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昨日之門 作者:土土的包子(連載中)

 
Babcorn 2016-11-30 04:08:5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6 30996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50
088 不靠譜的醫院

    從章教授家離開,余杉去了一趟墓園。十七年的變遷,讓墓園擴大了不少。余杉花費了一些時間回想位置,繞了不少冤枉路總算找對了地方。墓地前豎立著的石碑,糟糕的材質讓石碑看起來很陳舊,上面刻著『黨思喬之墓』五個字。

    余杉就靜靜的佇立在墓碑前,好半天才嘆著氣才說:「老喬,你這一死可算是一了百了,我這個活著的還得為你繼續奔波。」

    說完,余杉轉身離開了墓園。他確認了喬思的墓地沒變,也就確定了章教授所說的『過去是確定的』。既,余杉返回九八年,所經歷的每一件事,不論時間線如何躍遷,都會確確實實的發生,並且無可逆轉。於是因著喬思死在九八年這件無可逆轉的事兒,所以新時間線上的喬思被抹殺了?

    開玩笑,這說不通。死掉的喬思與新時間線上的喬思根本就是不同個體!這一推測完全是無稽之談。想不出個所以然,余杉暫時將疑問埋在了心底。

    返回的路上,余杉給單傑打了個電話,請其幫忙查幾個人。等余杉將車開回齊北大學校園裡的時候,單傑回了個電話。說是找了朋友幫忙,查了半天,但一沒身份證號,二沒具體經歷的,單純符合姓名、大概年齡條件的又一大堆,實在不知道余杉要瞭解的是哪一個。所以楊睿、丁俊、徐惠這仨名字是別琢磨了,倒是幺紅有點收穫。

    單傑說,齊北市姓幺的很少,用了排除法後,符合條件的就一個人。幺紅,現年四十歲,家住碧水灣三號樓17-11,已婚離異,名下在汽車城有一家東風標緻4s店。

    余杉聽完有點懵,自己剛剛提完車的4s店,老闆居然是幺紅?從十七年前的失足女到一家4s店的老闆,人生際遇之離奇,莫不如是。余杉不清楚幺紅原本的命運軌跡到底是什麼樣的,或許原本就如此呢?

    見幺紅一面的念頭倒是在他心裡冒了頭,可轉念之間就被他按了下去。十七年的時間太久,久到讓余杉與曾經的同學偶遇卻叫不上名字。朝夕相處的同學況且如此,他與幺紅僅僅接觸幾次,又能剩下多少印象?或許幺紅是記得余杉的,這就要面對另一個尷尬的問題了……他該如何解釋十七年的時間過去了,他卻一成不變?

    中午余杉跟媳婦趙曉萌一起吃了飯,余杉開著車又走了,他要去查一查究竟是什麼改變了喬思。余杉將車又開回了那條背街,鎖好車,掏出鑰匙打開了捲簾門。音像店裡靜謐一片,陳列、擺設一如此前。那道昨日之門靜靜的安放在幽暗走廊的盡頭,只是遠遠的看著它,余杉就莫名的心悸。

    余杉強迫自己講目光從那道門上移開,轉而開始仔細打量音像店內的變化。上一次讓熊海載著他來,只是匆匆一瞥,根本沒來得及查看細節。

    余杉伸出左手搭在陳列架上,前行進步,拿開手,三根手指搓了搓,感受著指間的灰塵。不遠處,陳列架上有著一道鮮明的手指抹痕,那是上一次他來時留下的。他站在空蕩蕩的音像店裡四下看了半天,努力回想了半天也沒找出到底有什麼差別。

    「對了,那些cd!」

    余杉有了新的想法,他徑直走到靠近櫃檯的陳列架上,隨意翻動著拿起一張cd,目光尋找著那張cd的發售日期。

    「03年……09年……08年……」變了,一切都變了。陳列架上的cd發售時間大多都在兩千年之後,而且余杉打開手機數據流量上網查了查,這些cd沒有一張是珍貴的絕版cd。余杉清楚的記得,原本時間線上,這一片陳列架上放著的,都是極其珍貴的絕版cd!

    這足以說明一個問題了……他將目光重新看向那道門。那道昨日之門,是唯一的。既然時空門具有唯一性,那就說明九八年的時空裡不會出現無數個余杉,更不會出現無數個喬思。

    留在店裡又找了半天,余杉還打開了櫃檯後的那台電腦與抽屜,結果除了一些進貨單、賬單之外,一無所獲。好半晌之後,余杉直起身,一邊兒捶著腰一邊兒擦著汗。他覺著自個兒絕對不是干偵探的材料,本著專業的事兒交給專業人士的原則,他在考慮著要不要僱請一位私家偵探,從喬思的人際關係入手,好好查上一查。

    這個念頭剛起,突兀的電話鈴聲嚇了余杉一跳。掏出手機一瞧,來電的是他媳婦趙曉萌。甫一接聽,就聽趙曉萌在電話那頭痛苦的說:「老公你在哪兒呢?」

    「怎麼了?」

    「我……流血了。」

    余杉嚇了一跳,說了聲『我馬上到』,再也顧不得什麼線索,鎖上捲簾門開著車一路狂飆趕到了齊北大學。下了車,余杉朝實驗樓裡跑,迎面就撞上了幾個同事攙扶著趙曉萌往外走。

    余杉緊張壞了,趕忙上前問:「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申主任一臉的急切,說:「都這時候了還問什麼,趕緊拉著你媳婦上醫院。」

    眾人攙扶著趙曉萌慢慢前行,送上車,余杉火急火燎的鑽進了駕駛位。這時候宋姐嚷嚷著:「余杉你穩點開,曉萌這狀態不能顛到。」

    余杉答應著,發動汽車直奔二院而去。路上余杉才得知,媳婦趙曉萌上廁所的時候,發現流了血。即便再無知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好,回去跟宋姐一說,有經驗的宋姐說這是流產先兆。這邊趙曉萌給余杉打了電話,宋姐顛顛兒的上樓找了申主任。要是余杉再晚來一會兒,申主任直接開車送趙曉萌去醫院了。

    齊北大學距離二院很近,著了急的余杉仗著掛的是臨牌,一路上闖了倆紅燈,不到十分鐘就趕到了醫院。停好車,余杉扶著媳婦慢慢往門診走。就聽迎面有人喊:「哥!」

    余杉一抬頭,見妹夫金曉光穿著白大褂正跟自己打招呼,他趕忙招手。

    金曉光跑了過來,這會兒他也瞧出來不對了,連聲問:「我嫂子這是怎麼了?」

    「出血了,曉光你趕緊給掛個門診。」

    「都這時候了還掛什麼門診啊,跟我走吧!」

    金曉光領著兩口子徑直上了二樓,找了婦產科的主任,插隊給趙曉萌看了看。做了個彩超跟孕酮,那主任拿著檢查結果說趙曉萌的孕酮指數有點兒偏低,建議住院治療或者在家臥床靜養。還說孕婦頭仨月都屬於危險期,不能累著不說,情緒上也不能大喜大悲。

    不能大喜大悲?感情根子在這兒呢。一幅畫賣出去兩百多萬就把趙曉萌樂夠嗆,跟著余杉寫的軟件又被阿里盯上了,非得要收購,余杉回想起來貌似這幾天媳婦趙曉萌的確是有點樂大發勁了。妹夫金曉光又跟主任蘑菇了半天,轉過頭來拿著單子出來說:「沒什麼事兒,回家靜養半個月,吃點******、保胎丸,等過一陣就好了。」

    一聽說不用住院,趙曉萌的臉色明顯好了很多。她有點諱疾忌醫的意思,最不願意待的地方就是醫院。倒是余杉擔心不已,追問了金曉光半天。

    金曉光拿著化驗單滔滔不絕說了半天,直接把余杉給說懵了。好半天余杉才回過味來,衝著金曉光說:「誒?不對啊,你一傳染科的大夫懂這些麼?」

    「開玩笑!」金曉光自信心爆棚,撇著嘴說:「我是醫院一塊磚,哪兒有需要往哪兒搬。哥你是不知道,也就這幾年醫院正規了點兒,進來的大夫、護士都是專業的。遠的不說啊,剛才給嫂子做彩超那傢伙,你知道他以前幹嘛的麼?」

    「幹嘛的?」

    「濱江外國語學院畢業,學的是俄語。」

    「這專業也不對口啊。」

    「還有剛才給嫂子採血那護士,以前是醫院出納。」

    誒呀我去,學俄語的擺弄彩超,當出納的轉行成了護士,這醫院還能再靠譜一點麼?

    金曉光打開了話匣子,左右看看,見沒熟人,壓低聲音說:「我們彭主任知道吧?」

    「四平八穩那位?」余杉以前聽金曉光說過,他們主任每天上班前講究個四平八穩。四平八穩的意思是……四杯白的,八瓶啤的。要了親命的是這位主兒曾經還是外科主任,喝成這樣能不出醫療事故麼?奈何人家根底紮實,出了事故外科沒法待,轉頭就去了傳染科。

    「對,就是他。悄悄告訴你啊,彭主任師專畢業,進醫院後出去培訓了幾次,就成了外科大夫。」

    余杉扯著趙曉萌就走:「走,媳婦,咱換一家靠譜的醫院。」

    「誒誒?」金曉光趕忙拉住余杉,說:「哥,天下烏鴉一般黑,你去哪兒不這樣?剛才我領你找的江主任正經科班出身,原先在武警醫院,今年讓我們院給挖過來的。你放心吧,嫂子肯定沒事兒。」

    余杉瞅著自己妹夫一陣無語,心說你剛才還不如不說呢。這下子好,心裡七上八下的,那叫一個沒著沒落。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50
089 煩不勝煩

    媳婦兒趙曉萌不禁嚇,余杉覺著還是早點走為妙。於是跟金曉光招呼幾聲,開著車拉著媳婦就往家走。他剛開出停車場,電話來了,來電的不是別人,正是妹夫金曉光。

    「喂?」

    「哥,你從哪兒整的車?」

    「買的啊。哦對了,我最近時來運轉,回頭把你那錢還你。」余杉說。

    電話那頭金曉光說:「哥哎,錢不錢的以後再說,我就想拿我那速騰跟你換著開幾天。」

    余杉琢磨了下,說:「換著開?你那速騰比我這308強多了。」

    金曉光叫屈了:「你還不知道我嘛?朋友多,熟人多。我那速騰一開出去,半個齊北都認識。好傢伙,這個借完那個借,上次借給孫強,三廂車愣是變兩廂的了。」

    「啊?」余杉說:「你小子是打算把我這新車也整成兩廂的啊。」

    「那不能!咱倆換著開,我說我開的是大舅哥的車,那幫犢子玩意還好意思借麼?」

    余杉給逗樂了,爽快的答應說:「行。你晚上過來一趟把車開走。」

    「哎,好嘞!」

    等掛了電話余杉才反應過來,怎麼金曉光也認識孫強?拿起手機又放下,琢磨著這事兒回頭再問,眼下還是伺候媳婦為主。

    余杉這回不著急了,回家的路上開得很平穩。到了家,伺候著媳婦躺下,還沒容余杉消停呢,趙曉萌就開始了女人特有的杞人憂天。

    一會兒嚷嚷著躺著無聊,余杉趕忙把平板拿了進去,沒五分鐘呢,一聲驚叫,趙曉萌又說平板有輻射對孩子不好,余杉又麻溜的把平板拿走。過了會兒,趙曉萌開始用手機查綜合維生素哪個好。我勒個去的,手機輻射比平板還大好不好?

