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昨日之門 作者:土土的包子(連載中)

 
Babcorn 2016-11-30 04:08:5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6 30995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45
070 負債纍纍

    不論余杉改變了什麼,他總要去面對。

    站在單元門前抽了根菸,鼓足勇氣,余杉邁步上了四樓。插進鑰匙一擰,401的門開了。房間的採光不太好,原本的落地窗窄小了很多。客廳看起來很大,影壁牆上掛著四十六寸電視,媳婦趙曉萌坐在沙發上彎著腰,正趴在茶几上寫著什麼。

    趙曉萌抬頭看了一眼,說:「回來了?累不累?」

    興奮劑早就過去了,余杉現在開始擔憂自己的境遇,於是睡眠不足的感覺重新襲來。他老實的說:「有點累。」他換了拖鞋,抻著脖子往裡面瞅。廚房變化不大,甚至櫥櫃都是原本的玫瑰金色。衛生間大了不少,只是原本的客臥不見了蹤影。也就是說,兩室一廳變成了一室一廳。

    他開始皺眉,媳婦又問:「那你餓不餓?」

    余杉早晨起來就沒吃飯,說:「餓死了。」

    「哦,」趙曉萌頭也不抬的說:「那你歇會兒趕緊做飯去吧。」

    余杉:「……」

    媳婦還是那個媳婦啊……余杉撓撓頭,他心態很豁達。房子、車沒了沒什麼大不了,人還在就行。他把鑰匙丟進鞋櫃,走過去一屁股坐在媳婦旁邊,看著寫寫算算的媳婦,問:「你弄什麼呢?」

    「記賬啊,這個月咱倆又要喝西北風了。」

    「啊?」

    趙曉萌皺著眉頭抄起記事本丟給余杉:「我這個月到手工資三千九,扣去一千七房貸,再扣去六百塊份子錢,還得去做產檢,你算算還能剩下多少?」

    家裡已經這麼緊張了?

    余杉試探著說:「不是還有我的麼?」

    「你的什麼?」

    「工資啊。」

    「工資?」趙曉萌詫異的反應了一會兒,恍然說:「哦,你說給人寫程序的錢?」她鬱悶的吸了口氣:「老公,你上個月就說近期能結清,可你看看都幾號了,還有沒有准信兒啊?」

    寫程序?余杉納悶了,自個兒什麼時候又開始寫程序了?

    正這個時候,急促的敲門聲陡然響起。余杉本能的起身就要去開門,媳婦趙曉萌一把拽住他,壓低聲音說:「你瘋了!」說完,還豎起手指在唇邊示意余杉不要說話。

    敲門聲反覆響了半天,到最後敲門者惱了,咣咣踹了兩腳。門外的人扯著嗓門嚷嚷:「余杉,別特麼裝了,我知道你在家!我告訴你,你欠我的錢這個月必須得還,我還等著裝修呢!余杉,別裝死,你給我出來!」

    門外的人罵罵咧咧嚷嚷了幾分鐘,見屋裡一點反應也沒有,又踹了兩腳門才不甘的離去。余杉正要張口問外面討債的是誰,趙曉萌趕忙死死的摀住余杉的嘴。

    過了半晌,又聽外面咣咣踹了兩腳房門,討債的這才噔噔噔下了樓梯。趙曉萌躡手躡腳走到北陽台,掀開窗簾瞥了兩眼,這才捂著胸口走回來。她惱火的看著余杉,厲聲斥責說:「你搞什麼?要是讓孫強知道咱倆在家怎麼辦?」

    「孫強是誰?」

    「你朋友你問我?」

    「我……」余杉剛要說些什麼,腦子猛的嗡的一聲炸響,流水般的記憶畫面猶如快進的幻燈片般劃過眼前。那些埋藏在腦海裡的記憶不停的湧現出來。

    記起來了!

