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昨日之門 作者:土土的包子(連載中)

 
Babcorn 2016-11-30 04:08:5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6 30990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34
010 兩個馬警官

    出了制假窩點……不是,是打字複印社,余杉瞧了瞧腕錶,發現才四點半。←百度搜索→想著再有半個鐘頭自己媳婦就要下班了,索性提了車開進了齊北大學的中區。

    把車停在化學樓前,鎖了車余杉直奔媳婦所在的實驗室。他媳婦趙曉萌研究生學的是半導體,畢業後在連港的外企幹了兩年,隨後跟著余杉一起回了齊北。接下來足足鬱悶了小一年!

    齊北這種北方的三線小城市,提供的就業崗位實在有限。媳婦堂堂碩士研究生的學歷,有口才有能力,外形也不錯,愣是蹉跎了一年沒找著好工作。後來齊北大學招聘實驗室老師,趙曉萌學霸屬性爆發,專心在家溫書半個月,瞬間碾壓其他競爭對手,成了一名光榮的大學老師。

    停在103門口,余杉敲了敲門,隨即推門而入。

    趙曉萌不在,與趙曉萌負責這間實驗室的宋姐見是余杉,便笑著說:「今天來接媳婦下班?」

    「是啊,曉萌呢?」余杉笑著回答。

    「樓上辦公室呢。」

    余杉一拍腦門——他們倆最近打算要孩子,為此趙曉萌還專門找了實驗室主任調整了工作,就怕實驗室儀器產生的輻射對胎兒不好——他把這茬而忘了。

    跟宋姐客套幾句,余杉坐電梯上了五樓的辦公室。余杉的到來讓趙曉萌很是驚喜,也引得週遭的一干女同事滿是羨慕。實驗室主任很是通情達理,沒用兩口子說什麼,直接就催著趙曉萌趕緊下班。還美其名曰,省得在這兒秀恩愛招人恨。

    趙曉萌心思細膩,儘管余杉應答的很得體,可還是敏感的從余杉身上感覺到了異樣。一進電梯,她就急著問:「老喬那邊怎麼樣了?」

    余杉皺著眉頭嘆了口氣:「失蹤了。」

    「失蹤了?」見天被各種神劇輪番轟炸的趙曉萌瞬間就有了不太好的預感,而且大腦極其強悍的在其腦海裡即時生成了十幾種可能的悲慘畫面。「他不會……想不開吧?」

    「嘖!別烏鴉嘴啊……先找找吧。」余杉這會兒不想聽任何不吉利的話,本心裡卻已經認定了那個最糟的猜想。

    兩口子開著兩台車回了家。余杉心事重重,連帶著平素活蹦亂跳的趙曉萌都安靜了許多。晚飯吃的寡淡無味,這一晚依舊輾轉反側。

    第二天中午,余杉從股票賬戶裡提出來兩萬塊錢,給賣家打了電話,就約在了學校附近的小餐館。賣家很準時,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小夥子,穿著打扮看起來比余杉還要古板。

    余杉也沒廢話,直接把兩捆鈔票拍在桌子上。小夥子很認真的點鈔,仔細驗明真偽,見沒問題,立刻高興了。按照此前說好的比率是100:140,小夥子給了個折扣,直接給了余杉一萬五的舊鈔。

    余杉隔三差五就在這家小店吃飯,老闆都跟他混熟了。看著倆人的交易納悶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得知詳情之後,看余杉就跟看傻子差不多。

    余杉清點了舊鈔表示沒問題,小夥子很高興,說以後想換第四套人民幣就找他。

    余杉好奇的問:「你存了很多第四套人民幣麼?」

    小夥子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不是存的……這些都算是遺產,我爺爺那一輩人信不著銀行,攢點錢都壓箱底藏起來了。」

    余杉點點頭表示理解,沒想到小夥子又說:「去年我爺爺去世了,我爸他們才發現這些舊鈔。依著我爸媽直接拿舊鈔去銀行兌換了,我給攔了下來,琢磨著差不多能升值。然後我就自己弄了個淘寶店舖,掛在那兒半年都沒人光顧。本來都絕望了,沒想到真有……呃,真有明眼人相中。」

    余杉被耿直的小夥子氣得七竅生煙,連連擺手:「別說了,你再說我反悔了。」

    心裡頭窩火,這飯也就吃不下去了。招呼老闆過來結賬,余杉一摸兜,壞了!錢包沒帶。見老闆瞅著那一萬五舊鈔,余杉沒好氣的抽出一張說:「你要樂意把一百當一百四,就用這張結賬,不然就掛賬。」

    老闆冷哼一聲:「我又不傻。你先掛賬吧。」

    余杉:「……」

    等下午下了班,余杉開著m4火急火燎的趕到了文化大街。

    一日不見,年輕的複印社老闆髮型成了殺馬特。依舊叼著半截香菸,把余杉引到裡面的小屋,將做好的第一代假身份證遞了過去。

    余杉檢查了半天,照片是昨天拍的,發證機關變成了省會冰城,身份證號濃縮成了十五位,他回憶了半天愣是沒發現這張假的跟真的之間有什麼區別。

    「不錯,這就是我想要的。」余杉滿意的付了尾款。

    小老闆借過錢,有些惆悵的說:「好久不做,手藝生疏的啦。放在過去頂多也就兩三個鐘頭的事情。」

    這話余杉沒法接,瞧小老闆這狀態,萬一他恭維幾句,人家一想不開重操舊業了怎麼辦?

    他收好假身份證,沒出店門呢,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來電的是馬警官。余杉心裡直突突,一是擔心錢包裡的假身份證,二是怕老喬有了不好的消息。

    電話接通,馬警官沒廢話,徑直說他調取了音像店前後兩個門附近的五個監控攝像頭最近一週的錄像。錄像顯示,一直到前天,老喬都表現得一切正常。早晨按時到店開門,晚上按時鎖門回家。直到前天晚上,老喬鎖了捲簾門之後,又從後門回了店裡,之後再也沒離開過。

    馬警官說:「現在看,案情很詭異。」

    「是這樣?」余杉只能揣著明白裝糊塗。

    馬警官又說:「這樣,明天我再帶人去勘察一下現場,找找有沒有地道、暗門之類的。如果沒有,這案子就不能歸類為簡單的失蹤案了。」

    「啊?」

    「我本人初步懷疑,這是一起蓄謀已久的高智商犯罪。」

    余杉哼哼哈哈的應付了事,掛了電話立馬哭笑不得起來。心裡琢磨著老喬真是害人不淺,拍拍屁股跑九八年作死去了,弄得警察都神經兮兮了。

    余杉又一琢磨,這事兒有些不好辦了。馬警官勘察現場,余杉必須得把那道昨日之門應付過去。要是被國家知道了,他可就沒法完成老喬的委託了。轉念一想,應付過去更麻煩,這要是萬一馬警官盯上自己……想想就頭疼。

    他琢磨了會兒,覺著既然錢有了,證件也有了,那動身穿過昨日之門宜早不宜晚。誰都說不準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兒。

    打定了主意,余杉開著車就去了老喬的音像店。

    下車之前,余杉小心的把手機、證件等能顯示出他所在時空的東西全都掏出來,鎖在副駕駛的儲物箱裡。下了車,拿出備用鑰匙開了捲簾門,鑽進店裡的余杉眯著眼好半天才適應店裡的光線。音像店保持著余杉昨天離開時的樣子,老喬的手機依舊放在吧檯上,只是不停地閃爍著紅燈,提示著電量不足。

    余杉邁開大步朝著昨日之門走去,越靠近那道門,他的腳步越慢。左手觸摸到門把手的時候,余杉深吸了口氣,推開門走了過去。

    依舊是被黏液包裹、拉扯的感覺,下一瞬間,余杉踉蹌著出現在了九八年的街頭。時間距離他上一次離開僅僅過了兩分鐘,街面上看起來跟兩分鐘之前沒什麼區別。唯一的變化,就是早餐攤上多了一個食客。

    余杉適應了一下早晨清冷的空氣,邁開大步朝街口走去。走到一半,他攔了一輛紅色的夏利出租車。

    坐上副駕駛,旁邊的司機問:「去哪兒?」

    余杉琢磨了一下,問:「龍華路肇事的話歸哪個交警隊管?」

    司機想了想說:「應該歸沙**警隊管。」

    「那就去沙**警隊。」

    司機熟練的掛檔啟動,開了片刻琢磨過味兒來了:「你是奔著半小時前龍華路的交通事故去的吧?出事的是你親戚,還是說你是記者?」

    「開桑塔納的可能是我朋友。」余杉回答。

    司機撇撇嘴,碎嘴的說:「太慘了,腦瓜子都撞沒了。這一準是頭天晚上喝大了,又打了一宿麻將。要不然也不能十字路口竄出去,那速度起碼一百了。」

    余杉沒心思跟碎嘴司機搭茬,只是把車載收音機調到交廣頻道,隨即一言不發。一直到出租車開到沙**警隊,廣播裡也沒再提那場事故。

    付了車資,余杉大步進了交警隊的大院。時間太早,還沒到人家上班時間,余杉發現除了辦公樓的大門敞開著,其他的房門全都鎖著。

    他正著急的亂轉呢,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你找誰?」

    余杉回頭一瞧,只見發話的是一個年輕人。對方穿著墨綠色的警服,腰部卡著白色皮帶,還斜跨著白色肩帶,沒戴帽子,露出三七開的頭髮。瘦長的臉,眼睛細長,鼻唇之間有些細細的鬍鬚。左手端著大茶缸,右手拎著塑料袋裝的兩個包子。

    這人怎麼這麼眼熟?余杉反應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這不是剛才還通過電話的馬警官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34
       
011 路見不平一聲吼

    余杉跟那兒發愣,年輕了十七歲的馬警官不高興了,皺著眉頭說:「跟你說話呢,你找誰啊?」

    緩過神來,余杉趕忙走上前,說:「你好,我想打聽一下早晨龍華路那起交通事故。」

    「你打聽這個幹嘛啊?」年輕的馬警官盛氣凌人,有些不客氣的說。

    「是這樣,我聽了廣播裡的描述,覺著桑塔納的司機可能是我朋友。」

    馬警官上下打量了余杉一番。九八年阿迪達斯還沒進入齊北這個北方的三線城市,馬警官只覺著余杉這一身不知名的運動服質地、款式都不錯,面相也順眼,於是用胳膊肘推開身邊的房門,邊走邊說:「進來說吧。」

    門裡邊是一間辦公室,地方不大,只擺了兩張辦公桌。辦公桌有些地方紅色的漆皮已經磨沒了,裸漏出的原木也被磨得光亮。一側的牆壁上掛著的全是錦旗,另一側掛著一幅字『勤勉任事』,窗戶兩側還擺著兩盆綠色植物。

    辦公桌看起來很整齊,馬警官先把升騰著白霧的大茶缸放下,又放下裝著包子的塑料袋,找了抹布擦了手,指著桌對面的椅子說:「坐吧。」

    余杉走過去剛坐下就彈了起來,低頭一瞧,只見黑色蒙皮的椅子破了一塊,露出來的彈簧斷了一截,以至於極其鋒利。余杉心說幸好自己反應快,這要是慢了非得打一針破傷風不可。

    馬警官見怪不怪,指著另一張椅子上的坐墊說:「你把坐墊墊上就扎不著了。」

    余杉墊了坐墊,試了試才敢坐實誠。

    馬警官端著大茶缸喝了口水,問:「不瞞你說,龍華路那起交通事故就是我出的現場。事故發生的時候,龍華路南北向正處於紅燈狀態,桑塔納突然躥出來,撞上了藍鳥的側面。雖然事故的原因還沒調查,但桑塔納的全責是跑不了啦。←百度搜索→」頓了頓,見余杉皺著眉頭不說話,馬警官突然說:「你那朋友的桑塔納車牌號多少?」

    余杉眨眨眼,只能說瞎話:「平時也沒注意啊。」

    馬警官從警服上衣口袋裡掏出個小本子,翻了翻,攤在桌面上推過去,問:「你看看是這個車牌嗎?」

    余杉掃了一眼,苦笑著說:「這個……真沒注意過。」

    馬警官皺起了眉頭:「你連車牌號都不知道,怎麼確定出事的是你朋友?」

    余杉繼續編瞎話,說:「廣播了說了肇事者的穿著,跟我昨天見到他的穿著一樣。而且今早跟他說好了碰頭,結果直到現在也聯繫不上人。聽了廣播急的不行,想著看看現場照片或者遺體,看看是不是我朋友。」