    這話只能在心裡說,余杉要真說出來,趙曉萌保準丟了手機,開始磨人。一下午下來,饒是余杉耐心十足也有點兒疲憊了。他索性打開電腦,裝模作樣的說要開始工作。

    qq群一打開,彈窗閃個不停。余杉逐個看了,大多是從前的老主顧詢問余杉接不接新活兒。余杉一律回覆,說是近期家裡有事兒,暫不接活兒。

    余杉突然想起來,前幾天剛從蘇眉那兒接了個小活兒。這事兒既然答應了就不能不干,可他現在既沒時間也沒那份心思。余杉索性找了個朋友,把這活兒轉包了出去。他不但一分錢沒賺,還搭進去以前,圖的就是別辜負人家蘇眉的好意。

    剛把這事兒弄完,妹夫金曉光來了。這貨很是興奮,拿了車鑰匙就要走。這哪兒行啊?余杉叫住金曉光,回臥室拿了錢,強塞到金曉光手裡。

    打發走了金曉光,余杉一看時間還早,照鏡子一瞅自己頭髮有點兒長,跟躺著的媳婦打了個招呼,溜躂著出去剪頭。

    余杉圖省事兒,直接去了小區門口的一家美發店。那美發店店面不大,剪頭髮的大姐身兼數職,大工、小工的活兒全都得干。

    剪頭髮的時候,那大姐一直瞄著余杉看。看得余杉心裡直納悶,他還特意照了照鏡子,也沒發現自己臉上有花什麼的。

    這時候大姐說了:「你是這個小區的麼?」

    「是啊。」余杉說。

    「哦,是不是後面第二棟樓?」

    第二棟是九號樓,離余杉的三號樓挺遠。余杉回答說:「不是,我住三號樓,最裡面的。」

    大姐說:「哦,那不是。我還以為你是那人呢。」這一張口,大姐話匣子就打開了:「我跟你說啊,我說那人老厲害了。他老丈人總跟我這兒剪頭,昨兒跟我說,他女婿就住九號樓,以前擱濱海乾軟件開發的,他閨女是齊北大學的老師。就這兩天,他女婿寫了個軟件,愣是被淘寶給相中了,聽說一下子能賺好幾百萬。」

    濱海……做軟件……媳婦是齊北大學老師……這特麼說的不就是我麼?

    余杉瞪大了眼睛:「大姐,您說的那老頭兒是不是比我矮半個,看著挺瘦,耳朵還有點背?」

    「對對對,你也認識啊?」

    「啊,認識。」認識,簡直太認識了,那就是余杉他老丈人。

    就聽大姐感嘆著說:「誒呀,他女婿可真有能耐啊。就前幾年,一下賠好幾百萬,人家也不著急,天天待家裡頭寫軟件,這一下子就發達了。要不說還得是文化人呢,這要是咱們這樣的小老百姓,賠幾百萬不得哭死?」

    余杉應付著,心裡頭翻江倒海。誒喲我的老丈人啊,您怎麼吹牛都吹我家小區門口來了?

    余杉的岳父,就是一普普通通的下崗工人,老頭兒人好,沒什麼壞心眼子。唯有一點啊,他這輩子沒什麼可誇耀的,他這人呢,還就好這一口。自己沒什麼好誇耀的怎麼辦?有女兒呢。當初趙曉萌考進齊北大學當老師的時候,可把老頭兒樂壞了,甭管認識不認識,逢人就說:「你看我閨女怎麼樣?一分錢沒花,憑本事自己考進去的。牛吧?換了別人你就是考進去也沒用,沒二十萬你想進大學當老師,不可能的事兒!你就是有二十萬,關係不硬也白搭!」

    想當初余杉帶著趙曉萌剛從濱海回來,倆人參加趙曉萌表妹的婚禮。余杉跟趙曉萌正幫著張羅忙活呢,老丈人背著手走過來,招呼余杉,指著一哥們說:「余杉,這你得叫三舅。」

    余杉一瞧,那哥們看面相跟自己年歲相當,大不了兩、三歲,心裡頭這叫一個彆扭。轉念一琢磨,自己既然接受的趙曉萌,就得接受她們家親戚,於是老老實實的叫了。那哥們不好意思了,連連擺手,說以後各論各的。轉過頭來余杉一打聽才知道,感情那哥們是趙曉萌表妹的三舅,跟趙曉萌她們家算不上實在親戚,咦喲,余杉當時那叫一個氣啊。心說這老丈人怎麼專門坑他這個女婿。好事兒不招呼他,這事兒招呼他幹嘛?

    這不,老頭兒又來了。e衣櫃那事兒還沒譜兒呢,老頭兒就給說了出去。連剪頭髮大姐都一清二楚的,你就琢磨吧,家裡頭這些親戚可能不知道麼?

    余杉心裡頭已經隱隱有了不太妙的預感。果然,頭髮剛剪了一半兒,電話來了。來電的是余杉的母親,余杉一接聽,母親先問了趙曉萌的狀況,說晚上過來瞧瞧。緊跟著話鋒一轉,問道:「杉子,我怎麼聽說你寫了個軟件,賣出去好幾千萬呢?」

    「您聽誰說的?」

    「你楊姨早晨遛彎碰到你岳父了,你岳父親口說的。」

    對面是自己親媽,余杉只能實話實說:「我是寫了個軟件,也有公司瞧上眼了,現在正談著呢,您說的幾千萬那事兒還沒譜呢。」

    余母詳細一問,樂壞了:「啊呀,我兒子這下翻身了。晚上甭做飯啦,媽過去給你們包餃子去。」

    答對完余母,手機還沒放下呢,又響了。

    這回是個陌生號碼,余杉看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這號碼是誰。剛一接聽,就聽那頭說:「杉子,我是你二舅。」

    二舅?余杉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位是自己二舅,趕忙打了個招呼。

    「你媳婦兒幾個月了?怎麼樣?平時吐不吐?哦,都挺好的?那就行。那個……杉子,二舅得求你點事兒啊。」

    「什麼事兒啊,您說?」

    「這不是你弟弟要結婚嘛,我原打算著老房子一動遷,回遷給的新樓就給你弟結婚用。結果動遷是動遷了,那樓盤遲遲不開工。前一陣人家女方家長過來說了,今年必須得結婚,不行就拉倒。你弟今年也二十八了,到了該結婚的時候,咱也不能因為房子的事兒把婚事給耽誤了不是?我就想著先從你這兒借點錢,給你弟置辦個房子,把婚事給辦了。等回頭那樓盤蓋好嘍,我把房子一賣再把錢還你。」

    「二舅,你打算借多少啊?」

    「哦,不多,六十萬。」

    「六十萬?」余杉差點沒把舌頭給咬了,二舅還真敢獅子大開口啊。

    「我都算好了,連房子帶裝修,我再拿出來五萬,借你六十萬夠了。」

    「二舅,六十萬有點兒多啊,你要是借個首付十萬、二十萬的……」

    「誒?杉子你還差這點兒錢了?我都聽你老丈人說了,你賣了個軟件,一下賺了好幾千萬。六十萬就是九牛一毛,再說你二舅又不是不還你。杉子啊,你可不能記仇啊。當初你二舅手裡頭是真沒錢。要有錢,我能不借給你嗎?哦,你看,我就說你不能怨二舅。那就這麼說定了啊,晚上我上你們家取去。」

    我的親老丈人哎,您可是坑死我了。

    掛了電話,余杉已經哭笑不得了。他那二舅……你就琢磨吧,余杉手機裡頭都沒存號碼,這關係能好的了嗎?因著這位二舅,老余同志當初說出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這個世界,朋友有的選,親戚沒得選。

    這話有兩層意思,一個是說,比起沒得選的親戚,落難的時候朋友會更仗義;另一個意思是,血濃於水,心裡頭再反感,親戚有難的時候也得伸出援手。

    眼下的問題是經老丈人這麼一宣傳,余杉好似成了唐僧,於是各路隱蔽戰線人士紛紛浮出水面……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50
090 人怕出名豬怕壯

    余杉正跟那兒哭笑不得呢,剪頭髮大姐突然說:「誒呀,你就是老趙他女婿!」

    余杉抬頭透過鏡子看向大姐,那大姐瞪著眼說:「電話裡說什麼我都聽見了,就是你。嘖,你說你這人真有意思,還不承認,我還能管你借錢是怎麼著?」

    余杉胡亂應付了一通,剪完頭髮一溜煙的往家跑。一進家門就瞧見門口多了兩雙鞋,屋裡傳來說話聲,一聽,感情是自己爸媽來了。

    他招呼一聲,老媽顛顛兒走過來,喜滋滋的打量著余杉說:「我兒子出息啦!趕緊跟媽說說,你那軟件能賣多少錢?」

    余杉說:「媽哎,那都沒譜的事兒呢,您問也白問,還在談著。倒是有一樁事兒挺急,我二舅剛才打電話給我,問我借六十萬塊錢。」

    「啊?憑什麼問你借六十萬?」

    「就憑聽說你兒子發財了。」

    余母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面帶寒霜的說:「不借!當初咱們家攤上事兒,問他就借五萬塊,前腳答應的好好的,第二天就變了卦。咱們家就算有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平白無故的憑什麼借他?」氣哼哼的說完,余母轉而又說:「你二舅借那麼多錢,沒說干什麼用啊?」

    余杉說:「說是給他兒子結婚買房,連全款帶裝修。」

    「不對啊,他們家老房子不是回遷了嗎?」

    余杉把二舅的原話一說,可把余母給氣壞了:「等回遷的房子賣了再還你錢?騙誰呢?他們家那老房子就算能給八十平,能值三十萬麼?這是把咱們家當冤大頭啊,不借!」

    這時候老余同志在後頭接嘴,說:「你跟這兒發脾氣有什麼用?你給小二打電話,問問他是怎麼回事。」

    余母兀自嘟囔著,掏出手機給二舅打電話。余杉走到餐桌前坐下與老余同志面面相覷,老余同志唏噓著說:「你那老丈人……嘴也忒快了。」

    「可不是嘛。」余杉琢磨著,就自己老丈人這張嘴能頂半個電視台。以後哪家酒樓、飯店、商場開業,也甭花那冤枉錢去電視台打廣告了,一頓酒把老趙同志喝好了,第二天保準半個齊北都能知道。

    這時候臥室裡躺著的趙曉萌聽見說的話出來了,問余杉怎麼回事。余杉苦著臉把事兒一說,趙曉萌立馬皺起了眉頭。「我爸怎麼這樣啊!」

    有趙曉萌在,老余同志不好說什麼了,反過來還得安慰趙曉萌:「沒事兒,又不是什麼家醜,早晚都得傳出去。」

    這時候余母陰著臉拎著手機走了過來,衝著老余同志說:「小二不接電話,估計已經在路上了。」頓了頓,又沖著余杉說:「杉子,要不你帶曉萌出去溜躂溜躂?你們小輩在這兒,有些話我跟你爸沒法說。」

    余杉一琢磨也是,催著趙曉萌換了衣服,臨下樓前余杉不放心,囑咐了一嘴:「媽,吵歸吵別動手啊。」

    「動手?」老余同志樂了:「你二舅要有那膽子還能不接你媽電話?別瞎琢磨,溜躂去吧,回頭我給你打電話。」

    余杉帶著媳婦下樓,開著車出了小區。兩口子都沒來得及吃上余母帶過來的餃子,這會兒也差不多到了飯口,索性就找了家還算乾淨的小飯館點了餐。一葷一素配著米飯很快上來,但不論是余杉還是趙曉萌,全都索然無味,沒什麼胃口。

    倆人大眼瞪小眼,琢磨不明白好好的事兒怎麼就變了味兒?

    趙曉萌越想越窩火,說:「不行,我得給我媽打個電話。我爸辦的這叫什麼事兒啊!」氣呼呼的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把事兒一說,趙母氣壞了,電話還通著就開始數落老趙同志。

    余杉依稀能聽見老趙同志還在那兒犟嘴:「啊,我女婿出息了還不許我說了?」

    「你說就說唄,吹什麼牛啊?」

    「我哪兒吹牛了?你知道什麼是阿里麼?被阿里看上了,幾千萬沒有,幾百萬還沒有了?」

    咦喲……余杉苦惱的開始揉臉。心說老趙同志啊,您怎麼說是您的自由,可您就不能考慮考慮給人家造成多大的麻煩?

