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1627崛起南海 作者:零點浪漫(連載中)

 
Babcorn 2016-11-29 06:34: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14 620721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51
260.第260章 介入還是不介入

     北越鄭氏倒也沒有不切實際地指望海漢方面派出武裝部隊幫自己打仗,而是希望能夠提前結束現在這批士兵的訓練,將其派上前線頂住南越阮氏的這一波攻勢。

    鄭氏方面認為,這批士兵在訓練營已經接受了差不多兩個月的軍事技能培訓,使用的武器是當下最「先進」的海漢火器,戰鬥力至少比臨時募集的農兵要強出很多倍,就算不能擊潰敵軍主力,但至少能夠遲滯一下對方的攻勢,讓己方能有時間在後方組織起防線和反擊力量。

    鄭氏這種想當然的念頭自然沒有得到海漢軍事顧問的贊同。馮安楠向鄭氏派來的特使指出,這支部隊的訓練水平還遠遠沒有達到火器部隊的作戰要求,派上戰場所能發揮的實際戰力恐怕達不到鄭氏的期望值。而且海漢方面為其設計的戰術中還需要與長矛兵進行合練,但目前訓練營中的受訓士兵都是以火器部隊為主體,與長矛兵的合練根本就還沒開始,這將大大降低這支部隊的防禦能力。就算北越採購的火繩槍都配上了刺刀,具備一定的自衛能力,但用身價昂貴的火槍兵跟對手玩貼身肉搏,那對北越方面可是很吃虧的一種選擇。

    還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這支部隊的機動能力。根據鄭氏所提供的資料,目前的主要交戰區在後世的河靜省永安港一帶,北越軍隊依靠著當地的險要地形勉強守住了防線,但在目前的不利條件之下,能夠守住多久就不好說了。安南國內河道密佈,中部地區交戰地帶更是有無數的山川縱橫交錯,陸地交通條件十分惡劣,嚴重依賴後勤補給的火器部隊要在這種環境下作戰,難度甚至比當初南下討伐的元軍和明軍還大——至少那兩支部隊中還有大量的馬匹可用於輜重。而北越軍隊可沒那麼多的馬用,頂多能配些牛車就算不錯了。

    軍事顧問們簡單測算了一下,從涂山半島到現在的交戰區,陸上距離達400公里,考慮到行軍途中的地理狀況,這條路要靠雙腳丈量下來恐怕得要十天左右的時間才夠。如果要帶上火炮,那麼至少還要增加三分之一的行軍時間才行。等這支疲憊之師經過漫長的行軍抵達交戰區的時候,那邊會發生什麼樣的形勢變化很不好預計,這種長途行軍簡直就是不負責任的冒險。

    但鄭氏方面顯然是把這支部隊當成了救命稻草,雖然軍事顧問列舉出了種種弊端,對方仍然堅持要提前讓這支部隊結束訓練踏上戰場。不得已之下,錢天敦也從黑土港趕到涂山半島參與會談。在他的反覆盤問之下,鄭氏的使者終於吐露了一個重要情況——這次軍事潰敗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南越阮氏的部隊中也出現了一支使用火器的部隊。與其交戰的北越部隊都無法承受一邊倒的殺戮,於是只能選擇撤退。北越軍隊這一撤簡直停不下來,從廣治一口氣北退了近三百里才站住了腳跟重新組織防線。

    錢天敦所披露的這個信息讓台下傳來了一片驚嘆聲。雖然執委會已經不止一次提到過西方勢力會在近期逐步滲透到安南國內,但看樣子他們進入中南半島的時間和進度都比執委會所預料的更快,而且直接就對南越政權提供了軍事支持。既然南越方面都已經出現了火器部隊,並且借此取得了一定的戰局優勢,那就難怪鄭氏會急吼吼地想要把這支尚未形成戰鬥力的新軍拉上戰場了。

    目前在錢天敦的堅持之下,北越方面還並沒有對這支新軍發出調令,但如果戰局走勢繼續對北越不利,那麼這支新軍被調去南面跟南越的火器部隊硬碰硬也只是時間問題。錢天敦在報告的最後部分提醒執委會要重視安南國內的戰局變化和政治動向,北越鄭氏的敗退和西方勢力的介入,無論哪一個都會極大地影響到穿越集團在中南半島的戰略佈局。而是否要對北越提供進一步的軍事援助,錢天敦也提請執委會召開一次專項討論會盡快作出決議。

    在爆出了這個令人震驚消息之後,一部分人已經沒什麼心思聽取接下來其他部門的工作報告了——是的沒錯,這部分心思不定的人基本就是以軍警部的成員為主。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的會議結束,一幫軍警部的成員立刻堵住了幾名執委,要求盡快召開討論會,商議應對安南戰局變化的策略。而執委中除了顧凱這個和平主義者之外,其他的人也都同意要對此盡快作出反應。就連袁老爺子這次也難得地沒有和稀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北越要是打輸了,洋鬼子的勢力就佔了安南,那我們前面做這麼多事情不就白費了?」

    於是當晚執委會召開了一次安南戰局緊急討論會,商討當下該採取什麼樣的應對措施。與會者除了執委會全體執委和軍警部部分高級軍官之外,還有海運部和部分軍工單位負責人。

    會場前方掛起了中南半島的地圖,由錢天敦先就安南的內戰戰局進行了講解。而這次講解就比下午的工作報告詳細多了,不但指明了交戰地點,而且還有雙方軍力的大致信息。

    目前安南國內南北大戰的主戰場位於後世河靜與南廣平兩省的交界處,而這裡自西北向東南連綿百餘里的山脈幾乎完全阻斷了陸路,南越軍隊攻到這裡就不得不因為地理環境而放緩了攻勢。

    南越軍隊要想繼續往北進行,一條路是沿著山脈走向,由山間河谷往西北繞行數百里直接繞過這片區域,但行軍路線幾乎全是在原始森林當中,大部隊的行進將會困難重重。另一條路是直接沿著海岸線往北行進,只需翻越幾座小山的關口就可以進入北越地區的沿海平原,自此往北就再無大型山脈障礙了,但目前北越軍隊就守住了這幾處險要關口,讓南越部隊暫時受阻於這裡。

    當然也還有第三種行軍路線選擇,那就是乘船從海上繞過這片地區,直接攻入北越沿海平原地區。但這樣做也面臨兩個問題,一是投入的北方的軍力會面臨補給問題而不敢冒然深入內陸作戰,二是南越的海上運力還遠遠不足以進行大規模的遠程兵力投送。

    北越軍隊在這條防禦陣地上佈置了近五萬部隊——當然其中有相當一部分都是戰力堪憂的農兵和負責後勤輜重的民夫,正規軍只有不到一半的數量。而南越部隊則是號稱三十萬,但據北越方面的估計,集結在這條戰線上的北越部隊大概不會超過八萬,而且其軍隊的人員構成比北越也好不了多少。

    目前北越正在調集北方各處的軍隊南下,試圖先穩固住這條防線,等機會再伺機反撲。而南越方面則將此視為了擊潰北越政權的關鍵一役,甚至不惜拿出了看家本領火器部隊。

    根據目前所知的情況來看,南越所擁有的這支火器部隊人數大概在一千至一千二百人之間,主武器是火繩槍加上長矛兵,基本就是西班牙方陣的作戰模式,另外還有少量的佛郎機炮作為火力支援配合作戰。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這支部隊都不會是北越火器部隊訓練成形之後的對手,但時間不等人,南越已經亮出了兵器,而北越方面卻沒有一支實力相當的部隊能夠與其正面交鋒。

    錢天敦介紹完戰局詳情之後,也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我認為根據目前的情況,我們可以確定三件事。第一,西方勢力已經跟南越政權達成了某種程度的合作。第二,他們介入的時間也並不長,還沒有進行大規模的武器換裝,從我們所知的情況來看,南越這支火器部隊的訓練狀況也並不理想,所倚仗的只是武器的威力而已。第三,北越的軍隊存在潰敗的可能,我們必須要考慮一旦發生這種情況,應該如何保證我們在北越地區的利益。」

    陶東來接過話頭道:「先拋開洋鬼子介入南越的事不說,就我們自身的情況而言,當前移民、能源、糧食的最大來源地都是在北越地區,我們為此也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說,穿越集團在北越的利益都不容有失!」

    陶東來這話基本就確立了穿越集團對待此次安南戰局變化的基調,為了不讓自身在當地的利益受到損害,就不能坐視北越單方面挨打直至出現軍事潰敗。當然,在中南半島驅逐西方勢力,這也是執委會在很早之前就一定確定下來的長遠方針,這也是整個南海攻略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顏楚傑道:「老陶這話說得對,但有一點我覺得還是必須要深究一下——現在向南越提供武器的,究竟是哪一股勢力?」

    顏楚傑提出這個問題之後,與會者的眼光大多都集中到了寧崎身上。在座的這幫人裡面,也只有寧崎對越南歷史比較瞭解,雖說只是個業餘愛好者,但至少水平要比在座這些半吊子高多了。

    寧崎清了清喉嚨,開口解說道:「如果從地域上看,最接近交戰地區的當屬荷屬東印度公司,他們現在控制了馬六甲海峽、巽他海峽、爪哇海和馬魯古群島海域,並且一心想要向北擴展地盤。如果能在中南半島建立起據點或者港口,那麼就能有效地把南海地區和他們在台灣佔領的據點聯繫起來,形成一條更安全的海上通道。」

    寧崎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從錢中尉介紹的情況來看,南越火器部隊使用的武器更像是葡萄牙人或者西班牙人提供的,而西班牙人在東南亞的據點是馬尼拉,他們橫穿整個南海去中南半島搗亂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反倒是葡萄牙人的嫌疑更大一些,畢竟他們是出了名的軍火販子,就連把英國沉船上的火炮賣給大明這種事情也幹過,我們不能高估了他們的節操。」

    「那就是不能確定咯!」陶東來點點頭又問道:「那南越有沒有什麼對外的貿易港口?」

    「有!」寧崎應道:「就是峴港以南的會安。」

    會安早在公元5世紀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佔城國的重要海港,從15世紀世紀開始,西方國家的商船也先後來到了這個安南國最大的對外商港。不過在這裡唱主角的還是中國客商,這裡的中國人之多,甚至在會安城中分為了福建、廣東、潮州、海南、客家等多個居住區。後世的會安城中還保留了大量的中式建築,各種會館、廟宇、住所,都留下了中國文化深深的印跡。如果有必要的話,穿越集團日後也完全可以借助「自古以來」之類的說辭把這個地方據為己有。

    不過在穿越集團眼中,會安的港口條件還遠遠達不到要求,那地方不過是會安江的入海口而已,既無天然良港也沒有險要地勢可以據守,因此在過往的討論中甚至從來都沒有將這個港口列入到未來的發展計畫當中。

    「這麼說起來,我們要打聽會安的具體情況並不太難?」顏楚傑追問道。

    「去會安經商的中國商人很多,我們要找一兩個出來應該很容易。」寧崎想了想道:「那位跑海跑了多年的詹掌櫃,很可能就去過會安港,回頭可以找他瞭解一下情況。另外還可以拜託一下駐廣辦,廣州那邊的消息渠道應該更多一些。」

    「好吧,會安的事先放到一邊,回到正題上。」陶東來重新整理話題:「不管是哪個國家在對南越政權提供軍事支持,我們目前都不宜直接與其為敵,畢竟我們的海上力量還相當有限,不應急於給自己樹立對手。」

    對此與會者都表示贊同,不管是葡萄牙、西班牙還是荷蘭,在東亞地區的海上實力都要大大強於現在的穿越集團,一旦正面交鋒很可能會直接影響到集團海運航線的安全,同時也會對未來與西方國家的正常邦交和貿易造成負面作用。要驅逐中南半島上的西方勢力,主要還得依靠扶持利益代理人來完成。

    「不能直接跟洋鬼子開干,那就只能指望北越軍隊了?我不看好這支連軍訓都沒完成的軍隊能在戰場上打出什麼成績,說不定他們還幹不過南越那支已經成軍的火器部隊。」顏楚傑對於安南戰局走勢相當不看好。

    「我們最好祈禱不要出現那樣的情況,北越政權不見得有耐心再給我們足夠的時間去訓練第二支部隊了。」施耐德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他們可是軍購大客戶,我們必須得設法維持他們的軍力優勢才行,多打幾次勝仗他們才會有興趣向我們購買更多的武器。」

    「怎麼打贏?難道派我們的民兵去參戰嗎?別忘了我們的民兵也沒什麼戰鬥力可言,軍齡最長的才不過半年時間而已,半年之間他們都還僅僅只是漁民和農民而已!」顧凱聽著風頭不對,立刻出聲反對。

    「我們能夠調動的民兵數量充其量也就幾百人,哪怕武器先進,但這麼點人在幾萬人的戰鬥中能起到多大作用?」蒙賀對此也提出了質疑。

    「伊拉克的恐怖分子只需八百人就能打得三萬正規軍屁滾尿流,那還是武器裝備處於劣勢的情況下……戰場上的戰鬥並不是士兵數量的比拚,裝備水平、戰鬥意志、戰術運用、臨場指揮,有很多能夠影響戰局結果的因素。如果看看紙面數據就能預料出結果,那我們也不用發展了,直接找大明朝廷歸順算了。」顏楚傑立刻對這兩個反對派進行了反擊。

    「伊拉克是伊拉克,我們現在可是在17世紀!半年就訓練了這麼幾百號兵,要是派出去打沒了,我們能保證接下來的空窗期不會出事嗎?」蒙賀不服氣地反駁道。

    「軍隊不上戰場就永遠談不上實際戰鬥力,不拉出去打打,以後怎麼出去開疆拓土?鍵盤軍事家永遠就只會動動嘴皮子,真正的軍事家哪個不是經過戰爭洗禮才脫穎而出的?」顏楚傑也是毫不相讓。

    「戰場距離大本營這麼遠,怎麼保證作戰補給和部隊的機動力?」

    「就隔了個海灣,這才幾百公里?那以後攻略大陸怎麼辦?是不是需要執委會跟著部隊到一線督戰才行?」

    眼看著討論開始趨於混亂,陶東來趕緊站出來平息事態:「好了好了,看來我們先得進行一次表決才行。大家都仔細考慮一下,如果安南內戰戰局在近期內沒有好轉,那我們是否需要直接介入。先表決這件事,我們才能繼續討論接下來的應對措施。」

    陶東來說了這話之後,眾人才平靜下來,重新開始思考安南戰局對穿越集團的影響,以及軍事介入安南戰局的可行性。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52
261.第261章 採取軍事手段的可行性

     穿越集團目前在安南國內的勢力區域都集中在北部沿海,一時半會兒倒是沒有安全上的顧慮,即便北越在此之後節節敗退,也很難在短期內攻打到涂山半島。至於需要跨海才能抵達的黑土港那更是不用多說了,那地方易守難攻,以安南的水上力量很難對其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但就算是最樂觀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北越潰敗導致政權交替,那穿越集團在安南的利益將受到極大的影響。正如陶東來先前所說的那樣,目前穿越集團的移民、能源、糧食這三個重要項目的主要輸入來源都是北越地區,北越的不穩定也將會給穿越集團帶來不可忽視的負面作用。特別是西方勢力在中南半島上的擴張,這是執委會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要控制南海,就必須控制馬六甲,要控制馬六甲,那就得先控制住橫亙在三亞與馬六甲之間的中南半島。現在馬六甲已經在西方勢力的控制之下,如果連中南半島都被西方勢力佔了,那日後南下的擴張腳步就不得不因此而大大放慢了。

    穿越集團之前對越所做的各種工作都是為了實現這個目的,不管是對北越進行軍援,還是試圖聯絡南部的佔城國,最終目的都是要實現對中南半島政局的間接控制,驅趕西方勢力,掌控住出馬六甲海峽之後通過中南半島抵達中國大陸的這條航路。這個遠景規劃需要數年的時間去慢慢實現,但如果連第一步扶持傀儡政權都做不到,那就不用再妄談之後的擴張和爭霸了。

    從純粹的利益角度來考慮,穿越集團的確不能坐視北越輸掉這場內戰,就算是對直接出兵武力干涉持反對意見的顧凱和蒙賀也不得不承認,安南內戰的戰局會對穿越集團的未來產生深遠影響。

    在接下來的執委會投票當中,九名執委以七票贊成,一票反對,一票棄權的結果,通過了介入安南內戰的決議。陶東來宣佈完這個決議之後,顧凱立刻舉手示意有話要說。

    「雖然決議的結果出來了,但我還是要再次提醒各位戰爭的危險性,以我們目前的實力,根本打不起消耗戰,也承受不起太大的傷亡損失,在考慮介入手段的時候,請大家不要只想著長遠利益,同樣也要記得想想軍事行動在短期內所將造成的損益。」顧凱雖然對投票結果有些不滿,但還是很盡責地起到了一個反對派的作用,不忘提醒與會者注意軍事手段可能會給自身帶來的麻煩。

    「我們還是先來說說可行的軍事手段吧。」顏楚傑可沒有耐心聽顧凱在這裡布道宣揚他的和平理論,立刻就將話題引入到實際狀況中:「按我們目前所知的情況來看,接受訓練的這支北越新軍還並沒有達到預定水平,戰鬥力也還存疑,如果單獨面對南越的火器部隊進行作戰,那結果未必能讓人滿意。另外考慮到涂山半島到戰場的距離,我認為有必要讓海運部也參與這次的行動。」

    兩地之間的陸路距離近400公里,而海路距離相比之下近了四分之一,乘船從涂山半島南下的速度更是比陸路行軍要快得多,途中所需的時間恐怕要相差三倍。如果要快速投送兵力,那麼海路無疑是最為明智的選擇。而北越方面所能提供的海船都存在噸位偏小的問題,在運輸效率上肯定比不了穿越集團的專業海運團隊。

    而目前海運部在三亞至北部灣的航線上佈置了超過十艘大船,運力充足之後也沒有再像過去那樣客貨打包一船裝,而是逐步騰出了幾條船專門用於前往涂山半島進行移民運輸,在總的運力上比起前幾個月已經大有提升。如果真要用於運輸兵力,那麼調集幾艘貨船,一次性把涂山訓練營這一千多北越新軍連人帶裝備投送到交戰區應該問題不大。

