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昨日之門 作者:土土的包子(連載中)

 
Babcorn 2016-11-30 04:08:5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6 31012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25
第236章 點到即止

    余杉一琢磨,好像他這事兒辦的的確有點兒不地道。主意是他出的,攛掇著人家劉煥、那日松來了勁頭,轉過頭余杉沒事兒人一樣拍拍屁股走了,剩下劉煥跟那日松跑前跑後,更可氣的是這都一個多月了,中間余杉愣是一個電話都沒打過。余杉琢磨著,要是易地而處,恐怕自己也得氣得要命。

    錯在自己身上,余杉給足了態度,未語先笑:「哈哈,哎呀煥哥,這事兒是我不對。不過也不能全怪我吧,我這人就是個業餘音樂愛好者,也沒在圈兒裡混過,要我跑這事兒不是不行,關鍵是兩眼一抹黑,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著手。煥哥你就不一樣了,這麼大一腕兒往那兒一戳,圈兒裡人誰見了不賣幾分面子?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對,能者多勞,說的就是煥哥你啊。」

    劉煥樂了:「杉子,你小子少給我戴高帽子!這一個月到處跑的差點沒把我給跑吐了,等都跑完了我跟那日松越琢磨越不對。合著你出完主意就沒事兒了,就累我們哥倆啊。」

    「誒喲,我聽出來了,煥哥你這是打算狠宰我一頓啊。」

    「一頓?開玩笑,不連吃一個月我這心理就沒法平衡。」

    「得,那就連吃一個月,每天不帶重樣的。」

    劉煥說:「差點忘了杉子你是資本家了,好像連吃一個月也吃不窮你。得,怨氣先攢著,見了面咱們再算賬。」

    余杉聽出了劉煥言外之意,於是問:「煥哥,聽你這麼說,近期是要來齊北?」

    「你還真猜著了,我明兒一早的飛機,禮拜天下午還得回京城。公司手續都跑下來了,現在是……」

    「我明白,回頭煥哥你把賬戶給我,我叫人把錢轉過去。」

    「你少來!這麼一大攤子事兒等著你呢,你小子又想躲清閒?」

    余杉說:「還有什麼事兒啊?」

    「又跟我裝糊塗不是?我問你,舞台是不是得佈置?導演、節目組是不是得找靠譜的?廣電那邊是不是得跑手續?最關鍵的是那些學員從哪兒找?」

    余杉笑著說:「煥哥,這些我都摻和不上啊。煥哥你是音樂圈的,跟影視圈的也不遠,總有幾個朋友吧?找朋友幫幫忙,推薦個導演,再讓導演籌措劇組不就完了?學員這事兒根本不用愁,咱們第一期就找那些唱歌不錯還沒成名的來做學員,能有機會上電視增加曝光率,這些學員倒貼錢都樂意。至於廣電的手續,還得靠煥哥你的人脈。」

    電話那頭的劉煥一聽余杉一推二六五,立馬就要急。

    余杉馬上說:「不過我也不能光看著,什麼都不干。」想了想說:「回頭我寫個詳細的策劃書,再給你推薦一批優質學員怎麼樣?」

    劉煥也知道余杉能做的有限,於是說:「這還像一句人話。得,不多說了,明兒早晨九點半,別忘了去機場接我。」

    又打趣了幾句,兩人就掛了電話。第二天一早,余杉早早的就去了機場,接了劉煥立馬驅車去了齊北最具特色的燒烤店。余杉捨得花錢,早早的包了場,也不容劉煥數落,徑直讓陪同的張銘晟不停的灌酒,三杯酒下肚直接把劉煥的嘴給堵上了。

    席間余杉小意逢迎,那個慇勤勁就甭提了,弄得劉煥幾次話到嘴邊的牢騷都沒法說出口。吃完飯,余杉帶著劉煥去了酒店,就在套件裡認真的跟劉煥研究策劃書。

    按照余杉的計畫,在籌措節目的同時,相關的冠名、贊助費、播出電視台就得談妥,他完全照搬了後來的製播分離。九八年這會兒也有製播分離,可僅限於影視劇,沒人試過綜藝節目也用這一套。現如今各個電視台播出的都是自己製作的綜藝節目,在這種情況下怎麼說服電視台購買節目是個問題。

    對此余杉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指望劉煥的人脈從中起到作用。

    另外一個問題是怎麼忽悠到贊助費,人家贊助商也不是傻子,你說劉煥要開演唱會,人家出贊助費做廣告絕對不含糊,因為贊助商知道劉煥在音樂界的份量;可你說劉煥不去唱歌,跑去當什麼導師,這事兒導師挺新鮮,可此前沒有先例啊,誰也不知道節目播出能有多少收視率。這種情況下給不給贊助費?給多少?這都是個問題。

    余杉本身對這個節目有著充足的信心,既然好聲音可以在一五年的時候依舊霸屏,那沒有理由在娛樂節目乏味的九八年遭遇滑鐵盧。

    而好聲音這節目之所以深入人心,首先節目本身具有選秀性質,提高了民眾參與度。還記得第一季的時候,齊北有兩個歌手登上了舞台,一個模樣嚇壞小朋友,另一個自己作死把自個兒弄進了戒毒所。饒是如此,此後的一年齊北人茶餘飯後依舊會提起這倆登上好聲音舞台的歌手。

    比如:「莫莫你知道不?就是上好聲音那個。他媽是我媳婦她們學校老師,以前就住龍沙那一片。」

    再比如:「吸進去那個我認識,那小子以前就有點那個,當初跟他喝酒就覺著那小子看我的眼神不對。」

    齊北如此,其他各地估計也是如此。參與度有了,再加上節目構成新鮮,火上幾年絕對沒問題。余杉沒指望著賺錢,再說他也不缺錢,於是他給節目第一季的定位是保本。

    一定要選最好的電視台,央視是甭指望了,店大欺客,其他的魔都、芒果、中國藍都可以考慮。只要電視台感興趣,價格可以慢慢談,實在不行就賭收視率。確定了播出平台之後,再拿著合同去挨家跟贊助商談贊助,不行也賭收視率。

    節目的大方向確定之後,余杉又跟劉煥死扣節目構成。倆人吃喝全在酒店,兩天時間裡除了上廁所,否則余杉根本別想離開劉煥的視線。等節目構成好不容易讓劉煥滿意了,余杉鬆口氣之餘,這才把早就準備好的名單遞給了劉煥。

    劉煥一瞧那一行行的名字、信息,打趣著說:「杉子,你這是早有準備啊。」

    「我要是再不出力,估計煥哥你就得撂挑子了。」

    「我瞧瞧啊……嚯,連港台的都有?楊坤、李建、沙寶亮、范瑋琪……嘶,杉子你門路挺廣啊,這上面好些個人我都沒聽說過。你從哪兒知道的這些人?」

    余杉胡謅道:「誰還沒幾個朋友了?」

    劉煥也沒細問,掃完名單,點點頭說:「成,這上面大致的信息都有,回頭等節目組籌備完,就讓人著手聯繫。誒?杉子,你是不是忘了一個人?」

    余杉笑著說:「徐惠?煥哥,這還用我推薦麼?徐惠現在是你的得意弟子,參不參加得你說了算啊。」

    劉煥指了指余杉,笑著搖頭:「我算看出來了,你小子是能偷懶就偷懶啊。那我要是不讓徐惠參加呢?」

    「可以啊,我都說了,你學生你說了算。」

    劉煥想了想說:「你就是嘴上說的好聽。我要真不讓徐惠參加,你小子背後指不定怎麼數落我呢。張愛玲說得對,出名要趁早。杉子,你也有好些日子沒見小惠了吧?」

    余杉點點頭。他跟徐惠平素倒是總電話聯繫,可徐惠那姑娘的性子就是那樣,覺著花著余杉的錢心裡不踏實,哪怕有千言萬語,也總是三言兩語就掛斷電話。而且在電話裡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余杉也是想著有劉煥照顧,再加上最近發生的事兒一樁接一樁,這才沒深問。

    劉煥神秘兮兮的笑著說:「我跟你說,小惠現在可不得了啊。她這水平要是參加今年的青歌賽,冠軍不敢說,前三絕對沒問題。而且是專業組!」

    余杉對九八年這一屆的青歌賽沒多少瞭解,倒是兩千年那一屆,通俗組冠軍是譚晶,亞軍則是薩頂頂。既然劉煥說徐惠能在九八屆青歌賽拿前三,想來這兩個多月水平一定突飛猛進了不少吧?

    眼前自然而然的浮現出徐惠淺笑的樣子,猶如春天裡的野百合,素雅而悄然的綻放,偶然間的一瞥卻又讓人刻骨銘心的驚豔。

    余杉抿了一口茶水,掩飾著不經意間的走神。但這一切卻怎能瞞過過來人劉煥?

    劉煥瞥了一眼余杉,思索了下說:「杉子,一直沒問你,你到底成沒成家?」

    「早成家了啊。」余杉理所當然的回答。

    劉煥搖頭說:「不對。打從認識你到現在,也沒聽你說過老婆孩子,連張照片都沒見著。你是不是結完又離了?」

    余杉啞然。他現在孑然一身,還真不好向劉煥解釋。他總不能說,他的確成家了,不過是在另一條時間線的一五年吧?

    余杉的沉默讓劉煥會錯了意,他勸說道:「不管怎麼樣,可能你有難言之隱,但我看得出來,杉子你現在肯定是光棍。過去的事兒就讓他過去,你再怎麼糾結也不可能改變結果。這人啊,還得往前看。我最近忙著跑公司手續,也就見了小惠兩、三次。每一次,沒兩句話,小惠總能提到你。連我都瞧出來小惠對你有意思了,我就不信杉子你感覺不出來。」

    余杉乾笑一聲,不知怎麼接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作為成年人的余杉明白一個道理,欣賞歸欣賞,並不是一定要將所有的美好都收入囊中。那太過自私,也太過不負責。

    他曾經反思過他與徐惠之間的關係。或許有愛慕,因為徐惠這樣的女孩與余杉年少夢想中的女孩如出一轍。而那份愛慕或許僅僅是出於曾經的遺憾。很多時候,夢想這東西就放在夢中好了,也許真實現了未必會如人所願。

    「煥哥,你這是打算亂點鴛鴦譜?」

    「亂不亂點你自個兒心裡明白。得,點到即止,你自個兒琢磨去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25
第237章 間諜

    週五。

    男人緊了緊棉衣,推開車門下了車。他將連在棉衣上的帽子扣在頭上,繫上帶子,三兩步越過三菱吉普,處在了倒車鏡的死角。三菱吉普的後風擋上結了霜,即便車內的人扭正了倒車鏡也無法觀察到他。

    一陣北風吹過,吹散牌匾上的積雪,飄零著席捲過來,順著帽子與臉部的縫隙鑽進圓領毛衣中,讓他不禁打了個冷顫。他抬頭看了看牌匾下方結著的冰凌,與那冬日裡不溫不火的日頭,眯著眼睛開始懷念麗貝島的沙灘與陽光。一週前他還在溫暖的赤道過著半隱居的生活,每天會有一半的時間在那艘白色的漁船上度過,其他的時間要麼躺在沙灘椅上曬太陽,要麼就是跟自己那旁遮普結實的妻子吵架。

    生活不就是這樣麼?他對此從沒感到厭倦,如果可能,他很樂意一輩子就待在島上,直到身體發霉、腐朽。但該死的金融危機毀了一切,他手中的泰銖在急劇貶值,有時候他都懷疑今天能買到兩公斤牛肉的泰銖,到了明天早晨能不能買得起同樣重量的雞蛋。

    是的,就像泰國那個混亂,在安逸中腐朽的國家一樣,他遇到了中年危機。他不記得是誰過這麼一句話,錢永遠都不嫌多。在此之前他對那句話嗤之以鼻,但現在他不得不重視起來。他已經四十三歲,妻子依舊很年輕,膝下還有兩個瘋長的孩子。

    如果僅僅是自己也就罷了,但他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如同島上其他孩子那樣,長大後要麼去了大城市的建築工地,要麼風吹日曬當一輩子的漁民。他們必須接受最好的教育,體弱的妻子也需要最好的醫療,而能提供這一切的只有金錢。

    於是,當十天前喬伊那個吝嗇鬼聯繫上他的時候,僅僅考慮了一天,他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四天天后,他到了曼谷,乘上了去往東京的班機。像往常一樣,在喬伊那兒拿到了僱主信息,他又轉乘全日空進入了中國,三天前又到了齊北這座三線城。

    作為一名不受法律保護的間諜,儘管懶散了幾年,可他進入狀態很快。雖然體力上不比從前,但他依舊保持著應有的心與謹慎。在確認了僱主本人之後,他悄然跟蹤了僱主兩天。僱主的行程很簡單,兩天時間裡只出了兩次門。一次是去醫院,另一次則去了一趟酒店,在他看來僱主絕對是個無趣的人,完全不懂得享受生活。

    當然,他熟悉齊北,曾經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齊北待上一陣,根據他的瞭解,齊北的冬天無趣的緊,於是齊北人也很無趣,似乎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打麻將。他不喜歡這種無聊的娛樂活動,四個人擠在狹的空間裡,互相噴吐著尼古丁,最終僅僅為了將對方口袋裡那兒錢揣進自己的口袋。這完全是在浪費生命!

