝利了。

    一開始商人還認為施耐德只是單純的拿喬,想要借此漲價,但後來才發現這事跟價格並沒有特別直接的關係——海漢人的確是供貨能力有限,每月能運來廣州的貨物並不多。但這個發現不但沒有打擊到客商們的購買熱情,反倒是讓他們感覺到海漢商品在未來一段時間內的價格堅挺趨勢,掏起錢來更爽快了。

    當然對於那些自己有船又願意出海的客商,施耐德便會很「好心」地進行指點,讓他們裝運一些穿越集團所需的原材料到勝利港去進行直接交易——你守著玻璃工坊的門,總比守著我這裡有用,工坊那邊一出貨,你立刻就買下裝船還無需另行納稅,肯定比在廣州跟人搶那麼幾件有限的貨要強多了。

    施耐德的這套說辭倒真是讓不少人都動了心,去勝利港交易又不用另行納稅,左右也不過幾天的航程而已,要是運氣好能在當地買到百十件海漢出的好東西,那就真的賺到了。有幾家膽子大的客商當下便表示,願意結成船隊一起去勝利港看一看。

    在十一月初,從勝利港來的海運部貨船抵達廣州之後,施耐德便立刻通知了那幾家願意去勝利港探探路的商家,跟隨海運部的貨船一起南下。當然,秉承著船不放空的原則,這次從廣州南下的船也裝運了大量穿越集團所需的物資,從生產到生活方面的都有,另外還有數十名各行各業的工匠,以及這段時間蒐羅到的一批移民,也一起被運往了勝利港,大大小小共有八條船組成了船隊。

    這支船隊有了頭船的帶領,在航線上就沒有繞太多的彎路,出了珠江口之後僅僅用時五天,便已經抵達了勝利港外海地區。在這裡他們正好碰上了自西而來的北越移民船隊,這支由三艘大海船組成的移民船隊此次為勝利港又運回了一百多噸的煤炭和近五百名北越移民。

    同時有十幾條船抵達勝利港,而且全都有人員和貨物需要卸下,這種熱鬧的情況在勝利港還是第一次出現。上次有大規模的船隊抵達這裡還是十月份羅升東帶船來幫忙裝運物資人員去鐵爐港,但那次來的都是空船,場面可遠不如這一次熱鬧。

    兩支船隊都有大量的人員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因此對勝利港的狀況都是充滿了好奇。北越移民看到這裡的港口規模之後,才相信他們在上船前聽到的那些宣傳並非虛言,這裡看樣子的確是一個正在建設當中的海港城市,而不是正出於交戰狀態的國內戰場。

    而來自廣州的客商們更多的則是注意到了進港時近岸處修建的層層炮台,以及港灣深處停泊的那些身形巨大的鋼鐵船舶。有曾經到過崖州的客商心裡就已經開始犯了嘀咕:這勝利港看著可比崖州城外面的港口大多了,看岸上的建築,這裡已經算是成了氣候。這麼大的一個城鎮到底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怎麼頭兩年來崖州的時候從來都沒聽說過?

    不過當船隊駛近碼頭之後,這些客商看清了岸上的景象,總算是放下心來。岸邊一個草棚旁邊豎著面旗子,上面寫著「大明榆林巡檢司」的字樣,旁邊或坐或立有幾個身著公服,腰間佩刀的人。

    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看到巡檢司這些人的存在,客商們終於不必擔心自己會被稀里糊塗地領進了某個海盜窩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8
246.第246章 金融體系的推廣

     在魏平向崖州發出了第一封勸說書信之後,港區管委會便已經安排人開始修建新的榆林巡檢司衙門。不過因為最近開發鐵爐港的關係,建設部下屬的建築工人有大部分都被派往了鐵爐港做事,因此巡檢司的修建進度只能用相當緩慢來形容,開工十多天只是完成了基本的地面排水溝和地基修築而已,連房子的影子都還沒見到。魏平雖然心中很是急切,但他也不敢去催促建設部的人——建設部可是陶東來陶大首領直接主管的衙門,萬萬得罪不起,這中間的利害關係,魏平倒是很明白的。

    而且現在工程受到拖延的也不止巡檢司一家,巡檢司左右兩邊的「安全保衛處」和「港務中心」,也同樣只完成了前期的地基工程,並沒有得到任何的特殊照顧,這更是讓魏平挑不到任何的毛病。

    巡檢司沒有建好,並不代表魏平這幫人就不用做事了。這天一早,便有人通知了魏平,讓他整隊集合,到碼頭執行任務。這種所謂的「任務」,魏平也不是第一次接到了。從九月開始,每次有大宗的移民抵達勝利港,相關部門都會把巡檢司這幫人拉出來到碼頭上亮個相,以便對新移民起到安撫和震懾的雙重作用。魏平不緊不慢地集合好隊伍,穿戴整齊,帶上巡檢司的旗幟到了碼頭上,開始了又一次的表演。而這次看到十幾艘船同時進港的景象,巡檢司這幫人也都議論紛紛,猜測是不是海漢人又有了新的據點要開發。

    有大量的民兵和保安在場,維持秩序這種事情就不需巡檢司插手了。此時任亮派人來向他們傳達了新任務——去見一見剛剛抵達此地的一批廣州來的客商。魏平這才知道,原來這支船隊裡有一多半的船都是從廣州過來的。而任亮叫他過去「見一見」的目的,魏平也很明白,就是要以官方身份對這些外來人先進行一番訓誡,免得他們在勝利港惹是生非。

    於是魏平帶著一幫手下又連忙趕到另一個碼頭,對剛剛下船的幾名廣州客商作了簡短的訓話,內容無非是告誡他們在勝利港期間要老實一點,服從港區管委會的安排,如果在勝利港期間違法亂紀惹出什麼麻煩,那就不要想回廣州了。

    魏平的這番訓話非但沒有引起客商們的反感,反而是讓他們更加放下心來。這些海商中有好幾人都並未到過海南島,在海上漂了幾天之後根本就辨不出方向,雖說知道這勝利港就在崖州附近,但具體在什麼位置卻並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如今看到這裡有巡檢司的人駐紮,起碼可以肯定這裡是在大明朝廷的治下了——至少在他們眼中看來是這樣。

    到了這裡,巡檢司的任務就算是基本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將由港區管委會來接手。任亮帶著興趣盎然的一幫新人先參觀了正處於開發狀態中的勝利港商務區,並向他們簡單地說明了設立這個商務區的意義和商務區的一些對外政策。

    幾乎所有的客商在聽到勝利港的免稅政策時都是眼前一亮,這種政策對於常年從事大宗海上貨物運輸的商家具有極強的吸引力。如果每次交易能夠省下數百兩的稅賦,那麼整年下來這筆省下的支出就非常可觀了。相比之下,從廣州將貨物運來勝利港,這中間所需的運費反倒是成了小數目。

    任亮介紹道:「剛才各位已經看到我們正在擴建這裡的港口,等建成之後,可同時停靠三十艘以上的大型海船,並且會配備專門的貨物裝卸隊伍,務求達到貨物吞吐的高效有序。另外請各位老闆記住,只要是我方購買的貨物,在勝利港卸貨一律不會另行收取費用,當然,各位在我們手上購買的貨物,自然也不會有裝船的費用。」

    有客商問道:「但我們運來這裡的貨物,或許需要跟其他商家進行交易買賣,不知貴方是否會向外來客商提供專用的交易場所?」

    任亮點頭道:「我們稍後會在港口修建一個專用的交易中心,實時公佈各種貨物的價格和需求,以方便各位老闆獲知本地商品行情。而且我們還會為交易的雙方提供第三方的風險擔保,買方可以把銀子存入交易中心,驗貨滿意之後開出票據,賣方拿著票據到交易中心領走銀子,大家只要採用這種方式交易,都不必再擔心上當受騙。」