    2010年,余杉帶著趙曉萌從濱海返回齊北,歷史在這一刻發生改變。余杉沒有聽從父親的建議去安安穩穩的當一名小學體育老師,他選擇了另外一條路:經商。

    2011年,經過一年的市場考察,余杉將原本購置門市的一百七十萬全部投入進去,與曾經的小學同學魯海鵬合夥經營農機銷售。大型農業機械的利潤率很高,齊北又是出了名的農業發達,剛開始經營的頭半年,余杉倒是小賺了一筆。

    年底的時候,魯海鵬聯繫到了一家大客戶——安嶺一家大型農場,雙方洽談的半個月,最終定下來的合同不小,整整四十台聯合收割機。

    先期交付了十台,余杉他們拿到了首付以及二期付款,這時候魯海鵬說要去廠家重新談返點,余杉也不以為意,臨走前還好好招待了魯海鵬。哪成想魯海鵬一去不回,左等不回來,右等不見蹤影。農場方隔一天一個催促電話,等余杉找上魯海鵬的家才知道這小子舉家搬遷,連房子都賣了。

    魯海鵬的捲款走人,給了余杉最致命的一擊。企業法人是余杉,乙方農場追著余杉要債。余杉倒是報了警,但魯海鵬就像人家蒸發了一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余杉走投無路,農場一方乾脆一紙訴狀將其送上了公堂。為了償還債務,不但余杉傾家蕩產,連帶著老余同志也被掏光了積蓄。非但如此,余杉還欠下了一屁股債。

    這件事嚴重打擊了余杉的信心,父親介紹的工作不去,原本的軟件開發也不想繼續做,頹喪了一年多,13年才開始靠著曾經的人際關係接軟件開發的活兒。

    潮水般的記憶湧上來,余杉終於知道好好的怎麼怎麼窮成了這樣。他哭笑不得的怔在那裡,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走上另外一條路。

    根據量子理論,宇宙是多維的,它在不同的三維空間投影成了各個平行宇宙。而通過數學就可以推導出來,在三維、四維乃至更高維度下,宇宙幾乎不可能出現相交。據此可以推導出薛定諤的那隻貓,在某一宇宙裡是活著的,而在另外一個宇宙裡則是死的。

    我們每時每刻都在做出選擇,早餐可以喝豆腐腦也可以喝豆漿,可以牛奶面包也可以蔥油餅,當你做出選擇的時候波函數塌縮,而在其他宇宙裡我們則做出了別樣的選擇。

    經商的念頭余杉曾經認真的考慮過一段時間,原本的時間線上他聽從了父親的建議,而現在的時間線上,他明顯走上了另外一條路。

    事到如今余杉才反應過來,難怪小張老師剛剛看自己的眼神那麼詭異,原來理論上現在的自己根本就不認識人家啊。

    儘管並不認同自己經商的選擇,但余杉知道怨天尤人沒什麼用,他必須得正面面對。於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問:「曉萌,咱們家還欠外面多少錢?」

    趙曉萌想了想說:「還差十九萬吧,上個月公公幫咱們還了一萬,應該還剩十九萬。」

    「十九萬……」不用刻意回憶,余杉也能想到這幾年媳婦跟著自己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他站起身走過去,張開雙臂把媳婦緊緊抱在懷裡。

    「誒誒?發什麼瘋?小心擠著寶寶。」

    聞著媳婦髮髻飄散出的香味,余杉低聲說:「對不起,這幾年苦了你了。」

    趙曉萌一怔,好半天才緩緩的搖了搖頭:「不怪你,要怪就怪魯海鵬那個王八蛋。誒?對了,我大哥說,有魯海鵬的信兒了。」

    趙曉萌的堂哥跟單傑一樣身處警務系統,對余杉攤上的事兒多少能幫上點忙。那十九萬的外債裡,有十萬是她堂哥借給余杉兩口子的。

    「聽說警方已經派了人去甘肅找人,真希望馬上逮住那個混蛋!」氣哼哼的說完,趙曉萌聲音低沉了下來:「我苦一點沒什麼,我可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是負二代。」