    馬警官狐疑的說:「你沒往他家裡打電話,問問他家裡人?」

    余杉嘆了口氣,說:「我朋友姓黨。」

    馬警官懷疑之色盡去,瞭然的點頭表示理解。社會上大多數姓黨的都是從福利院長大的孤兒。既然是孤兒,那就真沒什麼家裡人了。

    馬警官撓了撓頭:「你這個事情有點難辦,最關鍵的是你都不知道出事的是不是你朋友。」

    「是啊,」余杉苦笑,知道這事兒的確很麻煩人。順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硬盒的玉溪,打開抽出一支遞過去:「所以得麻煩您費心了。」

    馬警官瞧見硬盒玉溪眼睛就是一亮:「喲,玉溪啊。」接過來,推開余杉的打火機,說著『自己來』,抄起桌子上的一次性打火機就點著了。美美的吸了一口,馬警官有些感慨的說:「好菸啊。我一個月工資都不夠買這一條玉溪的。」

    余杉的玉溪是過年時朋友送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價錢。←百度搜索→他更不知道的是,硬玉溪在九八年的批發價是兩百八一條,零售價一條三百三十五。馬警官才參加工作沒兩年,一個月的工資三百塊不到,還真買不起一條硬盒玉溪。

    抽著煙,許是覺著余杉這人仗義,馬警官琢磨了下說:「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著急想確認出事的是不是你朋友對吧?」

    「對對對。」余杉不迭的點頭。

    「出現場的時候,我們對車輛和司機都找了找,現場沒發現任何能證明死者身份的證件,照片也沒有。按照流程我們也得在報紙上刊登信息,尋找死者家屬。你……誒?你怎麼稱呼?」

    「余杉。」

    「你比我大,我叫你余哥。」

    余杉沒搭茬。心說自己賺著了,擱在2015年,自己一直叫馬警官哥來著。

    馬警官繼續說:「這事兒你還是得等等,因為現場的照片還沒沖洗出來。」

    余杉點點頭,問:「那我得等多久?」

    「起碼也得中午。」

    「好,那我中午再過來。」余杉起身:「那我就先走了,麻煩你了馬警官。」

    「客氣了客氣了。」馬警官起身相送,瞧見落在桌上的那盒硬玉溪,趕忙拿起來遞給余杉:「煙忘拿了。」

    余杉趕忙推讓:「你留著吧馬警官,我這兒還有。別推了,一盒煙而已,回頭還得麻煩你呢。我走了,別送了。」說話間余杉大步流星就出了辦公室。

    馬警官追出去已經瞧不見余杉的身影,此刻略顯稚嫩的他舉起硬玉溪在鼻子下嗅了嗅,愁眉苦臉的想自己這算不算是受賄。

    出了交警隊,余杉沒遠走,就在交警隊大院外樹蔭下的花壇找了個乾淨地方坐下,然後一根接著一根的抽著悶煙。老喬的生死多想也無益,肇事的是不是他中午就能見分曉。許是有了一段時間的心理準備,余杉不再為老喬可能的死亡而愁悶、糾結,反倒愁悶於該怎麼把老喬帶回去。

    國人講究個入土為安,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老喬身死異鄉,落得個無處安葬。這事兒不用問也知道很麻煩,最麻煩的是老喬的身份,以及余杉該怎麼證明自己跟老喬之間的關係。他琢磨了半天也沒想出個頭緒,於是決定等中午的時候問問熱心的馬警官有沒有什麼主意。

    想起馬警官,余杉突然想起來貌似2015年的時候馬警官是刑警來著,沒想到年輕的時候干的竟然是交警。

    九八年的街頭,對於余杉來說既熟悉又陌生。太陽逐漸升起,街面上也忙碌起來。街道兩側自行車、電動車、三輪摩托川流不息,公交車一輛接著一輛停靠在站點,每一次都有倒霉蛋擠不上車。有意思的是,余杉發現一個傢伙,幾乎每一次都擠不上公交車。

    余杉還在納悶這傢伙怎麼會這麼倒霉呢,就瞧見那傢伙晃悠著到了花壇邊的垃圾桶,左右瞧了瞧,背過身將一個黑皮夾子丟了進去。

    余杉挑了挑眉毛,感情這傢伙不是倒霉,而是個小偷啊!

    那小偷丟了皮夾子,又晃悠著朝公交站走去,看樣子是不打算收手。余杉先在心裡頭比了比自己跟小偷的體型,那小偷一米七出頭,乾瘦乾瘦的;余杉這兩年有點發福,一米七七的身高足足大小偷兩號。再加上平時余杉沒少鍛鍊,在小偷面前絕對算得上是孔武有力。

    余杉目光盯著小偷,想著這傢伙會不會有同夥。與此同時心跳開始加速,那股勁頭上來,讓他把糟糕的後果全都拋在了腦後。他霍然起身,邁步朝公交站點走去。

    此刻又一輛公交車停靠在站點,大群的乘客在門口擠成了一團。余杉親眼瞧見小偷的手伸進了一個女人的坤包,粉色的錢包已經抽出來一半。

    這事兒能忍麼?必須不能啊!

    余杉大喊一聲:「抓小偷啊!」邁開大步就跑了過去。他這一嗓子太突然了,以至於讓擠公交的人群愣了愣,緊跟著上了一半車的女人突然驚叫起來:「哎呀,我的錢包!抓小偷啊!」

    余杉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他自信邪不壓正。論體型他完爆小偷,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小偷會不會狗急跳牆抽出匕首、小刀什麼的。

    他這兒正琢磨呢,就聽見『嗷』的一嗓子,小偷旁邊穿灰襯衫的年輕人一拳頭就把小偷放倒,緊跟著衝上來形形色色好幾號,把小偷按地上就是一通暴揍。

    其中一個大媽邊踹邊嚷嚷:「讓你偷錢包,讓你偷我孫子學費,踹死你!」

    躺在地上的小偷嗷嗷怪叫,求饒不休。跑了一半的余杉停下來撓撓頭,貌似沒他什麼事兒了?怎了就差了十七年,差距就這麼大?放在2015,估計余杉就得在一群乘客的冷漠圍觀中跟小偷搏鬥。而放在九八年……簡直是群情激奮啊。

    余杉看了會兒,覺著再這麼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趕忙上前:「別打了,別打了,送派出所吧。」

    打得起勁的幾個乘客紛紛懷疑的看著他,余杉趕忙撇清說:「剛才頭一個喊抓小偷的是我。」

    懷疑只色盡去,瞧著小偷已經鼻青臉腫的不成人形了,眾人這才憤憤不平的收了手。大傢伙嚷嚷著要把小偷扭送派出所,還有要找電話報警的,這時候公交司機大聲說:「這不就是交警隊門口麼?直接送給交警,讓他們處理多好。」

    眾人紛紛大讚,說這個主意好,省時省力。余杉目瞪口呆,貌似交警不管這個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34
012 遇見自己

    主意拿定,兩個自告奮勇的小夥子把小偷從地上揪起來,扭著胳膊往交警大隊就走。←百度搜索→余杉左右沒事兒,就跟著進去了。

    除了他之後,身後還跟著一票圍觀群眾。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往交警大隊走去,這可把收發室大爺嚇壞了。老爺子把腦袋從窗戶探出來,扯著嗓子喊:「上訪去對面,這兒是交警隊,別走錯了!」

    打頭的小夥子趾高氣揚的嚷著:「我們不上訪,送小偷過來了。」

    「小偷?」老爺子安心了,隨即扭過頭朝裡面喊:「快來人吶,抓住小偷啦!」

    這一嗓子過去,沒半分鐘呢辦公樓裡衝出來七、八個交警。迎面瞧見一大堆人也嚇了一跳,搞清楚狀況之後領頭的中隊長高興了,上去一腳把小偷撂倒,抽出小偷的腰帶反剪著三兩下就給捆上了。那身手利落的絕對不像一個交警。

    有小警員高聲喝彩:「隊長這手漂亮。」

    中隊長面不改色、氣不長出,傲氣十足的說:「當年在警校擒拿格鬥老子可是第一名。」招招手,吩咐倆警員上去把小偷拎起來,中隊長看了看時間,思索了一下說:「先找地方關起來,等十一點鐘給向陽派出所的老王打電話叫他過來領走。」

    立馬有交警領會了精神,賊笑著說:「還是隊長算的明白啊,這下中午飯有著落啦。」

    中隊長滿面春風,狠狠鼓勵了圍觀群眾,直把倆見義勇為的小夥子說得不好意思、落荒而逃。人群逐漸散去,余杉剛要走,就感覺有人拉了自己袖子。

    扭頭一瞧不是別人,正是年輕版的馬警官。

    小馬警官說:「正找你呢,照片出來了。」

    余杉剛要說什麼,就聽那邊的中隊長喊:「小馬,你去一趟新開路,三輪追尾公交,那三輪司機躺地上撒潑耍賴,你去給出個現場。←百度搜索→」

    「好嘞。」答應一聲,小馬警官轉過頭苦著臉說:「得,我得出現場。要不……你下午再來?」

    余杉搖搖頭:「我就在門口等你好了。早看著早安心。」

    馬警官沒再說什麼,只說爭取早點回來。余杉又出了交警隊的大院,重新坐在花壇上發呆。這一坐就是一個多小時,直坐得他餓的前心貼後背。約摸著快十二點了,馬警官騎著邊三輪摩托回來了,瞧見余杉,邊三輪停下,馬警官說:「我進去拿照片,你先等一會兒。」

    余杉站起身指著街對面的一家家常菜館說:「我在那家小飯館等你。」說完也不理會馬警官嚷嚷著已經吃過了,過了馬路就鑽進了小飯館。

    飯館不大,看起來挺乾淨。讓余杉彆扭的是牆上既沒有特色菜的圖文,也沒有碼放著淨菜的冰櫃。他剛找位置坐下來,老闆娘就熱情的給沏了茶水。隨即又遞過來一張連塑封都沒有的菜單。

    余杉餓壞了,點了鍋包肉、魚香肉絲、肉末茄子外加一個家常涼菜。想了想,又要了一瓶冰鎮礦泉水與兩瓶冰鎮啤酒。

    小飯館人不多,沒一會兒的功夫涼菜跟魚香肉絲就上來了,還真別說,飯館雖小,菜色確是色香味俱全。余杉強忍著餓又等了幾分鐘,馬警官終於來了。

    招呼著馬警官落座,余杉說:「先吃飯,什麼事兒吃完再說。」

    馬警官一琢磨也是,現場那五顏六色的照片一看完,再好的胃口也沒了。

    倆人都餓壞了,什麼話都不說,悶頭開吃。四個菜沒二十分鐘就見了底。吃飽了飯,余杉開了瓶啤酒給馬警官倒上,想了想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二人碰了杯,余杉一口喝乾。還沒三十秒呢,余杉的臉就紅的跟關公似的。

    馬警官眨眨眼,說:「都說喝酒臉紅的人好交,看來是沒錯。你對你那朋友真夠意思。」

    余杉擺擺手:「我這是嚴重酒精過敏,一會兒渾身都得起疙瘩。哎……我看看照片吧。」

    馬警官把檔案袋推了過來,余杉遲疑著,心思百轉。慢慢解開文件袋,抽出了裡面的照片。照片是黑白的,他一張一張的翻閱著,然後停在了一張照片上。眉頭糾結著,滿是痛苦。

    「是你朋友?」

    余杉點了點頭,眼睛已經濕潤了。照片裡,死者褲子上的銘牌是馬克華菲,這牌子在98年根本就沒有。另外,遺物裡有一隻古銅色的打火機,余杉認得,那就是老喬經常用的打火機。

    馬警官很理解余杉的感受,默然不語,收起了照片與文件袋。

    良久,余杉揉了揉眼睛,說:「馬警官,我想把老……黨入土為安,你看這事兒該怎麼個程序。」

    馬警官條理很清晰的說:「這事兒有點麻煩。照理來說,應該是死者親屬先認屍,然後開一份跟死者關係的證明,拿著證明去殯儀館處理屍體。你跟死者非親非故的,這個證明不好開。」