    趙曉萌掛電話前,丈母娘跟老丈人已經吵吵起來了。等掛了電話,趙曉萌瞅著余杉愁眉苦臉的樣子說:「你別生氣啊,老公,我爸那人就是嘴快。」

    「沒事兒。不過我估摸著咱倆最近是別想有消停日子了。」

    囫圇著吃了晚飯,余杉又帶著媳婦開著車滿街亂逛。等到快八點了,老余同志才來了電話,電話裡告訴余杉他們兩口子可以回家了。余杉問事兒是怎麼解決的,老余同志沒好氣的說:「還能怎麼解決?鬧掰了!你媽都氣哭了。」

    這事兒給鬧得……余杉突然覺著,有錢了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兒。他把感受一說,沒成想媳婦趙曉萌連連點頭,居然深有慼慼焉。

    俗話說得好,人怕出名豬怕壯。事實證明余杉的擔心一點兒都沒錯,打從這天開始,兩口子就沒得消停。

    七大姑、八大姨,一大堆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紛紛浮出水面,開場白都很有意思。跟商量好了一樣,上來先報是余杉什麼什麼長輩,下一句保準是:「你還記著不?你x歲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余杉惱火的真想反問一嘴,您三、四歲被人抱過,到現在還能記著不?

    開場白一說完,接下來就是問近況,然後在『聽人說』『據說』這倆詞兒的引導下,直接指出余杉發了橫財。喲,你余杉現在是發了大財了,可你x姑(姨)現在過得可不好,杉子你可不能忘了x姑(姨)。總而言之一句話,借錢。

    借錢的理由很多,買房子買車的,做買賣缺錢的,最可笑的是有人直白的問余杉借二百萬,說是要存支付寶裡頭吃利息。老太太算得明白著呢,一萬塊錢一天能賺一塊一毛五,有兩百萬,一個月就是小七千……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有兩百萬餘杉為什麼不自己存起來吃利息。

    像這種打著各種幌子來佔便宜的,要麼余母、丈母娘出面,要麼余杉自己來,全都拒之門外。可總有一些你是拒絕不了的。碰上真有困難的、得了大病的,能狠心咬牙不理會麼?這家三萬,那家五萬,轉眼十幾、二十萬就沒了影。

    那些莫名其妙的親戚也就罷了,過了沒幾天,社區居委會居然也找上了門。趕在吃完飯的時間,掐算好了余杉他們兩口子在家。領頭的大姐能說會道,說了一大堆聽起來很溫暖,實際什麼營養都沒有的套話,到最後才說了主題:拉贊助。

    說社區要搞一台晚會,豐富人民群眾的文化娛樂生活,提現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趙曉萌作為黨員,得起帶頭作用。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社區大姐,轉過天來余杉又接到了市招商局副局長的電話。這位副局長姿態放的很低,打起了家鄉牌。說余杉作為土生土長的齊北人,賺了錢不能忘了家鄉,得帶頭支援家鄉建設,拉動齊北經濟。聽那意思,是打算讓余杉在南苑開發區成立個軟件公司,最好把e衣櫃總部挪過來。

    余杉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就齊北這三線城市開軟件公司?這不是開玩笑呢嘛!

    這還不算完,緊跟在這位病急亂投醫的副局長之後,各個銀行的經理、業務員一個個沒完沒了的開始騷擾余杉。上來不是叫哥就是叫先生,攀完交情開始說事兒。這些人就一個目的,吸納存款。有貪心的光說關係,講究一點兒的說只要余杉每月某日之前在他那兒存款,就給余杉返點。到後來兩口子一聽手機響都皺眉,瞧見陌生來電乾脆就不接。

    無窮無盡的騷擾,余杉腦袋都大了,連帶著趙曉萌這一個禮拜都沒了笑模樣。禮拜二,余杉帶著趙曉萌去醫院複查,結果表明胎位偏低,不樂觀。

    一出醫院,趙曉萌就愁眉苦臉的說:「怎麼辦啊老公,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

    正說著話手機又響了,余杉掃了一眼,旋即按了靜音。電話可以不接,但攔不住人家找上門啊。余杉想了想說:「這家是沒法兒待了。」

    「那咱倆往哪兒躲?你爸媽那兒還是我爸媽那兒?」

    余杉搖著頭說:「那有什麼區別?家裡找不著,一准上找咱們父母那兒。」

    這日子過得,沒錢的時候被債主追,有錢了被借錢的追,就沒有一天消停日子。

    「乾脆吧!」想了半天,余杉咬著牙說:「回頭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咱倆直接搬家得了。」

    趙曉萌趕忙點頭:「好,趕緊買房子吧。我都懷疑那點錢再過一個月還能剩下多少。」

    兩口子都是行動派,回去就開始查房源,有合適的就打電話。毛坯房是不考慮了,只考慮精裝修或者二手房。看房是個麻煩事兒,從禮拜三一直禮拜六,兩口子看了十幾處房源,刨去價格虛高的、戶型怪異的,最後選了金色世家的精裝房。

    房子開盤前開發商就裝修好了,添置點兒家具家電就能拎包入住。三室兩廳的格局,建築面積138平。單價7800一平,余杉跟售樓處磨了半天嘴皮子,硬是拿到了全款7150一平的優惠價。余杉找了中介跑手續,到了禮拜一全部搞定,等到了下午兩口子就迫不及待的找了搬家公司。

    等到了晚上,兩口子躺在新房子裡,累得誰也不想說話,只想充分享受這份兒難得的安寧。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50
091 失控

    余杉直愣愣的盯著天花板發呆,腦子裡全是胡思亂想。也不知哪根兒筋搭錯了,腦子裡莫名的冒出來一個問題:有錢好還是沒錢好?

    正常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有錢好啊,有了錢起碼不會因為差錢天天算計著花。可餘杉就是無比懷念小學體育老師的日子。兩套門市租出去貼補家用,每月不到三千塊錢的工資權當是零花錢。嘴饞了開車帶媳婦出去改善生活,週末三、五好友聚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等到了每年寒暑假全國各地溜躂溜躂,清閒而又安逸。

    余杉覺著或許他骨子裡就是個貪圖安逸不求上進的傢伙。

    「想什麼呢?」趙曉萌翻了個身,攬著余杉突然說。

    余杉說:「胡思亂想呢……你說,有錢好還是沒錢好?」

    「差不多就行了。」趙曉萌回答。

    「差不多是什麼意思?」

    「差不多就是差不多啊。每天上班下班,到了假期就放假,有個差不多的房子,再有一台代步用的車,不愁吃喝,沒什麼壓力,恩大概就這意思吧。」趙曉萌翻身起來,瞅著黑漆漆的客廳說:「老公,我想上廁所。」

    「去吧,不用請示。」

    「你陪我去唄,房子太大,空落落的我有點兒害怕。」

    陪著媳婦上了個廁所,回來後余杉靠在床背上說:「你說,我當初要是不去做買賣,聽了我爸的話去當小學老師……是不是能好點?你看啊,我帶回來快二百萬,買兩套門市往外一租,一年少說十幾萬租金。咱倆工資加起來六千多快七千,日子安安穩穩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是不是挺好?」

    趙曉萌眯著眼暢想了下,說:「是挺好的,可惜沒後悔藥。」

    余杉沉默了片刻,說:「其實有後悔藥。」

    「你說淘寶上賣的那個後悔藥?別鬧,傻子都知道是懵人的。」趙曉萌不屑一顧的說。

    余杉伸手將媳婦攬入懷裡,沉思了下說:「其實我有後悔藥……恩,不是後悔藥,是一個時空門。」

    「咦?又開始編故事了?」

    「嚴肅點,好好聽著。」

    趙曉萌憋著笑不說話了。

    余杉繼續說:「這個時空門呢,能聯通現在與九八年,其實原本咱倆的日子就跟我剛才說的一樣。我沒做買賣,進了育才小學當體育老師。回頭你考上齊北大學也當了老師。我那錢拿去買了兩套小門市,租出去一年十六、七萬,咱倆買了套八十多平的房子,又買了輛車。恩,就是那輛308,買的時候你非得要手動擋的,沒過半年你就吵吵累,回頭又買了一輛二手的m4。」

    「後來呢?」

    「後來我這不是穿過時空門去了九八年嗎?剛開始沒什麼事兒,這次一回來,發現整個人生都變了,變成了現在這樣。」

    趙曉萌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笑完了說:「真別說啊,老公,你還真有點兒歪才。看來你當初沒吹牛,當初要是選了文科沒準現在就是一大作家。」

    「真事兒!沒穿越之前,你老公我還真就是個不大不小的作家,專攻科幻文學,在整個教育系統裡小有名氣。」

    趙曉萌眨眨眼,又不可抑制的笑了起來。邊笑邊拍打著余杉:「不行了,笑死我啦,當初我怎麼沒發現你臉皮這麼厚。」

    「誒?我跟你說正經的呢,你笑什麼?」

    「好好,說正經的。」趙曉萌憋住笑,說:「那你接著往下說。」

    「說什麼啊?都說完了。」咂咂嘴,余杉說:「我現在就是覺著這日子過得很不真實,越來越懷念沒穿越前的日子。」

    「那還不簡單?」趙曉萌說:「你再穿回去不就完了?」

    「哪兒有那麼簡單?」余杉說:「原來挺安逸的日子,我這一穿越,回來全變樣了。我這萬一再穿一次,還不如現在可怎麼辦?」

    趙曉萌枕著余杉的胸口,說:「不管變成什麼樣,反正我都得跟著你。」

    如果變成沒有你的日子怎麼辦?這句話余杉沒有說,只是緊緊的摟住了媳婦的身體。

    這一晚,余杉胡思亂想了很晚,也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的。第二天早晨,他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打來電話的是小胖子熊海,余杉剛一接聽,就聽熊海在那頭說:「杉子哥,你到底惹啥事兒了?」

    「我能惹什麼事兒?怎麼了?」余杉有些莫名其妙。

    熊海說:「你真沒惹事?就剛才,倆警察找上門,我特麼還以為昨兒晚上帶回來那妞兒沒成年呢,結果倆警察什麼都沒說,直接問我認不認識你,跟你什麼關係,問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兒,全都是有關你的。」

    「問我的事兒?」余杉皺起了眉頭:「我一沒違法二沒犯罪的,問我幹嘛啊?」

    「你問我我問誰去?」

    「行,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余杉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依舊沒想出來自己到底惹了什麼事兒。腦海裡混亂的記憶,讓他理不出個頭緒。

    趙曉萌被吵醒,揉著眼睛問什麼事兒,余杉敷衍著混過去,洗了把臉下樓去買早餐。沒進早餐店呢,他就被倆警察給攔了下來。

    「余杉是麼?」

    「是我。」余杉莫名其妙的看著對方,發現其中還有個熟人——馬警官!

    倆警察掏出證件比劃了一下,馬警官說:「有一起案子希望你能夠協助警方調查。」

    「魯海鵬那案子開庭了?」余杉不確定的問。按說要是魯海鵬那案子,大舅哥趙曉東應該早就告訴他了。

    馬警官跟另一名警官對視一眼,然後說:「不是。你現在有時間麼?跟我們回局裡一趟。」

    「行,你等我跟媳婦打個招呼。」余杉掏出手機,給趙曉萌打了個電話,說是有點事兒要出去一趟。掛了電話,跟倆警察上了車。

    那名年輕的陌生警察負責開車,馬警官坐在副駕駛,余杉侷促不安的坐在後座。車子出了小區,馬警官突然回過頭來問:「你這小區不錯,房子多少錢買的?」

    「九十八萬多,禮拜一剛辦好的手續。」

    「有錢人啊。」馬警官感嘆著說。

    「有什麼錢啊,不瞞你說,二十多天前我還欠一屁股債呢。也就是趕上運氣好,小賺了一筆。」

    「喲,做什麼買賣一下子賺這麼多錢?」

    「不是買賣,是以前無意中買了一幅畫,前一陣看了電視節目,發現那畫家的畫兒挺值錢,找出來讓人一鑑定,還真值不少,就轉手賣了。」

    「什麼畫兒,賣了多少錢?」

    「何家寧的《暮春》……」余杉突然反應過來了:「誒?你這算是審問麼?」

    馬警官笑笑,說:「沒有,就是隨便聊聊天。你還沒說呢,賣了多少錢?」

    「二百多萬吧……哦,我明白了。」余杉說:「是不是因為我沒交個稅?」

    馬警官笑了:「跟那沒關係,我們又不是稅務局的。」說完,他眨眨眼仔細看了看余杉:「誒?瞅你這麼面善,咱倆以前是不是見過?」

    可不是見過嘛,九八年那會兒你還管我叫哥呢。心裡頭腹誹著,明面上余杉堅決搖頭。

    馬警官皺眉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在哪兒見過余杉。

    余杉接茬說:「既然不是上稅的事兒,那你們找我到底什麼事兒?」

    馬警官不再賣關子了,說:「你認識喬思麼?」

    「認識啊。」

    「能描述一下你跟喬思之間的關係麼?」

    喬思的事兒?喬思都失蹤了能有什麼事兒?