    「那這種交易擔保是否需要收取費用?」又有客商問道。

    任亮笑道:「既然是我方提供了服務,又承擔了一定的風險,那收取一點服務費也是很正常的。不過請大家放心,我們收取的費用是極低的,僅僅只向交易成功的雙方各收取交易金額千分之一作為服務費。」

    眾人一想,這一千兩才收一兩銀子,其實跟沒收也差不多,何況人家還要提供各種服務手段,相比大明治下三十稅一的商稅而言,這麼點費用簡直就低得可以忽略不計了。

    一名胖乎乎的客商一邊擦著額頭的汗水,一邊用潮汕口音提問道:「若是銀錢來往數目巨大,從廣州運來多有不便,貴方可有解決之法?」

    「這個問題我們早就考慮到了,老闆們可以把現銀存入勝利港的錢莊,直接用錢莊開出的銀票劃賬交易,明年我們還會開通勝利港與廣州的通存通兌業務,只要是我們海漢錢莊開出的銀票,都可以在兩地自由兌換現銀。」任亮很是賣力地向這些客商進行宣傳推廣:「換句話說,大家以後來勝利港做買賣不用攜帶大量的現銀漂洋過海,只需要在廣州把銀子存進我們的錢莊,拿著銀票來勝利港交易就行,完事之後回到廣州再提走現銀,安全省事又方便,而且還不用因為回去的時候攜帶現銀而被市舶司徵收加增餉。」

    加增餉是市舶司針對那些到呂宋交易的海商而設立的稅種,這些海商在回程時往往沒有什麼貨物,而是大量的墨西哥銀元,市舶司就增設了這麼一個稅種來填補稅制上的漏洞。而任亮所提出的這個辦法不但能夠免去海商們來往兩地運送大量銀錢的風險,而且也可以讓海商們在回到廣州時「合理避稅」,逃過加增餉的徵收。

    雖然現在穿越集團的貴金屬存量並不算很大,但金融部門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將銀行系統納入到商貿體系中來。施耐德從廣州也打了幾次報告回來,說明兩地間建立通存通兌體系對擴大勝利港貿易量的好處。執委會自然也知道錢莊銀行都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並且的確能夠大大地促進客商到勝利港交易的熱情,但鑑於目前兩地之間的航運班次還沒有固定下來,而設立兩地之間的錢莊必然會牽涉到大量錢財的運輸,這個經濟擴張計畫才不得不延後一段時間,等到海上運力有所緩解之後才會實施。

    不過相比運作,要獲得海商們對錢莊的信任才是難事。把實實在在的銀子換成幾張紙,在這個時代的商人們看來嚴重缺乏安全感,因為大明寶鈔的教訓還依然歷歷在目。

    大明寶鈔作為大明當權期間唯一官方貨幣,從洪武八年開始發行,到正德年間因為貶值嚴重導致民怨沸騰而不得不廢止,一共流通了二百七十多年。從那以後,大明國民對於紙鈔紙票就有了自然而然的排斥心理,因為誰都不知道這玩意兒的有效期能有多長時間。官方發行的貨幣尚且如此,要想讓這些商人認可海漢的錢莊銀票就更難了。

    這些人不比得本地使用流通券的歸化民,歸化民接受流通券的最初原因主要是因為沒有其他的選擇,因為在勝利港已經無法使用銅錢、銀兩進行普通的交易買賣,想買任何東西都必須使用流通券才行。在長期的使用當中,民眾也就慢慢接受了這種流通券形式的貨幣,何況勝利港的物價因為執委會的刻意控制,一直都保持在相對較低的水平,這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流通券的購買力,從而給予民眾足夠的信心去持有和使用。

    明朝末年倒是已經開始有一些帶有銀行性質的錢莊、票號、銀號在民間出現,但這種信用的積累往往需要幾輩人的人時間,執委會可沒那麼好的耐心去慢慢磨,更不可能引進大陸的私人錢莊到勝利港來搶自己的肉吃。但商人們在交易中使用的錢財數目都比較大,動輒就幾百成千兩,誰都不會輕易拿自己的身家去冒險嘗試一家新錢莊的信用。因此任亮對於錢莊的宣傳,卻並沒有引起客商們的興趣。反倒是有人心裡暗自開始嘀咕,這海漢人如此的異想天開,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對於商人們的冷淡反應,任亮倒也沒有太驚訝,這其實是在執委會的預料之中。想要在這個時代推廣更加先進的金融理念和運作方式,並不是能夠一蹴而就的事情,任何事都必須得有人先站出來吃了螃蟹之後,才能因為其表率作用吸引到更多的跟隨者,紙鈔和銀行的出現也是一樣的道理。

    好在金融制度的推廣建立早已經從登陸之初就開始進行,雖然目前還沒有開設正式的錢莊,但實際上海漢的金融體系早就已經在對外運作,並且也有了好幾個合作夥伴,目前與穿越集團有貿易往來的幾方,基本上都已經接受了穿越集團的流通券結算方式。特別是與穿越集團交易量較大的「福瑞豐」商行,更是早就已經商定了雙方在勝利港和廣州兩地均可以用票據方式取代現銀進行金融結算,要說吃螃蟹,「福瑞豐」可算是大陸地區第一家了。

    正好「福瑞豐」的三少爺李奈也在勝利港做客,這種讓當事人現身說法的機會,任亮肯定是不會錯過的。當下很快蔣三便領著李奈到場,打算讓這些新來的客商們瞭解一下海漢的金融系統到底是如何運作的。

    在此之前執委會也專門找李奈談過此事,希望他能在說服廣州客商接受海漢錢莊一事上出力。李奈對此倒是沒有太多的牴觸情緒,很快便答應下來。隨著雙方在近幾個月間的合作逐步加深,「福瑞豐」也慢慢感受到了這種異地結算體系的便利性。比如這次李奈到勝利港來便根本沒有攜帶太多的現銀,在勝利港所購買的貨物,可以在廣州由「福瑞豐」總號直接與駐廣辦進行結算,再也不用冒著風險把上萬兩銀子在海上運來運去。

    而李奈本身隨著在勝利港生活的時間越來越長,他對於海漢人經常掛在嘴邊的「體制優越性」的感受也越發地深了。這種優越性並不僅僅只體現於執委會這種管理形式上,在科研、生產、商貿、生活等各個方面都無時不刻在起著作用。而現在海漢人試圖要向大陸地區正式推出錢莊這個金融機構,李奈對此也有極大的好奇心,他實在也很想看一看,已經創造出不少奇蹟的海漢人在金融方面又會有哪些不同凡響的舉動。

    李奈的現身只是引起了小小的騷動,畢竟廣州稍微大點的商家都知道「福瑞豐」與海漢人的關係匪淺,海漢商品在廣州本地可一直都是只有「福瑞豐」一家在出售,作為李家三少爺的李奈會出現在勝利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有了李奈的現身說法之後,大多數人對於任亮所說的錢莊便減少了疑慮。畢竟「福瑞豐」的交易規模擺在那裡,海漢人要是想坑錢,恐怕「福瑞豐」就是第一個倒霉的,而李繼峰在廣州的生意人圈子裡是出了名的精明,他顯然不會無端端地冒這麼大的風險,更不會隨隨便便讓自己的兒子出來為海漢人背書——當然其實最後這一條是李奈自作主張,並未通過他父親的同意。

    接下來李奈也很大方地帶著這些客商參觀了「福瑞豐」在本地的商棧工地。目前除了「福瑞豐」之外,崖州本地的商家「安富行」也已經在商務區圈了一塊地,準備開設商棧。另外羅升東以崖州水寨的名義,也在臨近碼頭的地方討了一小塊地方,給上司報的說是要作為「崖州水軍據點」,實際上卻準備是要拉著何參將入股,在這裡開個飯館做買賣。