    「誰說不是呢。」余杉附和了一句。

    「如果屍體二十四小時無人認領,那殯儀館就得先把屍體火化,骨灰暫時保存。時間長了沒人認領的話,那就說不好殯儀館怎麼處理了。」

    說著,馬警官習慣性的掏煙。他掏的是吉慶,而不是那盒玉溪。余杉趕忙掏出另一盒玉溪,給馬警官點上,說:「我是冰城人,在齊北人生地不熟的。所以這事兒還得馬警官你給指條道。你看該怎麼辦好。」

    馬警官思索了一下,說:「你這樣,等過了二十四小時,殯儀館火化之後,我跟著你去一趟殯儀館。到時候也不用什麼證明,你只要肯把火化費用給掏了,再買個骨灰盒,那幫孫子才不管什麼證明呢。」

    余杉一口答應下來:「行,那就這麼定了。」

    馬警官又琢磨了一陣,把去殯儀館的時間定在了一週之後。去早了,殯儀館那幫人保不齊會拿腔做調;去晚了……那就不知道領回來的是誰的骨灰了。所以,一週時間剛剛好。

    馬警官酒量一般,兩瓶啤酒喝完也上了臉。結賬的時候倆人又爭搶了一番,最後還是余杉結的賬。接過老闆娘找零的四十八塊錢,余杉突然意識到,他身上的一萬五放在九八年很值錢。

    出了飯館,馬警官回了交警隊。余杉則無意識的在九八年的齊北街頭亂轉。他不知道能去哪兒,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噩耗讓他感覺筋疲力盡,他想回家,回到2015年的家裡,躺在沙發上好好睡上一覺。但轉念一想,現在回去了,再回來等於只過了兩分鐘,他怎麼都得在這裡待上一週。於是就放下了回去的念頭。

    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到了實驗中學門口。校門口對面的馬路邊,有著熟悉的紅白條紋遮陽棚,守著冰櫃的大媽忙活著給過往的學生拿冷飲。

    酒精過敏體質,讓一杯啤酒下肚的余杉渾身起了紅色的小疙瘩,刺癢難耐。中午時分的天氣陡然炎熱了起來,余杉走過去買了瓶雪菲力汽水。

    喝了一口咂咂嘴,發現居然是菠蘿味的。2015年的時候,雪菲力歷經破產、收購、重新投產,味道變得跟雪碧差不多,再沒了曾經的味道。

    他曾經還以為這輩子再也喝不到曾經的味道了,沒成想如今喝到了。站在遮陽棚下,余杉一邊喝著汽水,一邊望著街對面熟悉的校門口。

    他三年高中的時光就是在這裡度過的。在籃球場上揮灑過汗水,在冬天澆了冰的小操場上摔腫了屁股,在小小的圖書室裡翻遍了傷痕文學,在微機室裡偷偷摸摸玩兒過紅色警戒,在課桌上刻下過酸溜溜的格言,在走廊裡裝作若無其事的扭頭看向路過的教室門口,只為看一眼那個美麗的姑娘。

    不大不小的校園裡,留下了他太多的青春記憶。身臨其境,記憶從犄角旮旯跳將出來,余杉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不曾忘記。

    他微笑著看著進進出出的校門口,然後扭頭看向北方。記憶中,每天中午他都會騎著自行車,從這裡進入校園。

    忽然,他臉上的笑容陡然收斂,瞳孔劇烈收縮。視線所及之處,青澀的男孩騎著一輛紅黑相間的山地車,朝著校門口騎來。牛仔褲,運動鞋,上身是上白下藍的校服,袖子挽著,領口敞著,吹著口哨,四六開無比難看的頭髮隨著迎面風無序的飄動。

    余杉看見了,甚至看見了臉上隱約的幾顆青春痘。那是他!十八歲,正在讀高二的他!

    他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起來,右手略微顫抖,手中的玻璃瓶汽水差點掉落。他張張嘴深吸了一口氣,下一刻他感覺自己被人從背後狠狠的撞了一下,整個人踉蹌著沖上了馬路。

    疾馳而來的豐田先是猛的剎車,繼而朝左轉向繞過了余杉;緊跟著一輛三輪摩托急剎車停在了余杉面前。

    「找死啊!」

    余杉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轉過頭看向身後。遮陽棚裡的大媽以及一眾學生都看著他,余杉根本就不知道是誰撞了他。

    猛然間,他想起了喬思說過的話:「規則六……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永遠,永遠……永遠不要靠近過去的自己。」

    難道……這就是靠近過去自己的後果?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35
013 小城姑娘

    歷史在抗拒!否則沒法解釋余杉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被撞了下,差一點就喪命車輪之下。←百度搜索→余杉流了一身冷汗,他的心臟兀自在強烈的跳動著,衝著三輪摩托擺了擺手,余杉趕忙回到了遮陽棚裡。

    或許對於這個時空來說,陌生的余杉就像是病毒,每當余杉要試圖改變一些什麼的時候,總會遭遇到莫名的阻力與危險。

    回憶起老喬的忠告,余杉不敢繼續在實驗中學門口待下去了。他匆匆的攔了一輛出租車,交代司機開去附近的國泰大廈,閉上眼睛他不住的後怕。

    太危險了!那輛豐田幾乎擦著他的身子疾馳而過,後面跟著的三輪摩托視線受阻,要不是司機反應快,余杉肯定躲不過被撞的下場。

    九八年的街頭暢通無阻,私家車對於這年頭的人們來說還是奢侈品,堵車更是少見的狀況。一路疾馳,出租車很快拉著余杉停在了國泰大廈的廣場前。余杉付了車資,進了大廈的大堂,徑直開了個標準間。這年頭的賓館同樣是奢侈品,馬警官一個月工資都不到三百,沒哪個正常人會為了一時之需拿出小半個月工資領著女朋友跑賓館享受了。

    登記的時候余杉緊張了半天,眼睛一直盯著前台姑娘的神色,隨時做好拔腳就跑的準備。過了好半天,前台神色如常的把手寫的押金票、鑰匙連同余杉的身份證推了過來,還好心的指出了電梯所在位置。

    余杉那顆七上八下的心這才放在肚子裡。坐著電梯上了七樓,進了房間余杉不管不顧的就躺在了床上。他累壞了。起初余杉還以為是受了驚嚇,後來一琢磨,他是從2015年下午四點半左右穿過來的,到現在為止已經過了快八個小時。換算起來,他早就到了該睡覺的時候。

    疲憊成這樣,完全是生物鐘使然。感覺著腦袋發沉,余杉一會兒想著老喬的事兒,一會兒青春年少的自己又躍然眼前,胡思亂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等他再睜眼的時候,發現已經晨光大亮。

    起身坐在床上,活動著痠疼的胳膊,余杉開始琢磨這一週的時間該怎麼打發。老喬的事兒除了等待再沒別的辦法,索性也就不去想了。他琢磨來琢磨去,覺著這一禮拜就等於是偷來的假期。他完全可以任性的四處遊玩,順便回味一下九八年的味道。對了,玩兒夠了順帶著可以去九八年的育才小學瞧瞧,也不知道那實習女老師現在跳沒跳樓。

    拿定主意,余杉鑽進衛生間,好半天才弄明白這年頭的賓館用的不是熱水器,而是熱水管。乾脆洗了個熱水澡,二十分鐘後余杉神清氣爽的下了樓。

    值班的前台很有禮貌的介紹說旁邊的餐廳為住宿的客人提供免費自助早餐。余杉進去瞧了一眼,沒一會兒就出來了。賓館的自助早餐琳瑯滿目,可對於余杉來說完全沒有吸引力。

    難得來九八年一趟,吃自助早餐多沒勁,要吃也得去吃老字號的錦天果子鋪。說起錦天果子鋪,那年頭可就遠了。反正打余杉記事兒開始,這家店就存在了不少年頭。這家店專門做早餐的生意,油條、豆漿、豆腐腦、筋餅、油炸糕,他們家最有特色的就是筋餅了。一張餅不大不小二兩整,拿筷子拎起來薄得能瞧見對面人的隱約輪廓。吃在嘴裡又香又有嚼頭,配上熱乎乎的豆腐腦絕對是莫大的享受。

    這家店到了2015年依舊有,而且還仗著金字招牌生意越做越大。店面大了,分店也有幾家,早餐的種類也越來越繁雜。余杉去過幾回,每次都是乘興而去失望而歸。也不知怎麼,他感覺那筋餅怎麼嚼都沒了小時候的味道。

    出了賓館,余杉攔了輛摩托三輪,報了錦天果子鋪,車伕說道遠,車費起碼得兩塊錢。

    余杉樂了,車伕這是把他當外地人宰了。他指著賓館旁的小道說:「遠什麼啊,從這兒走過兩條街一轉彎的事兒。」

    車伕尷尬笑笑:「那就一塊錢。」

    港田三輪突突突冒出一陣黑煙,拉著余杉穿街過巷,沒一會兒就到了地方。這時候的錦天果子鋪門臉不大,看起來都不如余杉昨天中午吃飯的小飯館。店門口支起一口油鍋,穿著廚師服白上衣的師傅抄著兩根大筷子來回撥弄,讓油條不停地翻滾。油鍋前排了十來號人的隊伍,都是打算買回去吃的附近住戶。

    余杉進了小店,找了個位置就坐了下來。服務員趕忙上前抹桌子,余杉沒等人家姑娘介紹,直接說:「三張筋餅一碗豆腐腦,豆腐腦多放蒜汁、辣椒油。」

    「好嘞!」服務員清脆的應了一聲,沒一會兒就把豆腐腦跟裝著筋餅的盤子端上了桌。

    小店裡頭香氣四溢,聞著味的余杉早就食指大動。點的東西剛一端上來,余杉掰開方便筷子,摩擦著剃掉毛邊,夾起來一張筋餅對著一瞧,還真是如假包換的看得見人影。入口一嚼,勁道、爽滑、香氣四溢。

    一口筋餅一口豆腐腦,沒一會兒的功夫余杉就吃了一腦袋的汗。熱乎乎的豆腐腦讓他的胃口暖暖的,熟悉的味道讓他享受至極。

    豆腐腦眼看著見了底,筋餅還剩下一張半。余杉感覺著自己的肚子,正琢磨要不要再來一碗,就聽一個好似黃鸝的聲音問:「這兒沒人吧?」

    余杉抬頭,就瞧見一梳著馬尾的姑娘端著豆漿,站在桌前詢問的看著自己。姑娘穿的很素淨,白色略帶裝飾的白襯衫,外面罩著磨白的牛仔小夾克,瘦瘦的瓜子臉只有巴掌大,鼻樑高挺看起來像是西部的少數民族,偏偏五官聚在一起有一股江南水鄉小家碧玉的風情。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一雙黑得發亮的眸子,波光流轉宛如璀璨的寶石。

    面前的姑娘連唇彩都沒擦,更沒有什麼裝飾品,素淨得宛如出水芙蓉。余杉愣了下,馬上就感覺到了自己的不禮貌,低下頭說:「沒人,你坐吧。」

    姑娘客氣的小聲道了謝,放下豆漿,又去端過來兩根油條。然後掰開方便筷子,仔細的磨去毛邊,用筷子將油條夾成一段段,再將油條丟進豆漿裡。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成家立業的余杉倒是沒生出是亂七八糟的想法,只是單純的覺著這姑娘賞心悅目。跟著心裡頭又感嘆著2015年,那真是漂亮姑娘滿街走,卸妝把你嚇成狗。平常人如此,明星也如此。搞到後來女星一出道,立馬就有人質疑其的美麗是人造的。

    有人說懷唸過去並不代表現在不好,只能說明你老了。余杉倒不這麼想,他覺著能讓人懷念那就說明有讓人眷戀的地方。就比如坐在對面的姑娘,放在2015年你上哪兒去碰到這樣天然去雕飾還讓人賞心悅目的去?

    心情愉悅,余杉又要了一碗豆腐腦。沒等豆腐腦端上來,一個小青年端著豆腐腦理直氣壯的挨著那姑娘就坐下來了。

    小青年的打扮很有特色,穿著一條黑西褲,腳上配著簇新的黑布鞋,大清早的穿著不合時宜的花格子短袖襯衫不說,還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脖子上掛著的老粗金項鏈。頭髮挺長,遮住了半邊臉,左胳膊小臂上還燙了幾個煙疤。

    余杉強忍著沒笑出來,心想這傢伙一準是被《古惑仔》毒害的不淺。再過十年,都不用別人提醒,這傢伙自己回憶起來都會覺著自己傻。

    不止是眼前的這位,那部香港片很是毒害了一批小青年。這幫人把兄弟義氣掛在嘴邊,以電影人物陳浩南、山雞為偶像,夢想著兄弟齊心闖蕩江湖,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快意恩仇,縱意江湖。然後現實很快就會給他們上一堂殘酷的課。

    這年頭的小商小販大多是被生活所迫的下崗工人,這些人大多從****年代走過來,年輕的時候干的事兒比什麼陳浩南之類的猛多了。找上門收他們的保護費?這簡直就是找死!