    余杉小心的弓起腰,防止頂到媳婦的肚子,雙臂用力抱緊媳婦的脖子,認真的說:「不會的,放心,一切有我呢。」

    「嗯!」趙曉萌趴在余杉的肩膀用力的點了點頭。

    抽噎聲就在耳邊,余杉知道媳婦委屈的哭了,他能做的只是輕輕拍著媳婦的後背。正這時候,啪的一聲,電視滅了。

    「停電了?」趙曉萌推開余杉,擦著眼淚四下看看。余杉踩著椅子查看配電箱:「沒跳閘啊,停電了吧。」

    趙曉萌皺了皺眉頭,走向門口打開門,拍了拍巴掌,看著走廊裡亮起的聲控燈,沒好氣的衝著余杉說:「我不是給你錢交電費了麼,你這一天都幹嘛去了?」

    余杉訥訥無語……感情兜裡的二百塊錢是用來交電費的,話說自個兒也太苦逼了吧。當初是怎麼想的,怎麼就信了魯海鵬那個混蛋?

    「我趕緊去把電費交了。」

    「還交什麼?你看看都幾點了?」

    余杉一瞅,得,這都快五點了,銀行早就下班了。家裡斷電是沒法兒待了,余杉撓撓頭說:「要不去我爸媽那兒吃吧?」

    趙曉萌怒其不爭的瞥了他一眼,說:「記住嘍,明天必須得交電費。」

    余杉答應著,兩口子換了鞋,溜躂著去了老余同志那兒。一路上余杉都不敢走前頭,生怕帶錯路,走別人家去。

    還好,老余同志的家位置沒變。兩口子敲了門,半晌門打開,露出了老余同志那張略微嚴肅的臉。

    「來了?怎麼不提前打個電話?」老余同志皺著眉頭讓開身,衝著廚房喊:「老婆子,再和點面,曉萌來了。」

    余杉的母親從廚房裡探出頭,瞧見趙曉萌立刻熱情的招呼著:「喲,曉萌來了啊。來的正好,我今兒烙蔥油餅,一會兒再拌個涼菜弄個湯。」

    進了門的余杉心裡不是滋味兒了,自個兒跟曉萌到底誰是親生的啊?怎麼自己這個親生兒子沒人搭理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45
統一回覆有關時空悖論BUG若干~

    不知道大家還有沒有印象,我在開篇就說了時空悖論的問題。余杉說了踩、狗、屎理論,既:過去的余杉出門踩了狗、屎,現在的余杉穿越時空去阻止該事件發生。余杉過去的余杉沒踩,悖論來了,既然過去的余杉沒踩,那現在的余杉就不會去阻止該事件,於是過去的余杉該踩還是踩。

    余杉對小張老師提出了這個悖論問題,小張老師腦洞大開,開始揣測昨日之門的真相,既:余杉所在15年為時空a,從余杉穿過門抵達98年的一瞬間,余杉就到達了時空b的98年,接下來不論余杉做什麼,返回之後他抵達的就是時空b的15年。別忘了,b時空的98年早存在余杉b了,所以這時候用a來標記主角。於是一個來回,98b余杉按照他自己的路線成長,變成了15b余杉,余杉a記憶躍遷,與15b余杉完成記憶重疊。於是,余杉完成了時間線躍遷。

    所以,該設定不能單純的看成時間線是統一的,本質上依舊是平行時空。但從余杉穿過昨日之門開始,他就再也回不到原本時間線了。

    我知道這麼設定很討巧,避開了經典時空悖論,根本沒什麼科學依據。但足以避開時空悖論的bug。小說嘛,邏輯自洽就好。

    重複性的說了這個,現在再來看部分讀者擔憂的時空悖論問題……貌似不是問題了吧?

    下面說說另外一個問題,有讀者說如果一直推進時間線,愣是把98年推進到15年會怎麼樣。額,說實話,我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為什麼呢?因為余杉是個人,他在過去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失自己的生命,98到15跨越17年,你能想像余杉一下子莫名其妙的丟了17年,成了五十多歲的小老頭麼?