    僅僅兩次跟蹤,讓他發現了有意思的一件事。儘管沒有任何證據,他也沒有任何發現,但他本能的感覺到似乎有人在跟蹤僱主。

    那些人很高明,跟蹤的過程中不斷的交替掩護,但落在他的眼裡依舊蹩腳的緊。第二天跟蹤結束之後,他開始制定計畫——在不驚動僱主的情況下襬脫那些蹩腳的跟蹤者。

    於是他在跟蹤者的盲區裡偷偷上了僱主的車,趕在預定位置結束了談話,然後那一對接受僱傭的情侶又故意乘上了僱主的車。他緊了緊帽子,心裡在偷笑。那些跟蹤者這會兒肯定在絞盡腦汁,思索著自己究竟是蓄意而為,還是如同那對情侶一樣,僅僅是僱主同情心作祟搭乘的過客。

    當然,今天之後他再也不會穿身上這套衣服,也不會再裹著那些讓自己看起來很臃腫的海綿,更不會以現在的形象出現。

    他瞥見了前方兩個年輕人笑著,朝路邊的一家飯店走去。於是他加快了腳步,趁著兩個年輕人拉開玻璃門,挑開棉簾,藉著玻璃門的反光瞥了一眼。然後他眯起了眼睛,二十幾米的身後,多了一個穿著藍色羽絨服的傢伙。

    「抓到你了,蹩腳的笨蛋。」他微笑著嘟囔了一聲,繼續若無其事的超前走去。兩百米外的街角是一家水果店,水果店的南面與東面都有門,從東門穿過就會進到巷子裡,除非身後的傢伙不惜暴露,否則這二十幾米的距離就是天塹。

    就如同他預想的那樣,跟蹤者對這裡的地理並不熟悉。瞥見他在買蘋果之後,裝作若無其事的了根香菸,看起來像是在等人。他趁著跟蹤者轉頭的光景,拎著蘋果迅速穿過東門,進到了巷子裡。他甚至不需要奔跑,不緊不慢的鑽進樓道里,站在一樓與二樓的樓梯口,然後拿出一隻蘋果,擦拭了之後大口的吃完。換了身衣服,等他再出來的時候,跟蹤者已經消失無蹤,或許放棄了,或許追到了別的什麼地方。

    二十分鐘之後,他從公交車上走下來,看著跟幾年前相比沒什麼變化的街景,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那家修車店。他過了橫道,進到地面滿是油污的修車店裡,然後一言不發的看著穿著嘉實多潤滑油棉衣的店主調試著發動機。

    過了幾分鐘,店主一邊用毛巾擦著手一邊:「這車有年頭了,發動機裡積碳太多,所以低速擋會發抖。另外剎車片都快磨沒了,沒出事都算命大。」

    店主身旁的學徒答應著,這時候店主似乎感覺到背後有人擋住了陽光,轉頭看了一眼,頓時高興起來:「哎呀,格日勒圖大哥,你咋來了?」

    格日勒圖笑著用牧區特有的生硬普通話:「咋了,不歡迎?」

    「啥呢?不歡迎誰也不能不歡迎大哥你啊。趕緊進來,門口有風。」把格日勒圖讓到裡間,店主:「那啥,我先洗把手。這一天造的,快沒人樣了。」店主笑著出去,嚷嚷著:「周,你早回家吧,今天不干了。」

    學徒答應一聲,很快就走了。沒一會兒,店主洗乾淨了手,臉上帶著熱情洋溢的笑容回到了裡間。那裡間依舊很簡陋,刷了石灰的牆壁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牆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零件與工具,地上一張破舊的摺疊床,還有一口東北特有的、放在炕頭的箱子。

    店主熱情的抓住格日勒圖的手,搖晃了幾下:「大哥,你這幾年跑哪兒去了?上次咱倆見面還是四年前,你這一走沒影了,也沒個音訊。」

    格日勒圖:「做生意嘛,天南地北的走,在哪兒落腳也沒個准數。保國,你這幾年沒啥變化啊。」

    「我就這樣了,能有啥變化?」

    「媳婦、孩子咋樣?」

    「別提了,老娘們更年期似的,一特麼回家就跟我吵。我那兒子更不省心,這都上初中了,別的沒學會,沒半年帶回來個姑娘。哎呀臥槽,你手這特麼隨了誰?」

    格日勒圖哈哈大笑:「那多好,不定你能早抱孫子呢。」

    保國撓著頭笑笑,轉而:「大哥,你這次能待多久?」

    格日勒圖:「不好。我這次過來跟人合夥收糧食,今年苞米價太高,看看有沒有利吧。也許一個禮拜就走,也許能待到明年開春。」

    保國皺了皺眉頭:「今年發大水,老多地方都絕產了,我認識好幾個糧販子,今年全都賠了本。」

    「我的事兒你就甭管了,賺不著大錢,糊個口、餓不死總能辦到。」

    保國頭,:「哥,要不這回你上我家住去得了。我把平房賣了,在大華廠買了個三樓。」

    格日勒圖擺擺手:「拉倒吧,你那房子多兩室。總不能你跟老婆孩子擠一張床,我自己住一個屋吧?不方便。我還是住原來的地方得了。」

    保國沒強求,頭:「那行。你那房子我隔三差五就過去收拾收拾,不過現在估計自來水管得凍了,就算生爐子也得烤個幾天。沒水能行麼?」

    「院裡不是有口井麼?」格日勒圖:「我老哥兒一個又不開火,能燒水洗把臉就行。」

    保國應承下來,起身打開箱子,從中翻出個鐵盒,拿出兩把鑰匙,遞給格日勒圖:「大哥,這是房子鑰匙。今年雨大,鎖頭鏽死了,我給換了新的。這把是車鑰匙,你那車啥毛病沒有,十月份剛換的機油。」

    格日勒圖接過去,徑直起了身:「行,我也不跟你客氣。那我先走了。」

    「別啊,晚上一起吃個飯,怎麼著也得接個風。」

    格日勒圖搖頭:「改天吧。我這坐了一宿的火車,渾身都散架子了,先歇一天再。」

    跟依依不捨的張保國告了別,格日勒圖開著那輛有年頭的桑塔納離開了修車店。不過十分鐘,他把桑塔納停在胡同裡,鎖了車,開鎖進了院子。四年過去了,這房子一如往昔,院子裡連雜草都沒有。保國沒謊,他的確隔三差五總過來拾掇。

    格日勒圖開門進了房子裡,呵著手進到了北面的廚房。他從包裡掏出一把摺疊匕首,心撬開地面上的瓷磚,移開下面的木板,用手拂去灰塵,然後拎出了藏在裡面的箱子。箱子打開,第一層放置著兩疊人民幣,一些護照,兩張身份證。

    他挑選了一下,拿出其中一張身份證。那張身份證上赫然有著他本人的黑白照片,民族寫著蒙古族,姓名則是脫裡‧格日勒圖。


第238章 朋友別動

    格日勒圖收好證件,翻開箱子的第二層,裡面靜靜的躺著一把被塑料包裹起來、嵌入墨色海綿中的馬卡洛夫手槍。手槍的旁邊是兩個彈夾,以及大半盒子彈。

    他抄起手槍,拆開用橡皮筋捆好的塑料布,露出幽藍的手槍。他拎著手槍坐到炕頭,眼睛看似茫然的瞧著窗外,手上卻極其精準的將馬卡洛夫手槍拆解成一個個零件。然後找了塊鹿皮開始擦拭,一點點,一塊塊,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擦拭過後又開始給槍械上保養油。

    二十分鐘之後,他將馬卡洛夫手槍重新組裝起來,拉動上膛,雙手持槍瞄準那台老舊的黑白電視機,半晌之後扣動扳機,咔噠一聲。格日勒圖呼出一口氣,放下手槍,開始檢查彈夾的彈簧。檢查的結果讓格日勒圖滿意,箱子的密閉性很好,彈簧依舊保持著四年前他離開時的彈性狀態。

    掀開火炕上的炕席,格日勒圖將手槍藏在炕頭上方的凹陷。那預留下來的凹陷大小合適,恰好能放下手槍,是格日勒圖四年前留下來的。他脫掉棉衣,只穿著毛衣,去到院子的倉房裡拿了斧頭與木塊,就在當院中掄起斧子開始劈木頭。

    斧頭高高舉起重重落下,伴隨著咔嚓聲,木屑翻飛。格日勒圖開始像從前一樣在腦海裡做功課,預先抵達的兩天時間裡足夠讓他調查到很多有用的東西。僱主名叫余杉,說一口普通話,有些許齊北口音,難以判斷具體是那裡人,年齡在三十三到三十七之間,明面上簡直就是個居家男人。每天的作息很簡單,要麼出現在依舊安置在酒店的樂果集團,要麼就是去醫院。

    僱主很有錢,是樂果集團的真正老闆。有意思的是僱主沒去住什麼豪華公寓或者別墅,而是選擇住在了廠房大院裡。大院裡除了僱主本人以及兩個親近的手下,還有著十幾個年輕力壯的傢伙。格日勒圖能瞧出來那些人身體素質都很不錯,但身上又沒有軍人的味道,看起來更像是打手。

    十幾天前,僱主在醫院遭到了綁架。有趣的是,綁架案不過一天的時間就告破。在全城警察四處尋找僱主下落的時候,僱主卻自己解決了問題。

    格日勒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咬著牙繼續劈木頭。如果是在後半夜還好說,晴天白日的,還是在清醒狀態,得有多愚蠢劫匪會一氧化碳中毒?在格日勒圖看來,這裡面肯定別有隱情。

    格日勒圖琢磨著,或許找時間應該問清楚真相。但肯定不是現在,因為他還沒有考慮清楚要不要接受僱用——他可不想因為錢而死在這座北方小城裡。

    丟下斧頭,格日勒圖雙手攏起一堆碎木,夾在腋下進到屋裡。掀開爐子,底下先放了一層乾草,又鋪上一層木頭,最後又放進去一撮子煤塊,蓋好之後打開側面的通風口,用打火機點燃,沒一會兒爐子裡就燃起了熊熊火焰。

    屋子裡實在太冷了,格日勒圖乾脆從臥室拿了板凳,就坐在了爐子前,一邊看著爐火發呆,一邊思考著。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首先得確定僱主得罪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傢伙。

    週六。

    格日勒圖很早就開著車停在了曙光大街,車子側對著的胡同口,就是僱主每天進出的必經之路。格日勒圖在旁邊的早餐店買了幾個包子,回到車裡一邊吃著,一邊默默等待。比他預計的要早了一些,那輛三菱吉普早早的就出現在了胡同口。格日勒圖放下沒吃完的包子,駕駛著汽車,小心的綴在其後。

    他跟著余杉去了一趟機場,然後親眼瞧見余杉接上了一個微胖的傢伙又往回返。直到目送兩人進了飯店,格日勒圖才反應過來,那微胖的傢伙好像是個歌星。

    在飯店附近等待的時候,格日勒圖又發現了那些跟蹤者。雖然對方已經很小心,但格日勒圖依舊一眼就瞧了出來。過了一陣,跟蹤者車子的副駕駛門打開,一個年輕人叼著點燃的香菸走了下來,讓格日勒圖篤信了自己的判斷——那年輕人正是昨天被格日勒圖在水果店甩掉的傢伙。

    他在車子裡放下望遠鏡,得意的笑著,嘟囔了一嘴:「找到你了!這回該換我抓你了,小朋友!」

    下午一點,僱主領著醉醺醺的歌星去了酒店。格日勒圖跟著跟蹤者的車輛也停在了酒店附近。長期的間諜生涯,讓格日勒圖對跟蹤與反跟蹤有著敏銳的直覺。跟蹤絕對不是個好差事,你必須始終保持注意力,用意志對抗疲勞與無聊,專注的盯著目標。

    生活中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意外,也許你僅僅打了個哈欠,就這兩秒鐘的時間目標就會消失在你的視線裡。無聊、專注,會加速人體的疲勞。格日勒圖很清楚人體的極限,所以他不認為這些人會始終跟著僱主。也許要不了多久,這些疲憊的新手就會匆匆下班,換上另一批跟蹤者。

    而那時就是格日勒圖的機會。

    一直到天色將黑,僱主始終待在酒店裡沒出來,格日勒圖保持著專注的注意力,他看到前一天跟蹤自己的傢伙抽菸越來越頻繁。間隔從之前的大概四十分鐘,到現在已經變成了二十分鐘左右。格日勒圖意識到,也許不用多久這些跟蹤者就會換崗。

    就像他預想的那樣,十五分鐘之後,一輛黑色豐田停在了那輛車不遠處,然後那輛尼桑發動汽車,打了左轉向燈開上了路。

    格日勒圖小心的跟了上去,他的車行駛在最右側車道上,距離尼桑大概三十米左右。前方還有一輛212做掩護。選擇右側,是因為駕駛位在左側,駕駛員總會習慣性的看中央倒視鏡與左側倒視鏡,除非右轉、並道,人們極少看右側倒視鏡。

    三十米是個安全的距離,加上有前面吉普車做掩護,從右倒視鏡看過去,只能隱約的看到格日勒圖那輛破桑塔納的側面輪廓。

    或許是因為下班的緣故,尼桑裡的跟蹤者按部就班的做著反跟蹤活動,時而加速,時而加速,會突然轉彎。但這一切難不倒格日勒圖,經驗豐富的他始終跟在尼桑後面。

    尼桑開到了百貨大樓停車場,熄火之後,兩名跟蹤者下了車,進了百貨大樓。格日勒圖皺了皺眉,他意識到這些菜鳥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百貨大樓一共五個門,裡面熙熙攘攘人很多。那兩個菜鳥可以從容的更換衣服,然後改頭換面從另外的出口離開。

    格日勒圖思索了一陣,在腦海裡構建附近的地圖。百貨大樓在這一側有兩個門,南面一個,西面兩個。東、南三個門對著的都是市中心主幹道,西面兩個門對著的是一條小吃街。依照經驗判斷,小吃街的出口無疑更方便擺脫追蹤。於是格日勒圖毫不猶豫的把車開到了小吃街,停在路面默默等待。

    幾分鐘之後,格日勒圖在百貨大樓的進出口發現了那名跟蹤者。雖然改頭換面,雖然換了一套衣服,可格日勒圖依舊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傢伙走路的姿勢已經刻進了他的腦海裡。