    記憶中就在九七年,一幫從高中輟學的小青年,因為收保護費的事兒跟菜市場賣豬肉的小販扭打起來。六個人圍攻一個,把小販打急了,掏出******眨眼間全給放倒了。結果一死兩殘,小販因為防衛過當坐了牢。

    這事兒當初鬧得挺轟動,余杉所在的實驗中心還專門在課間開了大會,教導主任就著這個事教育了所有人半個鐘頭。

    余杉正一邊吃一邊想著呢,就瞧見對面的小青年大咧咧的往旁邊動了下。店裡擺放的是長條凳,小青年的半邊身子順勢就靠在了姑娘身上。

    那姑娘開始皺眉,小心的往左動了下。沒成想,那小青年又靠了上去。

    看著姑娘羞怒的臉,余杉又不能忍了。他把筷子一丟,瞪著小青年,卻對姑娘說:「小婉,你過來坐,跟他擠什麼勁頭?」

    余杉的話讓姑娘愣了愣,旋即會意的起身,先把碗挪過去,然後人再走過來坐在了余杉旁邊。落座的時候姑娘輕不可聞的說了句『謝謝』。

    對面的小青年斜著眼惡狠狠的看著余杉,余杉不客氣的瞪了回去。不但如此,余杉還把袖子挽起來,露出胳膊上結實的肌肉。

    按照這年頭的流程,大眼瞪小眼的倆人中總會有一個先開口:「你瞅啥?」

    然後另一方立馬毫不客氣的回道:「瞅你咋地!」

    「你挺牛逼啊,來來咱倆出去嘮嘮。」

    這一嘮就得嘮倒一個不可。倒地的一方人倒架子不倒,臨走前還得怒氣衝衝的指著對方說一嘴:「你他媽等著!」

    當然,上述情況一般只會發生在實力相當的情況下。現在倆人面對面坐著,比比胳膊就知道誰強誰弱。所以沒一會兒小青年就敗下陣來,起身惱火的瞥了一眼余杉,屁都沒放,端著東西去了另一桌。

    那姑娘沒再坐過去,就留在余杉身邊,兩個人一起沉默的吃著。余杉故意放慢了速度,瞅著姑娘快吃完了,起身叫過服務員結賬。

    結過賬余杉只覺著太便宜了。兩碗豆腐腦一塊錢,三張筋餅九毛。他出了門正走著呢,身後傳來黃鸝般的聲音:「謝謝你啊,大哥。」

    余杉回頭一瞧,見追上來的是剛才那姑娘,笑著擺擺手:「沒事兒。」

    姑娘的笑容很羞澀,還帶著兩個梨渦,遲疑了下,又說:「還有……那個……我不叫小婉,我叫徐惠。」朝著余杉擺擺手,姑娘小跑著奔公交站點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35
014 再遇

    齊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百度搜索→用過了早飯的余杉信步而行,穿街過巷,偶爾停下來,將2015與1998的街景對比著在腦子裡玩兒找茬。不知不覺間就轉悠到了齊北最為繁華的商業中心。

    九八年齊北既沒有萬達也沒有新瑪特,就連稍早一些的中環此刻還是市政府所在地呢。唯一延續到十七年後的,就是百貨大樓了。話說一五年那會兒,余杉每次去百貨大樓都得花出去三、五千,回頭心疼上好半天。現在不一樣了,兜裡一萬多現金放在這個年代就是巨款,所以百貨大樓一開門,余杉就底氣十足的晃了進去。

    余杉走馬觀花的逛著,很少駐足。時間差了十幾年,這選衣服的眼光自然就有了差距。在余杉看來,此刻百貨大樓裡標榜著高檔的衣服,面料也許是好的,但款式老氣的恐怕連余杉的父親老余同志都看不上眼。一大圈轉下來,余杉就買了套李寧的運動衛衣。

    從導購看向自己的目光余杉就覺察出自己這身阿迪有多扎眼了,本著融入這一時空的念頭,余杉爽快的付了現金,讓導購把原本的阿迪打包,直接穿著新衣服就走了。

    這一天,余杉暫時把老喬的事兒放在一旁,全然當做偷來的假期,痛痛快快的玩兒了一整天。中午吃的馬蘭花拉麵,兩塊錢一大碗,吃得好不痛快;到了晚上,他又去了東四道街吃了烤肉。

    拉麵也許沒什麼稀奇的,但烤肉在齊北絕對是一大特色。齊北緊靠著內蒙,烤肉用的牛肉全都來自於大草原。手工切制的牛肉薄厚均勻,醃製之後放再坐在炭火上的烤盤裡沒一會兒就滋啦啦竄出肉香。再蘸上花生面、孜然粉、辣椒面兒、鹽等按照一定比例調和而成的蘸料,放進嘴裡那可真是滿口生香。

    最最重要的是,這年頭的牛肉全都是純天然的。燒烤店的店家還不知道有嫩肉粉這東西,內蒙人民也沒考慮用飼料喂牛羊。一切都是讓人懷念的原汁原味。

    吃撐了肚子的余杉邊打嗝邊琢磨著回去的時候一定要買上幾斤拌肉,讓自己那吃貨媳婦也嘗嘗鮮。

    轉過天的早晨,余杉又去了錦天果子鋪。照例要了豆腐腦與筋餅,味道還是那個味道,只是這回他沒碰上那個叫徐惠的姑娘。

    余杉遺憾之餘覺著本就該如此,齊北市百萬人口,倆陌生人碰見一回就不錯了,連續碰見這種事兒的幾率實在太低。

    吃過了早餐,余杉這回去了沙口公園。他習慣性的往裡就走,結果售票廳的姑娘不樂意了:「穿運動服那個,買票再進!」

    余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年頭的公園是要收門票的。心裡頭彆扭著,余杉花了三塊錢進了公園。沒過多久心裡頭的彆扭就沒了。

    這三塊錢花的值啊!穿過遊樂場就是動物園,獅子、虎、豹,猩猩、猴子、狼,該有的什麼都有。幾個調皮搗蛋的孩子還圍在黑熊籠子前,不停地往籠子裡丟爆米花。

    2015年的時候沙口公園倒是免費了,可轉眼就把這些動物遷走,原址就剩下滿樹亂竄的松鼠。原班人馬搞的動植物園,除了地方大了點,鐵籠子換成了玻璃籠子之外,幾乎什麼變化都沒有。門票一百一張,你還別嫌貴,就這還是團購的價。

    余杉興致勃勃的看了半天,又沿著甬道瞎逛起來。轉過一片小樹林,眼前出現一片籃球場。球場上大呼小喝之聲絡繹不絕,走的近了,余杉隱約聽到某個熊孩子高喊著『平民上籃』然後把籃球砸在了籃板上。

    場地大多被熊孩子霸佔著,唯有一塊場地全是穿著大褲衩、跨欄背心的糙老爺們。余杉駐足看了一會兒,隨即心癢難耐起來。

    他平時保持鍛鍊完全是託了體育老師這個職業的福,每天也就是跑跑步,健健身。至於籃球,已經好些年沒摸過了。

    回到九八年,熟悉的味道,再加上心態放鬆,讓余杉整個人神清氣爽,躍躍欲試著想要上場。←百度搜索→也是趕巧了,球場上一隊中的大高個不打了,說是急著回家吃早飯。四對四變成了三對四,那三個人轉圈看了一遍,一眼就看見余杉了。

    當先一個人問道:「哥們,會打球不?」

    余杉高興了,脫了衛衣外套就上了場。許久沒摸,籃球在他手裡極其陌生。只見余杉如同喝了一箱紅牛似的滿場飛奔,各種打鐵,然後再自投自搶。一場球打下來,余杉汗水淋淋,頗為盡興。散場前三個隊友跟余杉相約明天繼續,然後其中一個年輕一些的隊友表示希望明天余杉多搶點籃板,言外之意是余杉幹好羅德曼的活兒就夠了,運球進攻這種事還是交給別人吧。

    余杉笑呵呵的也不著惱,到了他這歲數,勝負心早就沒那麼強烈了。跟隊友們揮別,余杉把衣服搭在肩上,溜躂著找了長椅坐下來休息。

    長椅臨近勞動湖,右前方過了拱橋是公園裡的假山。就著湖光山色,余杉一邊揉捏著大腿肌肉一邊愜意的歇息著。記憶裡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放鬆過了。這些年,大學一畢業就進了外企做軟件開發,有項目的時候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吃飯也沒個固定的規律,七年下來身體一直處於亞健康的余杉終於累倒了。當時負責的大夫說,余杉再這麼下去很容易猝死。

    這給當時一心打拚事業的余杉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什麼事業、存款,什麼房子、車子,跟小命比起來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老老實實的在醫院裡調理了三週,剛出來就遞交了辭呈,帶著當時還是女友的媳婦離開繁華的濱港,回到了老家。

    余杉的父親老余同志當時還沒退休,豁出去臉面請了教育局的老羅同志喝了頓酒,把余杉安排進了育才小學。余杉的媳婦趙小萌很爭氣,人家硬是憑著紮實的功底進了大學實驗室。

    回了老家的余杉工作沒那麼辛苦了,但到了他這個歲數,上頭有兩家四口老人要贍養,中間有媳婦要照顧,不遠的未來還得為孩子奔波,等於是把全家的擔子都挑在了肩膀上。身體倒是強了很多,這回輪到心累了。

    甭的不說,單說這逢年過節。兩家十幾口親戚走動上一圈,簡直比上班還要累。像今天這樣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時候還真是少得可憐。

    余杉正愜意的,身後不遠傳來了說話聲。

    男的說:「你昨天跑那個學校怎麼說的?」

    女的說:「校長沒說別的,就讓我先過去實習一段。」

    女孩聲似黃鸝,辨識度極高。聽了女孩的聲音,余杉條件反射似的回頭望過去。只見身後的林蔭下,側對著自己坐著一對男女,男的穿著西褲、白襯衫,戴著近視鏡,留著三七開的頭髮。臉有些稚嫩,面相雖然普通卻有一股子傲氣;旁邊的女孩只露出側臉,余杉一眼就認出她是昨天在早餐攤碰見的那姑娘。叫……叫……徐惠,對了,就叫徐惠。

    看兩人緊挨著坐在一起,不用問也知道這倆人是情侶。倆人側對著余杉,根本沒發現回頭觀望的他。余杉索性就當沒看著了,一面之緣,自己現在上趕著過去跟人家小姑娘打招呼,容易被當成怪叔叔。於是余杉又轉回頭,繼續活動著身體。

    身後兩人的對話在繼續。

    聽了徐惠的話,男的有些不高興:「實習?那校長沒給準話?」

    「沒有。」徐惠的聲音很小,聽起來生怕惹了男友不高興。

    「嘖……那不行你今天再跑跑,看看鐵路一小能不能接收你。」徐惠的男友嘆了口氣,說:「我這邊再跑跑就業辦,看看張老師那邊有沒有什麼辦法。」

    「嗯。」

    余杉大概明白倆人說的什麼事兒了。倆人聽起來是大學生,而且還是畢業生,這是正為就業的事兒發愁呢。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大學生畢業都是國家包分配,而從九十年代中期開始,國家政策調整,開始不再安排分配。公辦的大學早一點的九六年就開始了,遲一點的也在九八年實行了這一政策。

    「真倒霉,上一屆還包分配呢,到我們就自行就業。這不是亂搞嘛!」徐惠的男友氣哼哼的說著。

    徐惠小意的說:「你也別太著急了,我再……我再多跑幾家學校,總會有辦法的。」

    男友不高興了:「沒頭蒼蠅一樣亂碰,能有什麼好結果?我這邊已經確定留校了,在校辦工作兩年,兩年後保送研究生。萬一你這邊沒有市裡的學校接收怎麼辦?去周邊縣咱倆不就分開了嗎?」

    徐惠沉默著不說話。

    男友又說:「我們家本來就反對咱倆的事兒,你要真去了周邊縣,那咱倆的事兒就徹底完了。」頓了頓,「要我說這事兒就得找就業辦的張老師,不行……不行你再給我點錢,我請張老師吃頓飯商量商量。」

    徐惠低聲說:「我上次剛給了你二百。」

    男友的聲音尖利起來:「兩百夠幹什麼的?一條紅塔山六十五,再吃頓好點的,你那兩百都不夠,我還搭進去一百。」

    徐惠沉默著,蟋蟋嗦嗦翻找著,半天才說:「我還有八十三塊五……要不,要不先別找張老師……」

    男友怒氣衝衝:「徐惠你想什麼呢?先前的兩百都花出去了,現在正是趁熱打鐵的時候。」

    「那……那我留十塊,剩下的都給你。」

    男友說不出的憤怒:「你自己留著吧。」說著邁開大步就走,片刻後駐足回頭大聲說:「你的事兒我不管了。反正留不在齊北,咱倆就分手!」

    徐惠的男友走了,只餘下徐惠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沒一會兒,余杉身後傳來女孩子輕輕的抽泣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35
       
015 幫忙與邊三輪

    余杉坐不住了,他站起身遲疑了一下,邁步朝湖邊走過去。在冷飲攤買了兩瓶水外加一包紙巾,這才朝著徐惠走去。

    徐惠的男友太不是東西了,別人有徐惠這樣的女朋友都寶貝得不得了,哪有像他這麼混蛋的?