    越之雲也代表海運部肯定了這一點,但他同時也指出,這樣做需要提前至少一週定出行動時間,以便讓海運部有充足的時間來調整船隻班次。而且如果真需要出動穿越集團自己的民兵部隊跨海作戰,那麼這個運輸任務的複雜性還會成倍增加,畢竟至少要多出兩處裝載兵員和物資的港口。另外這支運輸船隊也並不是把兵力投送過去就算完事,至少還得留下幾條船在當地沿海區作為海上保護和機動運力才行——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擔當起前出襲擾對手海岸的作戰任務。

    「沒什麼如果,我們的人肯定得出動,北越這支新軍靠不住。」聽完越之雲的發言之後,錢天敦接過了話頭。在與會者當中,他大概是最瞭解北越新軍實際戰力的人了。

    錢天敦接著說道:「我們在涂山半島訓練的這支北越軍隊,軍紀來說還是勉強能及格的,但最大的問題是他們的實彈射擊訓練太少,很難說到了戰場上會有什麼樣的表現。而且他們缺乏長矛兵的配合,這是一個非常大的隱患,一旦戰局不利,火槍兵方陣在後撤時缺乏有效的掩護,就很容易出現潰敗。」

    「我們的民兵也沒有長矛兵配合啊……」與會者不知道是誰咕噥了一句。

    「我們的民兵部隊目前都已經換裝了二七式燧發槍,不管是射程、射速、精準度,都大大優於出口型的火繩槍,就連刺刀也比出口型長了近一倍,因此我們的民兵部隊所使用的戰陣並不是北越新軍那種配合長矛兵的古斯塔夫方陣,而是縱深更淺,戰鬥面更寬的線形陣列。對我們的部隊來說,長矛兵並非必需品。」錢天敦立刻就這個問題進行了科普:「簡單的說,我們現在用的就是排隊槍斃戰術。」

    歷史上的排隊槍斃戰術正是在燧發槍得到廣泛應用之後出現的,而在16世紀後半葉,燧發槍開始進入到西方國家的軍隊當中成為標準配置。不過在這個時代的東亞戰場上,海漢民兵個大概是唯一成建制使用燧發槍的部隊,並且由於比西方同行早了半個世紀「發明」出了刺刀這一近戰武器,海漢民兵也是這個時空中在火槍部隊中取消長矛兵編制的第一支軍隊——同一時間在歐洲三十年戰場上,古斯塔夫的火槍部隊中仍然保留了超過三分之一的長矛兵作為近戰護衛。

    在這個時間的東亞戰場上,不可能出現同樣採用排隊槍斃戰術的對手,因此軍警部的軍官們也不用擔心戰鬥要殘酷到雙方踏著整齊的步伐行進至50米距離之內才開槍互射——事實上採用了獨家製造的粉末火藥之後,二七式燧發槍的有效射程足以讓這個距離拉長到220到250米之間,只要火力密度夠大,就完全可以彌補射擊精度上的不足。

    而南越的火器部隊顯然還不具備使用排隊槍斃戰術的資格,火繩長矛混編方陣對上存在技術代差的線形陣列,其結果肯定不用多說,後者將會取得壓倒性的勝利,而軍警部的信心也正是來源於此。他們堅信自己手下這批民兵在經過數月的艱苦訓練之後,要對付一群科技落後戰術同樣落後的南亞猴子兵肯定是沒問題的。

    錢天敦進一步指出,目前的交戰地點是一些接近海岸的狹窄關口,這種地方雖然燧發槍部隊無法充分展開陣形,但反過來也就能保持更大的火力密度,提高殺傷效率。加上火炮的支援,想要守住關口的難度並不大。而如果戰局不利,也可以就近從海上撤退,不至於輕易被對手給斷了後路。

    寧崎開口道:「雖然我對剛才的決議投了贊成票,但我還是要明確一下,我們所要達成的作戰目標是什麼?是幫助北越軍隊守住戰線?是幫他們擊潰南越軍隊?是要徹底剿滅南越政權?這個有必要再明確一下吧?」

    陶東來道:「寧老師說的這一點我也很贊同,我們常說不打無準備之仗,這種準備不光是物資和人員,同時也要明確作戰的目標。克勞塞維茨在《戰爭論》裡說過,戰爭無非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延續,我們採用軍事手段之前也必須要明確政治目的。我認為,維持安南內戰的膠著狀態,對我們是比較有利的,所以我們對南越軍隊的打擊力度暫時不要太大,以穩固現有戰線為主要目的。南北雙方不管是哪邊一鼓作氣拿下對手,對我們來說都不是一個好的結局。」

    顏楚傑附和道:「陶總說得對,我也補充一點,這次的海外軍事行動還有一個重要目的,那就是實戰練兵。大家都知道,我們穿越之後發生的兩次戰鬥都是在初期,根本就沒有民兵的參與。現有的民兵隊伍在成立之後也完全沒有參加過實戰,對於這支部隊的實際戰鬥力,我想也只能通過戰場來考驗。相對我們可能會面對的其他對手來說,這次的對手可以算是一個軟柿子了,至少他們還不具備在海上討伐我們的能力。而且他們所使用的火器也都是舶來品,打一發就少一發,不像我們有自產能力。用這樣的對手來練一練兵,我認為對提升我們的軍事實力能起到很大的促進作用。」

    「那麼為了實現你們所說的作戰目的,我們現在需要派出多少民兵部隊出去作戰?實際又能派多少?」蒙賀問道。

    蒙賀提出的問題沒有立刻得到回答,陶東來、顏楚傑和錢天敦等人低聲交談了一陣之後,才由陶東來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們認為至少要有一個營的兵力。」

    他頓了頓之後又進一步補充道:「一個加強營。」

    「請說的詳細點。」寧崎提醒道。畢竟在座的專業人員並不是很多,你陶東來只說個加強營,那大夥兒怎麼知道這支部隊的規模有多大。

    「目前我們的基層民兵組織還是採用了基本的三三制,也就是每排三班,每連三排,而指揮上暫時仍然以連為最高單位。按照這樣的編制,一個營大概就是統轄三個連,然後再加上營部的人員編制。不過加強連的話,會在編制上有些小的變化……」陶東來扳著指頭向與會者說明道:「除了原本的三個連之外,還要配置一個營屬火炮連,另外營部直屬的工兵、偵查、醫療大概還各需一個排的編制。至於輜重後勤倒是可以交給民夫來做,應該不需要專門的輜重連了。」

    寧崎掐指一算道:「大概就是五個連的編制?」

    「差不多吧。」陶東來含含糊糊地應道。

    「500人?」蒙賀問道。

    「不止。」錢天敦這個直腸子顯然沒意識到陶東來在打馬虎眼,居然老老實實地向他解釋道:「算上連部,連級的戰鬥編制大概是120人左右,再加上營部,一個加強營怎麼都得六七百人,說不定還會超出。」

    果然蒙賀馬上就反問道:「我們現有兵力多少?派出去這麼多人之後,還有多少能留下來看家的?能確保各個地方的安全嗎?」

    陶東來幹咳了一聲道:「兵力是肯定夠了,我們前三批訓練出的民兵剛好足夠,現在第四批正在受訓的民兵學員還有兩個民兵連和一個保安連,有必要的話,可以提前進入實習期嘛!地方上的治安,可以暫時交給保安部門負責管理。再說我們自己內部也有民兵組織,有這麼多受過基層民兵訓練的成員,自保肯定是無虞的。」

    「要運這麼多人跨海作戰,那大船基本上都得跟著過去,大本營的海上防禦怎麼辦?」蒙賀問出口之後,突然醒悟過來這個問題完全沒有必要問出來。

    果然陶東來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道:「之前怎麼辦的現在就怎麼辦啊!羅升東不是打算在勝利港圈地做買賣嗎?到時候讓他過來看地,隨便把崖州水寨的船都帶過來駐紮一段時間,費用就在土地租金裡扣除好了。」

    穿越集團在崖州結交的這些官吏當中,用得最順手的莫過於羅升東了,執委會向他借船借兵也不是一次了,雙方一向都配合得極好。而羅升東因為切身利益關係,現在也基本沒了別的心思,一心便是要抱住海漢這根大粗腿往上爬,幾乎已經到了隨傳隨到的地步——執委會只需給駐崖辦發個電報,頂多第二天羅升東便會趕到勝利港聽候差遣。而且羅升東的官方身份擺在這裡,誰在勝利港找事誰就是跟大明朝廷過不去,把他放在勝利港當鎮宅闢邪的吉祥物其實還挺管用的。

    蒙賀悻悻地說道:「能借一時也不能借一世,如果那邊的戰局久拖不決,讓崖州水寨長期幫我們看家也不是個辦法。」

    「所以我們也還得先擬定一個作戰計畫,對作戰週期、部署方式、作戰方案都作出詳細的規劃,並且準備好應急預案,這樣才能真正開始我們的戰前準備工作。」陶東來側頭向顏楚傑徵求意見道:「軍警部做這個計畫需要多久?」

    顏楚傑肅然道:「等下開完會我就召集人員開始討論這個事,最遲後天,一定拿出行動方案提交給執委會審議。」

    陶東來點點頭,又對顧凱道:「你是主管外交事務的,儘管和涂山半島聯繫一下,把我們的意圖傳達給北越方面。另外我們有什麼需要北越配合的,也早點對他們提出相應的要求。這事你、施總,還有軍警部的同事一起商量著辦。」

    顧凱一聽便心領神會,拉上施耐德這個奸商,那肯定是準備要藉機敲北越一筆錢財了。當然這麼做也無可厚非,穿越集團肯出人出力去幫北越打仗,而且是跨海作戰,北越方面怎麼都得意思意思,把來回船票什麼的給報銷了。至於具體能報銷多少費用,那就得看施耐德的發揮了——看著施耐德嘴角隱隱露出的笑意,顧凱都忍不住替北越人捏了一把汗。

    「海運部門和軍工部門也做好相應的準備,特別是軍工部門,抓緊備戰時間,多生產一些彈藥和備用槍炮……另外火繩槍的生產也不要停下來,這一仗打完,北越方面肯定還要向我們增加訂貨量。」陶東來不忘提醒了一下兩個配套單位的管理人員。

    二七式燧發槍這種好東西,至少在近期內是不可能賣給北越的,所以即便他們在戰場上見識了其威力,也沒法買到這種「先進」武器。在海漢軍隊正式列裝下一代武器之前,類似北越這種客戶就只能購買到最基本的火繩槍。

    當然,作為穿越集團的首次對外軍事行動,這次會議的討論內容還僅僅只是涉及了採取軍事手段的可行性,真正的準備工作要比會上所討論的內容複雜得多。光是陶東來一直在打馬虎眼的兵力調動問題,就絕非嘴上說說那麼簡單。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52
262.第262章 商量條件

     陶東來在事前就已經跟顏楚傑、錢天敦碰過頭,對於出兵介入安南內戰一事已經有了共同的立場,這才會在討論會上提出並促成了「武力介入」方案。

    作為軍警部來說,等待這樣一個對外用兵的機會已經很久了。民兵部隊成立至今已經有半年時間,但從未有過實戰的機會,一直以來都只能起到維持治安的作用,從功能上說更像是內衛部隊。或許其他部門認為風平浪靜的日子過著更舒心,但軍警部對於這種現狀是相當著急的,沒仗可打,軍警部的重要性就無法凸顯出來,不管是擴軍還是升級軍備、增加預算都沒有充分的理由。而且穿越眾軍官們可都是憋著一股勁要當歷史名將的,這一直不對外用兵,那要何時才能反攻……不對,才能光復大陸地區,重建我中華大共和國?更何況大家心裡的目標可不僅僅是地處東亞的這塊國土而已,來自後世的全球化眼光早就讓他們的野心膨脹到了亞洲以外的地區——不橫跨幾大洲,建立起人類史上勢力最大的政權,那穿過來不是白穿了?

    當然了,要想在日後靠著堅船利炮平推這一洲那一洲,首先還是得打好眼下的第一仗。這一仗贏了自然好說,大家臉上都有光,執委會的對越政策也能繼續執行下去。但要是出了紕漏打輸了,那不但安南的局勢堪憂,整個穿越集團的發展大計恐怕都得作出重大調整,而軍警部這幫野心勃勃的軍事家就再也別想在文官面前抬起頭——輸給猴子兵這種黑歷史足以搞不好會被傳揚千年越抹越黑。

    討論會結束之後,軍警部立刻便開始進入到高速運行狀態,除了一部分技術人員仍需在生產單位堅守崗位之外,幾乎所有武職成員都在第一時間接到通知,進入備戰狀態。

    錢天敦沒有參加之後的軍警部會議,而是拉著蒙賀去了大資料庫——他需要拿到資料庫中越南海岸的詳細資料,特別是交戰地區的衛星地圖。這對於計算航程、安排兵力和制定作戰計畫都有非常重要的作用。雖然目前軍警部還沒有決定指揮官的具體人選,但作為穿越集團在北越地區的最高軍事長官,錢天敦肯定是要參與到這次的軍事行動當中的。何況他也很想將自己親手操訓了兩個月的特戰連隊帶到戰場上,真正接受一次血與火的錘煉。

    陶東來和顏楚傑現在最頭疼的倒不是制定作戰計畫之類的事情,而是現有兵力的調動和安排。陶東來在之前的討論會上聲稱軍警部能調集一個加強營的兵力參戰,但實際上還是存在那麼一些「小小的」問題。

    以現有兵力來說,陶東來的這種說法的確沒說謊,軍警部下屬的兵力的確能湊出一個加強營,但問題是這些士兵都分駐在各個地方,最遠甚至在廣州的駐廣辦還有一個班的兵力,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調動起來參與這次的軍事行動。

    包括田獨、榆林角、鹿回頭、鐵爐港等地的哨所,擔負著大本營地區的安全預警任務,肯定是得留下足夠的執勤人員才行。田獨的一些重要單位,如生產槍炮彈藥的軍工部門,那也得有武裝值守人員。勝利港的軍營區、港區和一號基地,都得長期保有一定的武裝力量才行。而陶東來所提出的加強營,可是把這些地方的軍事人員全都計算在內了,要解決這一矛盾,唯一的辦法的確只有讓軍營的學員們提前進入實習期,直接上崗服役了。

    這樣的做的危險性的確很高,相當於是將全部兵力的四分之三都抽出來派往海外,而留下的則全是連訓練課程都沒結業的新兵蛋子。軍警部在安全問題上最大的倚仗,大概還是穿越時帶來的一批槍械軍火,足以將穿越眾都武裝起來。另外已經接受了一段時間軍訓的民眾,也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民兵,也有望能在部隊出征期間得到重用,承擔起部分維持治安的任務。

    這個方面的工作黑土港卻是走在了勝利港的前面,由於當地的產業單一,歸化民來源地又比較統一,管理也要相對容易一些,數百名已經接受過基本軍訓的基層民眾只要配上軍械,立刻就可以轉化成民兵部隊維持本地治安。在討論會結束之後,錢天敦已經敦促顧凱立刻聯繫黑土港管委會,告知執委會的決議,並且盡快組織民兵,準備與當地駐守的部隊交接地方治安事務。

    而顧凱身上還肩負了另一個任務,那就是與施耐德一起琢磨怎麼藉著這個機會再敲上北越一筆。在軍警部一幫人吹鬍子瞪眼爭論作戰方案的時候,顧凱和施耐德也坐到了一起,開始商量如何能藉著這次的戰事為穿越集團謀求利益最大化。

    一號基地內的住地目前仍然以活動板房為主,最開始時是四到六人一間,不過後來陸陸續續不少人因為工作原因遷到其他地方居住,因此住宿條件也大為改善,至少現在施耐德從廣州回到勝利港,已經能夠享受到住單人間的幹部待遇了。不過由於施耐德的大部分個人物品都已經搬去了廣州,因此這間臨時居所的陳設也很簡單,屋裡就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寫字檯和兩把椅子——全是勝利港木工車間出品的本土貨。

    「要喝一杯嗎?」施耐德像變戲法一樣從寫字檯抽屜裡拿出了兩個玻璃杯和一個瓷瓶:「這是我從廣州帶回來的浙江花彫,雖然我個人不太喜歡黃酒的口味,不過好在度數比較低,不像燒酒那麼容易喝醉。」

    「我只要一點就好。」顧凱點點頭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瑞莎不太喜歡我在外面喝得醉醺醺的回去。」

    「看來瑞莎把你管教得不錯。」施耐德笑著將酒杯遞給了顧凱:「打算什麼時候辦喜酒?」

    顧凱搖搖頭道:「目前還沒計畫,順其自然吧!」

    「看樣子你是要等著瑞莎向你求婚了。」施耐德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拿起了記事簿:「好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說正事吧,這樣你也能早點回去給你的老婆大人簽到。」

    「雖然剛才的討論會上沒有詳細的談到我們應該對北越開出什麼樣的條件,但按照執委會以往的做法,我認為可以先簡單的將其分為政治條件和經濟條件兩個方面。」施耐德侃侃而談道:「上一次陶總出馬去北越商談的收穫讓我非常佩服,不但輕鬆地從北越撈了一大票錢,而且還實現了很多政治上的目的,這也讓我意識到了商人和政客在意識形態上的差別。我們駐廣辦之前的工作就是太注重經濟效益,而忽略了政治目的……跑題了,顧律師,你有什麼看法?」

    顧凱對於這個問題顯然也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考慮,聞言便開口應道:「我們向北越提出的條件,要和我們通過軍事手段所要達成目的結合起來才行。既然執委會認為最好的結果就是以短期、小規模的軍事打擊來維持雙方的實力平衡,那麼我們首先得向北越表明我們的困難,不能讓他們認為我們動用軍事手段是一種常態,是隨時都能請來的援助,我們也不可能在安南境內長期持續作戰——當然他們應該也並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狀況。」

    「沒有哪個當權者會喜歡自己境內有一支強大的軍事力量,哪怕這支力量是自己的盟友也一樣。」施耐德對顧凱的說法表示了贊同:「我們這次準備武裝介入當然是有展示武力的目的,但同樣也會招來北越當權者的忌憚,畢竟我們所使用的武器可比賣給他們的先進多了。」

    顧凱點頭道:「忌憚也不是壞事,這能讓他們心存敬畏,生不出反心。說到政治條件,我認為首先要讓北越政權承認我方人員在安南境內商貿和居住的合法性,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擁有治外法權。」

    所謂治外法權,就是外國公民免受犯罪地司法管轄的豁免權,這在後世基本就是屬於強國對弱國的一種壓迫,比如美國大兵在日本的駐紮地就享有治外法權,沖繩年年都在為此鬧個不停,就是因為美國大兵在當地犯了事之後不會承擔法律責任,拍拍屁股就能走人。而目前以租界名義在北越佔下來的黑土港地區,穿越眾在當地所擁有的權限比治外法權還要高了一級——一切法律法規都是以海漢執委會公佈的標準來執行,直接就把司法權拿在了自己手裡。