    前幾天魏平聽說之後,也心急火燎地向任亮要申請地皮,並且聲稱巡檢司這幫人已經商量好了,準備將明年的「巡檢司辦公經費」全部提出來,在商務區這邊開個酒樓。不過這個要求卻是被任亮暫時按下去了,如果魏平把崖州的事情辦好了,地皮什麼的都好說,如果這事沒辦好出了紕漏,那別說地皮,就連明年是否還會有榆林巡檢司的存在都得畫個問號了。

    眾客商一看「福瑞豐」這商棧的修建規模,便知道李家是在這裡下了極大的本錢,準備是要長期駐紮這裡跟海漢人做買賣了。當下便有心急的人開始向任亮打聽本地的土地政策,準備跟著「福瑞豐」來勝利港設個商棧。也有人悄悄把李奈拉了一邊,向他打聽海漢人的實力究竟是不是看上去這麼強。

    李奈聽完之後嘆道:「若以瓊州島一地而論,無一能出其右者。諸位,此地幾年之後必成南海大港,此時下手,所需的錢財費用還不算太多,若是要等到此地變成大港之後才想起來此圈地,為時晚矣!」

    有不明真相者對李奈的評價還有點不以為然:「此地乃崖州治下,在下與崖州高官也素有往來,想必走門路求一塊地皮也不似李兄說的那麼難。」

    李奈笑道:「此言差矣,如今崖州勢弱而海漢勢強,雖說此地的確是在崖州治下,但崖州的大老爺未必能管得了勝利港的事情。」

    「這是何意?」那人不解地追問道。

    李奈看看左右無人注意自己,便壓低了聲音道:「崖州一地的官員,自同知以下,都已被海漢人收買得七七八八,即便知州老爺有意,但下面的人如何肯跟海漢人做對?」

    「海漢人就不怕崖州那邊的大人尋個藉口,派出兵船封鎖此地?」那人仍是一臉的不信。

    說到這個方面,李奈很是不屑道:「此地海漢民團的民兵,比崖州水寨的官軍還多,論武備論戰力更是超出官軍不少……你若是在此地多住上幾日,或許就有機會能見到崖州水寨的把總帶著兵船來此報到。現在崖州水寨帶兵的那位羅把總,來勝利港的次數可比在下勤快多了,每月初一十五必到,比給菩薩上香還準時。」

    「竟有此事!」那人也嚇了一跳。官商勾結並非新聞,但兵商勾結卻不多見,而聽李奈說這口氣,顯然當事雙方的合作關係已經極深了。

    李奈意味深長地說道:「勝利港這地方就如你我家中宅院,說起來都是大明治下,但在這宅院之中,自然是主人說了算。海漢人,便是此間主人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8
247.第247章 貨幣兌換

     從一開始驚訝於海漢人的膽大妄為,到後來慢慢瞭解情況,逐步習慣了海漢人對於勝利港地區的控制局面,李奈在這幾個月與海漢人的數次接觸中逐漸也接受了這個事實——在勝利港這地方,主事的並不是崖州官府,而是無所不能的海漢執委會。

    雖然勝利港加上田獨也不過是一縣之地,但海漢執委會所表現出來的能力卻遠遠不是普通的縣衙門能相提並論的,甚至就算是崖州這種州一級的衙門,李奈認為放到海漢人面前也毫無亮點可言。不過對於這些第一次來到勝利港的客商來說,勝利港這種相對獨立的地位實在讓他們有些吃驚。

    接下來任亮帶著他們去到的地方便是勝利港貨幣兌換中心,這裡也是目前商務區內唯一一棟已經完工並且投入到使用中的建築。這棟佔地約一畝的建築四壁都是由粗重的條石砌成,風格厚重樸實,外面看著灰撲撲的並不起眼,但這裡卻是港區最重要的地方之一,整個港區的現銀幾乎都存放在這棟建築物之中。

    任亮將客商們帶到這裡之後,便由財政部的工作人員來接手,向客商們介紹勝利港所獨有的流通券金融體系。

    目前穿越集團的財政部主要還是以基本的財會工作為主體,但最近執委會把銀行體系的籌建工作也交給了財政部來全權負責,因此這個部門也由閒散打雜的衙門一下子就變成了香饃饃,甚至連駐崖辦那邊早就劃進外務部門編制的邱元也打報告要求調回財務部,畢竟他穿越之前就是做出納工作的,正經八百的財務部門出身,銀行業務也接觸的比較多。不過就算是邱元身上能夠多一個財務部的身份,在財務部內部的競爭中也佔不到什麼便宜,因為執委會已經基本敲定了銀行工作的領導人選。

    這個人選是來自於施耐德的推薦,他作為財務部的主管,在離開本地之前就向執委會推薦了幾個可用之人,負責在勝利港籌備未來的中央銀行。

    蔡金梅就是施耐德所看中的人選之一,而且是由他親自邀來入夥參加了穿越。這個還不到三十歲的女子在穿越前是從業於某市商業銀行信貸管理部,並且已經做到了副職主管,前途可謂一片光明,但她的主管上司因為貪腐問題而被清查之後,牽連她也被當作了黨羽。雖然蔡金梅自己並沒有做什麼違法違紀的事情,但這股旋風還是把她刮離了光明大道,被調到一個偏遠區縣去擔任營業部主管。

    施耐德與蔡金梅是在工作中結識,一來二去就交上了朋友。施耐德到廣州與陶東來等人第一次碰面之後,便得到了蔡金梅調職的消息,立刻便設法鼓動蔡金梅參與到穿越行動中來。而當時仕途遭受嚴重挫折,正處於心灰意冷狀態的蔡金梅也沒有想太多,便在施耐德的勸說之下辭了工作飛到了廣州。之後她便順理成章地進了財政部,並且被施耐德當作了可以重用的屬下。

    施耐德之所以如此看重蔡金梅,倒不是與她有什麼男女私情,而是真看中了她的專業水平。蔡金梅在銀行工作了七八年,從櫃員一路做到信貸部副主管,其個人能力毋庸置疑,並且對於銀行系統的運作非常熟悉,正是施耐德籌劃的金融體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顆重要棋子。有這麼一號人物在,穿越集團在建設金融體系的時候就可以少犯錯誤,少走彎路。

    蔡金梅在大多數男人眼中恐怕都不算美女,一米七五的身高足以讓穿越集團中半數的男同胞感到自卑,但卻瘦得如同一根火柴,根本談不上什麼身體曲線或是美感。而且她還有一個很致命的毛病就是毒舌,跟她打過交道的人一多半都被她用言語羞辱過。蔡金梅在穿越集團內部論壇上所使用的ID就是原名,也是人盡皆知的著名噴子之一,執委會這幫人大概除了袁老爺子輩分太高不好出惡口之外,其他的執委基本全都被她撰文噴過,包括她的伯樂施耐德在內也沒能逃過。

    鑑於這樣的狀況,蔡金梅雖然單身,但在男多女少的穿越集團內部依然無人問津。不過施耐德和其他執委都認為正因為如此,社會關係極其簡單的蔡金梅才更適合來管錢袋子——跟誰都有仇才不會輕易拉幫結派,沒有家庭也能大大減小以權謀私的可能性。

    「各位老闆,這是我們主管財務的蔡金梅女士,有關本地貨幣兌換的詳細規則,蔡金梅女士會為大家進行講解。」任亮簡單地介紹完之後,便立刻腳底抹油溜得遠遠的。他出任港區管委會主任之後沒少跟財政部打交道,當初因為貨幣兌換中心的修建速度緩慢,被蔡金梅追著噴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深知這女人招惹不得。