    從徐惠的穿著打扮就能瞧出來,這姑娘家境不太好。事實上這年頭大多數人家境都不太好。父母原本的鐵飯碗被砸了,成了下崗職工。歲數還上下搆不著,猛的一下子斷了收入來源,那日子簡直就是沒法過了。

    余杉記得就在九八年前後,自己家遭了賊。全家人檢查了半天,發現除了剛買的一袋子用來煮粥的玉米面之外,什麼都沒丟。不但如此,玉米面原址的地上還放著一張借據,沒留姓名,只說自己是下崗職工,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了,只能過來借一袋玉米面,希望余杉他們家體諒。

    余杉他們家的遭遇只是整個齊北市的縮影。大批職工下崗,勞動力過剩導致人力不值錢,上有老下有小的下崗職工又沒法撇家舍業去大城市找機會,只能困守小小的齊北討生活。他們的收入不但沒增加反倒降低了,而與此同時物價倒是蹭蹭的往上躥。算上國家給的補助,一個大學生每月最少也得兩百元的生活費。

    徐惠的混蛋男友之前拿走的兩百元,等於是徐惠一個月的生活費。就這兩百塊也不知道是徐惠怎麼省吃儉用攢下來的。

    從倆人剛才的對話裡就能感覺到,那小子趾高氣揚,佔據著絕對主導,渾然沒把徐惠放在眼裡。就連余杉這個外人聽著都覺得窩火,可想而知徐惠這會兒心裡頭得多難受。

    余杉往前走著,徐惠低著頭還沒看見他。然後只瞧見徐惠一邊抽泣著,一邊拉開自己的包,從裡頭拿出一個塑料袋包著的饅頭。

    誒喲,余杉心裡一揪,酸酸的不是滋味。毫不誇張的說,徐惠絕對是天生麗質。要是換個心智不堅定的姑娘,有這條件早就吃香的喝辣的去的,誰還守著那個混蛋小子?

    離著還有幾步,余杉收斂心情,裝作偶遇,驚訝的打了聲招呼:「徐……徐惠?」

    徐惠正小口的吃著饅頭,抬頭看過來,臉上還掛著淚珠子。

    「咦?是你啊,大哥。」徐惠趕忙抹掉臉上的眼淚,用塑料袋把饅頭捲起來塞進包裡。強笑著站起來說:「這麼巧,你這是……晨練?」

    「是啊,正好沒事兒,就出來打打籃球,鍛鍊鍛鍊身體。來來來,喝水。」余杉說話間把一瓶水遞了過去。

    徐惠趕忙推辭:「不用不用,我不渴。」

    「我老遠就瞧見你了,這不就買了兩瓶?別客氣了,一瓶水不值當推來推去的。」不容分說,余杉把那瓶水塞到了徐惠手裡。

    「那……謝謝你了,大哥。」徐惠接過瓶裝水,抱在懷裡沒打開。這姑娘有些羞澀,強自找著話題,說:「大哥您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呀,生意人。」余杉樂呵呵的說:「以前在冰城來著。這趟是過來考察,看看齊北這邊適不適合投資。」

    余杉現在這形象很符合姑娘對生意人的認知,三十出頭有錢有閒。

    徐惠很羞澀,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小小的沉默了一下,又沒話找話道:「那大哥你是做什麼生意的?」

    「我呀,以前做電腦周邊。現在要做什麼還沒拿定主意,主要得把這邊的市場先考察一下。」余杉覺著自己再不掌握主動,這對話就沒法繼續下去了,於是沒等姑娘說什麼,他直接問道:「對了,徐惠,你現在是……學生?」

    徐惠點點頭:「大四快畢業了。」她苦澀一笑:「工作還沒著落呢。」

    「哦,大四……那你時間應該還算富裕。這樣,有沒有興趣做一份兼職?」

    話一出口,徐惠立刻警惕的看著余杉。這兩年徐惠沒少被人搭訕,如果不是就業問題,她死活都不願意離開還算乾淨的校園。

    余杉說:「齊北地界我不太熟,需要考察的東西又太多,我琢磨著打算找兩個兼職大學生幫我做市場調查。」

    「市場調查?」徐惠剛剛生出的警惕心又放下了。她家境不好,做過家教,有空的時候也跟同學一起出去發發傳單,甚至還做過化妝品的短期促銷。「大哥你需要什麼樣的市場調查?」

    「我以前做的是電子產品,也就熟悉這行。我需要一份齊北市電子產品、耗材以及電訊產品的價格調查。我在冰城有門路,能拿到合適價格的東西,要在齊北這邊做得考慮價格還有銷量。」

    徐惠小心的問:「那我能叫我同學一起麼?」

    「可以啊,求之不得。我需要四個人,五天之內給我一份報告。這樣,一個人三十一天怎麼樣?」余杉說話間掏出錢包,點出六張百元的塞過去:「記住啊,就五天。然後把做好的報告送到國泰酒店711就行了。」

    余杉的舉動嚇了姑娘一跳:「這……大哥,你不用先給錢的。」

    「沒事兒。」余杉擺擺手:「早給晚給都是給,我信得著你。另外說一下,你可以不用找另外三個人。你找一個,或者不找人也行,只要你能把永興街那一片的調研做好了就行。」

    六百元攥在手上,徐惠咬著嘴唇,半天才朝著余杉微微鞠躬:「謝謝你了,大哥。」

    「我謝你才對。要不是碰著你了,我找外面人花的錢更多,他們給出的報告我也沒法放心。」

    余杉的話讓徐惠寬心了不少。一筆額外的正當收入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剛才與男友的不愉快也暫且放在了腦後。她這才發現余杉一直站著,於是不好意思的往旁邊走了兩步:「大哥你坐?」

    「不了。」余杉裝模作樣的看了看手錶:「我一會兒要去看看往外租的門市。就這樣,我先走了。」

    說完,余杉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的走了。長椅邊的徐惠直到余杉沒了蹤影,這才收回目光,將攥緊的六百塊塞進錢包。心裡頭美滋滋的,覺著自己是碰到好人了。

    離開公園的余杉心裡同樣暢快,覺著自己幫了個可憐姑娘。錢沒多少,只能算是聊表心意。至於所謂的市場調查完全是余杉臨時起意,甚至賓館的房間號他都故意說錯了,實際上他住的是728.

    接下來的四天時間裡餘杉是撒著歡的遊玩,想到哪兒就去哪兒,想起記憶中什麼好吃的了,二話不說打車就去。日後被齊北人譽為**一條街,此刻剛剛有雛形的東四道街,幾天下來被余杉吃了個遍。他還饒有興致的去了一趟石磨山,這一行還有了意外發現。

    石磨山算是齊北最遠的一個區,石磨山兵工廠就坐落在這裡……或者說正是因為有了兵工廠,才有了石磨山這個最遠的區。自打兩伊戰爭結束,石磨山兵工廠就處於半飢半飽的狀態。而後國家調整軍隊建設方向,石磨山兵工廠的狀況就愈發的每況愈下起來。

    兵工廠的領導為了養活幾千號工人,真是什麼事兒都敢幹。於是乎就有了打著對內營業旗號,實際上對外營業的石磨山靶場。

    靶場裡的槍械老舊,大多都是五六步槍,最新的是八一槓了,至於九五式連影子都沒有。這年頭的靶場消費也不低,一發五六步槍子彈五塊五,一發五四手槍彈四塊,余杉過了倆小時癮頭,回頭一算花了七、八百。

    七八百的第四代人民幣等於他半個月工資了。心疼了半天,轉念一想,就當是圓了兒時夢了。

    到了第五天早晨,余杉踩著上班時間到了交警隊。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就瞧見年輕的馬警官騎著一輛大二八晃晃悠悠的來了。

    余杉招呼了一聲,馬警官抬頭一瞧是他,立馬飛身下車。

    「誒喲我的余哥,你可算來了。你再不來,你朋友的骨灰就得用來栽花了。」馬警官看了下時間,說:「你等我一下,我跟中隊長打個招呼,咱倆現在就走。」

    馬警官火急火燎的進了交警隊大院,沒一刻鐘騎著挎斗摩托出來了。拉上余杉,挎斗摩托冒著黑煙直奔郊區的殯儀館而去。

    坐在挎斗裡的余杉興奮地不得了。他原本就是個邊三輪摩托車的愛好者,去年兩口子商量買車的時候,要依著余杉就買邊三輪了。這輛邊三輪是正宗的長江750,小名油老虎。它一個摩托的油耗比夏利、富康之類的汽車還高。

    到了2015年,邊三輪幾乎絕跡。生產長江750的廠家乾脆放棄傳統市場,走高端路線,專門為國外發燒友定做邊三輪摩托車。就這麼一輛邊三輪,沒四萬塊錢下不來。稍微豪華一下,十萬、二十萬的都擋不住。

    余杉眼熱的緊,也就是昨日之門太小了,邊三輪塞不過去。不然他真有心買一輛回去,拾掇拾掇開出去絕對拉風。

    沒過多久,一出市區余杉就興奮不起來了。糟糕的土路,坐在邊三輪裡頭跟吃灰沒什麼區別。等到了殯儀館,倆人都快成土人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35
016 回歸

    小馬警官參加工作兩年,每年總會跟殯儀館打幾次交道,跟這兒的人談不上關係多好,臉熟是肯定的了。停好摩托,小馬警官領著余杉進了殯儀館,找了熟人把事兒一說,那人立馬拍著胸脯說沒問題。

    他們最怕的就是無人認領。死者送過來,停放二十四小時就得火化。沒人認領他們還得負責保存。時間短了還好說,時間長了是真沒地方放。更糟糕的是前腳剛把骨灰處理了,後腳又有人來認領,鬧到最後搭工搭力還不得好。

    手續不全不是問題,有小馬警官做證明呢。再說了,能給死者掏火化費怎麼可能跟死者沒關係?