    除了黑土港之外,涂山半島也基本是類似的情況——半島部分歸穿越集團管轄,而大陸部分則是北越說了算。以從當地上船的移民為例,當他們在涂山半島由北越軍方交接給穿越集團,進入涂山半島上的臨時難民營之後,這部分人就不再受到北越政權的庇護,一切生殺大權都由穿越集團掌控了。

    當然這兩個地方是屬於比較特殊的情況,出於安全考慮,穿越集團迄今都沒有向北越內陸包括其京城升龍府在內的地區派出使節或是商人。如果不算源源不斷輸入到北越的食鹽,那麼穿越集團對北越的影響力也就僅僅停留在軍方的層面而已,而這顯然不符合執委會「掌控民心」的原則。從長遠看,執委會要的是北越民眾自發的大批投效,而不是用利益交換過來的強制性移民。而要在北越民間形成影響力,那就必須向其內陸地區派駐人員,並將「租界」內享有的權力延伸到外部。

    如果能拿到治外法權,那這些進入北越地區人員的安全就有了更好的保障,而穿越集團也會相應得到更大的產品銷售市場,顧凱出的這個主意無疑是具有非常強的針對性。當然顧凱還有沒說出口的潛台詞,那就是治外法權會給未來穿越集團介入安南國內事務留下一個後門,方便某些特殊部門在其國內行事。

    「不愧是玩法律的,居然能想到這招!」施耐德由衷地稱讚道。雖然施耐德對治外法權的概念並不陌生,但如果不是顧凱提出來,他大概也根本不會把法律權限和政治條件聯想到一起去。當然,無需顧凱過多解釋,施耐德也能想到這種治外法權的要求肯定是單向的,北越政權要是派人到勝利港,肯定是享受不到同等待遇的。

    「我們要想快速擴張,就只能走強權政治這條路,治外法權也只是實現這個目標的一種外交手段而已。」顧凱對此倒是看得很淡然。

    自從普魯士首相俾斯麥在1862年明確提出「強權即是公理」這種政治原則之後,後世近代的大國幾乎都在國際關係中奉行了這樣的外交政策。當然了,為了讓干涉他國的手段顯得更加文明一點,大多加上了「民主」、「自由」、「人權」之類的華麗包裝。

    穿越集團這幫人要想在有生之年就實現制霸全球大概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要為子孫後代打下一個良好的基礎才行。而一個政權想要在幾十年之內就把影響力波及全球,那唯一的辦法就是採用強權政治這套策略。

    「不過如果北越方面不同意我們的要求怎麼辦?」施耐德問道:「或許他們會認為戰局還沒有惡化到需要讓我們出兵援助的地步。」

    「那就得看軍警部的人狠不狠的下這個心了。」顧凱沉吟道:「軍警部那幫人把他們訓練的北越傀儡軍當成寶一樣,什麼戰鬥力不夠,什麼行軍路程太遠,什麼戰績不理想會影響後續的軍購……理由那麼多,依我看他們只是不想讓這支軍隊去當炮灰填坑而已!如果這支部隊被打殘打廢,北越政權沒了倚仗,那自然就會答應我們的條件。」

    「這也難怪,據說這些受訓人員都是鄭氏抽調的北越精銳,兵員素質應該還算不錯。軍警部估計也下了很大的氣力,畢竟他們打的主意是要培養一批親近我們的北越將領,以圖將來能夠間接控制北越軍方。現在要把這批苗子拿去填坑,他們當然不太願意。」施耐德倒是也知道這其中的一些內幕,幫著軍警部分辯了兩句:「再說真要是在戰場上表現出來戰力堪憂,那可能的確會影響到後續的軍售。」

    「我倒認為恰恰相反。」顧凱並不認同這種說法:「就算他們的訓練水平有限,但能夠正面擊敗他們的軍隊,除了騎兵大概也只有使用火槍的部隊了。現在南越已經有了成建制的火器部隊,北越想要跟南越繼續抗衡,那就只能加大火器部隊的數量。」

    或許是說得有點口乾,顧凱將杯子裡的酒一口倒進嘴裡,接著說道:「我們應該建議軍警部,如果北越不同意我們提出的條件,那到時候就讓北越的傀儡軍先上,我們自己的部隊壓陣就行了。」

    「軍警部的人未必會聽我們的意見。」施耐德也不是新人了,對於軍警部的行事風格算是比較瞭解。

    在他看來軍警部裡至少有一半都是野心勃勃的傢伙,包括被派到廣州的虞堯和蕭良在內,連廣州的地盤都沒踩熱,就急吼吼地將珠江口列為了「戰略目標」,並且閒下來就在做各種戰術推演,一副要將整個珠江口吞下去的模樣。還好現在軍警部的兵力太少,假如在現有基礎上多個兩三倍,估計這兩個傢伙早就叫囂著要在珠江口占島修兵站了。

    「聽不聽我們的,那要看我們能帶來多少利益。別老是我一個人說,施總,也說說你的想法吧!」顧凱出去當了幾個月的領導之後,看起來也比以前有了更多的自信和主見——當然這是放在工作層面而言,私人方面並沒有什麼進步可言。

    施耐德拿起酒瓶給顧凱斟酒,口中說道:「我主要是從經濟角度來考慮。打仗打的是錢,既然我們出兵的理由是幫北越政權平叛,那麼向北越伸手要錢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了。之前我也向陶總打聽過現在民兵的訓練經費水平,大概是每人每月三元,炮兵會更高一些,加上平時的物資供應消耗和發給他們的軍餉,養一個民兵一個月大約需要十元到十二元的樣子,戰時費用估計是這數字的三倍左右。」

    顧凱嘖嘖連聲道:「這麼貴!這一年下來不算武器裝備,那也不是個小數字啊!」

    施耐德點頭道:「正是因為軍費昂貴,打贏了也不一定能回本,所以才一直沒有輕易對外發動軍事行動啊!我想了一下,大概用這個成本價擴大個十倍,作為向北越要求的作戰費用,你覺得怎麼樣?」

    顧凱手一抖差點把酒杯掉在地上,想到施耐德會趁機敲竹槓,但萬萬沒想到他會敲得這麼狠法!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52
263.第263章 價格補貼

     沒等顧凱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施耐德盯著手裡的酒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當然了,這部分費用只是我們派出部隊到當地作戰的勞務費,至於彈藥和物資的消耗,來回的海船運費,那肯定是要額外單獨計算的。如果出現了人員的傷亡,那治療和撫卹費用肯定也得由北越方面承擔才行。」

    奸商!十足的奸商啊!顧凱只能在心裡感嘆自己還是想得太保守了一些,像施耐德這種著名奸商,怎麼可能敲敲竹槓就算完事?這簡直就是準備讓北越政權來一次大出血啊!

    以陶東來在討論會上所說的加強營編制,到交戰區一駐紮下來,即便是不打仗,北越方面每天為此所需支付的「勞務費」也絕非一個小數目了。至於開打之後的耗費,顧凱大概也能估算到施耐德的想法——這些彈藥物資的價錢肯定是按出售給北越的價格來計算的,用得越多就賺得越多!

    施耐德沒有在意顧凱有些僵硬的表情,接著說道:「到時候軍警部運兵南下的時候,也可以順便看看那邊海岸線上還有什麼適合拿下的地方,一併要過來。你剛才有一件事說得很對,既然南越已經有了火器部隊,那麼北越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擴大自己的火器部隊規模,光靠涂山半島那一個訓練營,爆兵的速度多慢,我看完全可以在那邊多搞幾個軍校出來。那邊爆兵的速度越快,我們能賣出去的武器也就越多。」

    顧凱擺擺手道:「這個暫時行不通,我們可沒那麼多人能派到海外去當軍事顧問。再說我們自己都還沒一所正規軍校,軍警部的報告都打了半年了,執委會一直都是以時機不成熟的理由壓著,就算要建軍校那肯定也是先在大本營建。」

    「無所謂,建在大本營,那就讓北越的軍官過來留學好了,專門培養高級軍官的收效更快。」施耐德顯然也是很瞭解後世的軍事交流體制,順口便應了一句。

    「那你大概算一下我們準備向北越討要的軍費總額沒有?」眼見說著說著就要跑題,顧凱趕緊把話題轉回到正事上來。

    「這個還得看軍警部安排的作戰期長短了,反正不上正面戰場那就按駐紮天數計算,參戰那就加上消耗和我剛才所說的那些費用,總之至少要保證這次出兵能有一筆不菲的收入才行。軍警部不是一直在叫囂軍事預算不夠嗎?這次就給他們一個賺錢的機會,表現得好,明年再增加一個營的編制應該也不難。」施耐德對於自己的設想顯得很有信心。

    「那就這麼說了,今晚我們分頭起草意見稿,明天在會上走一下議程,如果沒什麼大問題,那後天我就乘船回黑土港了。」顧凱說著便站起來跟施耐德道別:「謝謝你的黃酒,有機會到黑土港,我也請你嘗嘗我們那裡出產的水果酒。」

    「元旦那天有閱兵式,你不打算看了再回去嗎?」施耐德也起身相送。

    顧凱搖頭道:「時間上怕來不及,如果接下來真的要出兵,那很可能就是近些天的事情了,黑土港那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重新協調,我得回去盯著點才行。」

    或許是被安南國內局勢和決定武力干涉兩件事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接下來兩天的工作總結會上顯得波瀾不驚,各個部門的總結報告也沒有出現什麼大的問題。由於執委會已經將一部分精力放到了即將開始實施的跨海作戰計畫上,各個部門提出的新一年工作安排也很順利地獲得了通過。但有一些機構和政體、政策等方面的調整,則是將被延遲到三月底的穿越一週年大會再作進一步的討論和實施。

    1628年1月1日,大明天啟七年冬月廿五。崇禎皇帝雖然已經在北京登基了一段時間,但按照皇家曆法,這一年將仍然使用先帝天啟的年號,直到來年才會改號「崇禎」。

    對穿越眾來說,這是穿越之後迎來的第一個新年,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不過歸化民們卻不太理解為什麼海漢首長們將這個很普通的日子當作了慶祝的節日——這個時期的「元旦」是正月初一,在原本的時空中,是到新中國成立之後,才將農曆正月初一改成了春節,而把公曆的一月一號定為了元旦。

    在採用紀年的方式上,穿越集團內部也曾有過多種意見,主要分為公元歷和農曆兩種。其實兩種紀年方式都各有利弊,如果單純採用一種紀年方式,那勢必會造成某些工作上的混亂。比如資料庫中的大部分歷史事件都是以公元歷記載的,要全部划算成農曆將會相當麻煩。而穿越集團最大的依託大明朝又是使用的農曆,如果單純的使用公元歷,那麼與大明的商貿、文化接觸中也會有諸多不便,因此在穿越之後一直都是採用兩套紀年方式並行的辦法。

    為了紀念這個日子的到來,執委會也不惜花費重金,營造出與民同樂的氣氛。所有的歸化民都得到了輪流放假一天的待遇以及節日特別加餐,入籍超過一個月的歸化民,每人都得到了一元流通券作為「特別獎金」。雖然這一舉動在民政部的賬本上又添加了一筆不小的花銷,但執委會認為這筆錢花得非常值得,不但收買了民心,而且會在一定程度上拉動本地消費,營造出「節日消費」的氣氛。

    當然了,最重要的是居民們得到這筆錢之後也沒有別的地方可用,基本只能去勝利港的商貿區消費,而且也只能購買那些得到了執委會特別補貼,價格低得驚人的商品,於是這筆錢在外面流了一圈之後,很快就會再次回到執委會手中。但儘管如此,歸化民們也非常感激海漢首長們的「善舉」——這種無緣無故給老百姓挨家挨戶發錢的舉動,可是過去連聽都沒聽說過的事情。

    於大山嘴裡哼著《蘇維埃進行曲》,走進了位於港口商貿區的「勝利百貨店」。這家店是民政部下屬的經營單位,專門面向歸化民出售各種生活物資和商品。由於價廉物美,這裡在開業後迅速成為了整個商貿區最有人氣的一間商舖。

    於大山剛跨進店門,便已經有夥計出聲招呼他:「於管事來了!快裡面請!」

    「你去忙你的,我來招呼!」一個身材幹瘦的中年男人揮揮手示意夥計退下。

    「王裁縫,還沒來得及恭喜你高昇啊!」於大山朝對方拱了拱手道。

    「於管事,我現在可不是裁縫了啊!」對方顯然不太滿意於大山的態度,帶著三分傲然指了指胸口上縫製的標牌——兩寸寬,半分高的白布標牌上用黑色絲線縫出了「店面經理」四個字。

    「好好好,王店面,是我失言,是我失言了!」於大山笑呵呵地向對方表示了歉意。

    「王店面像話嗎?請叫我王經理!」王財氣鼓鼓地表示了不滿。

    這個被於大山稱為「王裁縫」的人名叫王財,原本是崖州的一個小裁縫,後來因為破產成了流民,被牙行收羅來了勝利港落戶。最初的幾個月一直都是從事老本行當裁縫,當初於大山在於小寶去廣州前給他訂做的衣服,就是王財給做的。後來造船廠試制船帆的時候,所有的本地裁縫都被臨時徵調過去,而王財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會,為船帆的製造工藝出了不少主意,於是立功受獎,被破格提拔起來。

    在那之後王財倒也發揮自己的特長做了一些事情,例如施耐德在廣州向「永豐布行」訂購的各種織物,其參考資料便是由王財蒐集整理出來的。之後他又負責組織了一批裁縫完成新式軍服製作的工作,工期和產品質量都得到了軍警部的好評。接連的幾次出色表現之後,民政部便將他調到了新開張不久的「勝利百貨店」當店面經理。

    這個職位看似與他的本職工作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但王財也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真正的機會這才開始到來——海漢首長們弄出這麼大的局面,手下這些產業遲早還是要交給本地歸化民打理的,而現在就能走在前面的,無疑將在日後佔據極大的優勢。別看現在只是個雜貨店而已,以海漢首長們的本事,說不定過幾年就能變成了大商行,到時候自己水漲船高至少也能當個掌櫃什麼的。

    這個百貨店平時有八名夥計,加上他這個主管一共九個人負責門店經營事務,至於帳戶和進出貨的事情,則是由民政部的穿越眾在負責。一般招呼客人的事情都是夥計在做,王財大體上只負責向那些別著紅色胸牌的海漢首長提供服務,不過像於大山這樣的老相識,王財還是很樂意放下架子主動招呼的。

    「於管事,發獎金了吧?今天準備買點什麼?」王財很熱絡地向他介紹道:「昨天剛從廣州運來了一批布料,要不要看一看?這可是好東西,崖州都不見得有貨賣。你現在好歹也是高級管事了,下了班就不要老穿著一身髒兮兮的工作服到處晃了。」

    於大山搖搖頭道:「我兒子就在廣州,要買布料讓他在廣州買好就是了。」

    王財還沒回話,旁邊背身的一個人道:「閣下這就有所不知了,這裡出售的布料,價格要比廣州來得更便宜!」

    於大山一看說話這人自己也認識,趕緊鞠躬行禮道:「李先生!」

    這插話的人正是已經在勝利港住了兩個多月的李奈。本來在商棧落成之後,李奈便算是任務完成,可以回廣州交差了。不過他似乎已經在勝利港住出了興趣,並沒有急於離開這裡,反倒是讓南下的商船帶來了不少生活物資,甚至還修書回家,讓老婆也南下瓊州島。在李奈看來,這個日新月異的地方有太多東西值得學習和探究,雖然勝利港遠不如廣州繁華,但在這裡生活卻一直都有一種令人愉悅的新鮮感和安定感。

    李奈一見之下,當然也認出了於大山,事實上在勝利港住了兩個月之後,為海漢人工作的高級歸化民他已經能認得一多半了。李奈也知道於大山是最早提海漢人做事的一批本地居民,父子倆都深得海漢人的器重。李奈南下之前跟駐廣辦沒少打交道,那位施耐德施先生在廣州城進進出出,身邊一直帶著的小跟班就是於大山的獨生子於小寶。李奈雖然不知道什麼叫做「既得利益者」,但他也明白像於大山這樣的人肯定已經是海漢人的鐵桿屬下,幾乎不可能再將他當作普通的明人百姓來看待了。

    李奈略一拱手,接著向於大山解釋道:「於管事有所不知,這店裡出售的東西,不管是布料還是其他貨物,只要是從外面運來,其價格幾乎都要低於產地一截。」

    於大山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這是為何?廣州的貨物跨海運來,加上運費,豈不是應該價格更高才對?」

    李奈點點頭道:「照理是應如此。但執委會往往都是大宗採購,購入價格相比零售自然會更低一些,而且向本地民眾出售的時候,還有意進一步降低了價格。據我所知的行情,這裡的布匹價格只怕要比廣州反而低了兩到三成。」

    「李先生的意思是,執委會把這些貨物從廣州運回,然後虧錢賣給我們這些百姓?」於大山簡直有些難以置信。

    李奈微微點頭道:「大致如此。至於那些本地出產的貨物,那就更不消說了,若不是執委會管制得嚴,只怕外地來的客商早就湧到這百貨店來個一掃而空了。」

    李奈所說的正是穿越集團在本地施行的民政策略之一。由於在本地採取了集體所有制的生產形式,所有的生產活動收益都被集中到了穿越集團手中進行統一安排,加上本地唯一能夠正常流通的貨幣又是由穿越集體自己發行的,於是所有的社會財富幾乎都集中到了執委會手中,這種時候就可以充分體現出公有制經濟某些長處了——超低的生活成本和物價水平。

    除了那些免費向歸化民所提供的生活物資之外,其他日常所需的商品幾乎都是由外貿部門統一採購,然後對其進行價格補貼,甚至能以低於產地售價的價格在勝利港向民眾出售。這樣一來,執委會便是本地的唯一一名大買家,要是誰看不清風向想要自己在勝利港開店零售生活物資,那多半隻會虧得血本無歸。李奈從一開始便已經看透了執委會這種高買低賣的交易方式,因此「福瑞豐」在勝利港開設的商棧甚至根本就沒有考慮出售貨物,只以單純的服務業為主體。