    格日勒圖鬆了口氣,他沒輕舉妄動,眼瞅著那傢伙在麵館裡吃了碗麵,而後繞到附近小區裡,騎著一輛摩托車出來。

    格日勒圖不敢跟的太近,加大了安全距離。他一路跟著那傢伙過了齊北大學,陡然折向北,最終進了北一路乳品廠附近的一家三層樓小賓館。

    桑塔納裡的格日勒圖眯著眼睛,他不知道這裡究竟是跟蹤者的安全屋,還是僅僅是那傢伙的落腳點。他沒輕舉妄動,一直在外面等待。天色越來越黑,路燈亮起。在他將耐心徹底消耗一空之前,從賓館出來的一個身影讓他陡然精神了起來。

    黑色的呢子大衣,黑色的皮手套,身材勻稱,但說不上高。走路很有節奏,幾乎每一步都保持著七十五公分的距離。雖然沒看到臉,但格日勒圖已經嗅到了熟悉的氣息。

    格日勒圖看了下時間,十一點過五分。這個時間,又是在北一街這樣偏僻的背街,街面上已經沒了行人。格日勒圖輕輕打開車門,從懷中掏出手槍,叩開扳機又將其放進上衣口袋裡。下了車,格日勒圖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他儘量避開路面上的積雪,只踩在實成的路面,而且還要躲在陰影裡。凜冽的北風一陣陣的襲來,從袖口與領口灌入,冰冷刺骨,他的心卻興奮無比。

    距離已經縮短到了十米,格日勒圖的步調開始變得跟前面的傢伙一模一樣,甚至幾乎同時落下腳步。但這種狀況並沒保持多久,避無可避的積雪路面,讓格日勒圖發出的輕輕的一聲嘎吱。前面的傢伙略微轉動了下腦袋,隨即繼續若無其事的朝前走去。

    格日勒圖知道,他已經暴露了。繼續前行二十米,前面的傢伙陡然鑽進了左面的巷口,格日勒圖眯著眼睛,掏出了兜裡的手槍。

    他放慢了腳步,一步步靠近巷口。雖然巷子裡一片靜謐,但格日勒圖知道,那傢伙一定藏了起來,等著伏擊自己。

    他沒法確定對方手持什麼樣的武器,於是貼在了巷口的牆壁上,深呼吸,然後用純屬的俄語說:「我想我們應該談談。」說話的同時,格日勒圖悄然後退了幾步。

    巷子裡靜謐一片,沒有任何回應。然而下一秒,一個人影陡然躥出來,手中高舉著的匕首在路燈反射下泛著寒光。

    格日勒圖得意的笑著,將槍口對準那人:「朋友,別動!讓我看看……哈!瑪拉伊爾‧西克圖!我就知道是你這個撈過界的混蛋!」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12-13 06:4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25
第239章 條件

    「尤拉耶夫?怎麼是你?」西克圖被嚇了一跳,他高舉著雙手,右腳尖卻悄然探入了地面的積雪

    「別亂動!」格日勒圖微笑著警告道,目光瞥了一眼對方的腳尖,西克圖立刻倒退了一步,目光又觸及那把匕,於是西克圖連匕也丟掉。格日勒圖打量著西克圖,一別七年,西克圖幾乎沒什麼變化。三七分的短,瘦長的臉型,一雙小眼睛總會閃爍出狡黠的光芒。單從外貌上,根本瞧不出他的真實國籍。

    西克圖依舊規矩的高舉著雙手,看著格日勒圖喪氣的說:「你怎麼找到我的?」

    「怎麼找到你的?遠在幾百公里外就能嗅到你身上的血腥味,還真符合你的代號:遠東劊子手。我來聞聞,」格日勒圖嗅了嗅,然後說:「嗯,你最近又把誰幹掉了吧?」

    西克圖知道今天逃不掉了,乾脆的說:「老實說,你到底想怎麼樣?要動手就快點。」

    「哈,你一定嚇壞了!」格日勒圖得意的說完,嘆了口氣又說:「放心,祖國七年前就崩潰了,所以我不會殺你。」

    西克圖鬆了口氣:「這算是好消息?」

    然而他話音剛落,格日勒圖猛的一腳踹過來,踹在其毫無防備的腹部,西克圖立刻悶哼一聲趴在了地上。

    「不過咱們倆之間的事兒還沒完,這一腳就當做是利息了。」

    西克圖哼哼唧唧的從地上爬起來,拍打著身上沾著的積雪,苦笑著說:「你可真記仇。」

    「我記仇?你偷走了經費,還嫁禍在我身上。如果不是我反應快,阿列克謝那傢伙一定會要了我的命。」

    西克圖攤了攤手:「我們只是棲息在大樹上的鳥兒,大樹倒塌,我們總不能跟著大樹一起完蛋。我曾經一次次的對祖國抱有幻想,可又一次次的破滅。尤拉耶夫,現在我們都一樣,都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西克圖的話似乎勾起了格日勒圖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但僅僅過了一秒他就舒展開了眉頭,衝著西克圖擺了擺槍口:「走吧,我們好好敘敘舊。」

    「敘舊的話,是不是把槍收起來。」

    「這個建議對別人也許有用,但你例外……我還想瞧見明早的太陽。」

    「你太緊張了,尤拉耶夫。」

    「我這是小心。」

    勸說無果,西克圖認命了。他轉過身,依舊雙手抱頭,朝著前方走去。不遠處停著一輛白色捷達,西克圖緩慢的從口袋裡掏出鑰匙,以保證身後的格日勒圖看清楚他的每一個動作。

    打開車門後,西克圖坐進了駕駛位,格日勒圖隨後坐進了右邊的後排座椅。格日勒圖將拿著馬卡洛夫手槍的右手搭在左臂上,槍口透過座椅間的縫隙,依舊對著西克圖的身體。

    「聊聊吧,大名鼎鼎的遠東劊子手怎麼會出現在鳥不拉屎的齊北?」格日勒圖問。

    「是工作,老朋友,我得養家餬口。」

    「那就談談你的工作。」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好奇。」格日勒圖說:「說說看,到底是什麼工作。」

    西克圖緩慢的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香菸,自顧自的點上,噴雲吐霧的同時,說:「一個有錢人僱請我給他的手下進行培訓。」

    「培訓什麼?」

    「一些簡單的小把戲。跟蹤、反跟蹤。」

    格日勒圖思索了下,覺著這是實話。之前的那些跟蹤者過於教條,而且很青澀,可以很明顯的看出那些傢伙是新手。他繼續逼問:「得了,你做的可不止這些把?」

    「沒了,就這麼簡單。」

    哼了一聲,格日勒圖說:「說說十天前那起綁架案吧。」

    西克圖一副見了鬼的神情,扭頭愕然的看著格日勒圖:「你是怎麼知道的?瑪德!你究竟在齊北待了多久?」

    格日勒圖微笑著沒說話。

    西克圖懊惱了一陣,然後說:「那案子我的確幫了些忙。」

    格日勒圖迅給出了個答案:「用的是****?」

    西克圖無語的看了他一眼:「沒錯。」

    「讓我想想——」格日勒圖思索了下說:「——你的僱主很有趣。我想他僱傭你培訓那些菜鳥,就是為了跟蹤你救的那人吧?一面跟蹤監視,一面又要伸出援手。你不覺得很奇怪麼?」

    「這我可管不著,我只負責拿錢辦事。至於僱主的想法,只有老天才知道。」

    格日勒圖點點頭:「你見過僱主麼?」

    「沒有,」西克圖搖頭說:「只通過一次電話,至於是不是僱主本人我可不知道……恩?」他陡然瞪大了眼睛:「老朋友,你在追查這件事?難道你被余杉僱傭了?」

    「誰知道呢?」格日勒圖沒正面回答,手中的手槍,讓他掌握了談話的主動權:「你在齊北待了很久吧?」

    「三個月。」

    「剛才去做什麼?」

    「領取我的報酬。屬於我的工作已經完成,如果沒碰到你,我現在應該在火車站。」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距離車還有四十分鐘。」

    「最後一個問題,」格日勒圖臉色變得嚴肅起來:「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西克圖嘆了口氣,好半天才說:「瑪莎快不行了。」

    「她怎麼了?」

    「艾滋綜合徵。」

    格日勒圖開始沉默。每一隻燕子都有自己的宿命,那宿命大多不怎麼美好。回想起從前的種種,格日勒圖嘟囔著說:「瑪莎是個好姑娘,她不該這樣死去。」

    西克圖感嘆著說:「誰說不是呢?」過了會兒,他從兜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中控台上,說:「這是這次的報酬,如果我死了,記得把錢交給她。」

    格日勒圖說:「還是你自己交給她吧。」

    「你不殺我了?」

    「我改主意了。不過你得誓這輩子都別回來,也別把我的事兒透露給任何人——包括瑪莎。」

    「行,我誓。」

    格日勒圖將整個身體靠在椅背上,似乎在體會著對方誓言裡的真誠,然後他現這很無聊。想從一個訓練有素的特工語氣裡聽到真誠,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從他們接受培訓的那天起,真誠這個單詞就從字典裡消失無蹤。良久,他緩慢的說:「走吧,我送你去火車站。」

    ………………………………

    週一。

    余杉在傍晚的時候接到了一個來電,號碼顯示的是本地座機。

    「喂?」

    剛一接聽,對方就用低沉的語氣說:「我想我們需要另外一次面談。給你一個小時,我們在國脈大廈見。」

    余杉聽出來對方的聲音是那個間諜,當即說:「沒問題,可是我去哪兒找你?」

    「不用你找我,我會去找你。」說完,格日勒圖就迅的掛斷了電話。

    余杉的時間很充裕,他用了十五分鐘時間收拾一新,然後下樓,開著車上了道。曙光大街距離國脈很遠,他開了將近半個鐘頭才到地方。停好車之後,他又在車裡等了片刻,然後在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八分鐘的時候下了車,昂走進了國脈大廈。

    這地方他很熟,週日招待劉煥就在這裡。穿過專門,余杉張望了下,然後一眼就瞧見了格日勒圖。衣著普通,身材普通,相貌普通,但那雙眼睛卻如同刀子一般的銳利。格日勒圖直視著余杉,然後轉身走向樓梯間。

    為了讓余杉跟上來,期間格日勒圖還回頭瞧了余杉一眼。

    被刀子一般的目光盯著絕對不是什麼享受,余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不舒服,邁步跟了過去。兩人一前一後進到樓梯間,然後前面的格日勒圖開始加,余杉也跟著加快腳步。兩人上到三樓,格日勒圖出了樓梯間,又換乘了電梯。

    余杉跟著格日勒圖進到電梯裡,張口剛要說話,卻見格日勒圖在唇間豎起了食指。余杉咬了咬嘴唇,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電梯一直上到頂樓,格日勒圖掏出一把本屬於保潔的鑰匙,打開本雜物間,拉著余杉進去後,反手關了門。他一邊示意余杉不要說話,一邊從包裡掏出一個如同廊裡夾頭的夾板,繞著余杉四下緩慢移動,好似在尋找什麼。

    過了一會兒,格日勒圖收起那東西,開口說:「現在乾淨了。時間有限,我就長話短說了。你十幾天前遭遇了綁架,在綁匪下毒手之前,有人幫了你。對方用了一種氣味有些香甜的氣體,吸入之後會讓人昏迷。我說的對麼?」

    余杉倒吸一口氣冷氣:「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種氣體叫****,很容易合成。」格日勒圖低聲說:「我說這些,只是在證明自己的價值。」

    余杉思索了下說:「如果這是你查出來的,那你的確值得大價錢。不過……我怎麼能確定你不是我的死對頭派過來的?」

    格日勒圖冷笑著說:「在此之前你的一舉一動就被對方瞭如指掌,你覺得你的死對頭會畫蛇添足派我過來?」

    「你說的也對,那……」

    「先聽聽我的條件,」格日勒圖說:「先給我兩百萬人民幣的安家費,之後的費用按天算,每天一萬。」

    「可以。」余杉爽快的答應下來。如果兩千萬能解決問題,余杉會毫不猶豫的掏錢買單,只要能查到喬思。

    「其次,不要對任何人說起我的存在,也不要主動聯繫我。」

    「可以。」

    「最後,一旦我覺得過於危險,我會立刻退出。」

    很過分的條件,卻又無比合理。余杉很清楚喬思的手段,一旦現有人觸及他的隱秘性,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將其幹掉。請來的間諜能說出這種條件也在情理之中。

    「就這些?」余杉見對方沒說話,就說:「我全答應了。只有一個要求,」他豎起一根手指:「有些時候我會給你下達一些朝令夕改的指令,但在我收回之前,你即便暫停一切偵查,也必須保證執行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25
第240章 添堵

    格日勒圖眯著眼睛,思考著余杉的意圖。81 中Δ網但揣測顯然沒有直接詢問來得快,於是他直接說:「比如?」

    「比如……比如我會失蹤兩個月,在此之前我會讓你在兩個月後的某一天跟蹤一樁兇殺案,你不需要救人,只需要抓住凶手,拷問出凶手背後的一切信息。然後你必須將所得信息留給我,再之後我們之間的合同就算結束。」

    「所得信息轉交給你本人麼?」

    「是。但我可能要離開很長時間。」

    格日勒圖說:「沒問題,我會在近期找到一個穩妥的藏匿點。」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沒用過多解釋格日勒圖就明白了余杉的意圖。而且更讓余杉滿意的是,格日勒圖也沒追問這其中的緣由。

    余杉想了想,現在已經十二月份,距離最終同歸於盡的日期越來越近,他不能毫無意義的等下去,必須盡快找出喬思的復仇基金。於是盤算了下時間,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紙條:「從二月份開始,你就跟著這個人。不論是有人意外還是當街行兇,一定要趕在警察到來之前抓住他。」

    格日勒圖掃了一眼紙條,看到的是年輕余杉的信息。他疑惑的抬頭看了眼余杉,看到的卻只是余杉的一片平靜。「曙光大街293號,南面牆體會找到一塊標記了x記號的磚頭,正下方挖掘兩尺,我會把東西藏在那兒。」說完,格日勒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個賬號:「我希望盡快見到那筆錢。」

    余杉點點頭:「沒問題。」

    格日勒圖不再說什麼,轉身推開雜物間的門快步離去。雜物間裡,余杉靠在牆壁上輕輕呼了一口氣。格日勒圖這個至今余杉都不知道來歷的間諜,到底會給事情帶來多大的轉機?余杉不得而知,現在他只能期盼事情能向好的一方面展——比如立刻找到喬思的復仇基金!