    蔡金梅簡明扼要地說明了本地的貨幣兌換規則和兌換方式,並且重申了在勝利港使用流通券作為唯一貨幣的規定。說完之後蔡金梅倨傲地環視眾人道:「如果有問題現在可以問我。」

    有人開口道:「要是不肯用銀子換你們的什麼券,又會如何?」

    蔡金梅瞥了這人一眼,冷聲應道:「不想換就別換,沒人強迫你換!」

    那人也沒想到蔡金梅態度如此強硬,愕然道:「那在下便不換了!」

    「把這家商號記下來,不收他們的銀子!」蔡金梅的脾氣更大:「勝利港這地方,銀子連根毛都買不到,我看你怎麼做買賣!」

    那人聽到這話,才想起李奈先前似乎也說過,這地方只能使用流通券,銀子在這裡根本就沒有用武之地。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看到一個穿著海漢短衣的中年男子帶著幾個人進來了:「小蔡,對待新客人,態度不要這麼僵硬嘛!」

    任亮很適時地出現在旁邊:「給各位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海漢執委會的陶東來先生。」

    「久仰久仰!」「早聞陶先生大名……」「在下對陶老闆仰慕已久……」

    在座的一幫客商紛紛起身見禮,他們來勝利港之前也花了不少精力從各種渠道蒐集海漢的信息,而陶東來在外界的傳言中,已經隱隱成了海漢第一人的形象。

    陶東來與眾人見禮之後,便接著剛才的話題道:「我們之所以要在勝利港設立這個貨幣兌換制度,並不是貪圖各位的錢財,純粹是為了方便大家在這裡進行交易。各位可以試想一下,每家帶來的銀子、銅錢,成色都各有不同,結算的時候相當麻煩,而我們為大家兌換成統一的貨幣,既方便攜帶,又便於點算,更沒有折色的問題存在。各位離開勝利港的時候,可以把手裡持有的流通券兌換成現銀,而且我們拿出來的銀子成色統一,絕對不會低於官銀標準。」

    陶東來朝蔡金梅使個眼色,後者便讓人拿出了已經準備好的銀錠樣品。這些銀錠都是由穿越集團自行鑄造,標準的雙翅銀錠造型,上面鑄有海漢文字標識,重量分為一兩、五兩、十兩、五十兩和一百兩五種規格,以便於點算。當下還準備了銀秤,讓眾人現場稱重。在看過了樣品之後,就連剛才那位質疑兌換必要性的客商也爽快承認海漢銀錠的質量的確沒有任何問題。

    陶東來接著說道:「各位,我們與外界的銀錢來往數目很大,每個月都是以十萬兩計,但從沒出現過任何的問題。各位儘管放心,銀子放在這裡,我們還會派專人代為看管,一文都少不了!」

    任亮幫腔道:「各位老闆,要換銀子的就抓緊時間了,吃過午飯之後,我會帶各位去參觀本地出產的各種商品,到時候沒有流通券的人,可就沒辦法下訂單哦!」

    任亮一點到這個正題,客商們就再也沉不住氣了。

    「換換換!先換兩千兩!」「張三,快回船上去把銀箱抬來!」「陶先生,敢問金元寶又該如何兌換?」

    對於這種混亂的局面,蔡金梅倒是早有準備,立刻讓工作人員把這些客商分別引導到幾個櫃檯辦理兌換手續。雖然中間也因為銀子的折色問題起了一些小小的爭執,但總的來說整個兌換過程還是井然有序地進行了下去。每個客商都或多或少地兌換了一些流通券,雖然看著一箱箱現金轉眼變成一疊花花綠綠的小紙片讓人有些心疼,但想到隨後的採買必須要用到這些小紙片才能進行,客商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僅僅一個小時的時間,兌換中心便收進了三萬多兩銀子,七百多兩黃金,並向客商們發放了相應數目的流通券。按照目前的兌換價,海漢流通券和白銀之間仍然是一比一的匯率,即一海漢元兌一兩白銀。不過因為客商們帶來的銀子成色參差不齊,這種兌換還會視實際狀況進行折色處理。

    雖然看起來兌換中心這種措施似乎是沒什麼直觀的好處,收取成色不一的銀子之後還得自行提煉重新鑄成高純度銀錠返還給需要提取現銀的客商,但執委會卻很清楚這並不是毫無意義的無用功。

    首先這種措施可以為銀行體系逐步建立起信用,為日後的金融體系輸出做準備,並且建立起以貴金屬作為本位的貨幣體系;其次,將貴金屬全部集中到執委會手中,而使用更加可控的流通券作為本地的貨幣,這樣執委會就能有效地掌控住本地的經濟命脈,對目前公有制環境下的物價控制有著非常直觀的作用;第三,這也是為了讓外來客商們形成本地以海漢為主的概念,逐步樹立起海漢執委會的對外權威。最後,鑄有海漢標識的銀錠流通到大明社會之後,也可以有效地增大海漢在經濟和文化方面的影響力。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對此提出過質疑,因為這種重鑄的過程很容易會引起格雷欣效應,即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大量成色好、規格統一的海漢銀錠進入到大明客商的腰包之後,很可能就會從市場流通中退出,成為收藏的財富,而與穿越集團交易的客商則會一直使用成色不一的劣質銀錠,這樣的局面長期持續下去,會對海漢經濟造成負面影響。

    不過很快財政部在執委會召開的公開辯論會上便作出了解釋,根據現代經濟的知識,格雷欣法則實際上是專屬於硬幣流通時期的一種貨幣現象,而目前的勝利港地區已經開始用可兌換紙幣逐步取代貴金屬貨幣,這其實就是穿越集團金融部門所發行的一種債務憑證,目前正處於信用建立階段,仍需與貴金屬掛鉤。而等到穿越集團的經濟總量達到一定規模,銀行信用得到社會認可之後,便可以開始發行真正的信用貨幣,脫離貴金屬的本位,獨立地發揮貨幣的職能,也就是後世所通用的各國貨幣。

    而當可兌換紙幣與貴金屬硬幣同時存在的時期,格雷欣法則所起的作用往往會失效,再加上勝利港改採用的半強制式兌換措施的保障,以及目前穿越集團外貿中的極大順差,可以說在貴金屬貨幣成色問題上能夠給穿越集團造成的損失極其有限,相比現行貨幣政策在未來所能帶來的巨大收益,這點損失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說到底,這還是實際購買力的問題,只要在穿越集團控制地盤內一直保持單一的貨幣體系,那麼貴金屬貨幣的實際購買力就會一直趨近於零,流通券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良幣」。而隨著穿越集團的地盤和影響力不斷擴大,流通券或者說紙質貨幣的信用就會越來越穩固,而這對於穿越集團的前期發展來說就足夠了。

    在貨幣兌換結束之後,作為本地的傳統之一,第一次來到勝利港的客商都得到了接風宴的款待。當然在席間陶東來也沒有忘了適時地向客商們推銷本地的各種香料、水果、農作物和海產品。

    相比已經屢創佳績的出口工業品,農業的發展步伐算是比較緩慢的。大量的經濟類作物都必須要等待一到兩年,長的甚至要四五年之後才能開始取得收益,因此能夠出售的品種並不算多。本地唯一大量存儲的農產品大概就是稻米了,除了農業部開發的數百畝稻田已經收穫了兩季之外,從北越返回的貨船也會多多少少地運回一些稻米,作為大本營的戰略儲備。特別是北越移民計畫開始之後,因為即將會迎來人口高速增長期,執委會也是特地調整了運力,加大對北越稻米的輸入量。不過稻米這東西向大陸出口的意義不大,價格比私鹽低了十多倍,有這運力還不如多運點鹽過去。

    酒足飯飽之後,各家客商才紛紛呈上了貨單,說明自家所帶來的貨物種類和數量。這些貨物基本上都是按照駐廣辦的要求置辦的,大多數穿越集團所需的各種原材料和生活物資,因此在收購的意向上並不存在什麼問題,只是少量商品在價格上存在一定的爭議,但一般也不至於影響到最後的成交結果——畢竟這麼遠都運過來了,難不成為了一點點的差價談不攏再拉回廣州去?誰都不會發這種傻,何況海漢人給出的報價也並非沒有賺頭,往往在爭議幾句之後還是達成了交易。