    而本地的民眾因此也得益不少——雖然他們的收入仍然很低,與大明治下的百姓相差不大,但執委會讓本地一直保持的低物價使得生活質量卻是有著天差地別,這對於民心的拉攏作用簡直堪稱凶殘。外來的民眾只要見識過本地歸化民的生活水平之後,幾乎九成以上都會選擇加入到海漢執委會的治下,而且極少會再有人想要回到大明治下地區去生活。

    當然這種政策也會有很明顯的弊端存在,既然歸化民能夠以極低的價格享受到物資供應,那麼難免就有些懷著小心思的人想要借助歸化民的身份來進行投機,將特供物資向外倒賣。不過相關部門對此也查得非常嚴格,迄今為止所抓到的幾名參與投機的歸化民全都被判了五年勞役——以田獨鐵礦的勞動強度而言,這基本就是死刑了。

    於大山不懂什麼叫做「價格補貼」,但很顯然這又是海漢首長們賜予本地百姓的一項大善舉,這讓他在感動的同時也覺得非常慚愧——並不是因為他不能理解其中的經濟學運作原理,而是海漢首長們所做的這項善舉竟然沒有能讓民眾們所發現。

    「這個宣傳的任務就由我於大山來完成吧!」於大山在心裡默默地想著,然後向王財訂購了實相花底紋的布料,準備做一套像樣點的衣服——當然不會再是傳統的大襟袍衫式樣,而是類似於工作服這樣的「海漢風」短衫。

    執委會其實根本就不打算對外宣傳這種價格補貼政策,因為這並非長遠之計,計畫經濟是過度手段,市場經濟才是發展快車道,這是大家根據後世經驗所都具備的共識。價格補貼雖然有效,但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加大生產力,增加產品種類,儘可能通過自產來降低商品的成本,這才是有效的解決之道。當然在一段時期之內,對於類似布匹、絲綢這樣沒法在本地大量生產的商品,執委會還是只能繼續執行價格補貼的政策。

    王財正在給於大山丈量布料的時候,便聽到外面街道上一陣喧鬧聲,有人在大聲叫嚷著「來了來了」。於大山一聽也顧不上看王財量布了,趕緊催促道:「布匹放著,回頭再量,先出去看個熱鬧!」

    王財愕然反問道:「看什麼熱鬧?」

    「你跟著來就知道了!」於大山一把抓著王財的手腕,拉著他出了店門。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52
264.第264章 武裝遊行

     勝利港地區極少會安排大型的活動讓民眾聚集到一起,這一來是出於安全上的考慮,民眾聚集就必須要派出大量的軍警人員維持治安和秩序才行,二來很多生產單位並沒有完全施行統一的公休制,大型公眾活動勢必就會影響到生產安排。在此之前真正由官方發起的集會活動一隻手就能數得出來,一次是黑土港拓殖船隊出發的時候組織了民眾到港口集體送別,另一次則是一個多月前「探索號」試驗船下水典禮,也搞過一次大規模的圍觀活動。

    不過隨著本地社會秩序的逐漸建立,大型的公眾活動已經不再是執委會的禁忌,特別是一些能起到提振士氣、聚攏民心的活動,例如新年慶祝、穿越週年慶等等,極有可能會在今後定期舉辦。

    百貨店裡的人紛紛湧出店門,站在路邊張望起來。兩列穿黑衣的保安人員沿著道路兩邊小跑著前進,每隔一段距離就站定一人,將圍觀的民眾都隔離到路邊。一些原本在路上行進的牛車和民眾也在保安的吆喝之下趕緊避到路邊,將主幹道完全騰了出來。

    「看碼頭那邊!」已經有眼尖的人叫嚷起來。

    剛剛走出店門的李奈、於大山等人踮著腳尖往南邊的碼頭上張望,見四艘帆船停在了平時一直空著的一處棧橋兩邊,船上正有大量人員魚貫下船。李奈在勝利港待的時間長了,也知道那處棧橋是「海漢軍警部」專用的設施,只供港口碼頭與港灣東岸民團軍營之間的交通船停靠,這四艘船上肯定是海漢民團的士兵了。不過李奈過去還從未見過海漢民團有這樣大規模的調動,難不成是有外敵來襲?

    這個念頭只在他心中一閃而過便被立刻否定了,如果真有外敵來襲,執委會肯定不會讓民眾就這麼在街上圍觀,起碼會組織他們撤往堅固牢實的一號基地或是地處內陸的田獨。

    還是於大山的解釋讓他立刻明白了緣由:「各位今天可是有眼福了,執委會的首長們要閱兵,大夥兒等著看熱鬧吧!」

    王財嘀咕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首長們閱兵,小老百姓湊什麼熱鬧……」

    「我本家侄子就在民團二連當班長,他親口說的。其實閱兵這事早半個月就已經佈置好了,只是沒有對外宣揚而已。」於大山得意洋洋地說道:「而且首長們還說了,這次閱兵就是給我們這些老百姓看的!首長們組織民團練的這些兵,就是為了保護我們老百姓!」

    李奈聽了這話卻有些不以為然,練兵保護百姓?倒不如說是保護海漢人的財產——當然這個財產的定義也包括這附近地區所有的歸化民在內。這些百姓都是海漢人的生財工具,那自然是得好好護著才行。不過相比普通的民團,海漢民團的裝備也實在太逆天了一點。

    李奈最近已經發現海漢民團裝備的火槍與「福瑞豐」過去購入的火繩槍並不一樣,雖然不明其運作原理,但看起來似乎比火繩槍更加厲害。但很顯然海漢人並不打算向外出售這種「先進」武器,而李奈也很知趣地沒有主動去向陶東來等人打聽價錢。但毫無疑問的是,海漢人為了武裝這支民團可是花了不少錢,而且幾乎是隔天就要進行槍炮的實彈操演,做好了隨時大戰一場的準備——似乎就只差一個欠揍的對手出現在海漢民團面前了。

    李奈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有人從人群中擠到他旁邊招呼道:「李先生,陶總請您去一號基地的城門觀禮。」

    李奈回頭一看,是港區管委會派給自己的跟班蔣三蔣凱申,當下點點頭應了,又朝於大山和王財拱了拱手示意,便跟著蔣三擠出了人群,往一號基地方向去了。

    於大山很是羨慕地看著李奈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舔了舔嘴唇,對王財道:「王經理,趕緊讓夥計去搬兩張椅子出來,看熱鬧得站高點才看得清楚!」

    從勝利港碼頭登岸的是目前駐紮在軍營區的三個民兵步兵連和一個炮兵連,以及兩個連的民兵學員。另外為了讓閱兵隊伍看起來更加「雄壯」一些,只接受過數次集體軍訓的幾百名歸化民也將作為協從部隊登場亮相。他們從半個月之前就接到通知,開始準備新年伊始的閱兵儀式。不過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並沒有想到,這次的閱兵式之後不久,民團就會踏上真正的戰場,開始履行一支軍隊的職責。

    雖然提前進行了準備,但出席這次閱兵式的民團部隊也並非齊裝滿員,一部分民兵目前仍然在勝利港之外的崗位上執勤。雖然軍警部的調令已經下達,但民兵學員去這些地方換崗的時候,交接工作往往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行。當然了,住北越地區的數百名士兵是不可能回到勝利港參加這次閱兵了,但基於輪換駐外的體制,他們倒是很有希望能參加明年也就是1629年的新年閱兵式。

    負責這次閱兵式指揮的是訓練營總教官古衛,他原本還想讓回來述職的錢天敦留下來幫助自己操辦這個儀式,但因為黑土港方面同樣有很多事情需要為接下來的軍事行動做準備,前一天錢天敦便已經與顧凱一起乘船先期返回黑土港。與他們一同前往的人員除了顧凱的家屬瑞莎之外,還有因為執委會的宣傳政策調整而被「發配」外地的記者羅舞丹。

    當然羅舞丹本人倒是不見得會把這種委派當作是發配看待,因為執委會在把她派去北越的同時也給了她調整了行政級別,準確地說是授予了她「駐北越地區新聞工作站站長」這麼一個聽起來很玄乎的職務。儘管這個職位暫時還只是一個光桿司令,但毫無疑問這也是羅舞丹仕途的起點,總比她留在勝利港做一個最基層的小記者更有前途。

    錢天敦的提前出發也沒有難住古衛,最後他還是找到了一個副手幫助自己操辦這次的閱兵式。穿越之後大部分時間都在農業部畜牧基地待著的哈魯恭被古衛給翻了出來,除了幫助古衛組織隊伍之外,前騎兵戰士哈魯恭還得負責軍警部下屬最新編制騎兵排在公眾視野的首次亮相。

    三亞地區並不適合飼養戰馬,但為了今後的作戰需要,又不得不從事這方面的準備工作。當初穿越時帶來的物資中也包括了幾匹馬,經過半年的時間,又陸陸續續從崖州、瓊州府城等地採購了一些馬匹,從中挑選出了十六匹馬,組成了一個騎兵排的編制,由哈魯恭本人親自擔任排長一職。

    編制雖然是有了,但戰鬥力卻相當可疑,除了哈魯恭本人之外,其他士兵別說騎兵,連騎馬都是頭一遭,全是在進入民團之後才開始學習騎術,至於什麼衝陣、砍殺之類的騎兵戰術暫時不能指望了。不管從質量還是數量上來說,這支新成立的騎兵部隊顯然都無法投放到正面戰場上使用。而哈魯恭給軍警部的報告中也指出,這支部隊目前最大的功能恐怕就是完善部隊建制而已,談不上實際的戰鬥力,如果一定要在戰鬥中使用,那麼最好是作為傳令、導向的工具——甚至連偵查任務都還不適合交給這支隊伍去完成。

    不過這次針對安南內戰的軍事行動,極有可能還是會把騎兵排也派出去作為協從部隊使用。雖然中南半島的地形地貌和氣候條件都不適合騎兵作戰,但如果是在限定區域內的小規模交戰,騎兵仍然還是能夠起到一定的作用。

    軍警部目前有一種觀點,認為應該在保證由北越方面負擔基本軍費的基礎上,長期在安南戰場上小規模派駐部隊進行輪戰,以實戰來鍛鍊部隊。而除了基本的步兵、炮兵和水兵之外,騎兵也將是未來攻略大陸的一個重要兵種。如果等到今後有實力介入大陸了才開始考慮將騎兵加入戰鬥編制,那時機就太晚了。哪怕現階段的騎兵部隊規模只能用迷你來形容,軍警部也希望麾下能有一支少而精的騎兵部隊存在。

    士兵們在列隊進入碼頭之後,由班排軍官進行整隊,然後以連為單位集中。為了這次的閱兵式,他們在最近半個月中的軍訓內容有七成都是行進隊列練習。古衛倒不是指望他們的隊列能夠走出後世儀仗隊的水平,但至少不能像普通民團那樣一看就是一群放下鋤頭扛起槍的農民。既然已經將這支民團當作了職業部隊來培養,那對於士兵的要求自然也得從職業軍人的角度出發才行。

    這種從老百姓到軍人的轉變不僅僅只是換一身皮那麼簡單,更重要的還是在心理層面上確立起軍人的意識。而這除了長期的軍事訓練和集體生活之外,參與實際的戰鬥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培訓手段。在完成今天的閱兵式之後,這支部隊在接下來的幾天中的訓練科目將全部安排強化戰鬥訓練,為即將到來的實戰做準備。但具體的出兵時間,還得看顧凱與北越方面的交涉結果而定,軍警部認為北越政權會在國內戰局的壓力下很快作出決定,出兵時間最遲也不會超過本月月底。

    「列隊集合!」「鄰近兩人為單位,互相檢查裝備!」「向右看齊!」

    於鐵柱大聲向自己的下屬士兵下達命令,不敢有絲毫的鬆懈。於鐵柱是首批被納入海漢治下的歸化民之一,也是第一批進入海漢民團的人員,在這支年輕的隊伍當中已經可以算是「老兵」了。雖然沒有參加過真正的戰鬥,但各種軍事任務已經參與過多次。從最初的榆林角哨所執勤,到後來的海上巡邏他都曾直接參與,靠著資歷在民團中第一批晉陞到中士,並成為了首批歸化民基層軍官。雖然只是一個班長,但在於鐵柱看來,這其實跟過去需要仰望的「軍爺」已經是一個等級了——要知道即便那些來勝利港的崖州水師人員,看到海漢民團的人可都是主動禮讓三分的。

    於鐵柱並不在意海漢民團的性質究竟是私人武裝還是屬於反政府武裝,現在每個人的生活都比以前過得更好,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於鐵柱的家人和親戚朋友現在全都入了歸化民的籍,並且也有於大山這種已經「混出名堂」的成功人士親戚,這讓於鐵柱對於自己的從軍之路也充滿了期望。他不止一次聽自己的教官說過,在這個體制之內,升得最快的肯定是當兵的,只要一打仗,獲得提拔的機會就將大把大把地出現,今後當排長、連長甚至更大的官也並非不可能——當然,前提是必須奮勇作戰的同時還得在戰鬥中存活下來。

    於鐵柱雖然沒打過仗,但他有幸看過只有軍官一級人員才能觀看的「海漢畫片」,對於戰爭的殘酷也有初步的印象。同時他也慢慢明白,海漢首長們組建這支民團的目的可不僅僅只是為了保衛勝利港而已。但於鐵柱心中卻並不畏懼,反而十分渴望早日體驗到那種血與火的滋味。在昨晚參加的連部準備會上,擔任二連連長的穿越眾軍官已經向他們告知,在近段時間可能將會對外發起一次軍事行動。當然,這位高級軍官也向他們著重聲明了一點,這次軍事行動的目標肯定不會是大明。

    在於鐵柱看來,這次公開閱兵的目的恐怕就是要讓本地民眾也對即將到來的戰爭有一個心理準備,至少讓他們知道海漢民團的戰鬥力足以保證能夠取得勝利的結果,免得民眾在得知開戰消息之後擔驚受怕。

    於鐵柱所在的民兵二連在集合整備完成之後,便迅速被帶離了碼頭,到通往一號基地的景觀大道上待命。他們空出來的地方則是立刻被剛剛登陸上岸的炮兵連填充,這支被執委會和軍警部寄予厚望的連隊配備了六門6磅炮和四門12磅炮,所有的火炮都安裝在兩輪式的活動炮架上,行進時由騾子進行牽引。在他們的隊列當中,還有數輛運輸彈藥和火炮配套工具的輜重平板大車,基本是把戰時的編制全部搬了出來。

    此時的景觀大道兩旁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民眾,特別是那些外來人員,更是十分好奇海漢人這又是要唱哪一齣戲。圍觀民眾正在議論紛紛之時,便聽一陣鼓聲響起,然後迅速地慢了下來,保持著一個固定的節奏。景觀大道盡頭與碼頭相連的地方,穿著灰布軍裝的海漢民團開始踏著咚咚作響的鼓點,邁著整齊地步伐行進而來。

    這些民團士兵頭戴藤盔,身著灰布軍裝,外面紮著牛皮武裝帶,小腿上打著綁腿,穿著千層底布鞋,左臂上有一塊繡有「海漢民團」字樣的袖標,左胸處還有一個小標,上面標註了士兵所屬連隊。普通士兵的衣領上還有一道紅色標誌,這是他們的下士軍銜,中士和上士則依次多出一道紅標。至於更高級的穿越眾軍官,則是佩戴了軍警部統一配發的肩章。如果不是藤盔的違和感太強,這支隊伍遠看倒是頗有點「土八路」復刻版的味道。

    士兵們抬頭挺胸,將燧發槍背在背後,一手抓住連接槍身兩端的槍帶以保持穩定。為了彰顯威武的效果,還特地將刺刀都全部裝上,一大片閃著白光的刺刀林在視覺效果上的確很有衝擊力。隊列以六人為橫排,每個連隊為一個矩形方陣行進,隊列前方還有專門的旗手打著繡有部隊編制的旌旗,氣勢絲毫不亞於大明正規軍。

    不知是什麼人開了頭,突然道路兩邊的圍觀人群中便開始傳出啪啪的鼓掌聲,這種來自海漢的情緒宣洩方式立刻就形成了連鎖反應,大量民眾都有模有樣地開始鼓掌,更有人大聲叫起好來——這些民兵都是來自本地,圍觀者中自然有很多熟識者,叫好聲多半是針對個人,倒未必是衝著這支部隊去的。不過民眾的這種情緒顯然也帶動了民團的士兵,他們不由自主地抬高了下巴,以更有力的姿態向前行進。

    「這……這成何體統!」不少第一次目睹海漢民團真身的外來人員都是看得瞠目結舌,不知該如何置評這支在他們看來已經踰越了民團規格的武裝力量——除了沒有盔甲之外,這支部隊無論從軍紀還是武器上來看,都已經絲毫不亞於大明王師。

    在緊接著三個陸軍連隊方陣的便是炮兵連隊,這些黑黝黝的火炮相比之前的刺刀林的視覺衝擊力要來得更猛,沒人能夠無視這種光外形就足以嚇趴一大片的大殺器。

    緊跟在炮兵連隊之後的是騎兵連,雖然只有十幾匹戰馬,但配置了騎兵彎刀和近一丈長的騎槍之後,這支小小的騎兵部隊看起來還是頗有震撼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52
265.第265章 群體效應

     不過相比於前面的步兵、炮兵隊列,缺乏訓練的騎兵隊伍顯然就沒那麼整齊了,馬隊簡直是以一種零七碎八的隊列在前進,哈魯恭真想下令全體下馬牽馬前進,那樣至少會走得整齊一點。但這也並不妨礙圍觀的群眾們發出陣陣叫好聲,畢竟這個兵種在遠離大陸的瓊州島上可真是個稀罕物,就連崖州的駐軍也沒幾匹戰馬——養騎兵可比養步兵費錢得多,而且在崖州幾乎排不上用場,恨不得能多吃點空餉的兵頭肯定不會把錢花在這種好看不好用的地方。

    事實也的確如此,這個小小的騎兵排的編制,實際吃掉的軍費甚至堪比一個步兵連。如果不是考慮到未來的軍事擴張需要,軍警部都不太樂意在有限的軍費預算中劃出一筆錢來維持這個暫時派不上用場的兵種。不過哈魯恭在年底前給軍警部的工作報告中也提到,希望能在1628年完成首個騎兵連的擴編,這就意味著這支騎兵部隊的耗費將會增加到目前的三倍。至於軍警部的大佬們如何去向執委會爭取到這筆預算,那就不是哈魯恭需要去操心的事情了。