    狐疑著,余杉說:「我跟老喬原本是好朋友,幾年前因為生意上的事兒鬧掰了,後來就斷了往來……老喬出什麼事兒了?」

    「他失蹤了。」這是預料之中的答案。馬警官又說:「我們走訪了一下,有人舉報你在喬思失蹤當日去過喬思的音像店。調取的監控錄像裡,你在事發後也去過,並且還用鑰匙打開門進了音像店。我有個疑問,既然你跟喬思之間關係並不好,那你又怎麼會有音像店的鑰匙?」

    預料之外的麻煩!突然的問詢,讓余杉整個人楞在那裡。他做夢也想不到,他會因此遭到警方的調查。最要命的是,他現在根本就說不清楚。

    「你們認為我把喬思弄失蹤了?」余杉很憤怒,對於他來說這簡直是無妄之災。

    「不,我們現在只是懷疑。」馬警官追問:「你還沒回答剛才的問題,你怎麼會有音像店的鑰匙?」

    「是老喬給我的……」

    「你們倆關係並不好,他為什麼會給你鑰匙?」

    余杉正視著馬警官那雙嚴厲的眼睛,說:「以前關係很好。」他沒正面回答,說的確是真話。

    「嗯,你意思是說,鑰匙是喬思從前給你的……好,那既然現在你跟喬思關係不好,為什麼突然去了音像店,還用鑰匙開門進去待了半晌?」

    「我找喬思有些事兒要問。問了旁邊賣鴨脖的老闆,說是店門突然關了,再沒見過喬思人影。我擔心出事了,就拿鑰匙打開進去看看。」

    馬警官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哦……那再說說那幅畫吧,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畫展上買的。」

    「哪兒的畫展?什麼時間?」

    余杉啞口無言。沉默了半晌,余杉說:「看樣子你們是把我列為主要嫌疑人了。既然這樣,在我的律師到來之前,我拒絕回答一切問題。」

    開車的警察嗤的一聲笑了:「還律師……港片看多了吧?你這樣我們見多了,朋友坑了你,你懷恨在心,轉過頭謀財害命。嘖,多大仇啊?」

    余杉拿出手機,對馬警官說:「我能打個電話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50
092 找上門的官司

    「打電話叫律師?」開車的警察『嘖』的一聲說:「你是不是早預料到有這麼一天了?」

    馬警官衝著搭檔擺了擺手,說:「余杉,我們現在只是請你協助調查。我不否認,在這起案子中你有很大的嫌疑。不論是作案動機還是人證,都直接指向你本人。但現在僅僅還是懷疑,如果喬思失蹤與你無關,你應該積極配合公安機關取證調查,排除自身嫌疑。」

    余杉看著馬警官沒說話。這倆警察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不管是擠兌也好,誘導也罷,其目的只有一個:讓余杉開口說話。

    余杉回想了一下電話號碼,憑著記憶撥出了電話。他將電話貼在耳邊,聽著聽筒裡傳來的嘟嘟聲。前方,馬警官與開車的警察對視一眼,余杉能從倒視鏡裡看到開車警察眼神中明顯的失望。

    良久,電話接通:「你好,卓興律師事務所。」

    「王律師在麼?」

    「我就是。」

    余杉看著前方的馬警官說:「我有一樁案子需要委託……」

    四十分鐘之後,王律師踩著高跟鞋出現在了派出所。將近半個鐘頭的時間裡,不論馬警官怎麼詰問,余杉都是一言不發。

    眼瞅著王律師出現,余杉站了起來。

    「余先生?」

    「是我,你好。」

    起身握了手,王律師衝著馬警官說:「我需要跟我的當事人單獨聊聊。」

    馬警官端起大茶缸,鬱悶的瞅了王律師一眼,又瞪了一眼律師這才出了門。王律師關好門,四下打量了下,確定房間裡沒有監控設備,這才坐在余杉對面,開門見山的說:「我不知道余先生您是怎麼知道我的,但我得事先跟您說明。現階段我比較擅長的是離婚訴訟、財產分割以及經濟糾紛,刑事案件我還是第一次接觸。」

    余杉有點懵,感情律師也不是隨便找的啊。

    這時候就聽王律師又說:「不過實習期我曾經協助處理過幾樁刑事案,並不是一點兒經驗都沒有。現在這個房間裡只有你跟我,我需要您詳細描述一下案情。然後再考慮是否接這樁案子。您放心,如果我處理不了,我會推薦一個更合適的律師。」

    「好吧。」余杉開始描述案情,王律師偶爾會插嘴問上一句。

    用了幾分鐘,說完了案情,王律師短暫的思考了一下,說:「案情大概我瞭解了,現在導致你被警方懷疑的疑點有幾個:首先,喬思失蹤前有目擊證人證明你出現在音像店,而案發後,你又去了,還是兩次;其次,因著喬思的關係,導致你背上了債務,就在喬思失蹤的第二天,你突然賣出了一副價值二百六十萬的畫。這一點恰恰是警方懷疑你的主要原因。」

    余杉苦笑著說:「還有就是我沒法證明那幅畫的來源。」

    「沒錯,所以你這個案子很棘手。」長長的停頓了一下,王律師看著余杉說:「我接了。」

    「嗯?」余杉納悶的看向王律師。

    「一個是有挑戰;另一個是我能看出來你不是在說謊。重新認識一下,我叫王玫,卓興律師事務所律師,在此之前我拿下了加拿大麥吉爾大學的map,也就是心理學碩士。」

    心理學碩士?難怪這姑娘玩兒的那麼溜,原時間線上愣是逼著自己去了律師事務所。

    重新握了握手,王律師說:「現在我們再談一談案子。目前只是協助調查,但很明顯,警方將你列為了主要懷疑目標。所以待會兒問詢的時候,你只選能回答的回答,必要的時候我會出面阻止警方誘供,明白了麼?」

    「明白了。」余杉點點頭。

    王律師,打開門,衝著外面點點頭。沒一會兒,馬警官跟他的搭檔倆人進了房間。搬過來兩把椅子,王律師坐在了余杉旁邊,兩名警察坐在了對面。

    馬警官端著大茶缸不說話,那名年輕的警察用敵視的目光看向余杉,說:「說說那幅畫吧。」

    余杉搶白道:「那幅畫是我自己的。」

    「嘖,你怎麼證明那幅畫是你的?既然你說是畫展上買的,那你肯定還記得什麼時間、在哪兒買的。」

    王律師突然說:「這位警官,請注意你的說話方式。我的當事人出於**,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除非你有證據證明這幅畫並不屬於我的當事人。」

    年輕的警察鬧心了,糾結著眉頭瞅著王律師,有火兒卻發不出來。

    這時候,余杉突然說:「1998年六月,具體哪一天我不記得了,地點在藝術劇院。當時花了五千塊錢。」

    馬警官跟年輕的警察對視了一眼。事先他們做過調查,甚至找上了章教授的門,做過細緻的調查。調查結果顯示,《暮春》那幅畫最後一次出現是在1998年齊北藝術劇院開辦的畫展上。時間、地點、交易金額,這三項余杉說的全對。

    轉過頭來,年輕警察說:「一九九八年,當時你還在上高中吧?五千塊錢是一筆巨款,你……」

    王律師又搶白道:「這位警官,我的當事人已經證明這幅畫是屬於他的。至於我的當事人當時為什麼有這麼多錢,好像不屬於本案範圍之內吧?」

    年輕警察神情一滯,不滿的嘟囔了幾聲,翻著卷宗,說:「那我們再說另外一個問題,根據證人描述,喬思失蹤當日下午四點左右,你曾在音像店附近出現過。」

    「我說了,有事兒去找老喬。沒找到就走了。」余杉說。

    「什麼事兒?」

    「這位警官,你這個問題似乎和本案無關。」

    年輕警官鬱悶的抓了抓頭髮,這問詢是沒法兒問下去了。有王玫的參與,問詢就這麼斷斷續續的持續著,到了後來年輕警察再也問不出什麼問題來,乾脆跟馬警官倆人大眼瞪小眼。

    自接到報案起,他們就對音像店仔細檢查過。裡面有雜亂的腳印,還採集到了一些指紋,但現場沒有搏鬥痕跡,就更別提什麼犯罪線索了。摸查到余杉身上,倆人本指望通過突擊問詢找到突破口。這下好,有王玫在場,什麼都問不出來。

    馬警官喝了口茶水,起身說:「那今天就到這兒吧,感謝你協助警方調查。」

    余杉長出一口氣,與王律師一起出了警察局。到了門口,余杉說:「多謝你了,王律師。」

    「不用客氣,這是我的工作。另外,我是按小時收費的,余先生有空的話先把律師費付了。」

    所以說,余杉不喜歡跟太過強勢的女人打交道。說話辦事兒實在太噎人!

    告別了王律師,余杉攔了出租車回金色世家。瞧了瞧時間,這都快十點了。余杉去早餐店買了豆漿、雞蛋餅,拎著早餐回了新房子。

    趙曉萌已經醒了,遵著醫囑還躺在床上。

    余杉一進門,趙曉萌就問:「老公,你幹什麼去了?怎麼這麼久?」

    「幫朋友辦點事兒,餓沒餓?給你買了豆漿、雞蛋餅。」

    趙曉萌抻著懶腰,哼哼著爬起來吃早餐,余杉卻什麼胃口都沒有了。喝了口豆漿,就坐在餐桌邊愣神。

    這時候電話響了,是熊孩子打過來的。

    余杉接起來一聽,就聽熊孩子那頭著急忙慌的說:「杉子哥,怎麼樣了?我一朋友說看見你被警察帶走了。」

    「沒事兒,就是平常的協助調查。」

    「不是,杉子哥你跟我說實話,那幅畫到底是哪兒來的?」

    余杉理直氣壯的說:「我自己買的啊。」

    「我的杉子哥哎,都這時候了你就不能實話實說?要真是你買的,當初你困難成那樣你怎麼不出手賣了?」

    余杉愣了,猛然間還真沒法回答。

    電話那頭的熊海以為說中了余杉心事,急切的說:「啥也別說了杉子哥,兄弟一場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出事兒。我認識個朋友,俄羅斯那邊兒有關係,你趕緊收拾收拾跟我走,最遲後天早晨你就能離境。你手頭還有多少錢?不夠的話我給你湊湊……」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余杉趕忙說:「打住,趕緊打住。我上次不是跟你說了麼,不看電視節目都忘了這茬。誒?你是不是真以為我把喬思給整失蹤了?」

    熊孩子哼哼了兩聲,說:「就喬思當初辦的那事兒,換了是我都有弄死他的心了。」

    「別扯淡,我真跟那事兒沒關係。」余杉語態嚴肅的說。

    「真沒關係?」熊孩子長出一口氣:「那就好,嚇我一跳啊。那行,杉子哥你忙著吧。」

    掛了電話,還沒等余杉運氣呢,趙曉萌關切的問:「老公老公,到底怎麼了?我怎麼聽著像是你攤上事兒了?」

    「倒霉催的,一言難盡。」余杉撿著主要的,把事兒一說,可把趙曉萌恨得牙癢癢。

    趙曉萌咬著牙說:「喬思那王八蛋太坑人了!當初坑了你的錢不說,現在還坑了你攤上官司。老公,沒什麼事兒吧?」

    余杉故作無所謂的說:「能有什麼事兒?本來也跟我沒什麼關係。」

    余杉問心無愧,但有些事兒真是有口難辯,他總不能把那道門交代出去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51
093 施壓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老話說的一點兒都沒錯。余杉前腳被請去了公安局,沒過一天功夫,小道消息就在余杉的親朋好友中傳得滿天飛。有時候人性就是這樣,某些人總會不吝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別人。余杉久貧乍富,再加上『為富不仁』,正是招人恨的時候,出了這麼檔子事兒,不添油加醋都算是本分人。

    余杉是個豁達的人,凡事看得很開。他這性子有部分是天性,更多的則是後天養出來的。三十五年的人生,風風雨雨該不該經歷的全都經歷過,再遇到事兒自然就看開了。流言蜚語嘛,總會有個時效性,說白了就是一陣風的事兒,等過去了這陣子自然會不攻自破。