    有讀者說:既然15年在不停的改變,那昨日之門在喬思手裡的時候,余杉是不是被改變了?沒準余杉原來是大富豪呢。

    誒?這位讀者,你是什麼時候偷看我存稿的?看完存稿劇透是不道德的。

    又有讀者老調重彈:這種設定或許能寫出好故事,但絕對寫不成好網文。

    我的回覆是,網文不是文啊?還有人說《余罪》不是網文呢,可人家第一載體就是網絡。我動筆之初就沒考慮過什麼網文不網文的問題,我只想寫出一個好故事,寫一本對得起讀者,更對得起自己的好故事,僅此而已。

    還有讀者說,這種設定要求很高,天天更新不能保證邏輯自洽,周更沒法兒保證人氣。

    鄭重重申一次,我的編輯對此早有預見,溝通之後我已經將本書所有版權賣出。所以人氣神馬的,我可以暫時不用考慮。但為了閱讀的連續性,我必須保證更新。也正是基於以上理由,每天才會一更。存稿有沒有?有。而且還在越存越多,但我不敢使勁兒發。因為這本兒不好寫啊。所以爆發神馬的,留待上架吧。暫時只保證每天有更新~

    最後,感謝所有關心本書、不吝打賞、積極獻計獻策的每一位讀者,你們的關切是我更新的動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45
071 老余同志的教育

    趙曉萌脫了外套,洗了手進廚房幫余母和面去了。余杉心裡彆扭著坐在了沙發上,他猛然想起什麼,左右看了半天。咦?三胖子那貨也沒了?

    轉念一琢磨也對,自個兒作死窮逼成這樣了,哪兒還有閒錢去養狗?

    老余同志靠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遙控器來回切換著頻道,最後換到了中央十三新聞頻道,眼睛始終盯著電視,一直沒跟余杉說話。但余杉感覺得到,老余同志是在醞釀著,又或者在考慮應該怎麼開口。

    廚房裡有說有笑,余母與趙曉萌交流著育兒經,客廳裡靜默一片,略有些尷尬。過了好半天,老余同志突然開口了:「這個月錢還夠不夠花?」

    「夠了夠了。」余杉說。

    老余同志皺了皺眉,說:「不夠花別撐著,我跟你媽加起來八千多的退休金,我們倆能花多少?」

    余杉苦逼的咂咂嘴,想著錢包裡的兩百多塊錢,硬撐著說:「真夠了。爸,你跟我媽的錢還是留著吧。」

    老余同志瞟了余杉一眼,目光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麼。「別裝了,你是我兒子,我還不瞭解你?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要是自己一個人我跟你媽不待管你的,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大不了回家,我跟你媽養你。可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你有曉萌,曉萌肚子裡還有孩子。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曉萌娘兒倆考慮考慮吧?」

    余杉開始撓頭,他總不能說作死經商被人捲款的那個余杉不是自己吧?

    頓了頓,老余同志繼續說:「你現在的心態我很能理解,男人嘛,打掉牙和著血往肚子裡咽。這話還是當初你上大學臨上火車時我告訴你的。你這麼想沒錯,但凡事得有個度。這麼大的事兒已經出了,你一個人根本承擔不了,為什麼非得自己扛著?我是你爸,咱們是一家人,什麼是一家人?同甘共苦!」

    老余同志的聲音拔高了不少。他停頓了下,抄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苦口婆心的說:「錢,你媽早給你預備好了。就算你今天不來,你媽明天也得給你送過去。外頭應該還有二十萬的債吧?先還三千,別讓當初那些借給你錢的人寒心,咱們老余家幹不出那種昧良心的事兒。剩下三千留著,多給曉萌買點好吃的。她現在是孕婦,少不了營養。」

    余杉心裡更不是滋味了,父母退休金加起來八千多,聽這話的意思,一下子就給了自己六千。剩下兩千出頭,老兩口還得緊緊巴巴的過日子。

    「爸……」

    老余同志一擺手:「你別犟!這錢不給你,是給曉萌還有給我孫子、孫女的。」

    余杉訥然無言。

    「杉子啊,」老余同志猶豫著說:「還是舊話重提,有些話我憋在心裡有些日子了,不吐不快。你當初選擇去經商,我尊重你的選擇。你那句話說的很對,人沒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區別?上個禮拜我從報紙上看了篇文章,上面說的很好啊。追逐夢想這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現在雞湯文橫行,寫得亂七八糟,乍一看很有道理,仔細一琢磨狗屁沒說。你看到馬雲成功了,可當初跟馬雲一起做電商的都哪兒去了?再說說房地產,恆大、萬達出了頭,有多少小地產公司破產倒閉?」