    跟隨在騎兵的後面是一個小小的水兵方陣。雖然目前並沒有成立真正意義上的海軍,但考慮到未來的發展趨勢,軍警部還是配合海運部組織了這麼一個方陣,成員全部由一些精幹的歸化民水手和船員組成。由於準備得比較倉促,他們的服裝不像前面的步兵方陣那樣統一,但軍警部仍然很體貼地給每個參加閱兵式的成員都配發了一把三尺長的軍刀挎在腰間,並打出一面深藍色旌旗來表明這個方陣的水兵屬性。

    如果不是目前的兵員數量太少,軍警部早就有心把海軍隊伍拉起來了。目前的海上巡邏、武裝押運等任務,仍然是由掛著海漢民團旗號的陸軍來完成的,如果一定要把這部分人定義一個兵種,那大概也只能是「陸軍海戰隊」而已。而真正意義上的海軍成立,或許最快都得等到這次的海外軍事行動結束之後——軍警部打算再等等時機,借助戰爭勝利的東風來說服執委會通過建立海軍的計畫。

    相比陸軍,海軍的運作成本可就要大多了,步兵可以靠兩支腳行進,但海軍就必須要依靠戰艦來作為交通載具才能發揮作用。而目前的「探索級」帆船的基本型造價在一千五百元左右,遠高於四百料的中式帆船。戰艦型因為船身結構加固和船上的武器配置,建造成本更是成倍高於基本型。勝利港造船廠雖然是完全吃財政的單位,不用在意造船的利潤,但給軍警部報出的底價也已經超過了四千元。至於噸位更大,尚處於設計階段的五百噸級戰艦,其造價預算則是直接突破萬元——這基本已經達到或超過陸軍一個整編連隊一年的維持費用了。獨艦不成軍,要想有一支靠得住的海上武裝力量,那還得多造幾艘才行,而這筆費用顯然不是小數目。

    而這還僅僅只是造船的費用,要讓造好的戰艦動起來,必須還要配備足額的水手船員和戰鬥人員,而且不管是日常出航巡邏還是戰時執行作戰任務,只要船在海上行駛,就無時不刻都在消耗著軍費。以目前軍警部所能拿到的預算額度來說,想要同時大規模擴張陸軍和海軍的難度極大——除非能夠在這次的軍事行動中有所收穫,那可能就會另當別論了。

    走在最後面的隊伍是三個連隊的民夫,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民兵隊伍,他們所配置的武器就只有一丈五尺長的鐵尖長矛。不過這並不妨礙這些僅僅經過了幾次隊列訓練的歸化民一臉驕傲地昂首前進,在他們看來能夠被挑選接受這樣的訓練,說不定就有很大的機會在將來加入到民團當中,從而享受到更好的待遇。

    而軍警部的打算也正是如此,在下一次的擴編當中,這些已經接受過一定水平軍事訓練的預備役就將會成為兵源主力,屆時他們在訓練營的新兵生涯也有望得到進一步的縮短。

    圍觀人群中也有剛來勝利港不久的外地客商,一邊看著這場武裝遊行,一邊對海漢人的這種「猖狂」行為提出了質疑:「這些海漢人如此大肆興兵,公然宣揚,難道就不怕有人檢舉他們作亂,被崖州官府問責?」

    於大山斜眼瞄了發話這位仁兄一眼,傲然道:「檢舉?勝利港的民團早就在崖州登記造冊,可不是什麼私兵!閣下來港上岸時難道沒看到,這裡可是榆林巡檢司治下,一舉一動盡在官老爺的眼皮子底下,哪會有什麼興兵作亂的嫌疑。」

    於大山這話說得倒是不錯,只不過這裡的官老爺大概只能是執委會,而被放在執委會眼皮子底下監視著的人,則是巡檢司的魏平。此時魏平就站在一號基地的城樓上,與李奈等人作為「特邀嘉賓」觀禮這次的閱兵式。

    在魏平的努力之下,終於勉強說服了他在崖州的同知姐夫,將羅升東的老丈人章通判作為了政治上的支持對象。當然了,這種說服可不僅僅只依靠了魏平的書信,同時還有執委會通過駐崖辦悄悄送到魏平姐夫家中一千五百兩白銀和崖州城外一百多畝良田的地契。魏平不是很清楚另外幾名崖州高官得到了怎樣的好處,但他們的確起草了一封聯名推薦書,向上面舉薦章通判接任崖州知州一職,至於效果如何,恐怕還得等幾個月現任知州卸任的時候才能知曉。

    魏平在立下這一功之後,總算是比較徹底地擺脫了之前幾個月的軟禁生活,獲得了在勝利港自由行動的權力。除此之外,魏平甚至還得到了每一月一次返回崖州探親的機會,但在勝利港待了這麼長的時間,他也早就明白招惹海漢人的後果遠不如與其合作獲利,這時候已經生不出多少鬧事的心思了。魏平回崖州只住了三五日,便主動搭船返回了勝利港,畢竟相比崖州,在這裡當巡檢可是有更好的發展前景。

    事實上魏平現在很有點後悔當初來時沒有聽取羅升東的勸告,要是從一開始就主動跟海漢人合作,也不至於浪費這近半年的時間。看看人家羅升東,這段時間裡不但把私鹽買賣做得風生水起賺了個盆滿缽滿,自己也從把總升到了千總,不但自己在崖州水寨擁有了更大的影響力,而且海漢人甚至替他出錢出力,要將他的老丈人推上崖州知州的寶座——如果當初自己沒那麼衝動,稍稍機靈一點,應該也已經撈到不少好處了吧?

    「魏巡檢,你看海漢人的民團如何?」

    李奈的輕聲提問讓魏平的思緒重新回到了眼前的場景,一隊隊的民團士兵已經抵達了基地大門外的小廣場,以連為單位進行集結。雖然人數多達數百人,但除了軍官們的指令聲之外,隊伍中並沒有人隨意交談或是發出喧嘩聲。

    「軍容嚴整,非崖州駐軍所能敵也!」魏平話一出口便自覺失言,趕緊又彌補道:「不過海漢民團一向守法遵紀,斷然不會跟崖州駐軍起什麼衝突。有此等民團護衛,相信勝利港未來的安全定能無虞。」

    李奈笑了笑道:「魏巡檢高見!在下也覺得海漢民團兵強馬壯是件好事,試想此地商貿往來繁盛之後,必定會有為非作歹之徒盯上這裡,有這麼一支民團護衛,如你我才能在這裡安心發財啊!」

    魏平連連點頭稱是,心中卻想你這番話恐怕只是說給旁邊海漢人聽的吧!今天羅升東沒來勝利港,但這拍馬屁的位置卻是被李家少爺給補上了。

    果然旁邊的施耐德聞言便接話道:「李先生說得很有道理,我們組織民團的目的,就是為經濟發展保駕護航。來到勝利港做生意的客商,當然也都屬於我們的保護對象,不管有誰想要插手勝利港的事情,我們都會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處理掉這些威脅,讓大家都能在這裡開開心心,平平安安地做生意。」

    說這種漂亮話,施耐德堪稱專業,但話中仍然隱隱透出幾分警告的味道。不過李奈和魏平也不是第一次聽到類似的「威脅」言論了,臉上倒是都顯得非常自然——反正自己也拿海漢人沒辦法,不如就順其自然好了。

    至於說目睹了這一場武裝遊行的觀眾中會不會有人真的跑去官府舉報海漢人行為不端,他們可是絲毫都不擔心。如果去崖州舉告,那恐怕剛出衙門就會被人用麻袋套頭給綁走——這種事在此之前並不是沒有發生過,膽敢去州衙舉告的人後來都很快就不知下落了。

    至於說去其他地方舉告,那就更無需擔心了。不管是瓊州府城還是廣州,最終的查探任務仍然得攤派到崖州來,而崖州官方唯一會採取的舉動就是讓水師出動,去看看勝利港是否一切正常。讓羅升東帶隊去自己老闆那裡查賬,這要能查出什麼問題才真是見鬼了。要是羅升東的老丈人真能上位成功,那日後崖州這地方的形勢只怕更是會大幅度地朝海漢一方傾斜,形成一個小小的國中之國了。

    各個連隊順著景觀大道行進至基地大門外,便開始列隊候命。軍警部本來還想安排在一號基地外面來一次實彈打靶的演示,但最後還是被否決了,畢竟會有大量的圍觀群眾,而火槍子彈的飛行軌跡又太詭異,要是打到什麼花花草草的就不好了。於是閱兵式的進程便改成了領導訓話,自然這個活兒要交給執委會的頭號任務陶東來才合適,為此還專門在城樓的觀禮台兩邊架上了高音喇叭。

    陶東來這次也沒再像上次下水儀式那麼推脫,調整了一下情緒之後,便拿起麥克風,大聲下令道:「立正!」

    下面的軍陣中如條件反射一般,傳出唰地一聲,所有人員都下意識地採取了軍姿站立。而圍觀群眾當中居然也有不少人有樣學樣,挺胸抬頭地站起了軍姿。

    「稍息!」陶東來下達了第二條命令,然後說道:「或許在場的很多人並不明白今天為何要進行民團閱兵,我就簡單說幾句。」

    陶東來俯視著下方的軍陣,緩緩地說道:「我海漢一族並非以武立國,也不崇尚用武力來解決問題,但我們很清楚什麼才是保護自己利益的最好武器,不是筆桿子,更不是嘴皮子,而是掌握在我們手中的刀槍和隨時能夠射向敵人的炮彈!你們的戰友,你們的家人,你們所生活的這個環境,就是你們需要用手中的武器去保護的對象!如果有人想要傷害你身邊的人,奪走你所有的一切,我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用武器打垮他們!告訴我,你們怕不怕打仗?」

    「不怕!」民團士兵們很是整齊地大聲回答道。當然,類似這樣的問題他們已經在軍營中被反覆問起過上百次,這種重複式的簡單洗腦已經讓他們形成了條件反射,根本連想都不會想就會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誰是最後的贏家?」

    「海漢民團!」

    「誰是戰無不勝的勇者?」

    「海漢民團!」

    簡單而有力的口號不僅讓接受檢閱的民團士兵們大為興奮,連帶著圍觀群眾的情緒也跟著拉動起來。從第一個人無意識地跟著叫出口開始,很快便有人跟風。陶東來在城樓上每問出一句,下面的回應聲都會增加不少音量。到後來上千人發出的吼聲震得整個勝利港港區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很多人都已經在這樣的群體行為中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下意識地跟著周圍的人一起大吼著「海漢民團」,似乎不這樣做就不足以宣洩出胸中的那種澎湃的情緒。

    「誰是你們的保護神?」

    「海漢民團!」

    「誰是你們危難時可以依靠的人?」

    「海漢民團!」

    站在椅子上的於大山和王財也聲嘶力竭地叫喊著,他們大概自己都不太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緒失控的狀態。但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這麼做了之後心中真的會有一種很爽的感覺,那種情緒宣洩到淋漓至盡的的感覺簡直奇妙到難以言喻。

    城樓上觀禮的李奈和魏平早就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合不攏嘴了。如果說海漢民團的軍陣對他們而言是形成了視覺衝擊的話,那麼眼前這種全民狂熱的場面那就真的是直接衝擊心靈深處了。一直以來他們都認為這些民眾依附於海漢人的最大原因還是因為貧苦,替海漢人做事的目的也只是求個溫飽,哪怕是入了民團的那些膽大包天的傢伙,應該也只是為了海漢人所開出的豐厚待遇而已。但眼前所見的事實已經告訴他們,這種想法簡直幼稚得可笑。

    李奈和魏平都已經在勝利港生活了一段時間,他們雖然能感受到本地百姓對於海漢人的推崇和敬畏,但從未想過海漢人的民意支持度會高到這樣!看到下面那一張張因為興奮而導致表情扭曲的面孔,兩人都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畏懼感產生,甚至連腿都開始有點瑟瑟發抖——這些歇斯底里大聲喊著口號的人,還有沒有把自己真的當作大明百姓看待?

    而這樣的群體性反應也大大出乎了在城樓上觀禮的執委會意料,甚至連陶東來本人都沒有想到會引發這樣劇烈的反應。這種一問一答的方式是軍隊中慣常會使用的政工手段,通過最簡單的辦法來讓士兵頭腦中形成牢固的信念。而目前的這些民團士兵幾乎全部都是來自於貧苦家庭,思想相對也比較單純。軍警部認為與其對這些文化很低的士兵灌輸大道理,倒不如以簡短的口號來作為政工工作的手段。

    而以現在所見的情況來說,這種政工宣傳手段可不僅僅只是對民團的士兵們有洗腦的效果,對於本地的歸化民也同樣如此。眾多的圍觀民眾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因為群體效應陷入到狂熱狀態中,如果不是到後面陶東來主動停了下來,恐怕這些人會跟著民團士兵一起把口號繼續喊下去。

    陶東來甚至在想,如果現在就宣佈民團在近期要出征的消息,只怕下面的民眾會一邊倒的叫好,根本不會有人對此表示出反對的意見。當然了,出兵這件事目前仍然還是屬於籌備階段,具體何時實施,則需要看北越那邊的反應而定了。

    如果北越突然爆發,在這個時候獨力打出了翻身仗,那自然也就沒有了強行出兵的必要,大家都可以洗洗睡了。不過根據各方面的情報信息來推斷,軍警部認為北越軍隊在接下來的防禦戰中繼續被動的可能性超過九成,至少有將近五成的可能性會因為架不住南越火器部隊的攻擊而發生潰敗。至於反敗為勝,軍警部認為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以直接忽略不計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54
266.第266章 軍援條件

     這次閱兵式的效果可以說遠超執委會和軍警部的預期,民團士兵們的士氣提振是一方面,能得到本地民眾如此狂熱的支持,才是真正值得欣喜的收穫。當然了,民眾這種反應也並不只是單純的群體效應,更多還是來自於他們內心深處對執委會的管理、對本地社會制度的認同感,這也充分證明了穿越以來這段時間各種民政措施所起到的作用。

    「民心可用啊!」就連年紀最大的袁若修老爺子也被先前的熱鬧情景所打動,回到會議室之後還在連連感嘆。

    「老百姓對民團的支持度這麼高,倒是能給我們的出兵計畫減少很多阻力了。」顏楚傑也是很難得地喜笑顏開。作為軍警部的大佬,他最擔心的倒不是跨海作戰的危險,而是這個決定會在本地民間受到民眾反對。

    「現在我們所需的就是等待北越那邊的消息了。」陶東來也很贊同顏楚傑的看法,既然沒有了本地的民意壓力,那麼出兵的最後一個障礙便是北越政權的態度了。

    顧凱和錢天敦所乘坐的帆船在這個時候距離涂山半島還有幾十海里的路程。照原本的航程安排,這個時候本來應該已經到達目的地,但因為在途中遇到天氣狀況不佳,不得不更改了直航涂山半島的路線,在半路上的浮水洲島停留了一天時間躲避風雨。不過好在這點小耽擱也不會耽誤正事,他們出發的時候,大本營已經通過電台聯絡了浮水洲島的駐軍,讓穆夏柏和馮安楠先跟北越方面的特使接觸一下,表明執委會願意出兵幫助北越抵禦「南部叛軍」攻擊的決議。

    而北越派到涂山訓練營來調兵的特使顯然處理事務的權限也不太夠,聽到這消息不敢妄下決定,趕緊又派了人騎馬回升龍府去報信——海漢人願意出兵幫忙,這可是北越政權之前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這一來一去的路程就有兩百多公里,因此鄭氏這邊的人從升龍府匆匆趕來的時候,顧凱和錢天敦也才剛剛抵達了涂山半島的碼頭。雙方一前一後幾乎是腳跟腳地到了訓練營,開始就海漢出兵一事進行磋商。

    這次鄭氏所派來的代表仍然是先前與陶東來打過交道的鄭柞,而他的父親清都王鄭梉目前正在升龍府附近調兵遣將,準備要親自帶隊南下,這大概也跟目前北越在戰場上的不利局面有直接關係。

    鄭柞倒是顯得比較鎮靜,不慌不忙地與錢天敦等人一一見禮。鄭柞除了與錢天敦有過一次碰面之外,顧凱、穆夏柏和馮安楠這幾人都是第一次見到。看到上次那位姓陶的首領沒來,不知怎地,鄭柞心中反而覺得輕鬆了一些。

    「鄭先生,關於貴方軍隊在南部的交戰狀況,先前我們也通過使者瞭解到一些。但對貴方想將訓練營的這批人抽調到前線作戰,我們是持保留意見的。雖然這些士兵已經裝備了我們提供的武器,但他們的訓練期並未接觸,實際的戰鬥力可能達不到貴方的期望值,強行把他們派上戰場的效果未必會好。為了避免出現一些我們都不希望看到的狀況,我方決定派出一定數量的軍事顧問,協助貴方打擊南部的叛軍。」顧凱一上來便直接切入到正題,表明了己方的意圖。

    鄭柞也不是傻子,當然能想到海漢人主動提出要幫忙的原因肯定不會是因為閒的蛋疼,必然是有某些交換條件要與己方商議——就如同前次向他們購買軍火,結果談來談去就讓海漢人在北邊的海灣裡租去了一大塊土地。好在那邊地區本來也沒什麼實際價值,海漢人願意去那裡挖煤那就挖個夠好了,升龍府似乎也沒什麼實際的損失。至於移民之類的事情那就更不是問題了,正好升龍府有大量的閒置人口不知該如何處理,再不想辦法疏散遲早會出事。從這個角度來說,海漢人所提出的移民要求反倒是解決了升龍府所面臨的一道難題。

    但做買賣是一回事,出兵幫忙打仗就是另一回事了。鄭柞很謹慎地問道:「顧先生,那不知貴方有些什麼條件?」

    顧凱笑了笑道:「條件嘛肯定是有幾條的,畢竟我們的士兵要跨海而來,消耗極大,貴方總得有所補償才是。」

    鄭柞點頭道:「若是軍費,那倒好說,我方願付白銀兩萬兩,請貴方出兵驅趕南方叛軍。」

    顧凱乾咳了一聲:「兩萬兩……怕是不夠。」

    鄭柞一愣,接著追問道:「不知貴方打算派遣多少軍隊?」

    「千人以內吧。」顧凱也知道接下來要提的條件恐怕會讓對方有點難受,乾脆就把派遣軍的數目說得模糊一點。

    「這……不過千人的隊伍,兩萬兩白銀還不夠?」鄭柞覺得難以置信:「顧先生或許不知,在我安南國作戰,兩萬兩白銀已經足夠拉起近萬人的軍隊了。」

    「軍隊跟軍隊的質量是不一樣的。」錢天敦插話道:「鄭先生,貴方既然願意開辦這個訓練營,並且調來士兵將官向我方學習先進的戰術,這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你所說的萬人軍隊,在我們看來不過是上萬的農民,不管是戰鬥技巧還是作戰意志,跟職業軍隊的要求還相差甚遠。我可以不客氣地說一句,這種部隊在我方的軍隊面前就是土雞瓦狗而已。」