    小馬警官嫌殯儀館裡陰氣重,談妥了事情跟余杉打了招呼回挎斗摩托上曬太陽去了。那負責人領著余杉交了款,又幫著余杉挑了個還算不錯的骨灰盒。忙活了一個鐘頭,余杉捧著骨灰盒出來了。

    他坐上挎鬥心情沉重,誰能想到活生生的老喬就這麼成了盒中的灰燼?小馬警官瞧著他心緒不佳,也沒說什麼話,發動摩托往回就走。

    一路疾馳,進了市區,余杉瞧見往來的有不少出租車,就說:「路邊把我放下吧。我打算打個車直接去買塊墓地。」

    小馬警官心中暗挑大拇指,對余杉的評價蹭蹭的往上漲。腦子一熱,他也不想會不會挨訓,徑直就說:「打什麼車啊,我直接送你過去。」

    「那多不好……」

    「沒什麼不好的。再說我不去還真不行,你什麼手續都沒有,就算買了墓地也沒法安葬。」

    余杉一琢磨也是,於是不好意思的說:「那就麻煩你了,馬警官。」

    小馬警官不在意的擺擺手,剛進市區的摩托一個轉向,沒一會兒又上了縣道。公墓位置有些遠,再加上道路坑窪不平,邊三輪摩托足足用了四十分鐘才到地方。

    小馬警官是土生土長的齊北人,別看現在年歲不大,可走到哪兒臉面都熟。這次找上的是個關係有點遠的親戚,小馬警官管那人叫二哥,把情況一說,二哥也沒說什麼廢話,領著余杉開始挑選墓地。

    這位二哥還懂點風水,一邊走一邊說得頭頭是道。余杉聽得雲山霧罩,也不知道選哪塊好了。想了想,乾脆塞給二哥二百塊錢。二哥滿口的周易頓時收住,指著一塊墓地說:「就這兒不錯,中檔裡頭風水最好的一塊。」

    余杉痛快的辦手續掏錢,又額外拿了一筆錢委託二哥幫忙購置墓碑。等一切辦置妥當,都過了中午的飯時了。二哥客氣著邀請小馬警官跟余杉吃個便飯,倆人感謝著婉拒,坐上挎斗摩托又往回趕。

    路上,小馬警官說:「你那朋友能有餘哥你這樣的朋友,這輩子沒白活。」

    余杉苦笑著點點頭:「我能為老喬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小馬警官皺眉不解的問:「老喬?余哥你朋友不是姓黨麼?」

    余杉眨眨眼,說:「他叫黨思喬,我們平時都叫他老喬。」

    「我說的嘛……不過你朋友這名字可有點怪啊。」

    余杉暗自擦冷汗。幸好他反應快,否則就圓不過去了。

    進了市區,小馬警官問余杉去哪兒,說是送余杉到地方之後就回交警隊。這哪兒行?余杉拉著小馬警官不放,逼著小馬警官一起吃了飯。

    小馬警官看見余杉的所作所為,打心眼裡敬佩余杉對朋友的仗義。所以余杉挑飯館的時候,他死活不去檔次高的,非得找了個小飯館。而且點菜的時候還極其貼心的先叫了三個素菜。

    余杉哭笑不得,琢磨著不能讓人家小馬警官白忙活,於是藉口上廁所,出去買了兩條煙回來。一條雲煙,一條阿詩瑪,加起來不到一百五,余杉琢磨著不多不少,既不會讓小馬警官寒心,也不會讓小馬警官拒絕。

    他回飯館的時候飯菜已經上齊了,瞧見余杉手裡的兩條煙小馬警官就急了。推三阻四的死活不收,余杉也配合著紅了臉,一副你不收就絕交的姿態。

    到後來余杉開始發大招了:「既然你叫我一聲哥,那當哥的給老弟買兩條煙當見面禮怎麼了?」

    這話噎得小馬警官不好還口,憋了半天小馬警官一咬牙:「好,煙我收了。但這頓飯得當老弟的請。」

    余杉欣然答應,於是皆大歡喜。小馬警官看著桌面上素得能餓死和尚的菜色,皺皺眉頭,一拍桌子:「老闆,添倆肉菜!」

    相似的一幕余杉經歷過無數次,從前他總覺著相互推讓的倆人都很假。一個不想送卻死活要送,一個想收卻欲擒故縱。到現在余杉不這麼看了,他雖然沒做到人情達練,但起碼也算是粗通人情世故。

    中國人講究關係,美國人講究人情。友情這東西除非是發小、少時夥伴,到了社會上總講究個平衡。別人幫你辦事,你就欠了人家人情,這人情早晚有一天要還回去。能用錢還的人情在余杉看來都是輕鬆的,真正要命的是錢解決不了的。

    倆人吃吃喝喝,一頓飯吃了倆鐘頭。喝高興了的小馬警官全然忘記了工作,等他們吃完的時候都下午三點了。

    看著微醺的小馬警官余杉起初還有些擔心酒駕,後來一琢磨這年頭雖然也查處酒駕,但真正嚴查得十三年後的2011年了。而且這年頭的道路狀況暢通的很,撞樹的幾率比撞車大多了。

    小馬警官酒量不錯,邊三輪開的很穩。先是把余杉送到了國泰大廈,小馬警官這才騎著摩托回了交警隊。

    余杉盤算了下時間,估摸著現在辦退房,等他穿回去,時間也差不多是四點來鐘。於是先坐電梯上樓回房收拾東西。

    他剛走出電梯,就瞥見一個人影站了起來。

    「大哥,你回來了。」

    余杉定睛一瞧,這不是徐惠嘛。剛想問『你怎麼來了』,立馬反應過來徐惠這是給他送調研報告來了。

    「徐惠,你等著急了吧。」

    徐惠羞澀的笑著搖頭,說:「沒等多久,就是服務員一直說711是空房。」

    貧窮卻守信,膽怯卻執著。余杉從這個姑娘身上看到了可貴的品質。

    余杉心裡略有歉意,卻面不改色的說:「嗨,711洗手池堵了,我前天換到728了。」

    徐惠笑著一點沒有責怪的意思。

    這時候一個梳著短髮的女學生走了過來,徐惠介紹說:「這是我同學譚淼,這次的調研就是我倆一起做的。」說著,徐惠打開背包,從裡面掏出厚厚的一沓裝訂過的打印紙。上面用娟秀的字體一行行的記錄著她這些天的調研結果。

    余杉裝模作樣的翻看了一下,讚賞的說:「不錯,很仔細。我回頭仔細看看,有疏漏的地方我再找你。」

    「行,那我把我們寢室的電話留給你。」徐惠掏出筆,翻出記事本寫下了電話號碼,扯下來遞給了余杉。

    余杉覺著自己這麼耍人家小姑娘有些過意不去,指了指728的房門說:「你倆肯定等半天了,要不進去喝點茶?」

    「不了,」徐惠婉拒:「我跟同學晚上還有事。那大哥你先忙,有問題打電話。要是我不在,就讓我室友轉告就行。」

    「那行,我送送你們。」

    「不用不用。」

    徐惠略微害羞的客氣著,拉著同學急匆匆走了。余杉站在房門口,心裡又不是滋味了。徐惠多好一個女孩子啊,看看這報告寫的,那叫一個認真負責……等等,諾基亞5110,這是什麼手機?

    余杉按下納悶,收拾了東西,下樓辦了退房。出了酒店走一條街就有賣手機的,他進去轉了一圈,終於知道什麼是諾基亞5110了。難看的天線柱,微小的黑白屏,厚度看起來像磚頭。小三千的價格讓見慣了蘋果長一寸三星寬一尺的余杉直呲牙。

    這年頭的電信業簡直就是暴利!

    余杉這一趟過來,安排老喬的後事就花了五千多,再加上衣食住行,花銷快八千了。他的錢動用的是股票賬戶,算不得小金庫。他對自己那媳婦根本就不設防,有什麼說什麼。保不齊什麼時候媳婦心血來潮就登錄上去看一眼,這萬一要是發現了資金變動,余杉還真有嘴說不清——他總不能說把錢花到九八年去了吧?

    自然而然的,余杉開始琢磨著要不要收幾個古董手機翻新一下,拿到九八年來彌補一下虧空?說不定還能小賺一筆。

    越想越覺著這主意不錯,余杉開始細究可行性。山寨機網上滿地都是,但絕對不能考慮。平平常常一部山寨機拿到九八年都屬於黑科技。在不確定自己對九八年造成影響從而引起反饋之間的關係前,余杉不能輕舉妄動。

    要倒騰,就得把主意放在九八年銷售的古董手機上。回收再加翻新,成本絕對比買山寨機要貴。但勝在保險。

    自認找到了彌補虧空的好辦法,余杉不再轉悠,打了個車回了那條背街。拉開那道門,跨步過去,感受著粘液的拉扯,下一刻回到了音像店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35
017 家有『仙』妻

    音像店還保持著原樣,正對著的捲簾門半開著,余杉的錢包、手機依舊放在吧檯上。余杉適應了下昏暗的光線,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時鐘。時針指向下午四點三十六分,距離他上一次離開只過了兩分鐘。余杉搞不懂昨日之門到底是什麼原理,為什麼每次穿越之間會出現兩分鐘的間隔。當然,他對這兩分鐘的間隔有個奇妙的猜想,可惜的是他暫時沒法把老喬留給他的秘密分享給別人,猜想自然也就無從驗證。

    余杉感覺小腦恢復了平衡,這才慢慢往前走。停在吧檯,收好錢包、手機、車鑰匙,想了想,他鑽進吧檯,又從抽屜裡拿走了老喬的記事本。他相信老喬絕不會無緣無故的開著車跟陌生人同歸於盡,他這麼做一定有足夠的理由。余杉希望能從記事本上找到原因。

    拿上記事本的余杉沒再耽擱,出門鎖了捲簾門,開著那輛m4回了家。停車的時候,余杉意外的發現媳婦開走的那輛標緻308已經回來了。余杉納著悶上了樓,一進家門就聽到廚房裡傳來炒菜的聲音。換了拖鞋往廚房裡一瞧,媳婦趙曉萌正一邊哼著歌一邊在煎牛排。余杉過去推開廚房的推拉門,疑惑的說:「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趙曉萌摘下手機耳機,回答說:「今天工會組織年輕老師聚會。不到三點實驗樓就沒人了,我就早回來了一會兒。」

    「哦。」余杉一邊往客廳走,一邊說:「你就弄個牛排就行了,剩下的我來。」

    他麻利的脫了外套,洗過手就進了廚房。夫妻幾年,余杉一打眼看了媳婦的準備,就知道要弄什麼菜品了。草莓、聖女果、香蕉,這是要弄水果沙拉;新買的吐司面包是用來做土豆玉米火腿沙拉三明治;煎蛋用的模具是用來做法式蛋的;燙了皮切碎的西紅柿一準要做紅菜湯。

    余杉三下五除二的就把紅菜湯先燉上了,趁著閒暇,琢磨了一下說:「媳婦,回頭給我轉一萬塊錢。」

    「幹嘛啊?」

    「熊海被家裡逼婚不從,他們家又給他斷糧了,今天打電話問我借錢周轉周轉。」

    事實上余杉要這錢是用來定製古董手機。當然,昨日之門的便利性足以保證余杉打個時間差,先倒騰手機,再把賺了的錢借給熊海周轉。

    趙曉萌皺著眉頭說:「熊孩子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麼天天的還沒個正事兒?」數落了一嘴,跟著又說:「我明早轉賬給你。」

    余杉壓抑住心中的興奮,說:「我估摸著他抗不了幾天就得妥協,錢先借給他,十天半個月的就回來了。」

    趙曉萌點點頭沒應聲,轉而說:「我今天吸地不小心把茶壺打碎了。」

    「哦,茶壺啊……沒事兒,回頭再買一把吧,反正那壺也用了好幾年。」滿腦子都是興奮的余杉只當媳婦打碎了玻璃茶壺,渾沒在意。「你先看著火,我去下衛生間。」

    余杉進了衛生間,掏出手機就開始聯絡山寨機賣家。這年頭做山寨機的倒下一批就會站起來另一批,競爭壓力極大。有的廠家乾脆在網上做起了批發業務,余杉就看到一家賣彩屏直板手機的,單個標價39,買的多還有優惠。

    坐在馬桶上,余杉開始挨個聯繫。他的要求實在太奇葩了,必須得是舊的原版6110再翻新。客氣點的賣家直接說做不了,有個脾氣不好的直接反問『你窮瘋了吧』。余杉也知道這奇葩要求有點找罵,所以也不著惱,耐心的一家家聊下去,價錢也從四十一路上漲開到了七十。數量一百個打底,滿意之後再追加。

    在商言商,有利可圖的事兒總會有人去做。聊了半天,余杉總算碰到一家脾氣好樂意接洽的。他把要求一說,對方直接發了一串崩潰的表情。過了能有三分鐘,賣家終於來了條最新的回覆:「哥們,你這要求太高,不太好做。你要單是個外殼倒簡單了,問題是連裡面的器件都得保持一致。這樣,一台一百不二價,我試著看能給你收二手的吧。」

    余杉樂壞了,別說一百了,二百他都干。5110剛出來的時候一萬多塊,98年跌到了不到三千。6110是98年新出的,價格也在兩千左右飄著。他一百一台買過來,轉手過去一千五賣掉不要太容易。敲定了交易,余杉直接拍了個1000的鏈接算是押金,然後樂顛顛起身沖馬桶。