    接下來便是客商們期盼多日的重頭戲了,他們千里迢迢從廣州來到這個偏遠港口,可不僅僅是為了賣掉那些貨物而已,販運海漢商品所能帶來的收益將遠大於此。「福瑞豐」這幾個月就靠這個在廣州賺得盆滿缽滿,大家早就看得眼紅了,如今終於等到這機會輪到自己頭上了。

    由於這次來勝利港的商家較多,因此商務部門也不打算採取一對一的貿易談判模式了。事實上在提前接到了駐廣辦的電報通知之後,相關部門便制定了一系列全新的銷售策略來應對這次的外地客商集體到訪。

    這次的產品發售活動被安排在一號基地內的會議室,所有客商在安排的座位上都發現了一個紙牌,上面寫著甲乙丙丁等天干,每家都拿一個。

    任亮解釋道:「因為這次來勝利港照顧生意的老闆太多,而我們準備的貨物數量又比較有限,為了公平起見,這次我們將採取公開競價的方式來進行發售。」

    任亮這話一出口,客商們都發出了一陣低低的議論聲。拍賣這種模式對於他們來說並不算陌生,他們並非是對海漢人採用這種模式來發售貨物表示不滿,因為海漢商品的緊俏已經是盡人皆知的事情,海漢人這麼做也無可厚非,畢竟誰都想把自己的東西價錢賣得高一點。有人便後悔自己不應該等到船隊一起從廣州出發,要是當初從駐廣辦那裡得到消息之後立刻南下,此時只怕已經滿載而歸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8
248.第248章 海漢民團的新動向

     來得早的如李奈之流,自然就不需再參加此次的商品競價——「福瑞豐」的訂單有雙方貿易協定的保障,無需擔心自己的貨被賣給了別家。但李奈倒是很想加入到競價的行列中去,畢竟能在這裡買到的海漢商品,誰也不會嫌多,只要運回廣州去立刻都能換成白花花的銀子。不過李奈的要求最後還是被執委會婉拒了,因為這次的發售活動是為了打開大陸市場,要是貨物還是被「福瑞豐」一家包圓,那就完全偏離了此次活動的目標了。

    「各位首先看到的是本地出產的銀鏡,分為兩寸、五寸、八寸三種圓鏡和一尺方鏡共四種規格,接下來我們將按尺寸分批進行發售報價。首先是兩寸圓鏡五十面,各位可以先看看我們展示的樣品,照起來清晰不變形,也不用像銅鏡那樣需要定時重新磨製,沾水不會生鏽,而且重量輕體積小,便於攜帶出門……」今天的拍賣師是由陶東來親自上場客串,以便能夠及時處理拍賣過程中可能會出現的問題,畢竟這種活動還是第一次舉辦,所有人都談不上有什麼經驗可言,只能讓嘴炮功力較強的陶東來擔當這個重任。

    眼看眾人都已經檢視過樣品,陶東來這才轉回到正題上:「這五十面兩寸銀鏡起價流通券二百元,每次舉牌默認加價二十元,三次詢問無人加價之後就落槌成交!各位都明白了嗎?」

    台下眾客商有的還在琢磨著價錢,有的已經立刻舉牌報價:「二百!」

    「丙商號出價二百元!」陶東來大聲應道。

    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舉牌報價。兩寸的海漢銀鏡在廣州的市價目前在每面三十五兩以上,這五十面鏡子的市值超過一千七百兩銀子,現在報價才二百流通券,也就是二百兩銀子而已,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二百二十!」「三百!」「四百!」

    來自大陸的客商們已經等得太久了,顯然沒有足夠的耐心按照每次二十元的幅度來進行加價,很快就有人開始以百元為單位往上提價,畢竟這東西的市值在那裡擺著,大家都很容易估算得出自己的報價有多大的利潤空間。

    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奪之後,最終是來自肇慶府的某何姓商人以一千三百二十元的價格拍下了這五十面兩寸銀鏡。其他客商有的是認為以這個成本運回廣州發售的利潤已經不是太多,畢竟運回之後還得要向官府繳納一定的賦稅。還有的客商是察覺到了競爭的激烈程度,想把錢留到後面競買更好的商品。而這位何姓商人則是考慮到這些鏡子運回肇慶府之後,市值起碼是在兩千兩以上,以這個較高的價格拍下還是能有比較大的賺頭。

    當然這個成交價對於穿越集團來說就更理想了,兩寸銀鏡對外的發售價是每面二十元,經過這麼一番競爭之後,就多賣了幾百流通券,增值的速度簡直不能更快。而且對於今天的所要拍賣的貨物來說,這五十面鏡子不過只是一道開胃菜而已。

    接下來幾種更大尺寸的銀鏡更是不斷地競拍出了高價,最後五面一尺方鏡竟然拍出了六千多元的總價,足足超出原本的發行價50%。這倒不是客商們有錢任性,而是一尺方鏡在現在的廣州市面上的確是個稀罕物,經過幾個月的炒作之後,單面的價格已經穩定在一千五百兩以上,近期甚至有江浙富商在廣州出一千八百兩求購一面海漢方鏡而不得的事例。

    以目前這個價格拍下來,運回大陸之後其實還是很有賺頭的,而且這玩意兒往自家商行裡一擺,那招來的客流肯定會有明顯的提升,廣告效應就足以炒作很長時間了。

    當天的拍賣活動在各家客商的強烈要求之下,一直持續到了太陽落山才結束。僅這大半天的成交額就已經突破了三萬元,而且比起以前的發售方式,成交價格平均上漲幅度超過25%,陶東來在當晚總結會上用「形勢喜人」來形容這一天的收穫。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心急的客商提了銀箱到貨幣兌換中心門口排隊——前一天的搶拍就已經把手頭的流通券用完了,必須得再次兌換一些才能應付今天的拍賣發售。而有些銀子沒帶夠的人,今天便只能作壁上觀看戲了。據說今天海漢人還會在拍賣會上發售一面兩尺長,一尺多寬的「巨型」海漢銀鏡,還有銀子的幾個客商今天都是憋足勁要搶下這等好貨,而且由於這是從未對外發售過的新品,因此實力雄厚的「福瑞豐」也被特許加入了競拍的行列。

    除此之外,玻璃文具中的高檔貨彩雕文具和十套限量發售的丁卯年特別紀念版也都是在今天進行拍賣,對客商們來說這全都是價值不菲的寶物,要是錯過了這一次的發售,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何時才有機會了。

    不過今天的拍賣官則是換了人,由穿越集團另一位嘴炮選手寧崎代替了陶東來主持。寧崎雖然並不是商貿系統的人,但多年的大學講師生涯讓他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在台上主持這種活動毫無怯場痕跡。而這個時代的大明商人在寧崎眼中簡直堪稱質樸,顯然要比後世古靈精怪的大學生們好對付多了。

    陶東來倒不是因為昨天過程太順利以至於沒了興趣,有意要缺席拍賣活動,而是因為今天有另外早已經預定好的日程必須要出席。在客商們步入一號基地的拍賣現場之時,陶東來也踏上了勝利港東岸的軍營碼頭。今天是第三批民兵學員結束訓練正式入伍的日子,作為穿越集團軍事力量的最高指揮官,陶東來肯定是要在這樣重要的場合露面的。

    除了檢閱第三批民兵的訓練成果之外,同時還要檢閱已經接受了近一個月軍訓的第四批民兵,以及首批接受軍事訓練的普通民眾,最後還有首批歸化民炮兵的實彈操演。對於現行的軍訓體系而言,今天便是驗證成果的時候了。而這次的軍訓,也是年底大閱兵式的預演,屆時會有一次面對所有穿越眾和普通歸化民的公開閱兵式,以宣揚海漢武力,提振民眾士氣和信心。