    鄭柞臉色一紅道:「我方在升龍府一地便可招兵十萬,即便戰力不高,但終究人多勢眾……」

    「鄭先生,打仗也是要講究可行性的,就算你能臨時招到這麼多的兵,你有這麼多的軍官去指揮嗎?還是說把你現有的部隊全部打散了派下去當指揮?那你覺得你這支十萬人的部隊還能有多少戰鬥力可言?」錢天敦毫不客氣地指出鄭柞言論中的謬誤:「再說了,十萬人一人一天只吃半斤米,那也是五萬斤糧食了,以作戰需要而論,少說也得先儲備十天半個月的軍糧。這麼多糧食要從升龍府運到八百里之外的交戰區,我不知道鄭先生打算怎麼解決這個運輸問題?再征發幾萬民夫來運糧嗎?」

    「你……你……」鄭柞指著錢天敦想要繼續辯駁,但偏偏這些作戰理論又是自己的弱項,說多錯多,再說下去只怕又會被錢天敦給抓住了漏洞。

    「好了好了。」顧凱不失時機地跳出來唱紅臉:「錢中尉並沒有惡意,他也只是想向你說明臨時從民間徵兵作戰的壞處而已。鄭先生,從民間徵兵不但效率低下,而且戰力堪憂,就算勉強拉上戰場,也未必能起到扭轉戰局的作用,反倒有可能白白消耗大量的物資。至於說這種徵兵會在民間造成的負面影響,我想就算我不說,鄭先生心裡也應該很有數。」

    鄭柞當然知道從民間臨時徵兵的種種壞處,這些農兵打順風仗還能將就用一下,要是打得不順,立刻就會出現大面積的逃兵。而且由於這種徵兵幾乎是一刀切,凡是適齡的男子都是一律強徵入伍,在民間也極易激起民變。可是眼下南方的戰事吃緊,征發農兵幾乎已經成了北越最後的一種選擇,就算知道其中有種種弊端,那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鄭柞鼻子裡哼了一聲,卻是沒有對顧凱的說法表明態度。

    顧凱何等人精,心說你不辯解那就是默認了,當下便接著勸說道:「我方派出的軍隊規模雖小,但都是精英,別說農兵,就是貴方的正規軍拉出來,那實力也還差著一大截。而且除了軍糧之外的其他作戰物資都由我方自行準備和運送,全都無需貴方操辦,試想這八百里的運輸線,能為貴方節省下多少的人力物力財力?我方出兵的費用肯定不算便宜,但貴也肯定貴得有價值!」

    鄭柞沉吟片刻才再次問道:「那不知貴方軍費如何計算?」

    有門了!顧凱忍住心中竊喜,扳著指頭給鄭柞計算道:「我方出兵所需的軍費主要分作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海運費用。我方要將作戰部隊的人員和物資跨海運過來,至少要出動七八艘大海船,打仗過程中這些船都得在近岸處候命,以備隨時機動。打完仗之後還得把人和物資都運回去,所以這個運費是不可不計的。順便說一句,如果貴方真打算把訓練營這些士兵都派上前線,那麼我方可以派出海船代為運輸,運費都按最低的成本計算,只需兩三日就可直達交戰地區,絕對比陸路行軍快得多。」

    「第二部分是我方士兵的駐守費用,包括我方士兵在駐守期間的物資消耗和軍餉。這是很合理的費用,我就不多作解釋了。第三部分則是參戰的費用,如果我方人員直接參與戰鬥,那麼就必須給作戰人員分發作戰獎勵,另外消耗的彈藥也要計入到這部分的費用當中。當然了,如果戰鬥中我方人員出現了傷亡,那麼後續的撫卹費用也必須一併計算進去。」顧凱一口氣將軍費的計算規則說完,然後觀察著鄭柞的臉色,以便調整自己接下來的策略。

    鄭柞撇了撇嘴角,明顯有些不快地問道:「顧先生可有計算過大致的數目?」

    顧凱點頭應道:「如果是只駐守不直接參與作戰的狀況下,我方這支部隊每天的軍費大約是五千兩,考慮到我們雙方一直以來良好的合作關係,這個數字已經是包涵了海運的費用在內,作戰期間的海運費用就無需單獨計算了。如果直接參戰,那就必須加上我剛才所說的那些費用了……」

    鄭柞聽著聽著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每天五千兩!這還是駐守費用,如果直接參戰,對方會立刻將這個數字再翻上一倍也不奇怪。上次那位一直笑嘻嘻的陶首領也是提出了不少苛刻條件,海漢人在這方面倒真是一脈相承啊!剛才似乎聽那位錢中尉介紹說過這位顧先生好像是陶首領的表弟?等等,我似乎明白了什麼……

    顧凱看鄭柞臉色難看,便又安慰道:「鄭先生不要覺得五千兩一天有多貴,五千兩銀子你能買到南方叛軍的和平態度嗎?能換來戰場上的勝利嗎?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做買賣,之前的交易也至少有十幾萬兩銀子的數額了吧?我方可有半點不實吹噓自己產品的地方?可有任何有損誠信的舉動?」

    鄭柞搖頭道:「這倒沒有,貴方的東西的確物有所值,交易中從未有過剋扣,訓練我方士兵也是盡心盡力,這些我都是知道的。」

    「這就是了嘛!」顧凱繼續勸說道:「我們也不會要求貴方提前支付長時間的費用,如果貴方願意,完全可以一天一天地進行支付,如果感覺我方的軍隊不值這個價,隨時都可以終止這種合作。幾千兩你買不到吃虧,幾千兩你買不到上當,要是錯過了我們這次的提議,請問貴方再到哪裡去臨時組織一支有戰鬥力的軍隊出來穩定大局?」

    鄭柞心道你這話說得好聽實際卻是不給人留退路,一天一天的付錢,我鄭家還沒小氣摳門到那個地步!真要這麼做了,以後還怎麼在海漢人面前抬得起頭講條件?

    當下鄭柞便搖頭道:「顧先生說的這些道理的確是對的,但貴方所提的這個價格實在太高,恕在下無法認同。」

    顧凱不甘心地問道:「那鄭先生認為什麼樣的價位才是合理的?」

    鄭柞這次沉默了良久,才開口說道:「若貴方能在先前的價格上減去一半,那在下便可立刻答允此事。」

    「價格減半,那我們派出的軍隊數量也會減半。」錢天敦毫不示弱地回敬了鄭柞:「鄭先生大概忘了一件事,現在急需給貴國內戰添加助力的並不是我們,而是貴方。如果南越的軍隊真的能一直向北推進,那對於我們又會有多大的實際損失呢?我們只是商人而已,能賣給貴方的東西,到時候同樣也能賣給新的當權者。如果貴方覺得繼續打下去無法扭轉戰局的話,不妨像我們一樣,先考慮考慮後路……」

    「夠了!」鄭柞的臉色又紅了,不過這一次變紅更多的是因為憤怒:「無論如何,阮逆絕無可能繼續北進!我鄭氏就算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絕不會對阮逆妥協!」

    「鄭先生,你的勇氣,我們是很敬佩的,但戰爭所需要的東西除了勇氣之外,也還得有足夠的實力。而在我們看來,目前貴方所控制的軍隊已經缺乏了扭轉戰局的實力。哪怕你們把這裡的火槍兵全拉上戰場,也未必就能打得過對手,畢竟從現在的戰況來看,對方的火槍部隊成軍的時間可要比你們早多了,只是一直沒有拿出來用而已。」

    「多半都是那些可惡的西番教士在背後搗鬼!」鄭柞倒是一點都沒有懷疑過海漢人會將同樣的武器賣去南邊,在他看來最可惡的應該就是那些將火槍賣給南方叛軍的西方番人了——會安那地方一向都有來自西方的商人和傳教士在活動,其中肯定不乏一些有心干涉安南國內戰局的外來者。

    當然了,鄭柞這麼想的時候就選擇性地遺忘了坐在對面的談判對手——要說干涉安南國內戰局,海漢集團才是真正的「陰謀家」,甚至已經將尚在南越政權和佔城國控制之下的地區劃作了未來要佔領的戰略目標。這種建立在未來數百年歷史積累基礎上的深謀遠慮,是那些在南越活動的傳教士和商人遠遠不及的,而當事者也根本就想像不到海漢人一心要參與此事的真正目的。

    在鄭柞看來,顧凱的獅子大開口反倒是非常符合海漢人一貫的商業行為——用商人的眼光看待所有事情,事事都以金錢計算,這群貪婪的海漢人提出這個軍援計畫的最大目的應該就是想從安南內戰中發一筆戰爭財。對於鄭氏來說,海漢人的報價雖高,但也並非負擔不起,實際上現在駐守在交戰區的幾萬北越軍隊,每天的消耗也已經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但無論如何,鄭柞也不可能馬上就答應了顧凱的報價,不然以後雙方還怎麼談生意?海漢說多少就是多少,那北越鄭氏的面子往哪裡放?因此鄭柞不管顧凱如何勸說,只是咬死了價格上的問題不肯鬆口。

    談了一個小時之後,顧凱便主動要求暫停休息片刻,鄭柞也正想與自己的幕僚再商量商量,便一口答應下來。

    鄭柞退場之後,錢天敦便開口道:「看樣子鄭柞對我們出兵這件事並沒有反對,他所顧忌的應該主要還是經濟上的原因。」

    「錢的問題好談,畢竟我們的真正目的並不只是為了從這場戰爭中獲取經濟利益,適當的時候,我們退讓一步就可以了。」顧凱對於目前的談判進展顯然非常滿意:「就算我們退一步,這次出兵賺回來的錢也夠你們軍警部樂個夠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54
267.第267章 軍援協議達成

     根據施耐德和顧凱在勝利港會談時所作的計算,這次出兵北越的軍事行動哪怕最後沒有直接參與到戰鬥當中,至少也能從北越手中收幾萬兩辛苦費,屆時就當是一次貼近實戰的跨海拉練好了。如果海漢民團直接參戰,那他們預估的軍費是十萬兩起步,如果打上個把月,說不定弄個二三十萬兩都有可能實現。而關於從北越收到的軍費,執委會也已經提前表了態,至少會從中拿出一半作為計畫外的軍費撥給軍警部使用,這也就難怪軍警部這幫人都如同打了雞血一樣了。

    錢天敦倒是沒被眼前的有利局面沖昏了頭,還不忘提醒顧凱:「不是還有附帶的政治條件嗎?你可別光顧著敲竹槓,忘了政治任務。」

    「忘不了!」顧凱擺擺手道:「我報個高價給他,就是要讓他有還價的意圖,等下我在價格上讓步的時候,再把政治條件提出來作為補充,就不會顯得太突兀了。」

    「你這可真是……」錢天敦嘖嘖了幾聲,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想來應該也不是什麼正面評價。

    顧凱不以為然道:「我這可是為了集體的利益著想,北越最終能答應多少條件,對我個人來說又享受不到半點好處!」

    半個小時之後,談判重啟,鄭柞依然咬著軍費問題不肯鬆口。顧凱感覺時機已經差不多了,便主動提議道:「如果貴方確實有經濟方面的困難,那我們也不是不能體諒,在軍費方面可以適當減免一部分……」

    沒等鄭柞臉色輕鬆下來,顧凱又接著說道:「但是,作為回報,我們希望貴方能夠答應我方的一個條件。當然,我方所準備的這個條件是完全無關於金錢的。」

    「那顧先生不妨說來聽聽。」鄭柞依然十分謹慎,不太相信見錢眼開的海漢人會如此好心。

    「鄭先生,我們與貴方開展貿易已經有三個月的時間了,在此期間的合作也比較愉快,我方希望能夠與貴方進一步地深化合作方式,允許我方的人員進入安南國內地區從事正常的商貿和民間交往……」顧凱一邊斟酌著措辭一邊慢騰騰地說道。

    「就這條件?」鄭柞急不可耐地打斷了顧凱的話頭問道。

    「不不不,請聽我把話說完。」顧凱微微搖頭道:「為了保證我方人員的人身安全和利益,希望貴方能夠給予我方人員享有治外法權的待遇。」

    「那是什麼意思?」果然鄭柞毫不意外地對「治外法權」這個名詞完全不能理解。

    「簡單的說,就是我方人員在貴方控制的領土內不會因為違反了貴方的法律法規而受到審判或者處罰。」顧凱言簡意賅地解釋道。

    鄭柞愕然道:「小事情倒也罷了,那若是犯了殺人之類的重罪,又該如何?」

    「貴方可以提交案情相關的檔案給我方,由我方的司法機關基於客觀證據進行審理和判決。」顧凱繼續向他說明道:「如果我方也認為當事人有違法的行為,那麼同樣也會作有罪判決。當然,不管是判決還是處罰,所依據的都是我們海漢的法律。」

    「這真是荒謬!」鄭柞憤然道:「如果你們的人在安南犯法,我們只能把人抓起來交給你們處置?這是什麼道理!」

    顧凱不動聲色,轉而說起了軍費的事情:「剛才我們考慮了一下,可以把這次援助貴方的軍費總額降低一成。」

    鄭柞搖搖頭道:「國之大體,豈可以些許金錢計?」

    顧凱笑了笑道:「如果貴方肯答應我方的條件,那麼還可以在此基礎上再降低一成。」

    鄭柞這次沒有再馬上開口,而是已經開始在心中盤算起來。剛才休會時他與幾個幕僚也商量了一番,所有人都認為海漢人所提出的軍援方案是解決眼下困難局面比較可行的一種辦法。海漢人所提供的武器和訓練營,都已經證明了他們的軍隊戰鬥力遠遠在目前的北越軍隊之上,請一支海漢僱傭軍作戰的效果肯定遠遠要強於從民間臨時強徵而來的農兵。但這麼做唯一的難處就是在海漢人所要求軍費額度上,海漢人過來之後只是駐守倒也罷了,要是打上十天仗,那十萬八萬兩軍費肯定跑不了,要是戰局僵持,打上三五個月,恐怕鄭柞自己家裡都得開始砸鍋賣鐵給海漢人湊軍費了。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鄭柞並未想過有了海漢人的軍援之後就能迅速地解決戰鬥——自家的軍隊雖然被南越火槍部隊打得節節敗退,但也是撐了一個多月才逐步撤退到目前的戰線上,海漢人雖然武器先進,但他們就只派來千把人的作戰隊伍,恐怕作戰效果也會極其有限。鄭氏南伐已經有數次,即便戰鬥進程再快,一次也得打上大半年,從沒有聽說過十天八天就解決戰鬥的情況,要是拿高薪的海漢軍隊來了之後也這麼僵持下去,那這樂子可就大了。

    在這樣的認識之下,鄭柞和幕僚們預估的交戰期為三個月,而需要償付給海漢僱傭軍的軍費大概不會低於五十萬兩。當然,如果最後能夠取得勝利,那麼這筆錢花出去應該還是值得的,畢竟南方廣闊的國土可不是幾十萬兩銀子能直接買回來的。但這樣高昂的費用,也同時意味著北越政權將會因此背上一個沉重的包袱,升龍府朝廷在往年的歲入也才兩三百萬兩,刨去各種支出,加上連年征戰,根本沒什麼庫存,說不定打著打著就沒錢付給海漢人了。正是因為這樣的經濟壓力,鄭柞才會一直咬死了價格不肯鬆口,因為他也實在有些擔心海漢人打到半截就因為拿不到錢而突然撤軍了。

    鄭柞的擔心不無道理,但其實海漢這邊也並沒有把這次出兵的行動週期規劃到那麼長。執委會給軍警部的時限是不能超過一個月,因為派出這支軍隊之後,大本營和黑土港都頗有點「傾家蕩產」的感覺,防禦上的漏洞極大。不管是執委會還是軍警部,都不願意冒著丟掉老窩的風險把作戰期拖得過長。

    但在具體的討價還價策略上,不得不說顧凱和施耐德的確是掐准了北越方面的思路,具有針對性地制定了這麼一個迂迴提出條件的辦法來讓北越就範。他們估計北越方面一定會把作戰週期設想得比較長,因此對於經濟方面的顧慮會成倍增加,甚至有可能會因此而拒絕海漢方面的軍援。而在這種時候再通過適當的減價來換取對方對政治條件的認可,就會比直接提出條件的效果要好得多。

    對鄭柞來說,軍費少一成,那大概就能省十萬八萬下來,少兩成,那這個數字就真的不能忽視了——用這筆錢再武裝起一支上千人的火器部隊都夠了。而付出的代價雖然的確有傷國體,但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一些,何況海漢人也並非不講道理的人,至少從接觸到的這些人來說,個個都是彬彬有禮非常有修養,手下人也都很有規矩,照理說應該不會在安南惹什麼麻煩才是。

    鄭柞這一沉默,顧凱便知道機會來了,趕緊勸說道:「將來貴方也可以派駐一些官方人員到我方的港灣,我們也會酌情給予一些特殊的待遇。如果我方人員在安南國內違法犯罪,那麼貴方也可以派出司法人員參與由我方組織的調查審理,儘可能保證公正公平。」

    顧凱這麼一說,就是有意識把治外法權和外交豁免權混淆到一起,回頭再把兩件事分開來慢慢扯,屆時鄭柞就算是想後悔也為時已晚了。至於說參與調查審理之類的,那就純粹只是外交辭令而已了——參與是參與,但具體怎麼判決那就與你無關了。

    但顧凱這番話顯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鄭柞的臉色果然好了一些,點點頭道:「若是如顧先生所說,那自然最好不過。那軍費的問題……」

    「只要貴方答應了我方所要求的治外法權,就可將這次軍費減免兩成!」顧凱斬釘截鐵地說道。他與施耐德商定的底價其實是在報價的基礎上打六折,能以八折的價格拿下,這已經算是超額完成談判任務了。

    「那貴方何時出兵?」鄭柞急忙追問道。

    「如果形勢需要,半個月之內可以出兵。」錢天敦接過了話頭。關於這次軍事行動上的安排,北越這邊暫時由他全權負責。直到大本營的大部隊過來之後,錢天敦才會向上級指揮官交出指揮權。