    他這回也是這麼想的,然而事情的發展跟他想的全然不同。沒過兩天,馬警官帶著搭檔再次把余杉請到了公安局,還是那間屋子,還是有王律師作陪,這回余杉待遇提升,都有茶水了。兩名警察翻來覆去就問那麼幾個問題,馬警官負責問詢,他搭檔負責做筆錄。問完了,把筆錄往余杉跟前一擱,讓他自己瞧,沒問題就簽名。

    如此反覆幾次,好脾氣的余杉也煩了。等到第五次的時候,余杉再遇見不苟言笑的馬警官,余杉火了。皺著眉頭就是一句:「你到底想怎麼樣?」

    馬警官神色不動,平靜的說:「查案。」

    「查案你得有證據啊!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什麼新證據都沒有,一個勁兒的盯著我是什麼意思?」

    「沒意思,我就想查案。」

    「誒?你這人還講不講道理?」

    「道理?」馬警官嗤的一聲笑了:「那好,那我就跟你說說道理。」他慢悠悠的從搭檔手裡接過筆錄的影印本,一言不發的遞給余杉。

    余杉翻了翻,納悶的問:「什麼意思?」

    「你自己好好瞧瞧筆錄,每次一問那畫兒跟那天下午四點你的行蹤,你的回答總會一字不差。」馬警官冷笑著說。

    余杉瞧了瞧,的確如此。於是說:「有什麼問題?」

    「一字不差就是問題,這說明你一直在說謊。」馬警官摘下帽子,捋了捋被帽子壓得變形的頭髮說:「從警二十年,你這樣的我見多了,每次供詞都一模一樣,為什麼?因為這是你事先背下來的懵人的!你說的證詞要是真的,回想一下就行了,用得著背麼?」

    頓了頓,馬警官盯著余杉說:「我這人呢,說不好聽點兒有點兒擰巴,這麼些年被我盯上的罪犯就沒一個跑得了的。現在就是沒證據,我豁出去老臉請了省公安廳的痕跡專家,愣是沒找到一星半點的蛛絲馬跡。行,你厲害!」他從兜裡掏出煙,叼上一根兒點燃,眯著眼說:「高智商犯罪哈,我還就不信了。明白告訴你,只要這案子沒結,我就會一直盯著你,看看咱倆誰能耗得過誰。」

    正這時候,馬警官的電話響了,他拿出來接聽,支吾幾聲掛了電話,指著余杉說:「今天算你運氣好,趕上我臨時有事。別著急,明兒我還來。」

    咦喲,九八年那會兒怎麼沒瞧出來馬警官這麼拗?

    余杉生生給氣樂了,趁著倆警察轉身要上車的功夫,余杉突然說:「馬警官,」兩名警察轉頭看他。「送您四個字:自以為是!」

    「誒?」年輕警察一瞪眼就要迎過來,卻被馬警官一把拉住。馬警官打量了余杉一眼,冷笑一聲說:「那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目送倆警察上了車一路走遠,余杉跟小區門口拎著菜發了會兒愣過了會兒找了個花壇坐下來開始發愁。這日子什麼時候是頭兒啊?話說九八年那會兒小馬警官瞧著挺爽利一小夥子,怎麼現在執拗成這樣?這中間到底受了什麼刺激?

    馬警官這麼些年怎麼過的余杉管不著,也不想管,鬧心的是被馬警官盯著不撒手。一回、兩回也就罷了,要是隔三差五打著協助調查的名義把自己叫到公安局去,浪費時間、生命且不說,光是煩都能煩死。

    余杉覺著他得想想轍,於是就坐在花壇邊兒上給單傑跟大舅哥趙曉光打了電話。單傑沒得說,一同打聽,找了一圈兒朋友沒幫上忙;大舅哥能耐大,直接找上了刑警隊隊長,回頭告訴余杉這事兒不好辦。馬警官這人在刑警大隊裡頭出了名兒的油鹽不進,甭說找刑警隊大隊長了,你就算找市長出面都不好使。簡直就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掛了電話余杉心裡頭一陣灰心喪氣,碰上馬警官這樣的主兒真是倒霉到家了。他也知道,馬警官這是找不到指向自己的證據,希圖用這種方式變相給他施加壓力,希望他在重壓之下忙中出錯。

    如果壓力全在余杉肩上也就罷了,男人嘛,該扛的就得扛。再加上他生性豁達,還真沒把這事兒太當回事。然而現在的問題是,這壓力不單單施加在了他一個人身上,他的父母、親朋,尤其是妻子趙曉萌,都感受到了壓力。

    自打出了事兒,老余同志也不出去遛彎兒了,就悶在家裡也不出門,早中晚頓頓都得吃降壓藥;余母乾脆跟幾家親戚撕破了臉;趙曉萌那麼沒心沒肺的性子,臉上也沒了笑模樣,整天蹙著個眉頭,愁到不行。

    抽了兩根菸,余杉也沒琢磨出辦法來。嘆了口氣,起身拎著菜往家走。拿鑰匙一開門,發現只鎖了一道,肯定是趙曉萌回來了。進屋一瞧果然如此,趙曉萌正一聲不吭的淘著米。

    瞅著媳婦一臉的愁苦余杉心裡不是滋味,吃飯的時候余杉變著法的逗悶子,就想讓媳婦笑一笑。趙曉萌倒是笑了,只是那笑容轉瞬即逝,頃刻間愁思又寫滿了一張臉。

    得!到最後不但趙曉萌沒笑模樣,連余杉也跟著愁上了。他守著窗口,一根接一根的抽著悶煙,腦子裡全都是胡思亂想。這時候趙曉萌反倒開始勸慰起了余杉。

    有道是夫妻同心,依著趙曉萌對余杉的瞭解,打死她也不會相信余杉能做出傷天害理的事兒來。感受到了余杉心裡的苦悶,趙曉萌一會兒做鬼臉,一會兒又說起單位上好玩兒的事兒,最後又拉著余杉坐沙發上看起了喜劇。

    那喜劇演的是什麼余杉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眼睛雖然盯著電視,可腦子裡全都是亂七八糟的事兒。趙曉萌剛開始還假裝笑上幾聲,到後來也魂遊天外。於是沒半個鐘頭,電視裡繼續放著國產鬧劇,沙發上的兩口子擁在一起,默不作聲。

    這天晚上,余杉是被趙曉萌的抽泣聲驚醒的。他平躺在床上,默默的看著妻子趙曉萌蒙著被子、壓抑著聲音哭泣著。他伸出手想要攬住趙曉萌,那手卻停滯在半空,然後又慢慢縮了回去。事情發展到現在,余杉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自己的妻子。

    余杉知道,白天趙曉萌在單位上,肯定聽了那些風言風語。她心裡苦悶、擔憂、無處發洩,所以才會半夜偷偷躲在被子裡哭。哭吧,也許哭出來她會好過點。

    這一晚余杉幾乎沒睡,第二天他是被廚房裡叮叮噹噹做飯聲吵醒的。他起來一瞧,趙曉萌已經整治了可口的早餐。

    吃早餐的時候,余杉發現媳婦臉上的愁思淡了許多。哭過一場這麼有效果?余杉心裡正納悶呢,就見趙曉萌放下筷子,雙手趴在桌子上詢問著說:「老公,要不咱倆回濱海吧?」

    「嗯?」

    趙曉萌解釋說:「齊北冬天太冷,空氣干,還沒什麼好玩的地方。等你那軟件賺了錢,咱們搬去濱海吧。反正咱們也不缺錢,就去海邊買一所大房子,早晨可以看著太陽從海面升起,晚上可以在沙灘上散步。等孩子長大一點,就送去雙語幼兒園,受最好的教育……誒?還有還有,濱海本地戶口考你們理工大學能低個四、五十分呢。」

    瞧著媳婦滿臉幸福的憧憬,余杉的心在滴血。

    趙曉萌還在說著:「……你在濱海待了十年,同學、朋友大多都在那邊兒,也不會人生地不熟。唯一不好的就是逢年過節回家太麻煩,平時也沒空回家看兩家老人……要不這樣,咱買一套大房子,把我爸媽還有公公、婆婆都接過去,你看怎麼樣?」

    余杉笑著伸出手輕輕彈了下趙曉萌的額頭:「我那軟件還沒賣出去呢,你這就惦記著怎麼花了?」

    「幹嘛彈我……買房子又不是亂花錢。你還沒說呢,這主意怎麼樣?」

    看著趙曉萌滿是希冀的目光,余杉點了點頭:「行。不過你工作怎麼辦?」

    趙曉萌無所謂的說:「你都快成千萬富翁了,我還要什麼工作啊,天天當闊太太也挺好。」

    「好,就這麼定了。」余杉爽快的答應了下來,於是趙曉萌就高興了。

    余杉拿起筷子夾起煎蛋,餐桌下,左手卻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51
094 穿過那道門

    趙曉萌自研究生畢業幹過好幾份工作,當過公務員培訓講師,進過私企實驗室,甚至還在房地產公司幹過一段時間的行政~www~~la她沒什麼野心,只想要一份清閒、省心,沒那麼多勾心鬥角的工作。大學老師這個工作一直都是她夢寐以求的,當初為了考上這個職位,趙曉萌甚至找了張x光照片,大夏天的給腳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跟原先的單位說自己不小心崴了腳,導致腳踝骨裂,得在家休養。然後專心在家備考半個月,這才有了現在這麼一份大學實驗室老師的工作。

    這份夢寐以求的好工作一直以來都是她的驕傲,每天上班的時候都喜滋滋的。如今為了躲開這些是是非非,趙曉萌甘願丟掉這份工作,愣是要舉家搬遷到濱海……所以哪怕趙曉萌是笑著說的,余杉也能聽出趙曉萌言語間的違心。

    余杉覺著他必須得做點什麼了,不能因為眼前這麼點破事兒,就連累媳婦從此以後都不開心。不單是媳婦,還有自己的父母,以及幾個真心對待自己的朋友。

    辦法很簡單,他只需要回到那間音像店裡,跨過那道昨日之門,然後再返回,一切都會變得不同。沒準會恢復原樣,或者變得更好,以及……更糟。即便結果變得更糟也沒什麼,再穿個來回,總會有變好的時候。但他有些猶豫,導致他猶豫的最主要因素是,他不知道當他完成時間線躍遷後,這條舊的時間線會如何延續?難道『余杉』這個人會無緣無故的憑空消失?又或者根本就沒什麼舊有時間線,於是也就沒了現在這麼多惱人的問題。

    這一切都不得而知,昨日之門就擺在那裡,但有關它的一切全都是余杉的憑空猜測。

    趙曉萌開著車上班去了,余杉胡思亂想著,等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不知何時他將音像店捲簾門的鑰匙握在了手裡。他盯著手掌中的鑰匙,攥緊,再慢慢鬆開,而後再攥緊。

    然後他用自己都不太確定的語氣反問自己:「再試一次?」

    他想了想,掏出手機,給蘇眉打了個電話。幾聲響鈴過後,電話接通:「余杉?」

    「是我。」

    電話那頭的蘇眉說:「你這個電話來的正好,要不中午我也得打給你。告訴你一聲,我們領導把數據庫遷移的錢批下來了,發票你準備沒?」

    余杉說:「錢的事兒另說,我有事兒要你幫忙。」

    蘇眉輕笑了聲:「也是,你現在也瞧不上那仨瓜倆棗的了。說吧,有什麼要我幫忙呢?」

    「我想讓你幫我查點資料……」

    上午十點半,余杉按照約好的時間到了圖書館對面的一家小冷飲店。他到的時候,蘇眉已經坐在那裡,捧著一杯檸檬茶慢悠悠的喝著,手邊還放著厚厚一摞文件。

    瞧見余杉,離的老遠蘇眉就開始招手。余杉坐在蘇眉對面,隨便要了杯飲品,伸手就要去拿那一摞文件。

    「誒?感謝話都不說一聲就白拿啊?」蘇眉沒好氣的說:「你知不知道這麼多破報紙浪費了我多少時間?」

    余杉皺著眉頭眨眨眼,說:「嘶……不對啊,我這背了天大一個鍋,愁得不得了,見了面不說安慰安慰,怎麼還跟以前一樣擠兌人?」

    「你都說了是背鍋,反正早晚會真相大白,那我還憑什麼做無用功。」

    余杉想了想,為蘇眉的邏輯點了個贊。當即雙手抱拳:「感謝女俠相助,來世結草啣環……」

    「噗……」沒說一半,蘇眉樂了,將文件袋推過去說:「給你給你,也不知道你要這玩意有什麼用。想投資股市,你也得看現在的行情啊,看這些老古董有什麼意義。」

    「你甭管了。」余杉嘴上說著,繞開繩子,從牛皮紙文件袋裡抽出一摞複印的報紙,略微掃了一眼,又滿意的將其塞了回去。他在九八年有了合法的身份,完全可以在金融市場上找錢,倒騰手機那種勞心勞力的事兒從此可以告別了。