    離開雜物間之前,余杉的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瞧,來電的是張銘晟。余杉接聽了電話,張銘晟在電話裡報告了阿維汀的。十幾天的時間裡,張銘晟全心全力都在辦這件事。此前他了從前的關係,甚至包括那家地下錢莊,但地域的差異性讓這筆買談得很費勁。幸好事情很快就有了轉機,張銘晟上了一個北疆邊境的走私集團。對方很識貨,與俄方的合作夥伴溝通了之後,一口氣吃下了這批阿維汀。而且對方還表示,以後有多少貨,他們都能吃下。

    四百支阿維汀單支成交價三萬二,眨眼間余杉就有了一千三百萬的收益。左右張銘晟打來了電話,余杉就手把格日勒圖的賬號給了張銘晟,囑咐張銘晟一次性轉賬兩百萬,之後讓財務每天轉賬一萬。

    張銘晟已經習慣了余杉莫名其妙的舉措,也沒問原因,確認了賬號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余杉出了國脈大廈,才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又飄起了雪花。鵝絨般的雪花隨著微風吹拂漱漱而下,余杉怔了怔,咂咂嘴愣是感受到了點兒詩情畫意。

    從前余杉在濱海讀的大學,那地方雖然屬於東北,可一年也下不了幾次雪,而且即便是下了,也是隨下隨化。有不少同學知道余杉是齊北人,當即就很羨慕,在他們看來冰天雪地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兒。估摸著那幫子南方同學是被影視劇給忽悠了。

    作為土生土長的齊北人,余杉小時候跟所有齊北的熊孩子一樣,抽冰噶、滑冰車、溜冰、打雪仗,一邊兒凍得鼻涕橫流,一邊兒大呼小叫。等長大一點,余杉就跟這些項目徹底告了別。刨去那些兒時的美好記憶,齊北的冬天還真是沒有多少溫情。

    三九天,零下二、三十度,西北風五、六級,一邊兒颳風一邊兒下雪,那雪片打在臉上跟刀子似的。還浪漫?就算不下雪都能把人凍成狗!

    倒是眼前這般微風中的鵝毛大雪,在余杉記憶裡十分罕見。余杉心裡感慨了一番,下了台階,走到車子前才現有人靠在自己車上正抽菸呢。

    余杉倒是沒多想,解鎖之後就要拉開車門。這時候就聽那人說:「余哥,你咋還不瞅人呢?」

    恩?聽聲音有點兒耳熟。余杉抬頭一瞧,誒?這不是剛子麼?

    「剛子?」

    剛子咧嘴笑笑:「我來國脈這兒辦點事,上了車還沒等走呢就瞧你從這車裡下來進了大廈。尋思著好久沒見,就站這兒等你。你倒好,我這麼一個大活人站你車跟前,你就跟沒瞧見似的。」

    「嗨,對不住對不住,腦子裡琢磨事兒呢。實在沒瞧見。」余杉嘴上道歉連連,腦子裡卻琢磨著,算算時間也到了年底,按照時間線展,跑路的剛子也該回來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有一陣子了。」剛子笑著說:「余哥,有日子沒見了,中午聚聚?」

    憑心而論,余杉對剛子這樣的社會大哥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尤其是剛子當著余杉面崩了黑子之後。但余杉又不好拒絕,混社會的最講究一個面子,街頭上因為瞪一眼都能打得頭破血流,天知道得罪社會大哥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

    余杉說:「成啊,中午我安排,好好給你接風洗塵。」

    「別,還是我安排你。」剛子說:「不瞞你說余哥,我是有事兒求你。」

    余杉虛偽的說:「咱倆這交情還能用得著求?有事兒你直接說。」

    「一會兒再說,這人多眼雜的。」剛子突然轉移話題,拍拍三菱吉普的動機蓋:「這車不錯啊,余哥,讓我開會兒?」

    余杉沒多想,徑直把鑰匙丟給了剛子,自己坐到了副駕駛。

    剛子上了車,動了汽車,開著三菱吉普就開始遛街。一路上剛子始終在跟余杉說這輛車,別的事兒沒提。三菱吉普穿街過巷,轉眼到了齊北大學校園裡。

    車停在路邊,斜對面就是個籃球場。球場已經覆蓋了蓬鬆的一層雪,一群附近的熊孩子正在球場裡打雪仗。

    只看了片刻,余杉就噗嗤一聲樂出來了。

    人家電視劇裡打雪仗都特唯美,尤其是韓劇裡頭,聽到的都是女生的尖叫:「歐巴~卡其嘛,阿尼喲~」然後一片歡聲笑語。再看看眼前:臥槽尼瑪,你虎碧啊,咱倆一夥的,給我****!了他!使勁兒磕!哎?小碧崽子你別跑……

    「笑啥呢,余哥?」剛子問。

    余杉搖搖頭,說:「沒啥,想起小時候來了。」

    剛子賠笑幾聲,說:「余哥,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這次找你,是打算借錢。」

    「要多少?」余杉問。

    「今年夏天這雨下得,各地都絕產了,糧販子全特麼歇菜,想往外放錢都沒地方放。我這又跑出去幾個月,耽誤不少事。手底下還一堆人等著吃飯,我也不能坐吃山空啊。前幾天得了信,說是交管那邊又放出來幾條客運線,我就尋思著包下來,這玩意旱澇保收啊。我這手頭有點,可要全包下來還差不少。」

    「到底差多少?」

    「三百萬。」

    剛子倒是沒說假話,他原本就是靠替別人收賬起的家。再之後做熟了,乾脆自己也往外頭放錢。這幾年國企改革之後,齊北差不多成了單純的農業市,民間借貸主要集中在了農業這一塊。借貸的大多都是需要資金周轉的糧販子,秋收的時候借貸,等到過完年之後再還款,如此往復。

    趕上今年大水,齊北大部分地方糧食絕產,農民沒了收入,糧販子也就沒了倒的機會,再然後剛子這樣放貸的業務也少了不少。

    因著剛子跑路,其地盤被藍彪啃下來很大一塊。涉黑團夥某種程度跟政黨很類似,全都是靠地盤吃飯。有了地盤,一個能收保護費,另一個收稅。而剛子這樣的社會大哥估計也沒什麼理財意識,也習慣了大手大腳,所以別看外表光鮮,其實兜裡未必能攢下多少錢。

    余杉思索了一下,從本心來講,他的確不想跟剛子扯上關係。可轉念一想,說不準他什麼時候就得對付藍彪,對付藍彪背後的伍國平。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似乎應該資助一下剛子?

    剛子觀察著余杉的臉色,說:「余哥,三百萬是有點兒多。要不一百萬也行。」

    余杉擺擺手:「沒問題,就三百萬,我回頭讓人準備好了給你打電話。」

    「臥槽,余哥你真特麼敞亮!」剛子很高興。說了一番場面話,剛子轉而說:「余哥,藍彪的金碧關了你知道麼?」

    「知道。」余杉點點頭。丁大侃的意外受傷,中斷了對藍彪以及伍國平的調查。余杉目前只能從大偉等混子那兒得到一些也許並不靠譜的傳聞。

    「槽,真特麼該!藍老四那嘚瑟的樣,我就覺著他沒好嘚瑟!」

    瞧著剛子暢快的模樣,余杉決定給藍彪添點兒堵:「我怎麼聽說,藍彪走了周志明的關係,包了一段公路?金橋銀路銅房子,估計藍彪這回不能少賺嘍。」

    剛子沒接觸過房地產,有些不信,說:「修個路能比開**賺?」

    「嘖,你找明白人打聽打聽就知道了。這麼跟你說,四千萬的項目做下來,刨去成本還有給上頭的回扣,到手最少一千萬。這中間再偷工減料,兩千萬都能賺出來。」

    剛子開始喘粗氣。他這兒還為了三百萬四處借錢呢,結果人家死對頭都開始論千萬的賺錢了,還是合法生意,這讓他心裡怎麼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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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音訊

    剛子惱火了一陣,琢磨過味兒來。突然說:「余哥,你到底跟藍老四有什麼仇?」

    余杉笑而不語。有些事不需要挑明,他的確在挑撥剛子與藍彪之間本就敵對的關係,但這又如何?這倆人本來就是死對頭,就像俗話說的那樣,一山不容二虎,早晚得火拚得剩下一個。這種情況下讓剛子得知自己的意圖,余杉認為不但不會破壞與剛子之間的關係,反而兩個人會變得更緊密。有著共同的敵人,有著共同的目標,剛子在社會上有足夠的影響力,余杉則能足夠的金錢與關係。

    見余杉不說話,剛子笑了下,說:「不管什麼仇,既然是余哥你的事兒,那就跟我自己的事兒一樣。你放心,我早晚得把藍老四干挺!」

    余杉相信,剛子肯定不會眼睜睜瞧著藍老四洗白了賺大錢,一准在二級公路工程裡頭給藍老四添堵。余杉還琢磨著,要不要把伍國平這個人透露給剛子。轉念一想,伍國平這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兒。而且伍國平與剛子之間沒有利益衝突,剛子很難給伍國平添堵。於是他就沒再深說。

    跟一個社會大哥賞雪景聊天絕不是一件詩情畫意的事兒,余杉跟剛子共同語言不多,所以談話的內容一會兒是共同的敵人藍彪,一會兒又變成了坐著的三菱吉普。

    熬到飯點,拗不過剛子的熱情,倆人吃了頓燒烤。草草吃完飯,余杉先把剛子送回國脈大廈,隨即迫不及待的回了大院。

    一路上,余杉琢磨著以剛子的人脈,他在南浦那一片的佈局肯定瞞不過去。想當初余杉布了這麼個局本打算根植勢力,隔絕喬思所有的爪牙。經歷了綁架之後,余杉發現他嚴重低估了喬思的能量。想用一群混子對付喬思的爪牙,簡直是痴人說夢。所以余杉跑了趟日本,不惜代價的雇了間諜。現如今看來南浦的佈局已經成了雞肋。

    余杉在考慮著要不要干脆吧南浦送給剛子,或許可以借此把剛子團夥籠絡旗下,收為己用。這一念頭剛一冒出腦海,立刻就被余杉否定了。

    從認識到現在,剛子一直尊稱余杉叫余哥。可餘杉心裡頭明白,之前叫余哥,那是因為余杉無意中救了剛子一命。有救命之恩在這兒,再怎麼尊敬也不過分。那陣子余杉手裡就有點小錢,身邊就楊睿一個幫手,要是沒有那層關係,剛子或許根本就瞧不上余杉。

    而之前的恩情,因為黑子一事兒也就算了結了。那之後剛子根本就沒搭理過余杉。

    這次見面,剛子熱情的還叫余哥,那是因為余杉的身份地位變了。黑白兩道玩兒得通透,在整個齊北誰不知道即將建廠的樂果集團?

    如果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余杉就有現在的實力,為了錢、為了保護傘,剛子妥協歸附還有可能;可眼下就難了。這人都要臉面,換了是余杉,某一天突然要給之前一直瞧不上的同學打工,余杉會怎麼想?

    心裡鬧彆扭是正常反應,要是很自然的就跑過去拍同學馬屁,那得多沒臉沒皮?

    回到大院,余杉剛停好車就瞧見丁大侃晃蕩著下來溜躂。

    余杉下了車,皺著眉頭說:「大侃,你這晃悠什麼呢?」

    「溜溜彎啊,整天憋著都快長毛了。」

    余杉樂了:「喲,那你小子賴在醫院不走就不怕長毛?」

    丁大侃已然不要臉了,得意的說:「那能一樣麼?有菲菲在,就是長病**上我也樂意。」

    余杉瞧著丁大侃,覺著有點兒意外。一般來說,甭管丁大侃在外頭怎麼鬼混,跟余杉、楊睿聊天的時候,從來不提起那些女人。這次不一樣,張口閉口親熱的叫著『菲菲』,難不成這小子這次是玩兒真的?

    「誒?瞅什麼呢?別鬧啊,余哥,你這麼瞅我心裡發毛。」

    「滾蛋!」笑罵一聲余杉就要上樓。

    丁大侃一把扯住余杉胳膊:「別啊,余哥,再聊會兒。」

    這廝臉上沒個正形,余杉卻知道丁大侃肯定有話要說。

    丁大侃收了笑,壓低聲音問:「余哥,藍彪跟伍國平那邊……」

    「嘖,」余杉打斷了他的話:「你安心養傷得了,就算讓你繼續跟,就你現在這樣還能跟是怎麼的?」

    「我好的差不多了。下禮拜去拆線,複查沒什麼問題就算康復。再說盯梢又不是動手,這點傷不算什麼。」

    余杉琢磨了下說:「再說吧。」

    藍老四兌了金碧夜總會,跑去組織工程隊接二級公路工程,伍國平早就消失無蹤,而余杉對藍彪團夥首要關注的目標就是伍國平。這麼老長時間,天知道伍國平跑哪兒去了。與其大海撈針,莫不如守株待兔。左右余杉都知道,不論是明年的劫案還是後續的騙取八六三款項,伍國平要不了多久就得重新露頭。

    「別再說啊!」丁大侃急了:「余哥,我這閒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出了院,你總得給我找點事兒干。」

    恩?上趕著找事兒?這不像是丁大侃的性格啊。這傢伙能坐著絕對不站著,能躺著絕對不坐著,懶散的要命,怎麼會主動攬差事?