    「半個月,這時間也太長了點……」鄭柞臉上透出一絲失望的表情。

    「貴方如果現在開始調兵南下,行軍到交戰地區大概也得十多天時間吧?相比之下,我軍抵達戰場的速度說不定還會更快一點。」錢天敦毫不避諱地說道。這段時間他一直都在研究中南半島的地圖,對於行動計畫已經有了初步的打算。當然,這還得等大本營那邊制定出詳細計畫之後,再結合起來進行實施。

    鄭柞想了想,又接著說道:「那我方在訓練營的這些士兵……」

    「過幾天我方會派船到這裡來接他們南下,貴方只需準備好足夠的糧草和隨軍物資就行了。」錢天敦明白鄭柞打的是什麼主意,沒等他說完便提前作出了解答:「這支受訓的軍隊屆時會作為前軍,我軍會負責為他們壓陣。」

    現在北越能正面抵抗南越攻勢的軍隊已經不多,與其指望著海漢這邊的僱傭軍登上戰場,倒不如先把希望寄託在訓練營的這批士兵身上,如果運氣好他們打贏了,不再需要僱傭軍投入戰場,那麼就又能省下來一筆開銷了。

    既然是軍事行動,那麼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準備工作就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的清楚的。雙方雖然已經通過談判達成了合作的意向,但具體的實施方案還是需要雙方的軍方人員進行詳細的討論。鄭柞這次也帶來了數名北越軍官,接下來的軍務內容就是由他們跟錢天敦等人商議了。

    而談判所取得的進展也在當天便通過電波傳回了勝利港,得到消息的執委會立刻授予了軍警部戰時權限,並且全權組織這次的軍事行動。

    顏楚傑將作為總指揮官親臨一線,負責此次的作戰指揮任務,而陶東來則將留守大本營,負責這段時期本土的防衛工作。軍警部下屬成員中擔負戰時作戰任務的人約莫佔了一半多,執委會宣佈進入戰時狀態之後,這些成員立刻開始交接手頭的事務,準備回到軍隊中履行軍人的職責。

    前兩天剛剛參加完閱兵式的民團士兵開始接受入伍以來最為接近實戰的操演,訓練所消耗的彈藥達到每人每天三十發,所有的訓練科目都轉向以實戰為目的。軍官們也開始向士兵們放風,稱最近就會有一次軍事行動,其目的當然是為了維護海漢集團在海外的利益。

    在經過之前的閱兵式洗禮之後,民團的士氣空前高漲。雖然這些歸化民士兵幾乎都從未有過戰場經驗,但在軍營中接受了幾個月的不斷洗腦之後,他們對於自身的戰鬥力有著極大的信心,聽說出兵的消息之後固然也有緊張的情緒,但更多的卻是對立功受獎的渴望。軍官們可是已經透露過了,凡是在這次作戰中立功者,都有機會直接升級軍銜,下士變中士,中士變上士——被提升的不僅僅是軍銜,相應的待遇也就跟著會水漲船高了。

    並且這次參與出征的士兵在作戰期間全部享受三倍薪金,立功者另有獎金。在戰鬥中傷亡者,軍警部也將給予重獎和撫卹,陣亡的撫卹金甚至高達五十元——同期大明軍隊的陣亡撫卹金才二十到三十兩銀子而已。

    除了對軍隊的動員之外,民政部也配合這次的作戰計畫,開始從北越歸化民中選擇合適的人員,承擔輜重後勤的任務,並接受一定程度的醫療技能培訓。當然除此之外,熟知當地地理民情的北越歸化民還會在必要時扮演「帶路黨」的角色,為民團的作戰任務提供輔助。

    海運部也開始協調航班,抽調大船,準備完成接下來的兵力投送任務。這次從大本營出發的部隊佔了加強營總數的三分之二,加上民夫和後勤人員,約莫有六七百人之多。而方方面面為此次行動準備的軍火彈藥、糧草補給、各種作戰物資等等,也有幾十噸之多。為此海運部不得不臨時中斷了煤炭運輸航線,準備在勝利港集結十艘左右的帆船,一次性將人員和物資投送到交戰區海岸。好在從福建許心素那裡強行要來的一批帆船已經到港,否則要從勝利港和黑土港兩個地方同時啟運,運力上還真會有點捉襟見肘。

    而黑土港也將派出近兩個連的兵力以及部分後勤人員參與這次作戰,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錢天敦花費大量心力親自調教的特戰連隊在內。錢天敦深知能撈到這麼一次實戰機會的不易,在涂山半島完成談判之後,立刻就返回黑土港,開始對黑土港的民兵進行最後的整訓。

    而穆夏柏和馮安楠,則是在談判結束當天便乘坐一艘帆船從涂山半島南下。船上除了數名海漢民兵之外,還有北越方面的特使,他們將直接去到現在的交戰區,跟北越的前線部隊確認合作事宜,以及後續的陣地交接安排等等。當然了,最重要的任務莫過於做好偵查工作,為後續到來的部隊選擇一處合適的作戰陣地。

    乘船南下比從陸路行軍的確快多了,僅僅三天時間,作為先頭部隊的這艘帆船便抵達了臨近交戰區的永安港。這裡距離涂山半島150海里,距離勝利港180海里。如果使用雙體帆船,理論上最快能在24小時左右就從勝利港抵達這裡,即便是福船廣船也僅僅只需三到四天的航程而已。不過目前這地方還稱不上港口,純粹只是一片荒蕪的海灘而已。這個朝向北方的小小海灣被三座海拔三百米左右的小山包從東南西三面圍著,沿海平原的面積大約兩平方公里,陸路上只有兩條小山間的狹窄通道通向南方。軍警部選中這裡作為此次軍事行動的登陸地點和後方基地,也是看中了這裡易守難攻的地勢——只需守住兩處山口,便可保證此地的安全。

    這個登陸點距離現在的交戰區有10到15公里的距離,這段距離也給軍警部的作戰計畫留出了足夠的緩衝區。如果戰事不利,部隊還可以後撤到港區進行佈防,屆時憑藉著武器優勢,不難將港區變成一個牢固的軍事堡壘。而且此地是橫亙在南越軍隊前進道路上的必經之路,就算北越軍隊不敵對手發生潰敗,有這麼一個釘子紮在這裡,南越軍隊也不敢隨意繞過這裡繼續向北面進軍。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29 08:54
268.第268章 先遣隊

     先遣隊抵達永安港之後,立刻對這裡的登陸環境進行了仔細勘察。根據後世的水文資料紀錄,這地方修建的貨運碼頭平均深度都在10米以上,算是水文條件不錯的深水港。這裡沿岸的沙灘長達兩公里有餘,擁有非常寬闊的登陸面,哪怕是有上百條船也可以在這裡同時發起登陸。雖然限於客觀條件,海漢民團不太可能在這裡修建永久性的碼頭,但只要在岸邊搭建幾處堅固的木製棧橋,就基本能夠滿足登陸所需的條件了。

    不過出乎先遣隊意料的是,這麼一處被軍警部所重視的戰略要地,北越軍隊居然根本就沒有派人駐守這裡。或許這是因為北越認為這個被小山包圍起來的狹長海灘不具備據守的條件,又或許是因為他們認為對手的海上力量還不值得部署軍隊在戰線後方的海岸線佈防。

    穆夏柏和馮安楠各自帶了幾名工兵,分別去兩處通往外界的山口做了實地勘察,並且在近岸處選擇了碼頭、兵營駐地和物資倉庫的建設地點。這裡的兩處山口之外有一條蜿蜒的河流經過,往南的四五里之內都是由這條彎彎曲曲的河流在漫長歷史中沖刷出來的平原和沼澤地,看樣子不管是南下還是北上,這地方的通行條件都十分惡劣。

    不過這倒是正合了軍警部的心意,這裡只是作為此次軍事行動的後勤補給基地,需要的便是依靠這裡險要的地勢來減少防禦壓力,軍警部恨不得從這裡到南面的交戰區之間全是沼澤地才好。而兵力的投送則無需依靠陸路,完全可以通過海路進行,這裡距離交戰區海岸線不過十餘海裡,海船慢慢駛過去也只需要半天不到的時間。

    穆馮二人留下了幾名工兵,讓他們到這幾座小山包上去尋找制高點和適宜建立瞭望哨所的地方,自己則是繼續乘船南下,駛往交戰區。在順著海岸線南下一段航程之後,他們終於看到了預料之中的景象——海岸上密密麻麻的帳篷和窩棚星羅棋布,其中一些地方豎立著顏色不同的軍旗,看樣子應該便是北越軍隊的駐地了。

    不過與其說這是軍隊駐地,倒不如說是難民營更形象一些。這數萬的軍隊駐紮在這裡,卻是東一堆西一堆,既無寨牆也無壕溝,毫無紮營的章法可言。雖然營間也能看到有小隊的巡邏士兵來回走動,但這種營區要是遇到外敵攻擊或者其他的緊急狀況,只怕立刻就會陷入到混亂之中。

    由於先遣隊這艘船是從北而來,因此並沒有造成多大的騷動,靠岸之後隨行的特使向過來查問的軍官出示了來自清都王府的文書和身份證明,立刻便有人帶他們前往中軍的軍營會見本地的最高指揮官。

    進入中軍之後,兩人的觀感才稍稍有所改變,這裡的軍營至少是按照正規的紮營方式來佈置的,營地外拒敵的壕溝和排水的渠道一應俱全,進入中軍的道路上拒馬、鹿砦遍佈,營中帳篷的佈置也成列成排較為整齊,每支部隊中間留出了足夠的防火間距,營中士兵的軍容也比先前所見的部隊要好得多。

    「看樣子外圍駐紮的大概都是農兵了。」馮安楠輕聲嘀咕道。

    穆夏柏也輕聲回應道:「北越正規軍還是有一些戰鬥力的,畢竟是跟元明兩個朝代打了上百年仗,連著坑過兩個帝國的部隊,作為一支軍隊的底蘊還是有的。」

    「但看起來他們的正規軍數量似乎不多啊,照我們先前所見來推算,正規軍估計只佔了五分之一左右吧?」馮安楠一邊走一邊就開始推算北越軍隊的實際戰鬥力。

    穆夏柏對此顯然是有自己的看法,搖搖頭道:「我們在這裡見到的軍隊只是一部分而已,真正的主力部隊應該大部分駐防在戰線上了,他們的正規軍數量肯定比我們現在所看到的更多一些。」

    穆夏柏這個無心的猜測倒是十分貼近事實,這裡的軍營放在目前的戰局來看其實已經算是後方,而位於南面的交戰區縱深達十餘里,還有上萬的北越正規軍和若干農兵被部署在這片交戰區當中。

    帶路的軍官將他們帶到中軍大帳外面,便與守備在這裡的將官親兵進行了交接。北越特使將清都王府的軍令、鄭柞的親筆信以及自己的身份證明一起交給了親兵,片刻之後,那親兵便出來傳話讓他們進帳。

    作為控制了北越軍政大權的權臣家族,北越軍隊在本地的最高指揮官同樣也是鄭氏出身,這位名叫鄭柏的將領算起來應該是鄭柞的遠房堂兄,四十來歲,身體黝黑健壯頗具武人氣質。特使將穆馮二人作了介紹之後,鄭柏便邀二人入座。

    「大公子的信,在下已經看過了。既然是清都王府的意思,如果二位將軍有什麼要求,在下定會全力配合。」鄭柏的態度倒是很端正,一上來就直接把話說得很明白。他雖然是軍方高級將領,但在鄭氏的體系中也僅僅只是充當打手的角色,該聽從誰的命令,他心裡很清楚。

    關於鄭氏與海漢人所達成的軍貿協定據此已經有三個月時間,在北越軍方內部也不再是什麼秘密,被遣往涂山訓練營接受軍訓的軍方人員當中,有不少都是鄭氏出身的子弟——鄭柏的二兒子同樣也是首批受訓軍官之一。鄭柏本人倒是第一次跟海漢方面直接打交道,態度這麼謙恭的原因多少也是因為那兩封書信起了作用。

    來自清都王府的文書是目前北越政權的實際掌控者清都王鄭梉親筆所寫,內容大意是要求鄭柏配合海漢人的意圖行事,在作戰方面可以賦予海漢人充分的自主權,必要時讓海漢人的軍隊承擔防禦或者反擊的主要任務。這封書信是鄭梉在鄭柞出發之前就已經寫好,如果雙方的合作談崩了,那這封信自然就會被銷毀掉;而如果雙方達成了借兵的協議,那麼鄭氏的特使就會帶著這封信提前趕到交戰區,以便讓雙方協調好作戰體系。

    而來自鄭柞的書信除了更具有時效性之外,內容也更加細緻,詳細說明了海漢方面的出兵意圖和可能需要鄭柏這邊配合的事情。當然了,鄭柞此舉也不乏有穩定軍心的意圖,在戰事吃緊的局面下,告訴前方的將士援軍很快就到,這無疑是一個極大的利好消息——何況這支援軍還是來自於據說相當能打的海漢人麾下。

    當然了,具體雙方的交易條件,鄭柞就沒有再在書信中談及了。這種僱傭外國武裝勢力介入本國內戰的事情,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並且雙方也已經做好約定,海漢部隊對外作戰時將不會表明身份,而是直接打著北越軍隊的旗號出戰。其實軍警部這邊也不希望過早對外界暴露了自身的軍事實力,因此雙方才會一拍即合,在這個問題上迅速取得了一致意見。

    「鄭將軍,具體的要求我們稍後再說,還是請你先向我們介紹一下目前的戰局形勢吧!」穆夏柏並沒有急著把軍警部的要求一條條列出來,而是打算先瞭解一下戰局走勢。

    鄭柏點點頭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來人,把地圖掛起來!」

    當下有親兵將一張三尺幅面的地圖用木架支了起來,上面所繪製的正是越南東海岸的地形,不過受制於目前的測繪水平,這地圖的分辨率的確就慘了點。在穆馮二人看來,這副地圖的視角高度起碼是海拔200公里,根本談不上什麼細節可言,從永安港到這裡的陸路距離接近10公里,在這地圖上才1釐米,幾乎是1:1000000的比例尺,這哪裡還談得上商量戰術,佈置陣地?

    當下馮安楠便道:「請等一下,鄭將軍,你的這幅地圖不太好用,還是用我們帶來的地圖吧!」說罷從隨身的公文箱中取出一張摺疊好的地圖,打開之後固定到木架上。

    「這……這是……」鄭柏好歹也是個帶兵打仗的人,一看之下便知道海漢人這地圖的確跟自己手上的東西不是一個檔次的貨色。

    馮安楠所拿出的這份地圖是依據大資料庫裡的3D衛星地圖放大之後勾畫的軍用地圖,比例尺要比鄭柏的地圖大了足足幾十倍,甚至還用清晰的等高線標出了這塊地區的山脈走向和制高點位置。

    在大本營決定採取軍事行動介入安南內戰之後,軍警部就趕緊調集技術力量製作越南東海岸特別是交戰區的軍用地圖,顧凱和錢天敦離開勝利港的時候就帶了幾張過來,其中之一便是現在馮安楠所展示的這張圖。而且軍警部還在繼續加班加點地趕製比例尺更大的詳圖,屆時會作為作戰物資一起送來。

    但就算是這張比例尺還比較小的地圖,也已經讓鄭柏看得目瞪口呆了:「你們……從何處得來……」

    「我們從哪裡得到的地圖不是重點,鄭將軍,我們現在的作戰任務是聯合對外,我們是你的友軍而不是敵人。我們來這裡的原因是你們的戰爭前景已經不容樂觀,我們來這裡的任務是幫助你們打贏這一場戰爭,而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盡快將目前的局勢向我們解說清楚,這樣我們就能盡快地制定出作戰的計畫。我這樣說你能聽明白嗎?」穆夏柏根本就沒給鄭柏質疑自己的機會,立刻拿話堵住了他的嘴。

    鄭柏略一猶豫,才點點頭道:「在下明白了。不過這地圖……稍後可否讓軍中文書抄錄一份?」

    「可以。」穆夏柏應道:「現在先說正事吧!」

    「好好好!說正事!」鄭柏趕緊將注意力回到眼前,向兩人解說最近這段時間的戰局變化。

    三個月之前,也就是大概在鄭柞和陶東來談軍火買賣的時候,北越的形勢都還是一片大好,鄭柏率領的軍隊已經攻到了距離南越阮氏根據地順化府僅百餘里的廣治,兵臨順化擒拿阮氏逆賊似乎已經只是時間問題。但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南越的火器部隊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戰場上,並且首戰就打死打傷了三千多人北越先頭部隊。

    從那之後戰局就開始出現逆轉,擁有大量火繩槍和幾門火炮的南越叛軍展開了反擊,而尚處於冷兵器時期北越軍隊對於這種「犀利」的攻擊幾乎毫無招架之力,死傷相當慘重。無奈之下鄭柏只能指揮部隊一路邊打邊撤,退到150里之外的洞海才依靠從這裡入海的洞海河天險穩住了局面。

    洞海這地方在後世有峰牙己榜國家公園,風景還是相當不錯的,不過北越的潰兵撤到這裡根本來不及欣賞風光,僅僅過了三天,南越軍隊便從洞海河上游偷渡成功,再次將北越軍隊向北驅趕。而這一退,便又往北退出了一百多里地,一直退到目前的戰線才算是真正穩住了陣腳。

    但南越方面顯然是為這次的反擊做了充分的準備,一路向北追擊的部隊規模一天勝過一天,追到這裡的時候據說已經有了十萬大軍,這肯定不是臨時組織的反擊能夠解釋的現象。而北越方面僅僅剩下兩萬正規軍和差不多同等數量的農兵和民夫,在升龍府嚴令不許繼續後撤的軍令之下,只能依靠附近險要的地形勉強抵擋住對手日復一日的進攻。雖說目前暫時還沒有再次潰敗的跡象,但就算這麼慢慢耗下去,北越這幾萬人遲早都會被活活耗死在這個戰場上。

    形勢不容樂觀啊!穆夏柏和馮安楠對望一眼,心中都是轉過了同樣的念頭。這就難怪北邊的鄭氏會急得跳腳,準備把升龍府附近的民戶都征發為農兵然後大舉南下,看樣子是打算押上所有身家,跟南越阮氏直接梭哈了——如果穿越集團這邊沒有主動提出軍援計畫,那局面大概就是朝著這個方向去發展了。而鄭柏的態度如此之好,只怕也是在一直盼著北邊來的援軍能早點到吧。