    拿到了想要的東西,余杉迫不及待的想要走,又覺著不太好,於是沒話找話說:「蘇眉,你還記得當初我跟老喬是怎麼鬧掰的麼?」

    「記得!怎麼不記得?」蘇眉揶揄著說:「當初老喬把魯海鵬介紹給你的時候大傢伙就勸你,說魯海鵬這人心術不正,最好少跟這種人來往。你口頭上答應的好好的,轉過頭也不知被喬思灌了什麼**湯,到底還是跟魯海鵬攪和在了一起。」

    「後來呢?」

    「後來你被姓魯的坑了個傾家蕩產,又跑去跟喬思吵了一架,然後你倆就鬧掰了。」

    「就這樣?」

    「你還想哪樣?」蘇眉白了他一眼,說:「喬思那人有些隔路,也就你跟他能混在一起去,我們這幫人不論是單傑還是熊孩子,都瞧他不順眼。」頓了頓,蘇眉挑眉說:「誒?不對啊,你自己的事兒你問我?」

    余杉趕忙說:「我是藉著你的話回想一下當初的細節。得,不耽誤你上班了,我走了。」

    告別蘇眉,余杉剛出冷飲店就接到了大舅哥趙曉光的電話。趙曉光在電話裡說,他找了經偵上的朋友問了下,魯海鵬的案子近期會開庭。

    而經過審訊,魯海鵬交代,當初他捲款走人一方面是因為他的金融公司負債纍纍,另一方面則是受了喬思的教唆。

    喬思的教唆?無緣無故喬思為什麼會害自己?掛了電話的余杉怔在那裡百思不得其解。他努力回想著,試圖在混亂的記憶裡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可惜直到想的頭疼欲裂他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想不出來就不去想了,余杉琢磨著反正他都已經決定再穿一回,沒必要再去糾結這些破事兒。於是他攔了一輛出租車,拎著文件袋打車去了那條背街。

    十幾分鐘之後,余杉從出租車上下來,站在音像店門口打量了下。音像店的捲簾門落著鎖,上面多了幾張『開鎖』『通下水』之類亂七八糟的牛皮癬。

    余杉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自己,於是掏出鑰匙將捲簾門升到一半,推開店門鑽了進去。許是太久沒通風的緣故,店裡面充斥著一股子下水道味兒。余杉熟練的將手錶、手機、鑰匙放在吧檯上,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向走廊盡頭那道門。

    他心裡忐忑著,輕輕拉開,感受著黏液的包裹於撕扯,下一刻,他跌跌撞撞的站穩身子,再睜開眼已經到了門的另一邊。

    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川流不息,叫賣聲此起彼伏,一片嘈雜中沒人注意到站在那裡的余杉。余杉深吸了一口氣,扭頭推開那道門,又走了回去。

    下一刻,眩暈之中余杉又回到了音像店裡。適應了片刻,他抬頭看了看時間。十一點零九分,距離他離開只過了兩分鐘。余杉迫不及待的跑到吧檯,發現手機沒變、手錶還在、鑰匙跟錢包什麼變化都沒有。他皺著眉頭,拿起手機給趙曉萌打了個電話。

    「喂?」聽筒裡傳來趙曉萌的聲音。

    余杉說:「媳婦兒,咱舉家搬遷到濱海吧。」

    「好啊,這不是今兒一早說好的嗎?誒?你那軟件有消息了?」

    「快了快了。」

    胡亂應付幾句,余杉掛斷了電話。奇了怪了,好像什麼都沒改變啊。難道是因為他在九八年待的時間太短?又或者因為待的太短,所以完全沒有影響到歷史?

    余杉撓著頭,琢磨著後一種猜想更靠譜一些。而如果後一種猜想靠譜,那用量子理論去解釋穿越後的巨變就不靠譜了。又琢磨了片刻,余杉咬咬牙,一轉身,拉開那道門又穿了過去。

    余杉離開後還沒一分鐘,兩名警察一先一後進了音像店。馬警官用銳利的目光四下掃著,年輕的警官則不停的用手在鼻前來回扇著。

    馬警官說:「人呢?」

    「我瞧見了,那小子從後門走了。」他的搭檔說。「還跟麼?」

    「跟上去再說。」馬警官大步流星走過去,拉開門走了出去。音像店的後門正對著一片工地,門口不遠有個收破爛的三輪車,攤主是個老頭兒,此刻正捲著苯板往蛇皮袋裡頭塞。

    馬警官左右瞧了瞧,沒發現余杉的蹤影。於是皺著眉頭走過去問攤主:「瞧見從這門裡出來那人去哪兒了嗎?」

    老頭兒一撥浪腦袋:「就沒出來過人,我上哪兒瞧去?」

    「沒出來過人?」

    老頭不可思議的瞧了馬警官一眼:「你看你這警察,我在這兒待一上午了,那出沒出來人我還能不知道?」

    馬警官跟搭檔對視一眼,後者摘了帽子扇著風,納悶兒的說:「邪了門兒了啊,人哪兒去了?」四下瞧了瞧,又說:「現在怎麼辦?」

    馬警官咬咬牙說:「回頭找人去這片工地找找,看看有沒有屍體。走,回去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說著,馬警官當先一步往回走,推開影像店的後門,進了店裡。

    倆警察一進店裡,就聽見拉抽屜的聲響。倆人對視一眼,就一個念頭:小偷!

    馬警官帶著搭檔躡手躡腳往裡走,剛走到一半,就瞧見一個人從吧檯後探出頭瞧他們倆。

    「你們……警察?」

    那人愣住了,馬警官也愣住了。年輕警察指著探出頭的那人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說:「你是喬思?誒?你不是失蹤了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51
095 黑暗中的眼睛

    余杉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鼻腔中略微複雜的氣味兒,他站定那裡,面前已經是九八年收了攤的早市。想了想,他邁開大步走向對面的食雜店。跟老闆娘說要一包玉溪,跟著余杉瞄了眼牆上石英鍾的時間——上午十點二十七分。

    余杉叼著煙出了食雜店,一邊兒往租的房子走,一邊兒胡思亂想著。實驗性的第六次穿越告訴他一件事,用量子理論解釋穿越之後的變化根本就不靠譜。事實上這一點可以反向推導,如果真符合量子理論,且不說時間線躍遷後的世界,單說九八年的時空就不可能保持原樣,指不定會因為量子理論發生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前一次躍遷導致一五年時空所發生的巨變,只可能是因著余杉改變九八年而引起的蝴蝶效應。問題是余杉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變化能導致原本跟自己好的跟一個人似的的老喬竟然生出陰自個兒的心思來。

    只想了片刻,余杉就不再去想了。不論影響是怎麼產生的,都會隨著下一次的時間線躍遷而發生改變,說不定這只是蝴蝶效應所引起的一點點意外。

    太遠的問題余杉想不明白,眼前的問題才是當務之急……他不能坐吃山空啊。一百多萬放在九八年看著很多,一輛奧迪100就花去他不少。如果是單純的來這邊兒享受,這些錢可以讓余杉過得很滋潤。問題是他可不是來這邊兒享受的,老喬的囑託他可沒忘記。

    他需要錢,需要更多的錢,有這些錢作為投資,他會擁有足夠的社會地位與影響力,辦起事兒來事半功倍。

    余杉從蘇眉那兒拿了一些財經版舊報紙的影印件,利用手頭上的資金,只要操作的小心得當,不論是期貨還是股票,每一天都會源源不斷的為他提供資金。當然,他的投機行為必須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一旦注入的資金過多引起莊家、大鱷的警惕,一個震盪他手頭那點兒錢就得打了水漂。

    有鑑於他對九八年時空的影響,余杉可不想把麻煩帶回一五年,上一次回去雖然馬警官到最後也沒想起來,但足以證明因著自個兒在九八年跟小馬警官的交集,導致十七年後的馬警官腦海裡依稀還留有對自己的印象。

    余杉打算隱藏起來,做一個實際的幕後操控者。他需要一個明面上的合作夥伴,或者說是便於操控的傀儡。將身邊的人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余杉發現就沒有一個合適的。

    楊睿就不說了,腦子裡全是肌肉;丁大侃機靈歸機靈,用他辦事兒、查案子準沒錯,擺在檯面上做代理人怎麼看怎麼不靠譜;幺紅也不用說,她還趕不上丁大侃呢;至於徐惠,余杉覺著這姑娘更適合活在詩與音樂的世界裡……

    正低頭琢磨著呢,余杉就感覺餘光裡有個陰影正飛速的接近自己。他猛的瞥過去,就瞧見一輛從路口開過來的212轟鳴著、加速著朝著他撲了過來。

    速度太快導致轉彎沒轉過來?不!下一刻,余杉的瞳孔猛的收縮。他親眼瞧見那輛發了瘋的212不但沒有加速,反而還在加速。不但如此,車頭還微微修正,變成正對著自己。

    這是朝自己來的!

    長期運動不但讓三十五歲的余杉還保持著良好的身材,同樣還讓他有著同齡人所沒有的反應速度。車速實在太快了,他只來得及做兩個動作。

    身側是一家豆腐坊的窗子,房子年頭有些久遠導致窗口與路面的距離很近,余杉右腳踩在窗檯上,猛的用力,整個人騰空而起,身子一個魚躍朝前撲了出去。

    下一刻,他的雙腿擦著212引擎蓋劃過,左腿小腿重重的撞在了汽車風擋與a柱上。半空中的余杉頓時失去了平衡,整個人打著璇子跌落下去。

    轟的一聲!212吉普車車頭撞上了半個窗戶,車身一下子橫過來,車尾擦著余杉撞在了牆上。此時半空中失控的余杉已經跌落到了地上,他只來得及雙手撐著緩衝了下,接著身體右側重重摔在路面上,翻滾出去老遠。

    余杉整個人趴在地上,斜著眼睛瞥向撞擊現場。塵土飛揚中,212斜著橫在那裡,左側小半個車頭已經陷進了建築裡,週遭驚呼聲四起,那輛212還發出連續的、刺耳的喇叭聲。

    從余杉的角度看過去,完全看不到駕駛室的情況。余杉支撐著想要爬起來,緊跟著從左小腿傳來一陣陣劇烈的疼痛,那疼痛瞬間讓余杉開始耳鳴,腦海裡全是嗡嗡聲,視野也慢慢變黑。

    余杉痛苦的趴了下去,週遭嘈雜的聲響全然被腦海裡的嗡鳴聲所取代。他閉上眼睛,努力深呼吸著,感受著嗡鳴聲逐漸消退,週遭嘈雜的聲響又重新出現在耳朵裡。

    他睜眼眼睛抬起頭,視野還有些模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雪花點,他先是瞧見了站在身前的兩個人,其中一個好心的大哥還蹲下來不停的詢問著自己什麼。可惜的是耳鳴還沒有完全消退,那好心大哥的聲音好似從天際傳來一樣,悠遠而模糊不清,讓余杉完全無法分辨。更遠的地方,有人駐足朝這邊兒看,更多的人則小跑著趕了過來。

    他扭過頭,重新看向那輛212,那輛車的車身略微有些抖動,余杉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視力的問題還是那車的原因。過了一會兒,副駕駛的車門打開,一個滿頭是血的男人踉蹌著下來,扶著車門緩了半晌,用胳膊抹了下頭上的血跡,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旋即跌跌撞撞朝西面走去。

    「……咋樣了?有沒有事兒啊?」

    「你別吵吵了,他都撞懵了,聽不著你說啥。」

    「有人打120沒?那邊兒食雜店有電話,趕緊打120!」

    聽力逐漸恢復,余杉總算能聽見四周的聲音了。他晃了晃腦袋,將腦子裡殘存的最後一點翁名聲消退,感受著左小腿上傳來的一陣陣鑽心刺痛,雙手撐著地,緩慢的翻身坐了起來。

    「臥槽踏馬,司機真不是東西,撞完人跑啦……」

    「誒?緩過來了,我說哥們你別亂動,給你叫救護車啦。」

    余杉衝著好心大哥搖了搖頭,虛弱的說:「我沒事兒,沒撞別的地方,就碰著腿了。麻煩搭把手,扶我起來。」

    好心大哥跟一個小夥子一左一右拉著余杉站了起來,余杉右腳支撐著什麼事兒都沒有,懸空的左腳落地稍稍一著力,左小腿立馬傳來鑽心的疼痛。余杉滿臉的虛汗,琢磨著左小腿估計是骨折了。

    他低下頭瞧了瞧,牛仔褲倒是沒破,腳踝上方兩寸左右的位置殷紅一片。余杉還保持著應有的理智,他衝著四周圍觀的人說:「哪位幫幫忙,幫我打個……」話說到一半,他的臉色陡然僵住。透過人群的縫隙,他瞧見斜對面的街角處站著一個人。

    白色骷髏的黑t恤,頭髮很長,看年紀二十五、六,接觸自己目光的一剎那,那傢伙轉身就走。是上一次跟蹤自己的那人!