    第一批訓練出的民兵大部分都被派駐到了黑土港,然後搭乘兩地間來往的貨船,逐步地進行輪換駐守。第二批民兵則是有一半被派往了涂山半島,在當地擔任北越軍事顧問,為北越培訓使用火器的士兵。另外一部分民兵則是在田獨、鐵爐港、榆林角等地駐守,可以說第三批民兵的入伍,將大大緩解軍事力量緊張的現狀,讓本地的民兵駐防安排顯得不會太過捉襟見肘。

    當然了,現有的民兵數量對於軍警部來說,仍然是遠遠不夠的,僅僅勝利港岸防炮台,軍警部估算便需要最少兩百人以上才能齊裝滿員,其中至少要有三十到四十名通過考核的合格炮手,分配到各個炮位上負責指揮作戰。而現在不管是兵員還是炮手,距離軍警部預想的數字都還有一些差距。軍警部中也曾有人提議,從北越運來的戰俘和犯人中挑選一部分青壯加入民兵,但這個提議很快就被執委會否決了。

    現在穿越集團的經濟形勢一片大好,人口輸入的速度也大大加快,執委會對於軍警部的擴編倒也沒有初期那麼牴觸了,但對於戰俘和犯人的使用,執委會認為還是必須慎重從事。這些人當中固然是有一部分冤大頭,但也有不少是殺過人見過血的危險分子,而且立場與北越移民不同,讓這些人進入暴力機關很可能會對本地日益增多的北越移民產生威脅。

    這可並不是執委會杞人憂天,寧崎指出,南越的人種本來就與北越有些不同,馬來人種的比例較高,在語言、生活習慣、文化傳統等方面都與北越地區的漢化越人有著明顯的區別,想要把這些人納入到歸化民的體系中難度較大。而且東南亞人種的智商要比東亞人種明顯偏低,這是後世得到科學研究證明的結果,受限於文化傳播的手段,在這個時代東南亞地區與大明的文明差距比後世更大,亞洲越是往南的地區,當地土著就越接近於蠻荒狀態,甚至連成型的社會體系都談不上。

    當然地處中南半島的南越地區還不至於像南邊那些海島部族一樣落後,比如秦漢時期就已經建國的佔城,其文明程度還是相對較高的。但在執委會看來,不管是佔城還是更南面的那些海島部族,因為人種的先天劣勢,都是無法對當地土著加以重用的地區,頂多能作為勞動力使用——就如同勞改營裡的那些南越戰俘一樣。

    相比一直被穿越眾稱為「猴子」的東南亞人種,大明和深度漢化的北越顯然更符合執委會對歸化民的要求。據說首批抵達本地的北越移民中,也已經有人報名參加了第四批的民兵。

    穿上灰布軍裝的第三批民兵以排為單位,扛著最新裝備的二七式燧發槍列隊走過主席台。這種軍服的樣式更接近於後世八路軍新四軍的軍服,對襟短衣、長褲綁腿,加上牛皮武裝帶和布鞋,統一在左臂上佩戴「海漢民團」臂章。不過由於大部分人都還留著髮髻,因此並沒有配發穿戴不便的短簷布帽,而是使用了樣式統一的藤盔——基本就是照著鄭成功藤牌軍的藤盔樣式複製而來的。

    根據基層反饋回來的消息,軍警部已經逐步取消了原來的迷彩軍服,代之以造價更低,更適合大規模裝備的灰布軍裝。而民兵們顯然對這種軍裝的接受度更高,因為他們普遍認為花裡胡哨的迷彩式軍裝簡直就是乞丐打扮,毫無威風可言,而且這種看法還蔓延到了民眾當中,大大影響了民眾對軍隊戰鬥力的直觀感受。軍警部不得不默默地開始回收當初發下去的迷彩服,並且將其中一部分發往了黑土港——錢天敦訓練的那支以山地叢林為活動地區的作戰部隊或許才是真正需要迷彩軍服的地方。

    陶東來和顏楚傑等人站在觀禮台上,一邊看著台下齊步前進的民兵方陣,一邊也在思考著軍警部的未來規劃。

    目前穿越集團的民團力量經過了數次擴編之後,算上仍在訓練中的第四批民兵,已經擁有兩個連的保安和共計五個連的民兵——其中有一個連屬於軍警部授權錢天敦私下搞的作戰部隊,執委會對其真正編制並不是很清楚。

    但這樣的軍隊規模對於穿越集團的擴張速度來說仍顯薄弱了一些,特別是在海上的作戰力量,現在仍然處於幾近於零的狀態,連一艘真正意義上的戰船都沒有,更談不上正式的海軍或者水兵的編制。五個連的民兵看起來似乎已經不少,但要分別駐紮在大本營、鐵爐港、黑土港和涂山半島等地,實際可以機動的兵力也少得可憐。換句話說,穿越集團現在的軍力估計堪堪能夠自保,但想要對外發動軍事行動卻還顯得嚴重不足。

    要改變這樣情況,軍警部認為除了不斷地擴編民兵之外,對適齡民眾進行大面積的軍事訓練也是解決方法之一。把適齡的民眾變成民兵,再把現有的民兵變成職業兵,以此來換取有限軍事力量的機動性,這樣至少有能力在必要情況下能夠發起對外的小規模軍事行動。

    「陶總,這兩個方陣是從上個月開始接受訓練的普通歸化民。」站在陶東來身邊的古衛輕聲介紹道。他目前是整個訓練營的負責人,所有的軍訓計畫都由他來制定並組織實施。今天的這場閱兵式,也可以看作是古衛個人向軍警部和執委會交上的一份大卷。

    陶東來從沉思中回過神上,抬手向經過主席台的民兵方陣致意。這些非正規民兵並沒有接受深度的軍事訓練,他們目前的訓練內容都是以熟悉軍令、隊列行進和基本軍事技能為主,甚至連火器都沒有接觸到。這些非正規民兵裝備的武器分為兩種,一是長達五米的木製鐵尖長矛,不用說這便是模仿的歷史上有名的西班牙長矛兵,可以在戰時與火槍兵配合作戰,相關戰術已經非常成熟也並不複雜,穿越眾直接便可以套用到這些沒有多少軍事基礎的民兵身上。另一種則是配備藤牌短刀的藤牌兵,其主要作用便是配合長槍兵的作戰。

    當然了,軍警部並沒有指望真的把這些兵種派上未來的戰場打主力,他們將要承擔的還是日常的駐防任務,以便儘可能把已經開始職業化的火槍部隊從駐防中解放出來,成為真正的職業化軍隊。而這些長矛兵也好,藤牌兵也罷,在戰時最大的功能並非殺敵,而是充當運送物資,打掃戰場,救護傷員的後勤力量,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軍警部是不會把這些人派上正面戰場作戰的。

    目前一共有兩個連的編制正在接受軍訓,頻率是每月五次,每次一天。如果其中有資質較好的人員被教官發現,那也有可能獲得提拔,進入真正的軍隊編制。而民眾對於這種軍事訓練也並不反感,原因很簡單,民眾參加軍訓的時間都會記雙倍的工時,這就相當於每個月至少多了五天的收入,另外進入基層民兵編制的人員每個月還享受一定金額的補貼,在勞工等級晉陞方面也有優先權,種種的福利放在那裡,讓無法進入正規軍編制的青壯年多了一條「報效」之路可走。

    而隨著歸化民部隊規模的逐步擴大,編制的進一步改進也已經迫在眉睫。由於軍警部能夠真正從事作戰指揮的人員並不是很多,所以規劃中穿越眾擔任的職務至少是排長一級,但目前看來這樣的編制已經不太適應軍隊的實際情況——穿越眾軍官人數太少,如果軍隊規模繼續擴大下去,那就無法做到覆蓋基層的指揮。