    「你當初的選擇無所謂對錯,那都是你的選擇。你知道你錯在哪兒了麼?」

    余杉想了想,說:「錯信了人?」

    「不對,」老余同志搖了搖頭:「你錯就錯在稍有點成績就自我膨脹。你爸我沒經過商,可這些年打交道的商人不少,看慣了起起伏伏。有靠投機取巧一夜暴富的,有走了****運股市賺到錢的,有腦袋削尖了到處拼縫的,到今天這些人還在經商還剩幾個?看看你伍叔叔,九幾年那陣就幾百萬身家,每次往南方發木材都是十幾個車皮。現在怎麼樣?跑市場開豆腐坊去了。再看看你劉叔,守著個小賣店勤勤懇懇,頭些日子我一問,好傢伙,便利店開得滿大街都是。這人啊,不管幹什麼,經商也好,從政也罷,凡事都得腳踏實地。你總想著一步登天,能不吃虧麼?」

    余杉尷尬的說:「爸,你說的是。」他現在回想起了當初剛從濱海回來時的心態。那陣子他賣了濱海的房子,加上積蓄,算算手頭有小二百萬。原本以為自己算混的不錯的了,結果回來之後才發現,那些原本初中、高中時默默無聞的同學,混得比他好的比比皆是。

    那陣子余杉心裡有落差,他一個『天之驕子』,上學時比誰成績都好,高考成績傲視群雄,上的大學、選的專業在從前看來也都無可挑剔,怎麼混著混著就成了中等?

    他心裡不忿,迫切的想要去證明自己。於是才有了經商的念頭。也就是說,他經商只是單純的想要去賺更多的錢,實現別人眼中的自我價值,重新成為親朋好友、同學家長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商場如戰場,從來都是波雲詭異、爾虞我詐,他空有智商卻沒有經驗,貿貿然一頭紮進去不被人給騙得破產才怪了!

    老余同志有些詫異,以前他們爺倆談起這個話題的時候,老余沒說幾句話,余杉犟脾氣就上來了,不是頂嘴就是摔門而去。自己兒子今兒怎麼轉了性子?

    眼瞅著余杉好像是真聽進去了,老余挺高興,談話的興致不減,繼續說道:「這人呢,三窮三富活到老。跌倒了不怕,再爬起來還是一條好漢。你看看你前幾年的樣子,一點打擊就萎靡不振,像什麼樣子?」

    余杉心裡頭委屈至極,話說……自己幹的糟心事兒真不是自己幹的啊。這句不是病句的病句在余杉心裡頭反覆閃現。

    「爸,你放心。我現在想開了。」

    老余同志更高興了:「好,想開了就好。你還年輕,有腦子有學歷,只要別失了銳氣,總會幹出一番事業。對了,你最近在忙什麼?還在給人家寫程序?」

    余杉點點頭:「以前的朋友給了我點兒外包的活兒。」

    「平時注意休息,別總熬夜。熬夜最熬心血,對健康沒好處。你現在是用健康換錢,等老了就得用錢買健康。」

    「嗯,我心裡有數。」

    這時候,廚房門拉開,趙曉萌端著一盤子發麵蔥油餅走出來,余母一邊兒爆鍋,一邊嚷嚷著:「別看電視了,洗手吃飯。」

    老余同志心情不錯,霍然起身,瞧那身形好似年輕了十歲。拍拍余杉的肩膀:「趕緊洗手吃飯。」說著老余同志進了廚房,沒一會兒的功夫拎著半瓶北大倉走了出來。

    余母稀奇的說:「碰上什麼高興事兒了,咋還喝上酒了?大夫可說了,你血壓高,儘量別喝酒。」

    「我高興,你管得著麼?」

    老余同志雖然板著臉跟老伴兒拌嘴,但余杉能感覺得出來老余同志心裡的喜悅。

    這一頓飯吃得有滋有味,臨走的時候,余母還死活非得讓兩口子拎上了剛買的幾斤蘋果。回去的路上,余杉提著蘋果,心裡頭琢磨著怎麼把那幅畫出手。身邊的媳婦兒趙曉萌突然說:「婆婆又給你錢了吧?」