    余杉一琢磨,試探著說:「手頭又緊了?」

    「哎呀,余哥慧眼如炬,佩服佩服!」

    余杉樂了:「回頭上我屋拿吧。」他突然想起個事兒,說:「不過我還真有個事兒要交代給你。」

    「什麼事兒?」

    「回頭我給你列個單子,你按照單子給我收購當代字畫。」

    丁大侃倒是知道余杉偶爾抽風似的,不是買點玉器,就是買點字畫。現在倒好,越來越大發,都開始列單子了。

    這傢伙呲牙揶揄道:「余哥你這是往收藏家方向發展啊。不過你得收點兒古玩啊,當代畫家的東西有什麼勁頭?」

    余杉說:「當代畫家的作品便宜。」

    丁大侃挑了個大拇指,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余杉領著丁大侃回到屋裡,給了丁大侃一萬塊錢。倒不是余杉摳門,而是他很清楚丁大侃的性子,不論給這小子多少錢,一眨眼就能花個乾淨。余杉打算著,不論自己最終結局如何,肯定得把身邊這些人都安排好嘍。

    幾次三番時空往返,余杉沒少倒騰當代字畫,腦子裡倒是存了幾個著名的當代畫家。他憑著記憶默寫出名字,交給丁大侃,讓他在市面上物色,只要是真跡不問價錢,立馬收到手裡。丁大侃拿了錢高高興興的走了,轉眼就開了車出了大院,估計又去找菲菲去了。

    余杉睡了個午覺,起來之後開著車去了趟那家古玩店。第二次上門,那老頭也不招呼余杉,任憑余杉四處踅摸。當代字畫倒是有,可沒一個是余杉熟悉的,估計後來也沒出名。那些種類繁多的古玩余杉也不太懂,他東瞧瞧西看看,隨手拿起了個鼻煙壺。

    那老頭立馬說:「好眼光,套料纏枝花鼻煙壺,這可是嘉慶年間的老物件,市面上這麼上等的料子可不多了。」

    「什麼價啊?」余杉問。

    「八萬你拿走。」

    余杉知道古玩行當裡頭水分大,他回了句:「兩萬我拿走。」

    老頭吹鬍子瞪眼的說:「您該幹嘛幹嘛去吧,我算瞧出來了,您是一星半點都不懂啊。我要不說是鼻煙壺,估計你都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

    「老爺子你別著急啊。您坐地起價,我落地還錢,這不很正常麼?兩萬不行的話我再添點?」

    老頭還要攆人,余杉又加了三萬,瞧老頭有點兒動搖,余杉最後說:「再加五千,不行我不買了。」

    老頭琢磨了下:「行,就當開張了。」

    瞧老頭那一臉的不情願,余杉腹誹不已。五萬五出去,這老頭最少賺一半。

    得了鼻煙壺,余杉照例去了趟百貨大樓掃貨,又入手了倆玉鐲子。自打發現了阿維汀這種體積小利潤高,能補貼九八年的藥品,余杉花錢就不再顧忌。將三樣東西收好,余杉開著車就去了平房。

    倒騰阿維汀倒在其次,他迫切的想知道僱傭的間諜會給他留下什麼樣的線索。將吉普車停在胡同裡,步行進了院子,余杉剛要開門,就瞧見門上多了樣東西。

    門縫裡塞著一個薄薄的信封,他放下鑰匙,遲疑著抽出信封。那信封的口沒封死,一捏就開。往裡頭一瞧,有一張信紙。

    拿在手中,展開來一瞧,只見上頭寫著短短的一行字:「我覺著我們應該停止這種同歸於盡的小把戲了。」

    余杉腦子嗡的一聲就炸開了!毫無疑問,留下這封信的一定是喬思。余杉仔細看了看字跡,卻從中瞧不出任何端倪,這或許是別人代的筆,但一定是喬思傳達給自己的訊息。在九八年的時空中,跟余杉同歸於盡的始終是喬思。

    喬思留下這條訊息是什麼意思?因為同歸於盡導致無法完成記憶刷新,隔絕了時空躍遷後的信息麼?

    肯定是這樣!余杉不自覺的揉皺了信紙。或許因為信息隔絕,喬思已經隱隱不安;或許喬思是另有圖謀。但不論如何,死敵厭惡的,就一定是好主意。

    余杉樂了:「不想同歸於盡,你特麼早幹嘛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26
       
第242章 家的味道

    余杉手將信紙揉皺,意丟在一旁,然後如同往常那樣,換好了衣服之後,背著包穿過了那道門。~~~小~說~suimеng~依舊是熟悉的黏液包裹與撕扯,不同的是,余杉剛剛衝出來,立刻就覺著天暈地旋,一個踉蹌趴在了地上。劇烈的頭痛讓他疼出了冷汗,黑視與強烈的耳鳴,讓他感覺生不如死。

    良久,頭痛與黑視、耳鳴漸漸消退,余杉恢復了行動能力,這才撐著地爬了起來。記憶新增?有多久沒有體會到這種熟悉的頭痛了?

    余杉四下掃了一眼,很快就在灶台上現了一些東西——錢包、手機、鑰匙。他將錢包展開,立刻就瞧見了他本人的身份證。合上錢包,余杉皺起了眉頭。

    喬思動真格的?可這是什麼意思?

    毫無疑問,喬思停止了自身復仇基金的運作,所以時間線躍遷後,余杉延續到了新生時間線裡,完成了記憶新增。而喬思,恐怕已經死在了十六年前。

    余杉想了想,揣測著這或許是喬思釋放出的一點誠意?可這種小恩小惠又能說明什麼?喬思對余杉的監控可謂是全方位的,余杉遭到綁架那次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整個齊北黑白兩道都找不著人的情況下,喬思的手下卻輕易的找到了余杉。

    也就是說,喬思只需要在余杉即將返回一五年新時間線前一個電話暫停復仇基金,兩分鐘後再重新啟動復仇基金就可以了。抑或者,直到臨近自己的死期,喬思再重新啟動復仇基金。

    這樣一來,只要余杉疏忽一次,暫停了復仇基金,喬思就會通過一次記憶新增掌握最新的資訊。而後長久以來因為信息隔絕建立起來的一點點優勢,就會因此蕩然無存。

    「喬思,你把我當傻子麼?」余杉咬牙切齒的說。

    他不認為這是喬思釋放出來的善意,也許就像他猜測的那樣,這是喬思麻痺他的手段,喬思迫切的想要新增記憶,掌握最新資訊;也許最近一段時間余杉的無所作為給了喬思危機感,讓他隱隱不安。但無論如何,余杉很清楚的明白,這種你死我活的情況下,臨近喬思死期,喬思都不可能放任余杉不管——喬思給余杉帶來了這麼多的麻煩與痛苦,怎麼會不擔心余杉報復在年輕的喬思身上?

    余杉想不通喬思的意圖,轉念又一琢磨,如果這次喬思放棄了對自己的迫害,就不怕自己躲在這條新生時間線裡再也不回去了?

    余杉僅僅是幻想了一下,就否定了這一不切實際的念頭。喬思既然暫停了復仇基金,就肯定有箝制自己的手段,讓他不得不返回九八年的時空。

    苦笑一聲,余杉覺著事情怎麼就會這麼巧?他剛剛雇了處於喬思視線之外的間諜,委託了調查線索,也準備好了完備的信息傳達方式,結果喬思那王八蛋突然就暫停了復仇基金。這讓余杉的佈置一下子就成了空。

    算了,不去想了。余杉轉而開始想,這一次,他又失去了哪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余杉遲疑著拿起手機,點亮屏幕,屏幕上顯示的時間為上午十點四十三分。他試圖從號碼簿中找到蛛絲馬跡,然而下一刻手機突兀的震動起來,嚇得余杉手忙腳亂差點兒把手機掉地上。

    雙手抓住手機,余杉掃了眼屏幕,來電顯示聯繫人為『媽』。余杉胸中湧過一陣熱流,眼圈微紅。有多久沒與父母聯繫過了?他已經記不清楚。一次次穿梭,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個個消失,再之後余杉乾脆成了孤魂野鬼。有家不能回,有親人不能認。

    余杉突然對喬思的恨意更深了!做一個孤魂野鬼有時候反而更好,起碼不會跟這條新生時間線上的故友親人產生羈絆,因為余杉心知肚明他不會在這條新生時間線上過多停留。

    嘆了口氣,余杉選擇了接聽:「媽?」他的聲線有些顫抖,透著些許的不自然。

    余母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杉子,中午包韭菜餡兒餃子,你回來的時候順路買兩根油條。早點回來啊!」

    「嗯,知道了。」余杉低沉著聲音答應道。

    「那行了,沒事兒我掛了。」說著,余母就掛斷了電話。

    余杉噙著眼淚笑出了聲。他這人有個怪癖,吃韭菜雞蛋餡兒的餃子非得吃素的,連蝦皮、蝦仁都不能放。韭菜這東西哪怕用鹽殺了很久,包的時候依舊會出湯,包起來不好包,吃起來也不好吃。後來余母想了個招兒,將油條剁碎了和在餡兒裡,充分吸收韭菜殺出來的湯汁,這樣包出來的餃子味道好不說,還容易包。

    從前在濱海上學、工作,年結回家的時候,余杉點名就要吃余母包的韭菜雞蛋餃子,吃起來沒夠似的。腦子裡的記憶刺激了味蕾,余杉不自覺的嚥了一口口水。

    熟悉的味道,家庭的溫情,猶如沙漠中的綠洲一樣動搖著余杉的內心。他想了想,嘆了口氣:「餃子啊……」

    暫且將紛亂的思緒壓下,余杉翻了翻號碼簿,那些熟悉的朋友都在,父母的號碼還在上頭,又多了一些想不起來是誰的聯繫人,可又少了一些人。比如趙曉萌,比如岳父岳母,比如大舅哥。

    就像余杉猜測的那樣,喬思果然不會放過余杉,哪怕不再兌命,也捏住了余杉的七寸。余杉無心去探查趙曉萌從自己生命中消失的原因,只能肯定那一定是喬思搞的鬼。

    他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收拾了心情,揣好灶台上屬於自己的東西出了平房。尋找自己的車花費了一些時間,最終他在街對面的洗車行找到了自己的車——一輛2款.4t的白色大眾騰。有意思的是,這輛車還掛著濱海牌照。

    余杉琢磨著,難道在這條時間線裡,他依舊工作、生活在濱海?

    當然,這個問題有些無關緊要。余杉不再去想,開著車熟門熟路的去了父母小區。老舊的小區裡停車位有限,余杉將車停在了道牙子上。下車沒走多遠就瞧見了妹夫的那輛騰。除了顏色是灰色之外,這車跟余杉那輛沒什麼區別。

    余杉進了樓道,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現除了父母家的門鑰匙之外,別的什麼鑰匙都沒有。他也沒多想,深吸一口氣,開門就進去了。

    不大的老房子裡很是熱鬧,父親老余同志跟妹夫站在敞開窗戶的陽台,一邊抽著煙一邊說著妹夫醫院新上任的院長。老余同志好似做賊似的,偷偷抽一口,然後總會偷眼瞧向廚房;妹妹惱火的追著四處亂竄的外甥女;廚房裡傳來噹噹噹的剁餡兒聲,那是母親在忙碌。

    空氣中有些許的菸草味兒,還有濃重的韭菜味兒,余杉進門之後吸進的第一口氣,就感受到了久違的味道——那是家的味道。

    瞧見自己進了門,妹夫金曉光打了聲招呼:「哥,回來了?」

    老余同志熟視無睹。倒是逮住外甥女的妹妹,一邊訓斥著,一邊掃了一眼余杉,然後驚奇的說:「哥,你沒買油條啊?」

    「額……」余杉一路上要麼在胡思亂想,要麼想唸著久違的父母,早把買油條的事兒忘了個一乾二淨。

    余母也從廚房探出頭說:「咋沒買呢?」

    妹夫金曉光很會做人,掐了菸頭,嚷嚷著:「沒事兒,我下去跑一趟。快,馬上就回來。」金曉光跑到門口,拉著余杉說:「哥你待著吧,我去就行了。」

    余杉也沒客氣,說:「成。」

    金曉光換了鞋去買油條,余杉也換了拖鞋,施施然的去了陽台。他心裡有千言萬語,卻一句話都沒法說出口。

    老余同志偷眼觀察了下余母,狠吸了一口,掐滅菸頭說:「杉子,這段時間不好過吧?」

    余杉點了點頭,卻又覺著不對,抬頭詫異的看向老余同志。

    老余同志嘆了口氣說:「從你上禮拜到家,我跟你媽就瞧出不對來了。」

    怎麼不對了?您老別說話大喘氣啊。

    就聽老余同志又說:「你今年才三十五,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受了打擊頹喪一陣很正常,可你不能一直這樣。向前看,再回頭過往的事兒都不是事兒。」

    余杉無辜的看著老余同志,這到底是在說什麼啊?

    老余同志不高興了:「嘖,跟你爸媽還裝什麼裝?不就是離個婚麼?有什麼大不了的?你爸我是好面子,可也不能為了面子就讓你一輩子不舒坦吧?」

    離婚?余杉都懵了,這事兒先放放,話說是跟誰結的啊?