    而歸化民軍官的培訓速度顯然跟不上軍隊編制的擴張速度,再說讓那些僅僅接受了不到半年軍訓,連仗都沒打過的歸化民擔任基層的作戰指揮,軍警部也實在放不下這個心來。

    軍警部對此的解決方案就是改變編制,採用更加科學合理的軍隊編制取代現行簡單的三三制。例如班排一級的編制,過去是簡單的三個班合成一個排,那麼現在從排一級就要增加編制,除了原有的三個班之外,再加入一個綜合保障班的編制,主要承擔通信、工兵、物資輸送、戰場救護和後勤等任務。這樣就讓每個排長所能直接指揮的人員在現有基礎上增加三分之一,在不作大規模調整的基礎上就實現改制擴編,增強部隊的實際戰鬥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48
249.第249章 試炮引起的小插曲

     在班排一級進行調整之後,營、連一級也會作出與此相應的變化安排,如連一級會增加火力排的編制,以純火槍兵組成,而營一級作為目前的最高級別作戰單位,很可能還會加入一個炮兵連作為重火力支援,並且還會配置工兵連、衛生連這樣的直屬保障隊伍。經過這種變相擴編之後,現有的編制並沒有大的改變,但穿越眾軍官能夠直接指揮的部隊規模卻能增大至少三分之一以上,可以有效緩解目前軍官不足的狀況。

    當然了,這麼做還有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那就是軍警部之前對穿越眾軍官的授銜都是到中尉為止,只有陶東來和顏楚傑出於管理和指揮的需要才是校級軍銜。如果按照現有編制方案繼續擴編下去,那就得成立第二營了,而寸功未立就將軍官從連排一級提到營級,將軍銜從尉級提到校級,似乎軍警部的面子上也有點過不去。

    雖然當初的安排的確有一點欠考慮,但這也是軍隊成長必須要經歷的過程,畢竟就連軍警部這幫人,其中絕大部分也並沒有在穿越前當過軍官,如果不從基層指揮官開始起步,直接就讓這些人擔任營連一級的指揮官,實在也讓人不太能放心。

    簡單的閱兵式之後,陶東來和顏楚傑作為軍警部的一二把手,分別發表了講話,大意無非是提醒這些民團士兵,他們今天的生活是從何而來,他們要用生命去捍衛的對象又是何人。這兩人在部隊期間都搞過政工工作,做起演講來也是聲情並茂,極有煽動力。

    這些民團士兵基本都是窮苦出身,絕大部分人來到勝利港的原因都是為了求一口飯吃,但他們現在的生活水平的確是遠勝以往,海漢首長們所承諾的「有房住、有飯吃、有衣穿、有書讀」,現在已經全部實現了。而且在他們服完幾年的兵役之後,便會自動獲得相應的勞工等級,會得到執委會分配的工作,甚至還可以申請承包一塊地來自己種糧食。這些待遇,是他們過去完全不曾想到過的,在長達數月的軍訓之後,士兵們也逐漸明白了一個道理,給予他們這些優厚待遇的海漢執委會,便是民團所要保衛的最主要對象。如果沒有執委會的存在,他們立刻就又會回到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貧苦狀態。

    當然,其中也還是有不少人抱著「當兵吃糧、給錢賣命」的念頭來參軍的,畢竟民團的待遇在勝利港各行各業中首屈一指,而且最近幾個月本地都風平浪靜,既無山賊也沒海盜,當民兵既能拿到高薪,似乎也沒有性命之憂。

    不過軍警部可沒打算讓這支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財力的部隊一直閒下去,事實上軍警部參謀處已經開始在制定明年的小規模軍事行動計畫,目標暫定為在珠江口的萬山群島選擇一處地方建立海上據點。這處海上據點的作用與浮水洲島類似,可以起到航運中轉站的作用,同時能對駐廣辦就近提供一定的軍事支持,並對珠江口水域實施監控。

    而根據駐廣辦發回的消息,在萬山群島附近還有小股海盜,屆時有可能會發生軍事衝突。參謀處也正在權衡是否有必要先下手為強,提前清除可能會礙事的其他海上力量。但不管是否會採取武力手段,軍警部都將此視作了民兵部隊實兵實彈操演的一次大好機會,而且由於這個海島駐地以軍事目的為主,軍警部也將其視作了組建海軍的契機——當然這還得看海運部的一號試驗船是否能在年底前下水並完成基本的試航任務,因為軍警部已經提前將這艘船劃入了海軍旗下,準備將其作為武裝巡邏船來使用。

    閱兵式結束之後,眾人又匆匆到了火炮靶場,參觀第一批歸化民炮兵的實彈打靶,這也是他們的結業儀式。作為來自四百年後的穿越者,軍警部這幫人中的絕大部分都是虔誠的大炸逼主義信仰者,對火炮在近現代戰爭中的威力十分推崇。特別是在這個完全不用擔心空中打擊的年代,火炮就是戰爭之王,不管在陸地或是海洋都同樣如此。正是基於這樣的考慮,軍警部對於火炮部隊的重視程度甚至還在海軍之上,哪怕現有的民兵規模僅僅只有一個營,也不惜從中抽調出大量人員來進行炮兵訓練,再經過多次淘汰刪選之後,才最後留下了三十餘人的歸化民炮兵。

    對於這個炮兵規模,軍警部肯定是不會滿足的,不過這批炮兵的結業至少意味著未來的火炮部隊已經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世界上火力最強的軍隊出現在南海似乎已經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

    與先前的火槍兵部隊身體素質參差不齊有所不同,這支人數不多的炮兵部隊幾乎個個都是膀粗腰圓的壯漢,體型都較為壯碩。這也是由炮兵的實際作戰任務所決定的,沉重的炮身在戰場上基本只能依靠人力來進行調整,而交戰中不斷的裝填、清膛,同樣都可以算是重體力活,體力不夠好的人一個急促射十二發打完就得直接累趴了。那些身體素質不夠好的學員,在訓練過程中便因為體力原因逐步淘汰掉了,只有極少數在此過程中表現出頭腦優於常人的學員,被吸收進了民團各個連部,作為未來的基層軍官來培養。

    6磅炮和12磅炮的實彈打靶都進行得很順利,炮手們的表現也基本算是合格,畢竟是接受了幾個月的高強度集訓,這些炮手每個人的實彈射擊量都超過了一百發,光是訓練他們所耗費的黑火藥就有好幾噸了,投入不可謂不大。

    按照軍警部的規劃,這批炮手將配備八門6磅炮,又或是12磅炮加6磅炮的組合,配上工兵、通信和輜重兵之後,組成一個陸軍炮兵連的編制。不過鑑於目前的炮手奇缺狀況,這些人可能會被直接分配到港口岸防炮台服役,並且在一號試驗船下水之後,他們中的部分人會被抽調到船上擔任海軍炮手。而關於下一批炮兵何時能夠結業入伍,古衛估計最快也得在年底的時候了。

    在完成了預定打靶操演之後,軍工部門來插了一腳,拉出了兩門24磅長身管火炮進行試射。這種炮並非為目前的陸軍設計,而是接下來要裝備到岸防炮工事上的大口徑岸防炮,重量比3門12磅炮加起來還沉,僅炮身重量就超過了一噸,身管比達到了二十倍。為此軍工部門還設計了專門的機械式炮座,並且在炮座上採用了最新研製的制退裝置,以確保這種大口徑火炮操作的便利性。按照軍工部門的測算,以5°射角進行發射,這種火炮可以輕鬆地擊中1500米距離上的目標,並且還能保持很高的精確度,在10°射角的發射狀態下,炮彈甚至能擊中2000米之外的目標——在這個射擊距離上,同時代的火炮已經沒有任何精準度可言了。

    而火炮靶場的最遠靶位還沒到一千米,再遠要嘛就只能往山上打,要嘛就只能往海上打了。鑑於這樣的狀況,最終將靶位設定在了750米的距離上,這也已經遠遠地超出了同時代海軍艦炮的射擊距離,可以說在這個距離上岸防炮幾乎不可能遭受到來自海上的炮火打擊。