    如果余杉不是腿被撞了,他絕對會追上去。而現在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再一次的消失。他收回目光,接著說:「……打個電話,就說他余哥被撞了。」

    食雜店的大姐自告奮勇:「我去打電話!」說完小跑著往自己的食雜店跑去。又有遛彎兒的好心大爺讓出了自己的小馬扎,讓余杉在路邊坐了下來。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的說著。有說余杉命大的,有說司機不是人的,總之亂七八糟說什麼的都有。尤其是豆腐坊的店主,一臉的心有餘悸。剛才要不是他跑去隔壁跟人家飯店的小姑娘聊天兒、逗悶子,瞧撞擊的現場,這會兒他即便不死也得半殘。

    作為事件中的主角,余杉一直垂著頭坐在那裡,大夥兒或者以為他受了傷,或者覺著是被嚇壞了,倒也沒人騷擾。但事實上與眾人以為的不一樣,余杉一直在思索著。

    撞擊發生時的一幕猶如電影一般反覆在他的腦海裡播放著,那輛212最後一刻修正車身尤為醒目,再加上司機逃離現場,以及現場不遠出現的那名跟蹤者,余杉覺著這場車禍絕不是偶然。

    有人要干掉自己!

    是誰?剛子?藍彪?都不太像,或者是無意中得罪的人?問題是他究竟得罪過誰?他所整治的人裡頭,不論是王濤還是張長貴都沒有這麼大的能量,更沒有這麼狠辣的氣魄與決心。是誰?到底是誰?

    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擁堵在四周的眾人自覺的讓開了一條路。救護車後門打開,兩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抬著擔架跑了下來。

    余杉拒絕了擔架,在兩名白大褂的攙扶下一跳一跳的朝著救護車走去。還沒等他坐上車,奧迪100呼嘯著停在了救護車前面。

    車門打開,楊睿跟丁俊倆人飛奔著跑了過來。

    「余哥,咋樣了!」

    看著楊睿臉上的關切,余杉說:「身上帶錢了嗎?」

    「帶了!」

    余杉說:「行,你跟我上救護車。」他將目光轉向丁大侃:「丁俊,抓住那司機!」

    丁大侃臉上沒了笑模樣,沉默的點了點頭。在白大褂的催促聲中,余杉跟楊睿倆人上了救護車。車門關上,救護車嗚哇嗚哇叫著開向醫院。車廂裡的余杉垂著頭,攥緊了拳頭。他感覺自己被人盯上了,那人就猶如黑暗中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始終盯著自己,每當自己麻痺大意,就會突然躥出來狠狠的撕咬一口。這一次僅僅是左腿,下一次也許就是余杉的生命!

    必須抓到那司機!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51
096 找人

    救護車走了,聚在車禍現場的人們還沒散。丁大侃眯著眼睛繞著那輛212轉了兩圈兒,轉過頭掏出一包紅塔山朝著剛才幫忙的幾個人散煙。他操著一口京片子,一面兒遞煙,一面兒打聽剛才車禍的事發經過。

    幾個瞧見事發經過的,你一言我一嘴,將過程描繪了個**不離十。丁大侃又問了司機的去向,有好心的大媽指著不遠處的胡同說:「那小子鑽胡同蹽啦!」

    丁大侃又去胡同裡轉了轉,這一片都是老式居民區,建築大多都是平房。一路走過去,找到了幾處乾涸的血點子,跟胡同裡幾個閒聊的大媽打聽了下,都說沒瞧見。丁大侃琢磨了一下,又往回走。等他回到車禍現場的時候,交警已經到了。

    幾個交警嚷嚷著,把圍觀的人群往外攆,有拿照相機的交警對著現場反覆拍照。丁大侃沒上去套近乎,他一個外地人,張嘴就是滿嘴的京片子,再怎麼慇勤打聽也打聽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齊北不大不小,想要在百萬人口裡頭找著肇事司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就算丁大侃能耐大,人生地不熟的也無用武之地。

    線索好說,可以從現場遺留的車上找,倒是必須得找幾個本地人當幫手。於是丁大侃把菸頭一丟,鑽進奧迪,開著車就走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丁大侃到了文化用品商店。一下車他就瞧見大偉、二驢幾個人在門口兒邊兒上支了張桌子,一人一個小馬扎,吃吃喝喝的好不快活。

    桌上的菜都用塑料飯盒裝著,涼拌的豆皮,嗆的土豆絲,溜肉段外加一大盆洗好的蘸醬菜。大春正對著丁大侃,瞧見丁大侃立馬就興奮了。

    「哎呀,高手來啦!」

    幾個小混子一瞧見丁大侃立馬兩眼放光,能一個照面把大傻放躺的人能是一般人嗎?絕對是高手啊。

    四個人裡頭就大偉還能繃著點兒,他衝著丁大侃揚起啤酒瓶子,笑呵呵的邀請道:「一起整點兒?」

    丁大侃沒事兒人一樣笑眯眯的走過來,打眼一瞧,說:「喲呵,這就吃上了?」

    二驢說:「閒著也是閒著,反正早晚都得吃。」

    丁大侃探著腦袋嗅了嗅:「嗯,這肉段味兒不錯啊,哪家兒買的?」

    大民趕忙指著對過說:「就那家醬骨頭,他們家廚子一個月八百塊錢請的,菜做的老地道啦。」

    大偉再次邀請,說:「高手,一起吃點兒?」

    丁大侃擺擺手,說:「菜太少,都不夠我一個人兒吃的。誒?你們幾個下午有事兒沒?」

    仨混子齊刷刷看向主心骨大偉,大偉笑著說:「嗨,我們能有啥事兒?就幫著看看店,省得又有人過來搗亂。」

    「哦,」丁大侃點點頭:「得,沒事兒跟我走吧,幫完忙兒我安排你們。」

    二驢問:「啥事兒啊?」

    「不是什麼大事兒,有個丫挺的撞完我們老闆跑了。」

    「抓人啊!」仨混子挺興奮,大偉想得多,倒是有點兒猶豫。

    丁大侃又說:「就是找你們幫忙打聽打聽消息,真要動手拿人我自個兒就夠了。」

    仨混子一個比一個能吹,這個說:「殺雞用牛刀,這事兒還用得著高手你出馬?我一個人就夠了。」那個嚷嚷著:「不是吹啊,我大春在街面兒上還沒怕過誰。」

    仨混子在那兒瞎吹,大偉朝著仨混子一瞪眼,頓時沒了聲兒。轉過頭,大偉站起身拍著胸脯說:「行,高手你能找上我們就是瞧得起我們兄弟,那我們就跟你走一趟。就當交個朋友了。」

    丁大侃指著桌面說:「不著急,你們吃完了再說吧。」

    四個混子坐下來,三兩口吃完了肉菜,一抹嘴起身就要走。大偉想得多,怕又有人過來搗亂,把大春、大民哥倆留了下來,他與二驢跟著丁大侃上了奧迪。

    九八年這陣兒甭說奧迪了,有一輛桑塔納都是了不得的事兒。倆混子自打上了車就沒閒著,東瞧瞧西看看,嘖嘖聲不絕。作為小團體的混子頭兒,大偉性子穩當不少,坐在副駕駛沒一會兒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開車的丁大侃身上。先打聽這車多少錢買的,又問這車是哪個老闆的。丁大侃撿著能說的說,等他說完了,立馬引得倆混子感嘆連連。

    大偉羨慕的說:「丁哥你這是攀上大老闆了啊。」嘴上這麼說著,心裡頭存了心思藉著丁大侃攀上高枝,就算不能一步登天,弄點兒錢花花也是好的。

    有了這心思,大偉倒是沒少幫上忙。丁大侃先去了趟車管所,打算從車管所裡頭弄出來車輛註冊信息,有了信息就能找著車主。

    他把這事兒一說,還沒等大偉說什麼,後座的二驢指著車管所邊兒上的中介說:「那還不簡單?你上中介,扔五十塊錢給你辦的明明白白的。」

    丁大侃徑直扔給二驢一百塊錢,讓他去辦這事兒。二驢答應一聲,開了車門小跑著就去了。過了能有小半個鐘頭,二驢又蹽了回來。上了車喘著粗氣說:「丁哥,給你問明白了。那台車是毛紡廠車隊的。」

    丁大侃發動汽車掉了個頭,又去了一趟毛紡廠。這年頭的齊北毛紡廠差不多就要倒閉了,偌大個廠區靜悄悄一片,除了幾個留守的,就剩下門口的打更老頭兒。這回出去打聽的是大偉,他也沒用錢,而是拿了丁大侃一盒紅塔山,在毛紡廠裡頭轉悠一圈就打聽了個差不多。

    回來坐上副駕駛說:「丁哥,毛紡廠黃了,大車、小車都頂給了個人。我打聽了,那輛212頂給了原來車隊一個人,叫李存忠,家就住南浦那一片兒。」

    九八年的南浦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遍地練歌房、洗頭房,衣著暴露的失足女大白天的就敢站門口攬客。到了晚上更是亂得一塌糊塗,喝酒打架算小事兒,混子之間亮刀子相互尋仇隔三差五總會有,最要命的是時不時就會傳來幾聲槍響。

    敢住南浦這一片的除了家裡實在窮的不像樣,剩下的就沒幾個良善之輩。正應了那句話,窮山惡水出刁民,哪怕丁大侃在齊北待了沒多久也對這地方有所耳聞。一聽李存忠住在南浦,丁大侃就皺起了眉頭。不但是他,車上的大偉跟二驢也都心裡發憷。

    這時候二驢在後頭滿是擔憂的說:「丁哥,那鋪那片兒我們兄弟混不開啊,要不再找幾個人?」

    大偉沒好氣的瞥了二驢一眼:「找什麼人?你是找事兒吧?丁哥,不行我找找小厲,他天天混那鋪那一片兒,我跟他喝過酒。」

    丁大侃琢磨了下,說:「不用,等到了地方我自己打聽打聽。」

    丁大侃藝高人膽大,開到南浦,把車扔派出所門口,丟下大偉跟二驢倆人,自個兒一個人步行去了南浦。他先找了家道邊兒的小賣店,買了盒煙跟老闆打聽了下沒打聽到李存忠,又問了南浦這片兒有多少家小賣店,位置都在哪兒。得了消息,丁大侃一頭就鑽進了胡同。

    剛一進胡同,沒走多遠就瞧見前面聚著六、七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幾個人蹲在牆角抽著煙,斜著眼睛目光不善的瞅著走過來的丁大侃。