    他正懵呢,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流水般的記憶湧上心頭。

    零八年,因為少了趙曉萌的出現,結束了上一段戀情,並且與朋友合夥做生意失敗的余杉寧欣,一個軟件公司的hr。

    他沒有選擇返回齊北,而是繼續留在了濱海。之後他重拾舊業,入職了埃森哲,繼續做軟件開。兩年之後,余杉三十歲那年與寧欣結了婚。事實證明尚顯稚嫩的余杉做出了一個糟糕的選擇,婚後生活與余杉預期的截然不同。

    余杉與寧欣兩個人因為生活理念、生活方式的分歧越來越嚴重。這姑娘就像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小女孩,習慣於與收入明顯不對等的奢侈消費,習慣於余杉的照顧而幾乎沒有獨立生存能力,習慣於活在自己營造的童話世界裡而不願意正視現實。

    她不會做任何家務,不會做飯,更不想要孩子。不要孩子也就罷了,這姑娘還養了兩隻貓一條狗。如果某一天余杉回來晚了,就會現貓、狗霸佔了本屬於他的位置,而他只能去睡沙。

    余杉曾經以為寧欣只是年紀小,遲早會有成熟的一天。然而這又是一個錯誤的奢望,這姑娘已經三十二歲,從衣著打扮到整個人的思維,依舊停滯在小女孩的階段。於是乎一段維繫了五年的婚姻,終於在今天走到了盡頭。

    余杉搖了搖頭,回想了一下,似乎原本時間線裡,他零八年那會兒還真認識了這麼個姑娘。身材嬌小,模樣可人,後來余杉認識了趙曉萌,就跟這姑娘斷了聯繫。余杉從沒想過自個兒會取這麼一個女人。

    他無所謂的笑了笑,那些新增的記憶僅僅是記憶而已,並不是他的親身經歷。他甚至很慶幸兩人離了婚,不然這會兒指不定有多麻煩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26
       
第243章 娶妻娶賢

    瞧著余杉的樣子,老余同志會錯了意,申斥道:「你看看你,像個什麼樣子?」

    余杉回過神來,連忙解釋說:「爸,你要不提我都不想了。這事兒我早就想開了。」

    「想開了?想開了你還瞞著我跟你媽?」老余同志不信。

    余杉說:「我這不是怕你們老兩口上火麼?」

    「我們上什麼火?只要你過得好,比什麼都強。」

    這時候,余母洗了手進到客廳,吸吸鼻子,警覺的說:「老余,你是不是又偷偷抽菸了?」

    老余同志立馬就慫了,嘴硬道:「沒有的事兒!你兒子抽的怎麼賴我身上了?」

    余母狠狠瞪了老余同志一眼,嘮叨著:「別抵賴啊,你外孫女涵涵都看見了。」

    老余同志咳嗽兩聲,努力維持著家住的威嚴,然後瞅著瘋跑的外孫女沒好氣的說:「這小丫頭片子,白疼她了。」一轉頭瞧見余杉還在面前,老余同志板著臉說:「杵這兒幹什麼?沒事兒幫你媽忙活忙活去。」

    余杉答應一聲,洗了手去幫著忙活了。他不會包餃子,但很會和餡兒。沒一會兒金曉光買回了油條,一家人剁餡兒包餃子,而後的家宴上其樂融融。

    餐桌上的余杉吃得多,說的少,大多數時候都在聽妹夫與老余同志聊天。這條時間線上的婚姻沒影響到他現在的心情,他只想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體會著久違的家的味道。

    妹夫金曉光還是有點兒不著四六,小聰明是有,心眼也挺多,但缺乏大智慧。他可以在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上佔便宜,然後往往在決定人生方向的大事兒上栽跟頭。眼下金曉光跟妹妹的日子並不好過,因為金曉光替朋友做了擔保人,那小子捲款跑路,導致金曉光被小額貸款公司追債。十萬塊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妹妹跟金曉光倆人一個月加起來能賺上五千塊錢,金曉光又大手大腳慣了,所以這倆人也沒個積蓄。再加上金曉光的父母也沒個當父母的樣子,所以這小兩口這段日子愁的不行。

    金曉光跟老余同志探討著怎麼把擔保人的責任摘出去,可餘杉知道,那些所謂的小額貸款公司,實際上就是放賬的,這幫人哪兒是那麼好惹的?恐怕這擔保的責任是賴不掉了。

    瞧著妹妹上火嘴上起的大泡,余杉吃飯完瞧瞧將妹妹拉到一邊,低聲說:「你倆差多少錢?」

    妹妹說:「呵,差十萬。」

    余杉無語了一陣,這倆人還真沒積蓄。「你倆別犯愁了,那錢我給你出了。」

    妹妹瞪大了眼睛:「哥,你心可真大。你離婚那官司還沒整明白呢,還有閒心管我?」

    「嗯?」什麼意思?離個婚還用打官司?

    「我嫂……不對,現在應該叫你前妻了,她不一直爭你那房子呢嘛。你手頭就有個兩、三萬,自個兒留著請律師打官司吧。」妹妹不滿的說:「寧欣也真有意思,那房子是你結婚之前買的。沒用她們家掏一分錢,還真好意思要一半。」

    余杉想了想說:「不就是一半麼,給她。」

    妹妹不樂意了:「憑什麼?好幾百萬的房子,你說給就給了?哥,你長沒長心啊。」

    余杉樂了,豁達的說:「甭管怎麼說,夫妻一場。人家也付出了好幾年青春,就當是補償了吧。」

    妹妹被余杉噎得翻白眼:「哥,你彆氣我行不?寧欣當初找你就是找個能伺候她的長期飯票,什麼都不干不說,還往死花錢。你看看你,現在還穿著結婚前買的衣服,都讓那女的禍害成啥樣了,你咋還能向著她說話呢?」

    「不是……」

    妹妹不耐煩了:「哎呀你別跟我說了,你跟咱爸咱媽說去,看看他們咋說。」

    妹妹氣哼哼的走了,余杉沒因為妹妹發脾氣而不高興,心裡頭反倒有點兒小溫暖。雖然有點兒市儈,可妹妹本心是為余杉在考慮。

    過了一會兒,余母滿面寒霜的走進來,反鎖了房門,極其嚴肅的詢問了余杉的打算。數落了余杉好半天,後來妹妹跟妹夫也加進了數落余杉不是的隊伍。又過了半個鐘頭,看不過眼的老余同志說了句公道話:「給就給了唄,省得天天這麼拖著讓杉子難受。吃虧是福啊。」

    話音剛落,余母瞪著眼睛怒視老余,吼道:「死老頭子,你被跟這兒添亂!還吃虧是福,你吃了一輩子虧,我怎麼沒見著哪兒來的福?啊?」

    母親討伐老余同志的時候,余杉這邊來了個微信。單傑約余杉晚上去酒吧喝酒。余杉向奉獻己身、吸引火力的老余同志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拿著單傑當藉口立馬就遁了。

    下了樓,進到車裡,余杉也沒急著走,事實上他也不知道這個鐘頭去哪兒待著。他索性拿出手機,胡亂的翻開裡面的信息。點開微信,倒是有許多未讀的消息。除了關注的一些公眾號,剩下全都是求點贊、轉發朋友圈的。余杉也懶得點進去,一路向下翻,很快就瞧見寧欣的微信。

    猶豫了下,點進去,就瞧見這陣子寧欣給余杉發了許多條微信。

    「我要一半房子我有錯麼?我最好的時光都給了你,現在人老珠黃你看不上眼了,什麼都沒有你讓我怎麼活?」

    「我承認,我是有點不成熟。可是當初你追我的時候我就這樣!為什麼當初你信誓旦旦保證給我幸福,不讓我做家務,希望我天天漂漂亮亮的,現在就不行了?」

    「今天來收取暖費了,你什麼時候有空交一下。」

    「電話不接,微信不回,你到底想怎樣啊!!!」

    余杉回想了一下記憶中有關寧欣的種種,然後反思了一下並不是他犯下的錯誤。他似乎犯了大多數男人都犯的錯誤,以貌取人。就跟大多數男人一樣,還不成熟的時候想到結婚,頭一個念頭就是娶個漂亮的。有很多小毛病?沒事兒,只要漂亮就行了。

    可整天對著一張臉,早晚都有審美疲勞的時候。此前因為美色容忍下來的毛病,會一下子迸發、放大,繼而讓人認識到這一段婚姻的錯誤。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余杉覺著這是另一個自己當初做錯了選擇。既然做錯了,就得承擔後果。寧欣這樣的姑娘,更適合給嫁給暴發戶,每天只需要漂亮就好。

    他感嘆了一聲,寫了一條微信回覆:「我同意了,房子分你一半。過一陣回去就簽離婚協議書。」

    寧欣幾乎是秒回:「真的?」

    余杉回覆:「真的。」

    余杉以為寧欣會繼續發微信,沒成想幾秒鐘之後她直接打過來了電話。余杉接聽之後,寧欣立馬急促的說:「你不是在騙我吧?」

    「沒有,我說話算話。」

    聽著余杉平靜的聲音,寧欣沉默了下,說:「那……我們以後還能做朋友麼?」

    余杉不想廢話,說:「也許吧。我過幾天就回去,現在有點忙,我先掛了。」

    「哦,好,那我叫律師起草協議書。」

    余杉『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余杉在濱海的那套房子是貸款買的,現在出手的話扣去貸款能有個不到四百萬,或許曾經在余杉看來很多,但現在這麼點兒錢真不放在他眼裡。而且體會了不同時間線人生的余杉也對自己有著信心,他堅信即便是一無所有的從零開始,他也會重新蹚出一條路子,也許不會多麼輝煌,但絕對不會很差。

    他現在想著的已經不是自己如何如何,而是如何讓家人過得更好。分了一半房子給陌生前妻,總不能對待父母、妹妹什麼表示都沒有吧?

    瞧了瞧時間,這才一點半,距離天黑還早著呢,余杉開著車去了一趟永安大街的拍賣行。一事不煩二主,余杉拿出鼻煙壺與倆玉鐲子讓鑑定師給估值。

    倆玉鐲子,一個是好料,另一個則上了當,鑑定師分別給出了四十七萬跟一萬七的估值。等拿起來那鼻煙壺一瞧,鑑定師立馬嚴肅起來。拿著放大鏡仔仔細細瞧了好半天,這才說:「這位先生,您這是乾隆後期琺瑯彩鼻煙壺,市面上很稀有。一三年香港一家拍賣行展了一隻跟這個差不多的,沒等到拍賣,就被買家在私底下給買走了。你這個估價我暫時只能給個區間,大概在一百二十萬到三百萬之間。」

    瞅著余杉皺眉,鑑定師說:「咱們齊北是小地方,藏家不多,喜歡收藏鼻煙壺的就更少了。您這個鼻煙壺要是拿到京滬廣,肯定能多拍出去不少。不過要是在齊北,夠嗆能賣出去高價。」

    余杉倒是認同了這個說法。拍賣這東西,碰到識貨的,真心喜愛的,往往能拍出高價;要是碰到不識貨的,流拍都有可能。

    鑑定師又說:「這樣,您要是不著急,我們拍賣行可以聯繫聯繫京城的大拍賣行,到時候肯定能讓您得個高價。」

    「那我要是不走拍賣,你們收這東西麼?」

    「也收,不過也就給個預估最低價,一百二十萬。」

    這也差太多了。余杉拿回了鼻煙壺,乾脆把倆鐲子賣給了拍賣行。不是黑戶方便了很多,沒一會兒短信通知余杉入賬四十八萬七。

    出了拍賣行,余杉琢磨著要想盡快出手,還得找章教授。老教授在收藏界人脈廣,保不齊就認識喜好鼻煙壺的。於是開著車又去了章教授家。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27
第244章 野百合

    眼瞅著快到章教授家別墅區門口,余杉又折了回來,跑到路邊的水果超市買了兩大兜子水果。素昧平生、冒昧登門,空著手麻煩人家章教授實在不好意思。拎著水果開著車進到別墅區裡,回憶著找到章教授家的別墅,停好了車,余杉拎著東西去敲了門。

    這回那古靈精怪的小丫頭不在,開門的是保姆。聽余杉說來找章教授,保姆很客氣的把余杉讓到沙發上坐下,上了樓去請章教授。沒一會兒,章教授下來,瞧見余杉是生面孔,有些拿不準:「小夥子,你是……」

    「哦,章教授,您好。我從熊海那兒打聽到您是咱們齊北有名的古玩行家,正好手頭有個物件拿不準,想請您幫著長長眼,什麼招呼都沒打就冒昧登門了。」

    「熊海?」章教授想了想:「哦,老熊那不省心的兒子吧?哈哈,坐坐坐,不用見外。」

    寒暄一番,保姆給沏了茶水,章教授詢問余杉讓他瞧的是個什麼物件,余杉趕忙打開包,將那琺瑯彩的鼻煙壺遞了過去。

    鼻煙壺不大,十公分左右長,六公分寬,瞧著就像是放大了的速效救心丸。章教授把玩在手裡,瞧了半天也拿不準,說:「小余啊,鼻煙壺我瞭解的比較少,有些拿不準啊。這樣,我有一個老朋友,他倒是喜歡這口,我讓他瞧瞧吧。」

    「麻煩不麻煩啊?」

    章教授笑著說:「沒什麼麻煩的,老馮人在盛京是過不來,不過通個話還是可以的,你等著,我給他發個視頻。」說完,章教授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熟門熟路的給一個聯繫人發了視頻。

    半晌之後,視頻接通,余杉瞥見手機屏幕裡出現個大光頭。那人眉毛都白了,臉上卻很富態,一點兒褶子都沒有。章教授說了情況,換了攝像頭,對著鼻煙壺前後左右的照。

    大光頭越看臉色越凝重,跟章教授說了幾句掛了視頻,沒一會兒就打來了電話。章教授接聽後與對方說了幾句,然後側頭問余杉:「小余啊,你是單純的想鑑定,還是說打算出手?」

    余杉信得著章教授的人品,說:「正考慮出手呢,還得麻煩您幫忙。」

    章教授跟電話裡的大光頭說了情況,等掛了電話之後,這才跟余杉說:「老馮說盡快趕到齊北,視頻通話摸不到實物,現在還沒法斷定。不過老馮說了,如果是真品,這東西肯定就是乾隆年間御製的琺瑯彩鼻煙壺,市面上很稀有。」

    稀有好啊,越稀有越值錢。

    章教授頓了頓又說:「老馮是收藏大家,我這點微末道行都是跟他學的。這樣,小余你留個聯繫方式,等老馮到了你再過來一趟。」

    余杉答應下來,感謝連連,留聯繫方式的時候出了點兒問題——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手機號是多少。折騰著給章教授打了個電話,這才知道自己用的是電信號。

    他起身要走,章教授趕忙把那鼻煙壺塞給了余杉:「小余,這東西我可不能留著,出了什麼問題我還得賠。」

    章教授德高望重,品行那是沒得說,余杉反覆表示信得過章教授,打算把鼻煙壺放在這兒,奈何章教授堅決推辭,余杉這才帶著鼻煙壺千恩萬謝的告了辭。

    從別墅區出來,余杉瞧了瞧時間,這才三點多鐘,距離天黑還早著呢。琢磨著是不是把阿維汀給敲定下來?