    洗過手,把手機丟餐桌上,余杉又進了廚房。媳婦已經煎好了牛排,余杉把添亂的媳婦推出廚房,回過頭在廚房裡忙活起來。

    前期準備趙曉萌都弄好了,余杉不到二十分鐘就搞定了一切。

    端菜上桌的時候,余杉聽見自己手機響,以為是垃圾短信也就沒在意。等上了桌余杉就發現媳婦臉色不太對,他也沒多想,只當是趙曉萌為那一萬塊錢的事兒鬧心。趙曉萌有個愛好,那就是對著賬戶裡的餘額傻笑。每當餘額增多,她就幸福滿滿;反之不管這錢是什麼用途,她總會憂心忡忡。

    余杉切著牛排,低頭的時候正好瞧見了疑似被打碎的玻璃茶壺好端端的放在茶盤裡。他頓了頓,放下刀叉皺著眉頭說:「你剛才說打碎的茶壺……不會是我爸拿來的紫砂壺吧?」

    余杉的父母平素就愛喝茶,而且歲數越大越講究。每次來小兩口這兒小坐,總會瞅著泡茶用的玻璃茶壺皺眉頭,於是老兩口乾脆送來了一把紫砂壺。打那以後老兩口順心了。余杉也順心了,起碼不用聽老頭嘮叨沒完沒了的茶經。

    後來余杉才知道那紫砂壺不大不小的還算個物件,往好了想傳到余杉重孫子那一輩起碼能在首都換個大號衛生間。哪成想還沒等往下傳呢,就砸在自己敗家媳婦手裡了。

    趙曉萌一聽這茬,立馬癟嘴撒嬌:「我也不是故意的……」

    「要了親命了……」想要責怪幾句,瞧著媳婦那不安的樣子,又不忍心,余杉皺著眉頭嘆息一聲:「得,就當歲歲平安了。」

    聞言媳婦立刻起身繞過桌子小碎步撲上來抱住余杉的胳膊,撒嬌說:「老公,我就知道你不會怪我。」

    「別耍賴,趕緊吃飯。」

    余杉這邊吃著,想著賺了錢回頭買個一模一樣的把這事兒圓過去,左手習慣性的摸上了手機,解鎖屏幕。點開微信,最近的聯繫人顯示蘇眉十分鐘前發了一條信息。余杉點開,只見蘇眉發的信息說『訂好了悅來酒店702房』。

    余杉琢磨了半天,旋即一拍腦門。壞了!今天是蘇眉生日,他把這茬給忘了。余杉跟蘇眉從小學三年級到高三畢業,當了十年的同學,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余杉回想起來似乎有那麼一陣他對蘇眉動了雜念,蘇眉可能也有那麼點意思。可惜那時候都高三了,一畢業,余杉去了濱港,蘇眉去了魔都,等再聚首已經是十年之後。

    十年光陰足以將曾經的情愫埋沒,再見面的時候余杉已經娶妻,讓人意外的是蘇眉一直單著,而且有越來越妖孽的趨勢。

    回到齊北,余杉的圈子從無到有慢慢擴大,但要說真正關係好的,也就有數的幾個人。妖孽狀態的蘇眉,小胖子熊海,蘇眉的閨蜜盧茜,混成了鐵路派出所副所長的單傑。原本還有個老喬,現如今余杉的好友又少了一個。

    說起來余杉跟前四個在一起算是個小圈子,他此前試圖把老喬拉進圈子裡,但老喬這人每次都顯得格格不入。不但他自己彆扭,就連大家都覺著彆扭。久而久之,余杉就不再做無用功,此後的小聚不再強拉著老喬。

    今天是蘇眉的生日,一週前大傢伙就把怎麼給蘇眉慶生商量得熱火朝天。原本余杉還記著呢,結果穿越一個來回,愣是忘了這茬。

    回想起來的余杉也不吃了,站起身焦急的說:「壞了,我把今天聚會的事兒給忘了。」

    「什麼聚會啊?」趙曉萌問。

    「就熊海、單傑他們,我跟你說過啊,一個禮拜前就定好了。你先吃著,我得趕緊過去。」

    「哦。」趙曉萌有些失望的撒開了手,乖乖回到對面坐下來繼續吃飯。

    余杉著急忙慌的換了身衣服。襯衫、牛仔褲、休閒西裝,對著鏡子照照感覺還不錯,隨即穿上鞋就要走。

    這時候趙曉萌突然追了過來,什麼話都沒說,遞過來二百塊錢。

    「什麼意思?我兜裡揣錢了。」

    趙小萌扭捏的說:「回頭咱媽問起那茶壺,你就說是你不小心摔的,畢竟你是親生的,她不會把你怎麼樣。」

    余杉眨眨眼,指著趙曉萌的鼻子半天沒說出話了。

    「你行!」接過二百塊錢,余杉急匆匆的走了。他不知道的是,他剛走趙曉萌就立馬變了臉,咬牙切齒的嘟囔著:「狐狸精,這次我看你往哪兒跑!」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36
018 有點面熟

    余杉開著車剛停到悅來酒店門口,就接到了熊孩子的電話。

    「杉子哥,在哪兒呢?我們都到齊了,就差你一個。」

    余杉說:「別浪費電話費了,我就在酒店門口呢。」

    掛了電話,余杉鎖了車,捧著路上買的一束百合花,昂首闊步就進了酒店。他渾然不知自己前腳剛進酒店,一輛標緻308就停在了他那輛m4旁邊。

    上了七樓,在迎賓引到下往702走,剛瞧見702的門牌,余杉就聽見了熟悉的歡聲笑語。推開門一瞧,壽星蘇眉坐在主位,她的閨蜜盧茜緊挨在旁邊,盧茜旁邊的是小胖子熊海,再跟著就是單傑了。桌子不大,服務員之前問好了就餐人數就撤掉了多餘的椅子,所以現在只有一張椅子是空的,就在單傑與蘇眉之間。

    余杉一進門就連連道歉:「抱歉抱歉,來晚一步。認打認罰,你們說了算。」

    單傑故意挑刺,說:「你可算來了,我們幾個對著一桌子好菜嚥口水,餓得前心貼後背。你再晚十分鐘我們就不等了。」

    話音剛落,熊孩子立馬在一邊起鬨:「不是我說你啊,杉子哥。別人的事兒你遲一會兒沒什麼,蘇眉姐慶生這麼大個事兒你怎麼能遲到呢?」

    蘇眉的閨蜜盧茜在一邊捂著嘴偷笑,說:「成了家就是不一樣啊,你們瞧杉子哥火急火燎的樣子,沒準是剛剛滅了後院的火。」

    余杉不樂意了,繃著臉說:「去去去,起什麼哄。我媳婦你們又不是沒見過,那叫一個溫婉。我們家什麼事兒都得聽我的,用得著滅火嗎?」

    玩笑說過,余杉走過去把那一束百合遞給一直笑著沒說話的蘇眉:「生日快樂,祝你越活越年輕。」

    蘇眉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你意思是我現在已經不年輕了唄?」

    余杉被噎得直呲牙,好半天才說:「你怎麼也跟他們仨學壞了?」

    蘇眉噗嗤一笑,另外仨人連連起鬨。過了好半天,蘇眉張羅著說:「趕緊吃,都餓壞了。」

    「哎哎,先別動筷子,還沒許願呢。」盧茜利落的起身,從小胖子熊海那兒拿了打火機,開始點蠟燭。另一邊的單傑起身過去把包房的燈給關了。

    沒一會兒蠟燭點亮,眾人落座。花枝招展的盧茜說:「壽星公,趕緊許願吧。」

    蘇眉微笑著,雙手抱在一起,閉上眼睛開始許願。大傢伙都配合的安靜下來。過了能有半分鐘,蘇眉睜開了眼睛,剛說了句『許好了』,就聽包房的門砰的一聲被踹開了。

    余杉嚇了一跳,扭頭看過去。因著沒有燈光,藉著燭光他只能隱約的看到一個人影,那人右手還拎著一把明晃晃的刀。

    余杉剛站起身,那人走得近了,他才看清楚,來的這人居然是他媳婦趙曉萌。

    余杉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曉萌?你怎麼來了?」

    趙曉萌衝進來的時候原本怒氣十足,待看清楚房間裡的情形,身形明顯一滯,跟著臉上怒氣沒了,變成了一片平靜。她放慢腳步走到桌前,抄起刀子刷刷刷就把蛋糕給切了。然後朝著幾個人微微頷首:「各位,這是本酒店贈送的服務,希望用餐愉快。」

    說完扭身就走。

    房間裡所有人都傻眼了。單傑情商高,反應也快,趕忙說:「你別說哈,剛才那服務員長的真像老余媳婦。」

    熊海是典型的熊孩子,反駁說:「傑哥你什麼眼神?那就是杉嫂好不好。」

    盧茜咯咯咯的笑了半天,用壓低了的卻足以讓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我說什麼來著,醋罈子打翻了吧?」

    一旁的蘇眉哭笑不得,用胳膊肘點了點余杉,衝著門口一努嘴:「傻愣著幹什麼?趕緊追過去看看怎麼回事啊。」

    余杉被自己媳婦這一出弄得都不會說話了,衝著幾人連連抱拳,隨即就追了出去。緊趕慢趕的,他總算在停車場追上了趙曉萌。把媳婦扳回身面對著自己,余杉瞧著媳婦梨花帶雨的樣子,氣得樂了起來:「你哭什麼啊?」

    「丟人了……」趙曉萌抽抽搭搭的說。

    「要丟丟的也是我的人,怎麼看你這意思你還挺委屈?」

    「人家不是怕你凶我嘛。」

    看著趙曉萌蔫頭耷腦的樣子,余杉生不起氣了。剛結婚那陣,自己這幫朋友都說余杉運氣好,趙曉萌個高條順模樣好,脾氣性格都沒的說,直誇余杉是家有仙妻。等後來大傢伙熟悉了,知道了趙曉萌蠢萌的本質,家有仙妻就變成了家有『仙兒』妻。

    東北方言裡頭,連讀兒化音的『仙兒』一般指的是薩滿一脈的大仙,能請神能通靈。後來這詞兒演變了,因這大仙作法的時候又蹦又跳還胡亂言語口吐白沫,『仙兒』就變成了神經質的代指。

    余杉嘆了口氣,琢磨著那句話真沒說錯: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自己這媳婦勁頭一上來,還真夠『仙兒』的。

    余杉虎著臉,說:「知道自己錯了。」

    趙曉萌趕忙點頭:「知道了。」

    「錯哪兒了?」

    趙曉萌委屈的說:「錯在太急躁,不知道悅來酒店是飯店不是賓館。」

    「那你進了酒店裡頭還沒發現?」

    「發現了啊,當時在氣頭上。再加上702里頭沒聲音,我就以為……以為……」

    唉喲!余杉鼻子差點沒氣歪了,點著媳婦的腦門沒好氣的說:「你說說你這小腦袋瓜裡頭都裝的是什麼?」

    「我錯了,老公,你別生氣好不好。」趙曉萌使出慣用招數,抱著余杉胳膊撒潑耍賴。

    余杉喘了會兒粗氣,原本的惱火也沒了,故意沒好臉色的看著媳婦說:「走吧。」

    「哦。」趙曉萌應了一聲就去開車門。

    「往哪兒走呢?你都鬧出那一出了,現在不去好麼?」不容分說,余杉拉著趙曉萌又回了酒店。這一頓飯吃下來,其餘人等該吃吃,該鬧鬧,只有趙曉萌在那兒不好意思的裝鴕鳥,她都恨不得把腦袋塞桌子底下去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到了九點鐘自然而然的就散了場。兩口子一回到家,趙曉萌飛奔著撲在沙發上,小拳頭不停砸靠枕,叫著『丟死人了』、『沒臉見人了』。余杉覺著趙曉萌『仙兒』的有些過了頭,這一晚上都故意虎著臉,然後順理成章的當了一晚上的大爺。

    第二天照常上班,下午的時候小張老師剛剛分了手的女友找上了學校。那姑娘模樣一般,但本事可不一般。一哭二鬧三上吊,該會的招數全都會,還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找領導。張長貴那廝正到處找小張跟余杉的錯處呢,這下子正中他的下懷。

    沒等那女孩走呢,張長貴就在辦公室在所有老師面前把小張老師罵成了人渣。也就是小張老師脾氣好,沒根底。換了是余杉,早一巴掌把張長貴那嘴臉抽飛了。

    不用想也知道,對付完了小張,張長貴這傢伙回頭還得憋壞找余杉的麻煩。余杉琢磨著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下定決心把張長貴的黑材料起出來,等穿到九八年好好對付一下這個人渣。