    天氣熱,這些半大小子大多穿著短袖,不少人胳膊上都點著煙疤。丁大侃就當沒瞧見一樣,大步流星繼續往裡頭走。

    距離這群半大小子還有幾步遠的時候,那幾個半大小子呼啦啦全都起來了,又抄起轉頭的,又掏兜的,瞧那意思是打算動手。

    領頭當先一步衝著丁大侃嚷嚷:「哎!你特麼幹……」

    沒等那小子說完呢,丁大侃一腳踹過去,那小子嗷的一聲倒飛出去趴在了地上。動了手,丁大侃就沒想著留餘地。趁著剩下幾個小子還在發愣,沖上去三拳兩腳,將六個半大小子全都放倒在地。

    一群半大小子有的疼的嗷嗷叫,有的捂著肚子破口大罵。丁大侃也沒廢話,誰張口罵人,上去就是一腳。沒一會兒的功夫這群傢伙全都老實了。

    「啐!」丁大侃厭惡的吐了口吐沫,優哉游哉的說:「一群小屁孩幹點兒什麼不好,非得走歪道兒。」他叼上根菸點著,蹲下來伸出手拍了拍正哼哼著的一個半大小子:「誒?問你個事兒,知道李存忠家住哪兒麼?」

    身前的小子挺硬氣,咬著牙瞪著丁大侃不說話。

    「喲?跟我這兒裝黃繼光呢?」丁大侃笑著笑著,猛然出拳,一拳打在那小子肋骨聲,疼得那小子嗷的一聲滿地打滾。

    丁大侃起身,又走向另一個小胖子。他剛蹲下身,還沒等張口呢,小胖子嚇得趕忙說:「我知道我知道,別打我……李存忠家往前走,過一個胡同口往東走,最東邊把頭第四家就是。」

    丁大侃滿意了,笑著拍了拍小胖子的臉:「這就對了嘛,小胖子你很識相。」

    拍拍屁股起身,丁大侃大步流星朝著小胖子說的路線走,沒一會兒就找到了地方。到了地方丁大侃打量了下,這家院子不小,外頭壘得石頭牆,大門是漆著紅漆的鐵門,院子裡還拴著一條狗。丁大侃這個陌生人的出現,引得土狗狂吠不止。

    沒等丁大侃敲門,屋裡門簾一挑,走出個四十多歲光著膀子的糙老爺們,瞅著丁大侃問:「你找誰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51
097 抓人(上)

    「你找誰啊?」

    那漢子光著膀子,下身就穿條藍步大褲衩,腳上趿拉著一雙煙布鞋,看樣子四十出頭,最重要的是身上什麼傷都沒有。

    丁大侃打量了一眼,說:「我找李存忠。」

    「我就是,你誰啊?」說話間李存忠慢悠悠的朝大鐵門走過來。

    丁大侃組織了下語言說:「你是不是有一輛212?你那車中午撞人出事兒了。」

    「啊?」李存忠嚇了一跳,三兩步跑過來,拉開大鐵門迫不及待的問:「咋回事兒啊?」

    「就這麼回事兒,有人開著你那車撞完人跑了。誒我說你把車借給誰了?」

    李存忠都懵了:「我沒借給誰啊,早上拉活兒離合器壞了,九點來鐘剛送去修。」

    「哪家修車店?」

    「就立交橋底下哪家宏達修車。」

    「得嘞,有功夫你趕緊去一趟交警隊,估摸著你那車已經被交警拖走了。」

    李存忠整個人都不好了,破口大罵道:「臥槽踏馬的,這幫修車的王八犢子,這事兒沒特麼完!」

    有完沒完都跟丁大侃沒關係了,得到想要的消息,丁大侃就要走。他一轉身,就瞧見從來時候的胡同口烏泱泱湧過來一票人,領頭的塊頭不小,身邊兒幾個小屁孩正是丁大侃剛才在胡同裡揍的那幾個。不用琢磨了,這是打了小的,老的領著人來報仇來了。丁大侃再轉身,東面也過來了五、六號拎著棒子、砍刀的傢伙。

    要是五、六號人,丁大侃還真沒放在眼裡。問題是人太多了,胡同裡又窄,一旦被圍上了想跑都跑不了。這種時候丁大侃居然樂了,他衝著李存忠說:「哎?你們家有後門兒沒?」

    「沒有!」李存忠嚇了一跳,趕忙就要關上大鐵門。

    丁大侃是誰啊,這傢伙在部隊裡比泥鰍還要滑。沒等關門呢,丁大侃一矮身茲溜一下從李存忠腋下鑽進了院裡。

    「誒?你咋還進來了?那幫人我可惹不起。」

    「借你們家醬缸用用。」隨口說了一嘴,丁大侃朝著房子小跑過去,待到近前,左腳踩著醬缸整個人騰空而起,雙手扣住房簷,一個引體向上三兩下上了房頂。

    這時候找丁大侃報仇的小二十號人嚷嚷著衝進了大門口,鼻青臉腫的小屁孩指著房頂上的丁大侃叫道:「就是他!老叔,整死他!」

    領頭的傢伙用砍刀指著丁大侃:「槽尼瑪你給我下來!」

    下來?傻、逼才下來呢。

    丁大侃笑眯眯的衝著一幫不良分子一個飛吻:「傻、逼,拜拜了您吶!」轉眼之間就翻身去了另一條胡同。

    「老叔,他跑啦!」

    領頭的混子一咬牙:「分頭追!」

    大大小小二十來號人,罵罵咧咧瘋跑著,兵分三路,一路上房頂,另外兩路東西包抄,三路人馬把南浦這一片兒翻了個底兒朝天,愣是沒見著丁大侃的影子。

    等這些混子重新聚在一起的時候,丁大侃已經重新坐上了奧迪1oo。

    丁大侃沒廢話,從二驢那兒打聽了修車店的位置,掉個頭開著車就去了。仨人到了地方把修車店老闆嚇了一跳,老闆一邊兒往油漬麻花的衣服上擦機油,一邊兒納著悶兒說:「四個圈兒修不了啊,我這兒就能修面包、吉普、夏利。」

    「不找你修車,」丁大侃走上前給老闆遞了根兒煙,問:「李存忠那輛212哪兒去了?」

    修車店開顧客的車出去辦事兒是普遍現象,這年頭大傢伙都這麼幹。老闆以為丁大侃仨人是過來幫李存忠提車的,睜眼說著瞎話:「軸承有點兒小問題,我讓店裡小工開著去南市郊換配件去了。」

    「哎呀臥槽!」大偉給逗樂了,指著老闆說:「別特麼裝了!實話告訴你,有人開著李存忠的212在育才小學那塊兒撞了人蹽啦,你再不說實話可攤上事兒啦啊!」

    「撞了?」老闆眨著小眼睛反應了半天,立馬撇清責任說:「不關我事兒啊,把車開走的是周鑫。」

    丁大侃擺了擺手:「我既不是交警隊的,也跟李存忠沒什麼關係,車的事兒你跟他們說去。明白告訴你,被撞的是我大哥,我找你就一件事兒,開車那人哪兒去了?」

    老闆嚇壞了,這會兒倒是有什麼說什麼:「不知道啊,上午那小子說借個車去火車站接親戚,走了就沒影兒了。」

    「開走212的人叫周鑫?」丁大侃問。

    「是叫周鑫,上個禮拜朋友介紹來的。」

    「那你有他照片麼?」

    老闆一撥浪腦袋:「沒有……誒?」老闆突然想起了什麼:「你等會兒!」老闆轉身跑進店裡,沒一會兒又跑出來,滿是油漬的手裡多了張身份證:「他把身份證押我這兒了。」

    丁大侃接過身份證,雙手折了兩折,嘖的一聲說:「假的,這孫子是早有預謀啊。」

    「假的?」老闆這會兒哭的心都有了。身份證是假的,不用琢磨了,那小子一跑根本就沒地兒找去,所有的責任都得落在老闆身上。

    丁大侃琢磨了下,說:「這玩意兒你留著還有用,估計要不了多久交警就得找你。這麼著,這假身份證我拿走複印兩份兒,一會兒給你送回來。」

    二驢自告奮勇,拿著身份證跑出去一條街複印了幾份,回來後又把身份證還給修車店老闆。仨人上了車,留下欲哭無淚的老闆絕塵而去。

    車上,丁大侃騰出一隻手摸著下巴琢磨著下一步該怎麼查。旁邊兒的大偉忍不住問:「丁哥,現在咋整?犢子玩意兒整的假身份證,這特麼上哪兒找去?」

    尋思了一會兒,丁大侃好似自言自語的說:「你說那孫子愣是開車把牆撞一窟窿……他肯定也好不了吧?」

    212可不是奧迪1oo,安全帶倒是有,安全氣囊那是沒影兒的事兒。這麼猛烈的撞擊,開車的人不可能一點事兒沒有。

    順著這個思路往下琢磨,既然受了傷那就得治,血肉模糊太明顯,走到哪兒都是焦點。治療的話,肯定不能去正規醫院,撞上警察沒法兒交代。所以那些個小診所就成了首選。

    理清了思路,丁大侃說:「查診所,我就不信那孫子能硬挺著不治。咱們查查小診所,挨家查。」

    二驢發話了:「丁哥,齊北這麼大,診所不知道有多少家,咱們挨家查也查不過來啊。」

    丁大侃踩了剎車,把奧迪停在路邊。讓大偉打開副駕駛手扣,從裡面拿出個包兒來。打開包,丁大侃抽出一沓子錢,點了點大概三千來塊,直接遞給了大偉。

    大偉愣了:「啥意思啊丁哥?」

    「你發揮作用的時候到了,拿著錢,有多少人找多少人,給我挨家查。」

    作為四人小團體的混子頭兒,大偉家境不錯,平時就沒斷過錢花。可明晃晃的三千來塊錢現金砸過來,依舊把他砸得一陣眼暈。

    這時候就聽丁大侃又說:「這錢是讓你安排幫忙的朋友的,等這事兒忙活完,肯定不能讓你白忙活。」

    後排的二驢眼睛都直了,大偉倒是還有點矜持,佯做不高興的皺起眉頭:「丁哥你說這話就是看不起我,說好了幫你忙咋還能要錢?」

    一陣推搡,大偉到底還是收了這錢。又是拍胸脯的保證,大偉帶著二驢拿著錢下了車,一轉身就去了家小賣店。倆人輪番打傳呼、打電話,叫的都是關係好或者附近認識的混子,沒半個鐘頭就拉起來四、五十號人。

    一幫人鬧鬧哄哄聚在一起,大偉跟二驢倆人先散出去五條紅梅,發完煙開始說事兒。一群混子見天游手好閒的,正愁沒事兒干呢,大偉又給煙又管飯,一幫子人當即就答應下來。大偉多少還有點兒組織能力,點著人頭挨個人分片兒,分完的直接走人。

    他們這一幫人聚在一起,把周圍的老百姓嚇壞了,趕忙打電話報警。接到報警電話,南浦派出所的警察也給嚇了一跳,所長帶著四個警察開著面包車顛顛兒的趕過來,還以為這幫人要打群架呢。結果到了地方一瞧,一幫子人呼啦一下子就散了。

    有騎自行車的,有騎摩托的,有從大偉那兒拿了錢直接包下出租車的,沒一會兒就走了個一乾二淨。所長認識大偉,下了車沒好氣的指著大偉的鼻子說:「哎我說大偉,你特麼這是整什麼事兒呢?」

    平素見了警察,甭管認識不認識,大偉都得點頭哈腰。這會兒倒是硬氣了,撇著嘴說:「我能整啥?幫你們警察抓肇事司機呢。」

    「嘢?說話挺沖,長脾氣了啊!」

    「本來就是,我做好事兒你還能管得著?哎哎哎,別動手啊張叔,我真沒幹壞事兒。」

    所長揪著大偉的耳朵往面包車就走:「少廢話,干沒幹壞事兒跟你爹說去!」

    二驢瞧著前一刻還趾高氣揚的大偉,轉眼就灰頭土臉的進了面包車,整個人都傻了。愣了半天,嘟囔著說:「跟警察裝犢子……真特麼傻!」轉念一琢磨似乎不太對:「臥槽,大偉走啦,我特麼咋辦?」錢在大偉身上呢,回頭散出去的混子回來了,二驢沒法兒交代啊。

    琢磨了下,二驢撒腿開始攆面包車,邊跑邊喊:「警察等會兒,帶我一個!嗨!偉哥,你把錢留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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