    姓張的手機號余杉倒是記著,可他手頭沒那麼多現金。不過金曉光又成了他妹夫,想來有其居中,應該沒什麼問題。於是余杉給金曉光打了個電話,一問才知道自己前腳剛走,金曉光帶著妹妹、外甥女也走了,這會兒這小子正跟人打麻將呢。

    余杉問了麻將館的位置,開著車就過去了。到了地方他也不想結識金曉光那些個狐朋狗友,徑直打電話把金曉光叫下來,把事情一說。

    金曉光有點發懵:「哥,你整這麼多阿維汀幹啥啊?我們醫院賣給病人四千多一支,你一下子要五百支,那可是二百多萬,你往哪兒倒騰啊?」

    「你甭管了,要是沒銷路我會拿那麼多錢打水漂?」

    「那不行,我得問明白嘍。回頭你要是賠了,你妹妹不得跟我拚命啊。」

    余杉一琢磨也是,胡謅道:「我有個同學搞邊貿,說俄羅斯那邊這玩意賣得挺貴,一支差價三、四百。」

    「准不准啊?」

    「十幾年的老同學了,當初關係就不錯。再說買藥的錢人家拿了大頭,就算賠也跟我關係不大。」

    「哦,那還成。」金曉光打消了疑慮,拿出手機給張哥打了個電話。姓張的一聽這麼大買賣送上門了,樂得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

    跟余杉詳談了一番,這其中金曉光先是套關係,這招兒不成乾脆就翻臉說要從別人那兒那貨,最後乾脆說不要自己的返藥錢,連嚇帶哄,盡心盡力的幫著壓價,愣是把價錢壓到了三千九。上一次談的價錢是四千一一支,那會兒金曉光不認識余杉,這回直接壓到了三千九。瞧著姓張的那張臉急的都成了豬肝色,余杉就知道這價錢差不多已經到底了。

    簽了合同轉了定金,當即拍胸脯表示兩天之內給余杉籌到五百支阿維汀。

    送走了姓張的,余杉打算貼補一下陷入經濟危機的妹妹,說要給金曉光提成。金曉光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說:「你可拉倒吧,咱哥倆還用這一套?回頭交貨的時候哥你叫我一聲,我得看著點兒,別讓姓張的拿快過期的玩意糊弄你。」

    眼看到了飯口,金曉光沒了麻將局也就沒了飯轍,余杉乾脆拉著金曉光去吃了烤串。席間,余杉就說:「曉光,你幫著牽得線搭的橋,該你拿的你就拿著。」見金曉光又要反駁,余杉沒容他說話:「這買賣就是一錘子買賣,我也沒佔大頭。這樣,我也不給你多了,一支給你提五十塊錢。你要是不要,回頭我頂多多分了幾千塊錢。」

    幾千跟兩萬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金曉光猶豫了一下,到底接受了余杉的好意。

    倆人都開了車,也沒喝酒,一頓飯沒四十分鐘就吃完了。出了烤串店,金曉光打包了一堆烤品要回家,余杉要去找單傑,倆人道別後就分道揚鑣。

    余杉開著車早早的到了酒吧,在門口搶了個車位,坐在車裡頭捱到七點半,瞧見單傑那輛破桑塔納停在不遠處,這才下了車。

    單傑一下車就瞧見了余杉,上來錘了余杉一拳,笑著說:「杉子,藏得挺深啊。這要不是昨兒下班瞧見你了,我們還不知道你小子回來了呢。誒?怎麼搞得這麼憔悴,怕今兒挨宰昨兒晚上沒睡好?」

    「少扯淡!」朋友間那份自在讓余杉既陌生又熟悉,讓余杉覺著那顆沒著沒落的心好似回覆了原位,一切都是那麼的踏實。

    「嘿嘿,一晃大半年,上次聚一起還是過年的時候,這時間過的太快了。誒?你這次是自己一個人,還是帶媳婦回來的?」

    「自己回來的,」余杉坦然的說:「沒媳婦了,正鬧離婚呢。」

    兩人邊說邊走,單傑聞言身子一頓,推開酒吧的門,沉著臉關切的說:「怎麼好好的就離了?」

    「過不到一起去,她養的貓貓狗狗在家地位比我都高。回來晚一點床上都沒我地方,要麼去小臥,要麼就得在沙發上忍著。一天兩天也就罷了,五、六年下來,你說我能忍得了麼?」

    單傑偷眼瞧了瞧余杉的神色,見其顯得很淡然,既沒痛苦,也沒強顏歡笑,這才放下心來,打趣著說:「老實說啊,杉子,你那媳婦我早就瞧不順眼了。三十多歲的人了,打扮得像小姑娘也就罷了,說話辦事都跟沒長大似的,這哪兒是過日子人啊?」

    說話間,服務生詢問單傑一共幾位,然後把倆人引到了距離舞台適中的卡座。倆人坐下來,單傑先要了兩杯飲品,接著跟余杉說:「離了就離了,天涯何處無芳草?遠的不說,人家蘇眉可是一直單著呢,我估計蘇眉心裡就是一直放不下你。這回離了正好,你們倆來個再續前緣。」

    「別鬧啊。我跟蘇眉不可能。」

    「為什麼啊?」瞧見余杉臉色不善,單傑趕忙說:「成,你們倆的事兒自己研究去。不選蘇眉,不是還有別的麼?杉子你這一表人才,有車有房,放出去保準一大票小姑娘樂意嫁給你。」

    「打住啊,越來越沒溜了。」余杉說:「今兒都誰來啊?」

    單傑說:「就我跟熊孩子。」

    「嗯?蘇女俠呢?」

    單傑揶揄一笑:「還說沒惦記著蘇眉?杉子你這是口不對心。不過你今兒是見不著蘇眉了,人家蘇女俠上個禮拜請了年假,來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我昨天看朋友圈,蘇女俠好像跑斯里蘭卡去了。」

    這時候,面朝著舞台的單傑視線突然越過余杉,指著電視屏幕說:「誒?這放的是蒙面歌王年終盛典吧?回頭我得下載下來好好看一遍。」

    余杉回頭掃了一眼,聽著那女歌手在唱《殘酷月光》,改編得很不錯。他也沒在意,回過頭來說:「你還看綜藝節目?」

    「我又不是你,每天回家媳婦看什麼我就得看什麼。蒙面歌王從第一期到倒數第二期,我是一期沒落。就最後一期趕上值班,單位又斷網,這才沒看成。聽我媳婦說最后冠軍是野百合,叫……叫什麼來著?懵住了……哦對,叫徐惠。」

    余杉正喝果汁呢,聞言噗的一口噴了出來。

    「你說誰?」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27
第245章 絕非偶然

    「你一驚一乍的幹嘛?真沒看過蒙面歌王?」見余杉瞪著眼睛不說話,單傑說:「那你肯定不熟。徐惠,第一屆《好聲音》學員,當初人氣特別高。我還記著呢,當初上高中的時候,你小子喜歡她不要不要的,後來徐惠發專輯你衝我借錢買的。後來還拍了個偶像劇,你真不記著了?嘿,你小子忘性真大。」

    單傑喝了口果汁說:「總之就是那個徐惠,第五期揭面的時候誰都沒想到是她。這些年人家過得特低調,一共就發了三張專輯,有點錢就到處旅遊……」

    單傑在說什麼,余杉已經無心去聽。他張大了嘴轉過頭,盯著十幾米外那五十寸液晶電視屏幕裡蒙著面的女歌手,仔細傾聽著她的淺吟低唱。十幾年過去了,徐惠的音色或許還有當初的影子,但已變得讓余杉聽不出。余杉壓抑著自己想要跑過去湊近了看的心緒,直到一曲終了,戴著面具的野百合揭開了面具,露出徐惠那張成熟了很多的臉,余杉才確信那的確是他認識的那個徐惠。

    她略微豐滿了些,烏黑秀麗的長發變成了齊耳短髮,鞠躬致謝的時候倆上依舊掛著淺淺的梨渦。余杉心中默默想著,也不知徐惠這麼些年過得怎麼樣。看見徐惠下了台,余杉這才轉過頭,聽著好友的揶揄:「沒想到啊,杉子,三十好幾的人了追星勁頭還跟當初差不多。好聽吧?這節目的確不錯,回頭你自己跟家補功課去。」

    頓了頓,單傑說:「你連這節目都不知道,人生得多無趣啊?哎我說,你在濱海不看電視麼?」

    「一般不怎麼看。」余杉回想著說:「就算看也是陪著寧欣看韓劇。」

    「三十多了還看韓劇?那姑娘沒治了,她這公主病估計這輩子治不好。離得好,守著這麼一媳婦,換成誰都得活活累死。」

    余杉笑著說:「是啊,所以我這不是離了麼。單傑,你是不是還看好聲音?今年第幾期了?」

    單傑搖搖頭說:「不怎麼看了,越來越沒勁。中國是大,可架不住連續十幾年四處挖有潛質的歌手啊。去年開始登台的就大部分是九零後,他們唱的那玩意我欣賞不了。我算算,今年好像是第十六季了。」

    「都辦這麼久了?」

    單傑稀奇的說:「一年一季啊,九九年開播,到現在十六季不正好麼?不過這節目雖然在中國收視率不行了,可牆裡開花牆外香,前幾年被老美買了版權,聽說在美國特別火。」

    正說著話,對著門口額余杉就瞧見一個肉墩兒一陣風似的襲來,衝著余杉比劃了別說話的手勢,躡手躡腳走過來,使勁兒拍了下單傑右肩膀,然後一低頭從單傑左邊繞了過來。

    單傑往右扭頭瞧了一眼,轉過來才瞧見嬉皮笑臉的熊孩子,上去就給了熊孩子一巴掌:「你也三十郎當歲的人了,怎麼還跟大馬猴似的?」

    「我這叫童心未泯。」熊孩子跟余杉打招呼:「杉子哥,有日子沒見了,啥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沒兩天。」

    「不仗義啊,回來了也不說一聲。」熊孩子數落完,揚著大嗓門嚷道:「服務生?來瓶兒軒尼詩,別拿假貨糊弄我啊。味兒不對我可砸店。」

    點了酒水,又點了果盤小吃,熊孩子這才說:「杉子哥,嫂子呢?」

    余杉說:「離了。」

    「嗯?怎麼離了?」熊孩子一臉惋惜的說:「嫂子那人多好啊,喜歡小動物,有愛心;沒事兒就宅家裡頭,從不招蜂引蝶,省心。最重要的是漂亮,拉出去多有面子。」

    單傑懟了熊孩子一下:「怎麼說話呢?」

    「我實話實說啊。」

    「你知道個什麼。她是對小動物有愛心了,讓貓貓狗狗睡床上,把杉子攆到沙發上;她是省心了,可那是懶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麼事兒都得靠杉子,哪個正常男的受得了這樣的媳婦?漂亮倒是漂亮了,光漂亮有什麼用,能過日子?」

    熊孩子想要反駁,瞧見單傑遞過來的眼神,瞬間訥訥不言起來。好半天才嘟囔著:「我就隨便一說。」

    余杉腦子裡還琢磨著徐惠,一直沉默不語。單傑以為余杉心裡還在意過去那段婚姻,當即插科打諢,拿著熊孩子的皮夾克打趣:「熊孩子,你這是從哪兒淘來的老古董?怎麼皮夾克還能上鏽?」

    「誒?傑哥你懂不懂啊,這可是正宗飛行員夾克,穿出去多精神!」

    「哪兒買的啊?」

    「易迅商城,槽!老子買完就特麼降價了,我給那黑店打了差評。」

    一直琢磨事兒的余杉轉了轉眼珠子,覺著有點兒不對。想了想,打斷說:「易迅不是被收購了麼?」

    熊孩子納悶的問:「被誰收購了?」

    單傑在一旁說:「杉子你說反了吧,前兩年易迅倒是把騰訊拍拍給收購了。」

    「啊?」余杉琢磨了半天,壓抑住劇烈跳動的心臟說:「那可能我記錯了。」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雖然歷次時間線躍遷讓他的記憶有些混亂,可他清楚的記得原本時間線上,易迅早在一四年就被京東收購,那陣子易迅往外甩貨余杉還搶了不少東西。

    他不再插嘴,掏出手機打開流量,在搜索引擎裡搜索易迅。頁面很快彈出來,余杉掃了一眼,易迅商城的頁面與記憶中相去甚遠,商品種類繁多,隨意點開一件熱門商品,交易記錄累計有七千多條。再點開另一個,數據相差不多。看起來這家網購商城生意很紅火啊。

    余杉退出頁面,專注於有關易迅的新聞。一目十行的掃過有關易迅十一大促銷的新聞,余杉瞧見了一條『易迅年中大促三天累計成交量突破四百億』的新聞。

    四百億?余杉記不清原本時間線裡淘寶雙十一交易量具體數據,但即便比易迅多,也多得有限。單純以數據看,這條時間線上的易迅並不比淘寶差。

    余杉在九八年從沒打過互聯網的主意,哪怕他是碼農出身。但這條新生時間線上明顯出現了偏差,易迅不但沒被收購,反倒有與淘寶、京東分庭抗禮之勢。

    過去決定未來,既然不是余杉改變的,那改變的人會不會是喬思?