    「鄭將軍,那貴軍目前是如何佈置防禦陣地的,可否和我們詳細說說?」穆夏柏這下也已經收起了先前的輕鬆感覺,很嚴肅地向鄭柏發問道。

    鄭柏指著地圖解說道:「在下先前根據此地地勢,將防禦線布為了三層……」

    北越大軍以南是一片山區,正是這片山區將南越的軍隊隔絕開來。南越軍隊如果想繞過這裡,那就必須向西行軍,從密林中多繞行數百里,這種行軍對於一支人數超過十萬的軍隊來說簡直就是噩夢,光是穿越原始森林的補給線就足以讓後勤輜重部隊崩潰。

    正因為如此,雖然北越把守的幾處關口難以進攻,但南越軍隊還是不惜傷亡,每天都繼續向北越防線發起攻擊,準備以人肉戰術硬生生地把這一仗磨下來——南越阮氏也很清楚,過了這一關口之後,再往北直到升龍府都不會再有任何的阻礙,可以一路平推過去。

    而目前鄭柏所布置的三層防線中,第一層防線已經被南越的連日攻勢給攻破了,北越部隊已經退守到第二層防線。至於這道防線能夠堅持多久,就算鄭柏自己心裡都沒有一個確信的時間。

    「我看,我們還是直接上前線陣地看看真實情況吧?」馮安楠聽了半天,也只能聽出個大概,某個山口佈置步兵若干、弓兵若干、槍兵若干,但這樣的解說實在難以理解,完全只能靠腦補,這樣子可沒辦法完成先遣隊所負擔的偵查任務。

    「兩位將軍身負重任,豈可以身涉險?」鄭柏一聽大驚失色,趕緊勸阻道。

    鄭柞在書信中給他說得很清楚,這次來打前站的兩個海漢人是涂山訓練營的教頭,同時也是海漢軍中的「高級軍官」。至於有多高級,鄭柞因為搞不清楚海漢的軍職,因此也只能以「將軍」來稱呼穆馮二人——能被海漢人派來當軍頭,那肯定不是什麼小角色。鄭柞在書信中命令鄭柏務必要保護好這兩人,因為他們一旦在前線出了什麼事,說不定就會讓海漢的軍援計畫打了退堂鼓。

    「鄭將軍,大家都是當兵的人,矯情的話就不用說了,我們來這裡也不是來遊山玩水的。過些日子我們海漢的部隊就會開過來,如果我們沒有先做好準備工作,到時候我們的戰友、士兵就會為此因此而付出代價!這可不是我們想看到的,我們來這裡,就是為了打勝仗!」穆夏柏擲地有聲地說道。

    「既然如此……來人啊!」鄭柏一聲令下,立刻有親兵上前聽命。

    「去取兩套盔甲來給兩位將軍!」鄭柞下完命令之後,彷彿是料到穆馮二人可能會推辭,立刻轉頭對他們勸說道:「刀槍無眼,有備無患,兩位將軍雖然英勇,但既然是要親臨一線,那按軍規就必須著甲上陣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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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第269章 攻防大戰

     馮安楠還想爭論幾句,但穆夏柏卻用眼神制止了他——這個時候還是先辦正事比較要緊,沒必要去爭這些無謂的事情。穿一身盔甲頂多就是活動不太利索,也沒什麼大礙。不過穆夏柏沒有忘記提醒鄭柏,一定要對內保守住海漢軍援的秘密,不要提前走漏風聲出去。

    鄭柏又下令準備車馬,北越軍的中軍大營距離目前的防禦陣地還有八九里地,當然不能讓友軍將領穿著全幅盔甲徒步走過去——鄭柏拿出來這兩套盔甲都是重達二十餘斤,穿這玩意兒翻山越嶺可不是個輕鬆活。

    北越軍中將領的盔甲倒是跟大明的制式很相似,都是前開襟的鐵甲,製作工藝倒也還算過得去,但普通士兵的防護措施就幾近於零了,都是單層布衣連棉甲都沒有,唯一能稱得上有防護力的裝備,大概就是頭上竹編或是藤編的小斗笠而已。低級的軍官稍微好一點,能穿個兩片式的鐵皮背心護住前胸後背。

    而至於所使用的武器,除了正規軍還比較齊整之外,臨時被征發來打仗的農兵因為幾乎都是自備武器,那就真是千奇百怪,使什麼的都有。甚至還有不少人是拿著竹槍,也就是把竹子削尖一頭,將其在火上烤硬了而已。

    這樣的軍隊幾乎就是純消耗品,遇到戰事不利的時候,戰鬥力下降得極快。這大概也是北越軍隊攜十餘萬部屬南伐,結果幾場敗仗連著吃下來之後,部隊數量就直接減半的一個重要原因。當然對於安南這種常年陷於戰火之中的國家來說,維持軍隊的成本越低越好,這樣才能有資本跟對手曠日持久地打下去,而農兵的好處就在於維持和使用的費用都非常低,而且也經得起消耗——反正打完回頭又征就是了。如果真要常年維持一支十萬人規模的作戰部隊,那根本不用打,僅是軍費就足以讓當權者直接破產了。

    而這樣的狀況在南越也同樣存在,因此南越在攻打這裡的防線之時,也是大量地使用了農兵,指望用兵力優勢來消磨掉守軍的戰鬥意志。

    鄭柏親自作陪,一路上向穆馮二人解說戰況,用了約莫一個小時的時間到達了作戰陣地。北越軍隊目前的防線是憑藉一條東西走向直通大海的山嶺構建起來的,在這條約莫十里長的山嶺上,幾乎每隔百米就有一處北越軍隊構建的簡易防禦工事,駐守著百人左右的部隊,其間用陷坑、壕溝、鹿砦等各種路障來填補空隙。而幾處要害山口更是專門修築了城寨,以增加防禦力度。如果從空中俯瞰下去,這條防線簡直就是一個微縮版的長城了。

    穆馮二人注意到這山嶺雖然平均海拔高度只有百米出頭的樣子,但朝南的一面山勢較為陡峭,南越軍隊幾乎是得用45°仰望的姿勢才能對山嶺上的守軍發起攻擊,作戰難度之大自然不言而喻。就算是使用火繩槍的部隊,到了這裡也是頗受限制——射擊仰角大,殺傷力有限不說,還會被自上而下射來的弓箭所覆蓋。

    事實上南越軍隊在最初的幾次攻擊之後,看到效果極其有限,就已經基本放棄了用火槍兵來攻打這條戰線的想法,打算用農兵來當炮灰填坑。

    鄭柏帶著他們來到了臨近海邊的一個山頭上,這裡就是整條防線的最高處,海拔高度大約在200米。穆夏柏和馮安楠雖然是軍人出身,但穿著20多斤的盔甲,又背了一大包裝備,爬上這座山頭還是免不了有些氣喘吁吁。鄭柏倒是想讓親兵替他們背那兩包東西,但穆馮二人卻沒有答應——兩個背包一個是裝著短波軍用電台和電池,一個是裝著槍械和其他的軍用裝備,肯定不能隨便交到外人手裡。

    由於地勢最高,這裡受到直接攻擊的可能性也相對比較小。但北越軍隊還是在這個山頭上修築了一處小型兵站,並且駐紮了七八百人,屯集了一些物資和武器,可以根據戰事需要,及時對附近的防禦點進行支援。從防禦陣地的部署來看,鄭柏作為指揮官的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穆馮二人休息了幾分鐘之後,便要求鄭柏先讓親兵退到遠點的地方去。鄭柏雖然有些不解,但想到北面來的文書上要求自己儘量配合海漢人,當下還是答應了這個要求。

    待周圍的閒雜人員都退開一段距離之後,穆夏柏才打開背包,取出了兩個軍用望遠鏡,與馮安楠開始對南面進行目視偵查。

    軍警部在穿越前也與其他部門類似,採購了大量的專用裝備,望遠鏡自然也是其中一種重要的軍用物資。不過作為專業人員,軍警部裡還是有一些人自掏腰包購買了更好的個人裝備,而沒有選擇使用公費採購的庫存貨。比如像北美幫以王湯姆為首的那幾個土豪,就是裝備了清一色Steiner出品的全能夜鷹。而穆夏柏和馮安楠所使用的,則是國產的博冠,同樣也是質量優良的軍品版,據老摩根和約翰遜使用後評價,其質量還要略優於美軍裝備的M22B望遠鏡。

    鄭柏在旁邊看到這兩人都手持一個奇怪的東西擋在眼前,一時不明其意。但二人交談的內容,他卻是七七八八能聽得差不多。

    「兩點鐘方向,1500米處,有一個敵方軍營,看規模應該只是前哨營。」

    「沒錯,從敵軍的陣地佈置來看,敵方的大營應該是佈置在前哨營左側那處丘陵的後面,距離我們所在的位置大概……2200米左右。」

    「這個距離上我們的陸軍炮肯定是沒轍了,不過這個前哨營倒是有希望能打到。」

    「這麼遠的距離上,勉強打到也沒什麼殺傷力了。看來光是據守還不行,還是得設法出擊。」

    兩人商議了一會兒,又放下望遠鏡,開始攤開地圖作標識。鄭柏湊上去看了一會兒,發現他們所做標識的地方都是遠處敵軍的軍營位置,甚至連七八里地之外的對方中軍大營都詳細標出來了,當下不由得驚道:「兩位是如何得知對方的軍陣佈置詳情?」

    鄭柏退守此地之後,當然也沒有一味防禦,仍然派出了不少探子沿著西邊的山脈繞到南越駐軍營地附近去查探,花了好些時日才搞清楚對方中軍所在的位置。而海漢這兩名將官到這裡還不過短短半柱香左右,居然就已經探明了對方的軍營位置,這是什麼道理?

    穆夏柏和馮安楠交換了一下眼色之後,才對鄭柏回應道:「鄭將軍可以試試我們的好東西。」

    馮安楠給鄭柏作了一下示範,便將望遠鏡遞給他。鄭柏有些不安地照著馮安楠的姿勢將望遠鏡放到眼前,很快雙手便止不住地顫抖起來:「這……這是何種法術?竟可將數里之外的草木看得如此清楚!」

    馮安楠害怕他將望遠鏡掉到地上,趕緊伸手拿了回來:「這可不是什麼法術,這是我們海漢產的望遠鏡。」

    「望遠鏡?好東西,好東西啊……」鄭柏身為一個帶兵大將,當然立刻就意識到這玩意兒在戰場所能起到的作用,眼巴巴地看著馮安楠手裡的望遠鏡,嘴裡咕噥道:「貴軍有此利器,阮逆必敗啊!」

    「敗不敗的,打了才知道。」穆夏柏並沒有被鄭柏的吹捧所迷惑,將話題立刻拉回到正事上:「鄭將軍請確認一下,看看我們勾畫的敵軍陣地和軍營有沒有什麼缺失?」

    鄭柏臉上一紅,好在他皮膚黝黑也看不出來:「不怕兩位將軍見笑,我方目前所掌握的軍情,恐怕還不如兩位在這圖上作得細緻。」

    穆夏柏挑了挑眉毛,倒也沒有太在意。畢竟北越軍的偵查能力和手段都很有限,僅憑肉眼又能觀察到多少情況?正待說話的時候,便聽到南面的平原上傳來了一陣鼓聲。

    「阮逆的軍隊又要發動攻勢了!」鄭柏聽到鼓聲便立刻恢復了肅然,招呼了親兵過來,傳令備戰。

    「在下要到前方督戰,請二位就在此地,切勿隨意走動!」鄭柏匆匆向兩人告辭,然後就帶著一幫親兵離開了。

    穆馮二人都是第一次近距離觀看這個時代軍隊的大規模作戰,當下也十分好奇,再一次拿起望遠鏡開始觀察戰場形勢。

    那處被他們認為是前哨營的營地大門打開,有士兵跑出來搬開了門口的拒馬和鹿砦,然後一波南越士兵就亂糟糟地從營中湧了出來。

    接著營地左側的丘陵後面也轉出來一隊隊的士兵,開始在丘陵旁邊列陣。看樣子應該有三四千人之多。不過馮安楠只看了片刻,便有些不耐煩地放下瞭望遠鏡:「這列隊會不會太慢了一點?等他們排好隊開始進攻,恐怕太陽都要下山了!」

    穆夏柏笑著回應道:「冷兵器時代作戰雖然也講究軍陣,但對於隊列的要求可沒有那麼嚴格,這些軍隊肯定都沒有接受過專門的訓練,怎麼可能像我們的民團一樣,能在短時間內就列好攻擊隊形。」

    約莫過了十多二十分鐘,這群亂糟糟的士兵才終於列好軍陣,不過從並不統一的軍服和武器上推斷,這些南越士兵應該並非正規軍,而是臨時工性質的農兵。

    「正規軍出來了。」穆夏柏一聲招呼,馮安楠連忙重新拿起瞭望遠鏡開始查看:「哪兒呢?」

    「在軍陣的最後面。」

    不是穆夏柏看得仔細,馮安楠還真沒太注意到在這批農兵後面列陣的小股南越士兵,但看起來這支正規軍似乎並沒有要領軍衝鋒的意圖。

    「應該是督戰隊。」穆夏柏推斷道:「這些農兵的作戰意志應該不強,如果沒有督戰隊在後面盯著,只怕打著打著人就跑完了。」

    說話間鼓聲再次響起,畏畏縮縮的農兵們最終是開始向著北越軍所在的山嶺前進。從他們集結的地方到山腳,大約只有一里地的距離,南越軍隊慢慢騰騰地往前挪動,並不急於發起衝鋒——到了山腳之後,他們還必須爬坡行進約四五百米,才能抵達北越軍的防禦線,衝鋒太早肯定會體力不足。

    而北越軍這邊也已經開始針對對方的前進路線調兵遣將,將兵力逐步集結到可能會受到攻擊的一段山嶺。特別是駐守在山嶺各處據點的弓手,此時都成群結隊地朝著集結點飛奔著,他們作為遠程打擊火力,一直都是山嶺陣地非常重要的防禦力量。

    「南越那邊的指揮官也不是吃乾飯的啊!」穆夏柏舉著望遠鏡,嘴裡不禁咕噥道。

    在第一波農兵出發之後,他們剛才集結的位置已經出現了第二波正在集結的部隊,看樣子南越也並沒有寄希望於能夠靠著農民一波流就平推了山嶺陣地,而是打算用車輪戰法來實施攻擊,就算打不下來也要給北越軍施以足夠大的壓力。

    馮安楠見狀也嘀咕道:「但是北越的陣地優勢太明顯了,像他們這樣從下往上攻,要死多少人才能攻上來啊!」

    「那也未必。」穆夏柏在仔細觀察過地形之後反駁道:「就算是幾丈高的城牆防禦,也有被攻破的時候,何況這裡根本沒有城牆,只是山坡而已,而且防禦線又長,如果對方兵力足夠,採用多點進攻,北越守起來的難度就很大了。」

    穆夏柏話音未落,便看到那處丘陵的右邊也出現了一支南越的部隊,開始朝著山嶺防線緩步前進。

    「老穆,你這還真是烏鴉嘴啊!」馮安楠見狀不禁感嘆了一句。

    南越軍的左右兩條攻擊路線相距約莫有兩里地,這樣遭到攻擊的兩段防線基本就只能自己顧好自己,而無暇去顧及和支援相距較遠的友軍了。不過站在最高的這處山頭上,穆馮二人也能看到北越軍這邊同樣有數以千計的士兵正在從後方的營地往山嶺頂部的防禦陣地上前行,南越軍想攻破這條防線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首先抵達山腳的南越軍並沒有停下來重新調整隊伍,指揮官直接就發起了進攻的命令,上千名士兵加快了步伐,開始往山上挺進。

    而此時就開始顯現出北越防禦陣地的弊端了——山坡完全被密林所覆蓋,對手在這段距離上擁有極好的天然防護。只有在最後接近防線的大約三四十米距離之內的樹木,才被北越方面提前清理乾淨了,留出了不受阻礙的攻擊視野。這倒不是北越方面偷懶不願意繼續往下清理,而是南越軍留下了許多游擊哨在密林中狙擊北越派出伐木的人員,在經過了數次的小規模拉鋸戰之後,最終安全距離就只能保持在目前的這種程度了。

    雖然北越軍可以居高臨下進行防守,但由於密林的阻礙,遠程火力的有效打擊範圍也只有防線外的這一小段距離而已。而南越軍也充分利用了這個特點,在密林邊緣放緩了前進的速度,重新進行了一次集結——將大量的弓手放到了即將衝陣的步兵後面。

    即便是離交戰區隔著好幾里地,穆馮二人也聽到了非常清晰的三聲鼓響,接著便從望遠鏡中看到南越士兵湧出樹林,衝向北越防線。而在他們的身後,一大波弓箭手補上位置,開始向北越防線進行拋射攻擊。

    北越這邊的弓手的優先射擊目標,肯定是正在衝過來的這些步兵,一波居高臨下的箭雨從寨牆和防禦工事的縫隙間射出,將衝在最前面的數十人射翻在地。但在此同時南越弓手射出的弓箭也從天而降,對躲在寨牆後方的守軍造成了一定的傷害,集結在一起的守軍雖然舉著不少盾牌,但仍然不斷有人中箭倒地。而南越的步兵依然不顧傷亡地繼續往上衝,似乎就是打著以此來吸引火力的主意。

    「這就真是拿人命互換啊!」第一次親眼目睹冷兵器戰爭的穆夏柏不禁嘆道。

    而此時馮安楠則是拿著已經換上長焦鏡頭的數碼攝像機,聚精會神地拍攝遠處的戰鬥場面。他們作為先遣隊的偵查內容可不僅僅只是畫畫地圖看看敵情,這種雙方交戰的第一手資料同樣非常重要。等前線指揮部要擬定具體作戰方案的時候,這些影像資料便是非常重要的參考依據。

    在南越的第一波攻擊發起的同時,第二波攻擊力量也已經抵達了山腳,開始向山上緩慢推進,而第三波攻擊力量已經集結完畢準備出發。另一條攻擊路線的南越軍此時也抵達了預定位置,正在調整弓手部隊,準備發起進攻。

    這種攻擊模式無疑對南越軍造成的傷亡更大,但南越的指揮官似乎就是認準了這樣的方式,打算以兵力優勢來換取戰局優勢。防線上的北越弓手連著進行了三輪射擊之後,已經有兩三百名南越步兵倒地不起,但仍有更多的步兵拚命衝向防線,因為只有面對面的搏殺,他們才能避過一邊倒的遠程打擊,並且尋找機會在這場戰鬥中生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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