    余杉平素人緣不錯,隨口問了幾個年長的老師,當年的事兒就大概有了眉目。那跳樓的實習女老師是師範學院畢業,而後九八年五月開始在育才小學實習。張長貴仗著有當時的校長做靠山,一直用工作的事兒誘惑那女老師。

    那女老師是個正經人……就算不正經也看不上當時惡名昭著的張長貴,一直都在抗拒,一度還找校長告了狀。結果張長貴屁事沒有,回過頭來還變本加厲。等到了學生放暑假的第二天,張長貴趁著辦公室沒人就對那女老師動手動腳。女老師性子剛烈,直接從四樓跳了下去。

    知道了大概經過,尤其是時間,余杉心裡有譜了。門那頭的九八年現在才五月二十號,時間上來得及。他只需要在學校放暑假的時候跟緊了,用照相機拍下張長貴耍流氓的過程,這老小子就別想再留在學校了。

    這天下班前,余杉又接到了馬警官的電話。前一天就打過招呼,今天馬警官要勘察音像店的現場。余杉因著昨日之門的事兒心裡打鼓,但還是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一下班,余杉就開車去了音像店。他到的時候,一輛警車早就停在了音像店門口。馬警官跟他的搭檔倆人正靠在警車上吸著煙。

    余杉下了車趕忙打招呼:「馬警官來了,實在太麻煩你們了。」余杉心裡頭琢磨著,這要放在九八年,就自己跟小馬警官的關係,碰見了還用低聲下氣打招呼?估計離的老遠小馬警官就得叫著『余哥』顛顛的跑過來。

    馬警官擺擺手,說:「沒事兒,本來這就是我們的職責。告訴你一聲,喬思失蹤的事兒已經立案了。嘖……」馬警官嘬了下牙花子,皺著眉頭看著余杉說:「我怎麼感覺,咱倆之前見過呢?」

    余杉當時就懵了。老喬告訴他的規則真沒錯,九八年的一丁點變動都能影響到他所處的2015年。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36
019 懸案

    余杉心裡頭琢磨著,咱倆可不是眼熟嘛,九八年那會兒你還管我叫哥呢。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說:「馬警官你真會說笑話,咱倆兩天前剛見過,可不是眼熟嘛。」

    「是這樣嘛?」馬警官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最後放棄了:「想不起來了,總覺著你像是我認識的一個人。這人一過四十,記性就不行了。那咱們先勘察一下現場吧。」

    余杉暗自長出一口氣,麻溜的掏出音像店備用鑰匙開了門。音像店面積不大不小,剛剛過一百平。除了寬敞的大廳,連著後門的走廊邊有個小衛生間,再有就是東北角的小倉庫。進到裡面,整個音像店的情況一目瞭然。

    當先一步的余杉指著音像店的格局三兩句話就介紹了個清楚,而後徑直走到吧檯,拎起椅子放在通往後門的走廊過道,順勢就坐了下來。

    「就這麼大點地方,兩位警官勘察吧,我就不添亂了。」

    馬警官跟那姓趙的年輕警察倆人對視一眼,隨即分散開來東瞅瞅、西看看,有時候會用力踩踩地板,有時候又會敲敲牆面,甚至連承重柱都沒放過。那姓趙的警察繞過余杉,進了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又摸索著走廊牆壁朝昨日之門走去。

    余杉心都揪起來了,正冒冷汗呢,就聽大廳裡的馬警官說:「後門有什麼可看的?人要是從後門走的,早就被監控拍到了。」

    姓趙的警官乾脆摘下帽子當扇子使,嘟囔著說:「嘿,邪門兒了。你說這人能跑哪兒去?」

    馬警官不高興了,訓斥說:「你這不是廢話嘛。要能找著人還用我們幹嘛?別杵那兒礙眼,跟我看看小倉庫。」

    趙警官答應一聲,越過余杉又回了大廳。余杉面不改色,心裡頭狠狠的出了一口長氣。就差一點啊,趙警官的手都快摸上昨日之門了,馬警官不發話余杉就得想轍遮掩過去。要命的是他根本就想不到用什麼藉口去阻止。

    倆警官進了放置音像製品的小倉庫,一通翻找,沒一會兒馬警官在裡頭大聲喊余杉:「這皮箱子一直在這兒嗎?」

    余杉趕忙過去看了一眼,只見一堆雜亂的紙箱子中間有一個帆布旅行箱,個頭還挺大。他撓撓頭,實話實說:「我也沒進過倉庫,更沒見過這箱子……怎麼,有問題?」

    馬警官摸著下巴說:「不好說,我就是覺著這箱子有些不和諧。你瞧啊,紙箱子上或多或少的都粘了灰,放在裡面的旅行箱倒很乾淨。看著像是最近才放進來的。」

    余杉隨口猜測道:「也許是老喬用來進貨的箱子?」

    「那就更說不通了。如果是進貨用的,那這箱子應該放在外面,不該放最裡面啊。」

    余杉點點頭,說:「您這麼一說,還真有點古怪。」

    馬警官沉默了一會兒,對著同伴說:「這只箱子帶回去做個痕跡檢查,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頓了頓,馬警官也不解的說:「奇了怪了,人能去哪兒呢?」

    趙警官思索著,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拉著馬警官到一邊悄悄耳語了幾句。趙警官的聲音很低,但架不住余杉耳朵靈,他的話一絲不漏的聽在了余杉耳朵裡:「我說師傅,人該不會是給碎屍了吧?再用強酸處理,馬桶一沖什麼都不帶剩下的。」

    馬警官皺起了眉頭,再看向余杉的眼神可就不善了。

    余杉哭笑不得,心裡頭埋怨著老喬臨死還坑自己一把。

    倆警察又耳語了一會兒,然後馬警官負責拖住余杉,趙警官轉頭又去了衛生間。過了能有十來分鐘,余杉正擔心趙警官會不會發現門的秘密呢,趙警官回來了,臉上明白無誤的寫著失落。很顯然,他在衛生間一無所獲。

    馬警官看向余杉的目光稍稍溫和了一些,隨即問:「我今天又看了監控,你昨天又來了一趟?」

    余杉腸子都悔青了,感情問題出在這。前腳馬警官打完電話說要勘察現場,後腳自己就著急忙慌的跑到現場,掉個個換位思考,自己是馬警官也得起疑心。余杉暗自責怪自己,真是亂了方寸。當時要是耐心點,等勘察完現場再穿過去,哪兒還有現在這麼多事兒?

    面對馬警官的疑惑,余杉苦笑著說:「您昨天說有什麼暗道之類的,我就上了心,一下班就過來看看有沒有。結果什麼都沒找著。」

    馬警官嚴肅的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嚴格來說你這種行為屬於破壞現場。不過我也能理解,畢竟你的出發點是好的。總之,下不為例。」說完,馬警官背著手不死心的又轉了一圈,皺著眉頭想破了頭也沒琢磨明白好好的大活人是怎麼沒的。後來余杉才知道,趙警官出去那十分鐘,不但把衛生間翻了個底朝天,還四處噴了魯米諾試劑。結果地面上既沒有血跡,衛生間裡也沒有任何可疑的殘留物。

    兩樣都沒有,就排除了這裡是兇殺現場的可能。既然沒有兇殺,那案件就只能當成是一個離奇的、大變活人的失蹤案。這會兒馬警官都有心去找市馬戲團的魔術師問計了。

    「那就先這樣,」馬警官有些鬱悶的說:「我們再去失蹤人家裡一趟,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說完,領著趙警官走了。

    余杉把兩位警官送出門,看著警車離去,站在門口長長的出了口氣。這一關算是過去了。正這時候,手機猛的響了起來,嚇了他一跳。

    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是王律師。王律師?余杉想了一下才記起來這是從老喬手機上抄下來的手機號碼,對方怎麼會給自己打電話。

    疑惑著接通電話,只聽一個略有磁性的女聲問:「您好,請問您是余杉先生嗎?」

    「對,我是余杉。」

    「是這樣,今天下午我收到了我的委託人喬思的定時郵件,按照郵件內容,我的委託人已經正式啟動了遺囑程序。而按照委託人一個月前立下的遺囑,其名下的音像店,在其失蹤、確認失蹤期間以及判定死亡後,音像店的所有權、經營權將歸您所有。」

    雖然王律師剛說到一半的時候余杉就差不到猜到全部內容了,但完整的聽完對方的話,還是讓余杉目瞪口呆。不為別的,他現在的嫌疑還沒擺脫呢,這回好,連作案動機都有了。

    「喂?余先生您還在麼?」

    「我聽著呢。」

    「那您什麼時候有空來一趟青山路卓興律師事務所辦理一下程序?」

    「暫時沒空,以後再說吧。」說完余杉就掛了電話。

    這事兒越來越麻煩了。幾天前他還安安穩穩的當著他的小學體育老師,誰能想到今天就成了警方的懷疑對象?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一清二楚,但他總不能說老喬是去跑到九八年作死了吧?

    余杉是越想腦袋越大,最後有些自暴自棄的想著,乾脆走一步算一步得了。真要是有一天警察把自己逮起來,他就實話實說,怎麼著也不能平白無故受了冤枉。

    拿定主意,余杉鎖了捲簾門,開著車就回了家。他像平常一樣,蒸了米飯,燉上排骨,又把要炒的蒜薹洗淨切好,然後就進了自己的書房。

    點上煙,一邊抽著一邊瀏覽著筆記本網頁,過了一會兒他猛的想起來老喬的記事本。好奇心之下,余杉跑到客廳拿起了隨手放在鞋架抽屜裡的記事本。

    記事本很普通,人造革的封皮,裡面的紙張有些泛黃,看起來老喬用了很長時間。翻開來,一份份的剪報,下方寫著老喬的註解,剪報背面的一頁有時候也會記載一些東西。

    記錄的東西都跟當初的劫案有關,線索卻很凌亂,余杉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劫案跟周志明的關係。於是他放棄了找捷徑,只能從頭開始看起。

    2000年1月7日,中國銀行齊北分行中華路支行派出運鈔車,押送著總計三千萬人民幣的現金前往六公里外的齊北機車製造廠。這三千萬是齊北機車給廠子裡工人的下崗買斷工齡錢。押運車在曙光大街被一輛警車攔截。

    此前,中華路支行曾接到過恐嚇電話,聲稱在支行裡埋設了定時炸彈。警方出動警力進行了排查,最後排除了有炸彈的可能。

    警車上下來一名警察,說剛剛接到報警,恐嚇電話聲稱在運鈔車裡安置了炸彈。因為之前的事兒鬧得人盡皆知,幾名押運員也沒多想,紛紛下車讓該警察上車排查。沒一會兒,押運車裡冒出煙霧,警察探出頭叫所有人分散,說是炸彈要爆炸了。

    隨即,警察鑽進駕駛室,開著押運車往出城口疾馳而去,那輛警車鳴著警笛緊緊跟隨其後。

    現場的押運員等了半個小時,也沒等來爆炸。等他們發現不對的時候,警車跟押運車已經不見了蹤影。出城口有目擊者報告押運車上了齊冰高速公路,警方立刻封鎖了高速公路,並調取了監控錄像,結果運鈔車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不見蹤跡。

    當時作為銀行中層的余萬鴻負責制定運鈔車行進路線,案發後曾被警方審查,雖然沒找到任何證據,但余萬鴻還是受牽連,被上級從原本的崗位上拿下來,丟到了清水衙門養老。

    而喬思的父親當時正好在齊冰高速中間一個出口排查嫌疑車輛,接到命令後沒五分鐘,他與另外一名警察就遭遇了那輛運鈔車。結果喬思的父親不但沒有阻止運鈔車繼續疾馳,還阻撓同伴朝運鈔車開槍射擊。事後余杉的父親被隔離審查,專案組還在其家中搜到了三十萬元來歷不明的巨額現金。喬思的父親在審訊中一言不發,四十八小時之後趁著審訊員疏漏,衝破封鎖跳樓自殺。

    有關這起劫案的調查就一直沒有停止過。不論是走訪調查,還是調取監控錄像,那輛運鈔車再也沒有出現在警方的視野裡。倒是那輛偽裝成警車的捷達,案發的第一時間就在出城公路路邊被找到了。

    久而久之,這案子就成了懸案。而余杉跟喬思兩家人的命運,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轉變的。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