    余杉繼續搜尋著有關易迅的信息。易迅成立於兩千零三年,創立公司為京城易迅電子商務發展有限公司,註冊資本一千萬,法人代表龔振聰。

    余杉不記得電子商務失敗者易迅的具體信息,所以也沒法對比當前的信息。但這條時間線上的易迅肯定有問題,說不準就跟喬思有關聯。

    「杉子哥,杉子哥?」

    「嗯?」

    熊海不樂意了:「不是……杉子哥你對著手機忙活什麼呢?一臉的苦大仇深。」

    「哦,沒什麼。」余杉心不在焉的說。

    熊孩子不依不饒:「不對,你不會是……」

    還沒等他說完,就挨了單傑狠狠一胳膊肘。單傑以為余杉臉上流露出的痛苦源自失敗的婚姻,打斷熊海後,轉而說起了其他。

    余杉努力說服自己,眼前的聚會有多難得,也許下一次喬思就會再次選擇啟動復仇基金,跟他同歸於盡,想要享受朋友間難得的放鬆也許要等很久,也許再也等不到。但他腦中的思緒不受控制的思索著易迅商城的事兒。

    處在醫療水平遠不如一五年的九八年,即便做了換顱手術喬思也無法擺脫腦腫瘤的侵襲,或許喬思早就死在了九八年三月的最後期限,所以現在接手易迅的要麼是喬思的指定繼承人,要麼就是侵吞了其資產的手下。

    作為一家互聯網公司,有關易迅的資訊到處都是。但余杉也知道,想要抽繭剝絲的查出控股易迅的可疑股權會有多難。但不論如何,易迅的突然改變讓余杉看到了一絲曙光。

    因著余杉的心不在焉,聚會僅僅維持到了九點半就草草散場。分別的時候,熊孩子依舊那麼沒心沒肺,單傑語重心長的說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話。或許單傑依舊認為余杉跟蘇眉才是天生一對,但余杉自己知道,他的另一半名叫趙曉萌。

    開著車回到家,跟父母招呼幾聲,余杉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他離開濱海時走的匆忙,沒帶電腦。書房裡倒是有一台他上大學時購置的電腦,余杉很懷疑那台電腦還能不能運行得起來。他用手機繼續查著有關易迅的一切,可始終收穫寥寥。

    唯一的收穫是讓余杉對易迅的股權有了個大概的瞭解。2004年,紅杉資本在易迅第二輪融資中拿出兩千八百萬美元;2007年,聯智用部分雅虎股份以及現金,總價六億美金收購了易迅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2013年,國字頭資本向易迅商城注資五十八億。

    易迅整個融資過程大體如此。依照余杉的記憶,零四年以及一三年的融資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零七年那一次。首先,他根本就沒聽說過聯智這家美國投資公司;其次,這筆關鍵的投資拯救了易迅。使其在淘寶與京東的壓迫下頑強的挺了過來。

    不論怎麼看,這家聯智投資公司都顯得很可疑!

    余杉還記得麥克斯的聯繫方式,或許從那個死要錢的老外那兒能查到有關聯智的事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6:27
第246章 此章無題

    第二天一早,在余杉試圖聯絡麥克斯之前,章教授來了個電話,余杉不得不暫時放下這事兒,火急火燎的趕去了章教授的別墅。

    生活就是這樣,哪怕有些事兒急得火燒眉毛,你也得耐下性子來,按部就班的去做一些與之無關的事兒。在給了姓張的定金之後,余杉賬戶裡的資金只剩下了幾萬塊。這麼點兒錢余杉都不知道夠麥克斯回答幾個問題的,所以當務之急是回籠資金。而章教授大清早的給他打電話,就是因為這事兒。

    趕到聯排別墅前,余杉拎著裝有鼻煙壺的袋子下了車,敲響了章教授家的房門。沒一會兒門開了,這回開門的不是小保姆,而是章教授本人。

    老人家很熱情的把余杉讓到裡面,介紹了從盛京趕過來的藏友。那人六十開外,留著大光頭,身材有些虛胖,姓馮,大名叫馮繼善,圈子裡都戲稱其是馮大腦袋。外號這東西,有些時候對某人的某些特徵誇大其詞,有些時候則說的是反話。

    在余杉看來馮繼善的外號明顯是後者,作為盛京收藏界第一人,馮繼善不但腦袋不大,反倒精明勁兒十足。接過余杉遞過去的琺瑯彩鼻煙壺,馮繼善拿著放大鏡裡裡外外看了好半天。

    待放下鼻煙壺,馮繼善點點頭,也不說話。過了好半晌才說:「銅胎畫琺瑯彩鼻煙壺,乾隆年間御製的是跑不了了。聽章教授說,小余你打算轉讓?」

    余杉說:「是有這個心思。」

    章教授在一旁幫腔說:「老馮,小余是奔著我來的,你可不能懵人。」

    「放心,」衝著章教授說了一嘴,馮繼善轉而對余杉說:「小余,那我就實話實說了。鼻煙壺這東西存量不小,各式各樣的都有。最多的是民國的,價錢從幾百塊錢到幾十萬都有。這裡頭的精品是乾隆時期的琺瑯彩鼻煙壺,前年京城拍賣了個跟你這差不多的,賣出去六百多萬。不過古董這一行裡頭水太深,這幾年收藏熱,那些半懂不懂的有錢人一窩蜂的往裡頭砸錢,所以價格有些虛高。你這個鼻煙壺要是拿到拍賣行,碰准了能拍出去個三、五百萬,碰不准就流拍。它的實際價值肯定沒有拍賣行標出的那麼高。我給你個誠心價,兩百七十萬,你要是覺得成咱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要是覺著虧,可以拿到拍賣行寄賣。」

    兩百七十萬是多是少,余杉也沒個概念。他這鼻煙壺是從九八年買的,幾萬塊錢的玩意,一倒手幾十倍的利潤,怎麼看都不虧。余杉計算了下,扣去購置阿維汀的貨款還有富餘,又打量了下馮繼善的神色,琢磨了下點頭說:「成。您是章教授的故交,肯定不會坑我。那就兩百七十萬。」

    或許是少賺了一些,可錢對於現在的余杉來說已經無足輕重,真正重要的是時間。多出的一百多萬資金顯然沒有節省下來的幾天時間更重要。

    馮繼善聞言頓時樂開了花,當即一個電話打過去,給余杉轉了賬,之後手裡頭把玩著那鼻煙壺就始終沒放下來,甚至連章教授碰一下都不讓。

    手機短信提示錢一到賬,余杉婉拒了章教授的挽留,再三謝過之後告辭而去。

    開著車離開別墅區,余杉把車停在路邊,回憶了下麥克斯的電話號碼,拿出手機撥了過去。電話第一遍沒通,第二遍響了半天才接通。

    「喂?」

    「麥克斯?」

    「是我,你是?」

    「我需要一家公司的詳細資料。」

    「沒問題,這位先生,我想我們可以面談……」

    余杉打斷說:「恐怕不行,我時間有限,並且我希望盡快拿到資料。」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這位先生,我們諾克斯是……」

    「得了麥克斯,你偷挖諾克斯客戶的事兒還少麼?」余杉譏諷著說。說老外全都是一板一眼,奉公守法,那絕對是開玩笑。東京之行麥克斯跟喬伊就跟余杉進行了私下交易,那會兒還是九八年,余杉就不信麥克斯這傢伙現如今能轉了性子。

    麥克斯被嚇了一跳,驚恐的壓低了聲音說:「你到底是誰?」

    「你的客戶。急需資料的客戶,如果資料讓我滿意,我會開出合適的價錢。」余杉說。

    麥克斯沉默了半晌,余杉估摸著這傢伙肯定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在接聽電話。過了好半天,才聽麥克斯說:「好吧,你需要什麼資料?」

    「聯智投資,我需要這家公司以及創始人的底細。」

    麥克斯想了想說:「八萬,先付錢。」

    「我最多給你五萬。」余杉還價道。

    麥克斯立刻說:「成交,但必須先付錢。」

    「沒問題。」余杉答應下來,問清了麥克斯的私人賬戶,掛了電話用手機操作著當即給其轉了賬。幾分鐘後,收到短信提示的麥克斯給余杉回了個電話,確認已經收到錢,隨即表示會盡快將資料發到余杉郵箱裡。

    剝離出來的諾克斯商業調查,經過這麼多年的積累,在其數據庫中積攢了對這個世界方方面面的數據調查。麥克斯要做的很簡單,就是從數據庫中調取出有關聯智投資的一切,將其複製後發給余杉。按照諾克斯的規矩,肯定不會准許員工這麼幹,畢竟沒有哪家公司樂意讓自己的員工挖自家的牆角。但麥克斯既然敢這麼幹,就肯定有自己的門路。

    余杉等的時間很長。他開著車亂轉了會兒,最後實在沒地方去,乾脆又回了家。剛到家就接到了醫藥代理姓張的電話,余杉訂購的五百支阿維汀盡數到貨。

    剛進家門的余杉衣服都沒換,穿上鞋又出去了。去的路上接到金曉光的電話,休班的金曉光說他正往姓張的那裡趕,讓余杉甭著急,藥品檢驗的事兒有他把關。

    余杉到了約定的地點,金曉光早就在那兒等了。也沒用余杉忙活什麼,金曉光檢查了藥品包裝,又拆開其中一盒檢查了內包裝,這才放下心來。當著姓張的面轉了賬,五百盒阿維汀塞進後備箱,這交易就算完成了。

    對於余杉這樣的大客戶,姓張的熱情的不得了,非得拉著余杉、金曉光去吃飯。余杉推脫說開了車不能沾酒,就把飯局推到了下次。

    這事兒裡裡外外妹夫金曉光沒少幫忙,於情於理余杉都不能讓金曉光白忙活。他把金曉光叫到自己車裡,拿過手包從裡頭點出來約定好的兩萬五千塊錢。

    這錢不多不少,少了讓金曉光寒心,多了會讓金曉光覺察出來這是余杉的施捨。余杉明顯感覺到錢一拿出來,金曉光臉上的表情都不自然了。他們兩口子原本收入就不高,如今又攤上了官司,正是困難的時候,冷不防見了錢哪能不眼熱?

    即便是眼熱,金曉光面上功夫依舊十足:「哥,你這啥意思?」

    「抽成啊,不能讓你白忙活。」

    金曉光故作不樂意:「你可拉倒吧,這不是咱自家事兒麼?我就跑了兩趟打了倆電話,算什麼幫忙?收回去,趕緊收回去。」

    「誒?我不是跟你說了嘛,這也不是我自己的買賣。你不要我頂多多賺了幾千塊錢。」

    金曉光一琢磨也是:「那……哥,這樣,你把你該賺的拿走。」

    余杉一股腦的把錢塞過去:「拿著吧,矯情什麼?我這趟賺不少,不差那麼點兒錢。」

    又推脫了幾回,金曉光總算是收了錢。余杉瞧著這小子樂得嘴丫子都快裂到後腦勺了,當即拉著臉說:「這錢別亂花啊,回頭我得跟我妹妹對賬。」

    金曉光笑著說:「那不能,現在我們家是你妹妹管賬。」

    倆人坐車裡又聊了一會兒,金曉光接了個電話,說是有患者找上門,倆人就各自開車分開了。無所事事,只能等待的余杉又回了父母那兒。

    一進門就聞見香氣四溢,吸了吸鼻子,鑽進廚房裡一瞧,就見余母在這兒烙蔥花餅呢,旁邊的鍋裡還燉著土豆湯。

    土豆湯、蔥花餅是齊北家常菜,基本上哪家哪戶都會做,可要想做好了不容易。余母烙餅、熬湯有一套,搟面皮塗上豆油,撒上鹽、花椒面與蔥花,捲起來之後才搟成厚度適中的餅坯,放油鍋裡烙上兩分鐘,烙好的餅軟硬適中、香氣四溢。再說那土豆湯,一般人家都是切的土豆絲,余母則將土豆打成沫,熬好的時候撒進去蔥花、香菜,一碗湯盛出來色香味俱全。

    哪怕心裡頭惦記著事兒,中午這一頓余杉依舊把自個兒給吃撐了。余杉在飯桌上大快朵頤,老余同志倒是什麼表示都沒有,余母則不停的勸著余杉多吃點兒,總說不夠再烙。

    余杉能從母親的眼神中看到不言自明的心疼。想想也是,從前在家的時候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去外面闖蕩飢一頓飽一頓,自己都伺候不好自己,還得伺候個長不大的媳婦,當母親的能不心疼兒子麼?

    余杉能感覺到母親的關切,於是異樣的情愫在心中滋生,他三兩口喝掉剩下的湯,抹抹嘴端著碗主動去廚房刷碗。他怕自個兒再對著母親,會忍不住哭出來。

    他注定是這條時間線的過客,他怕再次熟悉了親情會讓他恐懼,讓他懦弱,畏懼那陌生的九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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