    試炮的結果讓大家都很驚喜,雖然是由第一次操作這種大口徑火炮的歸化民炮兵來試射,但在第五發的時候便實現了有效擊中標靶,第九和第十發更是出現連續命中。考慮到未來這種火炮至少要在榆林角的岸防工事佈置二十門以上,這種命中率幾乎堪稱無敵了——在這個距離只需一到兩次齊射,就足以擊沉或是癱瘓一個海上目標了。

    陶東來看完試射當場就拍了板,同意了將這種長身管24磅炮作為岸防工事主要火力配置的申請。更大口徑的火炮現在也不是不能造,但軍工部門認為再把現有的火炮型號作進一步放大已經意義不大,畢竟現在所裝備的幾種火炮在同時代已經難有對手,科技樹升級目標應該轉向到提升炮管材質、加工工藝以及加快後膛炮的研製上了,而現有的幾種鑄鐵火炮,可以在適當削減性能之後向「落後地區」進行出售,就如同現在對福建和北越所作的那樣。

    軍警部成員們在勝利港東岸興高采烈地參觀火炮試射的時候,一號基地內的會議室裡,眾商家卻是嚇得面如土色,瑟瑟發抖,不時傳來的炮聲讓他們心頭直顫。

    雖然兩地之間隔著一個海灣,但直線距離其實只有三四里地而已,而且兩地之間並無任何坡地阻隔,炮火的轟鳴聲遠遠地傳來,讓客商們簡直無法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拍賣上來。

    寧崎此刻也是一肚子火,這軍警部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了開拍賣會的時候來試炮,到底是腦子差根弦還是故意要嚇唬這幫大明客商?雖然寧崎為此專門作瞭解釋,說明這是本地民團在海灣對面進行日常軍訓,但客商們顯然對這個解釋並不十分滿意——你當我們沒見過世面?一個民團軍訓用得著放炮放這麼久?這前前後後都大半個時辰了,少說也放了有六七十炮了,你這民團比官軍的炮火還猛,這像話嗎?

    更有人在心頭暗自猜測,外面到底是大明官軍還是南海海盜打上門來了,但無論是哪家,似乎都不可能會有這麼密集的炮火聲。

    寧崎眼見這些人的心思也沒放在拍賣上了,便乾脆說道:「要不這樣,大家先休息一會兒,拍賣活動半個時辰之後再繼續。大家可以出去四處走走,我說了你們也不信,那就眼見為實。」

    眾人如得赦令一般,趕緊搶著湧出了會議室。有跑得快已經在心頭盤算,若是外面已經開打,那得趕緊到港口上船,運氣好說不定能混出去。只有李奈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不慌不忙地繼續喝茶。

    寧崎見狀哂笑道:「還是李先生沉得住氣。」

    李奈搖頭道:「並非在下沉得住氣,而是在勝利港住了多日之後,已經習慣了。這民團炮兵每隔三日便會操練一番,初時也有些驚嚇,但多得幾次之後,反而覺得異常安心。」

    寧崎愕然道:「呃?為什麼會這麼想?」

    「試想本地民團戰力如此強悍,又有哪家不開眼的海盜敢來此生事?鄙商行在此投資建棧,謀求發展,正需要這種安定感。」李奈緩緩地回應道:「有此等強力的庇護,在下只需安心發財即可,豈不快哉?」

    寧崎嘆道:「李先生覺悟很高啊!要是其他那些客商也都能有你這樣的想法就好了。」

    李奈笑道:「寧先生請放心,此次敢跨海來此地貿易的商人,都並非膽小怕事之人。知道事情真相之後,自然便會回轉。依我看要不了半個時辰,頂多一炷香的工夫,這些人便會回來了。」

    實際的情況比李奈預計的還好一些,半柱香不到,便有客商氣鼓鼓地回來了:「若是試炮,何不去內陸無人之地,偏偏在這港口試,以嚇人取樂,實在可惡!」

    稍後又有一人轉回:「還好還好,只是試炮而已,今後有此等重炮護衛,此地定然無虞。」

    原來這些人出去之後,見本地民眾都很平靜,外面也一片秩序井然,絲毫都沒有任何外敵來襲的跡象,便知道寧崎先前的解釋是實情,這的確是民團試炮而並非炮火交戰。也有比較謹慎的人,還特地跑到基地門口,把等在外面的隨從叫過來詢問。這些隨從早就已經因為炮火轟鳴亂過了一次,現在都平靜下來,告知自家主人不必驚慌——本地民眾說了,若是真有外敵來襲,自然會有響徹港口的警報聲。

    這些客商在勝利港已經住了一晚,當然也聽過早上提醒民眾出工的高音喇叭,那玩意兒響起來的確是整個港口都能聽得一清二楚,聲音甚至比這炮火轟鳴更大。有了這種合理的解釋,客商們才真正放下心來,然後陸續又回到了會議室中。

    而正如李奈所想的那樣,這些客商們在察覺了事實真相之後,反而對勝利港的安全有了更多的信心——儘管這種信心的來源只是他們根本沒見到實物的炮兵和火炮而已。但對他們來說,像勝利港這樣由岸防炮台進行護衛的商港,在人生經歷中也是第一次見到——最稀奇的是,這炮台的歸屬權還並非大明官方,而是海漢人組織的地方民團。

    在經歷了這個小插曲之後,放鬆了精神的客商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爭奪,一批批的貨物在競價中各歸其主。當天下午,李奈以二千七百元流通券的價格拍下了此次競拍中唯一一面尺寸達到二尺的海漢銀鏡,同時也創下了這次拍賣中價格最高單品的紀錄。

    而同樣被眾商家所矚目的貴重商品,限量定製的丁卯年特別紀念套裝玻璃文具,最後並沒有拿出來進行拍賣,而是以五百元一套的「低廉」價格分別發售給此次來到勝利港的各個商家,以答謝眾人千里迢迢來此捧場的情誼。

    這套文具不僅有精美錦盒的外包裝,同時還附上了落款為「海漢商務部」的認證證書,並且每套都有獨一無二的收藏編號以證明其價值。李奈認為這套東西在目前的廣州市面至少能炒作到千兩以上,如果能運到江浙一帶,以那邊多如牛毛的富商消費群體而言,這玩意兒賣出天價都不稀奇。

    在為期兩天的拍賣會結束之後,這批廣州來的客商在勝利港總共出售了兩萬餘元的貨物,而購入的海漢工業品和少量農產品的總額竟然超過八萬元,海漢一方所取得的貿易順差十分驚人。而客商們對於花出去的這些銀子並不心疼,他們很清楚自己採購的這些貨物在運回廣州之後,所將獲得的利潤也同樣會多到以萬兩計。

    而為了答謝客商們為本地發展所作出的「貢獻」,執委會也不失時機地又舉行了一次慶功宴,宴請了所有的客商。如同他們在駐廣辦曾經見過的那樣,海漢人的宴席一如既往的奢華,桌上所用的器具有九成以上都是玻璃器,而且室內所用的那種非火非燭卻又十分明亮的照明燈具更是讓客商們感到非常地好奇。

    執委會將每一次與外界的接觸,都當作了向外推廣海漢文化的機會,這其中當然也包涵了價值觀和生活方式在內。在勝利港待了兩天之後,哪怕是當初對海漢人心存疑慮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些短髮短衣,帶有北方口音的海漢人的確是真正的「文明人」,這種文明不僅僅是體現在待人接物上,更是從他們生活工作的各種細節中表現出來。海漢人雖然選了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落腳,但他們的生活品質可以說保持在大多數的大明士紳之上——甚至連擦屁股的手紙都比自家用的更好。

    唯一讓他們不太能理解的是,這些有錢又能幹的海漢人,為什麼不想辦法給自己修建好一點的居住環境,而全部都擠在一個小小的寨堡中,過著類似於軍營的集體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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