    余杉點點頭,沒說話。

    趙曉萌嘆了口氣:「老公,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頭兒啊?」

    「放心吧,沒幾天就過去了。」

    趙曉萌沉默著點了點頭。或許在趙曉萌想來,沒幾天這個描述時間的詞組,指的是一兩年,或者更久。她根本想不到余杉所說的沒幾天就是沒幾天。

    心知媳婦兒想偏了,余杉也沒解釋,只是用力的攥緊了媳婦兒的手。

    倆人溜躂著回了家,進了家門才想起家裡還斷著電。余杉二話沒說,下樓去便利店買了一包蠟燭。回來後,余杉跟趙曉萌倆人找出杯子開始點燃蠟燭。

    蠟燭燃燒著,滴滴答答淌著蠟油,蠟油落在杯底化作半固體,余杉將蠟燭底部往上一按,就算粘住了。六枝紅蠟燭閃爍著,將屋子映成了明暗不定的昏黃。燭光下,余杉看著媳婦兒趙曉萌的臉,發現媳婦竟然比記憶中憔悴了很多。

    這些年跟自己吃了不少苦,吃不好、穿不好,外債逼著,心理壓力可想而知。余杉一直以為媳婦趙曉萌是個脆弱的人,他從沒有想過趙曉萌會如此的堅強。

    燭光下,兩口子坐在沙發上對著黑屏電視發呆。余杉習慣性的掏出一根菸,猛然想到媳婦懷著孕,趕忙又把煙收了。

    他想了想,突然問:「曉萌,你說……萬一咱們的錢追了回來怎麼辦?」

    「嗯?」

    「我是說,你打算怎麼花這筆錢。」

    趙曉萌認真的想了想:「首先把債還了。」

    「然後呢?」

    「然後……然後把這房子賣了,添點兒錢換個大點兒的。起碼也得八十平兩室一廳,要不等我生了孩子,婆婆還有我媽過來幫著照顧孩子往哪兒住?總不能睡沙發吧?」

    「再有呢?」

    「再有……我想想,哦,對了。再有就是買輛車,不要什麼進口、合資的,不要新的,就買個三、四萬二手能開的就行。咱家這地方地腳偏,過了六點半就沒公交車了。我上下班倒沒什麼,關鍵將來有了孩子,萬一生個病連出租車都打不著……」

    還債、買個八十平的房子、買輛能接送孩子的二手車,趙曉萌那憧憬的目光中,想的是孩子,想的是這個家,丁點也沒有提及自己。燭光裡,余杉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睛。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46
072 從負翁到富翁(上)

    翌日清早,余杉是被關門聲吵醒的。他揉了揉眼睛,摸過放在床頭的手機看了眼,這才六點五十。房間裡靜謐一片,媳婦已經走了。他爬起來拉開臥室窗簾,歪著頭往外看去。沒一會兒,就瞧見媳婦趙曉萌挎著包往小區外走去。

    花了兩秒鐘余杉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個窮逼,車倒是有,大陽電動車。所以媳婦每天上班就得步行一千多米,倒兩趟公交,花費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能到單位。

    余杉下了床,進了衛生間洗漱。衛生間光線有些暗,余杉按了半天開關又反應過來,因為拖欠電費供電局給自己家斷電了。

    這種窮逼日子,余杉是一分鐘都忍不了了。他草草洗漱一番,從衛生間出來一眼就瞧見那副被自己隨意丟在鞋櫃上的畫卷。幸好啊,幸好帶了這幅畫回來。余杉拿起自己的聯想破手機,翻找號碼本回想著誰能幫著自個兒出手這幅畫。

    正這時候,手機突兀的響了起來。鈴聲嚇了余杉一跳,好懸沒把手機掉地上。來電顯示是蘇眉,這麼早蘇眉給自己打電話有什麼事兒?

    余杉遲疑了下,按下了接聽。

    「喂?」

    蘇眉語速極快的說:「我在你們家小區門口的早餐店呢,你趕緊過來,我一會兒還得上班呢。」

    「啊?」

    「啊什麼啊,過期不候啊。」不容余杉追問什麼,蘇眉火急火燎的掛了電話。

    蘇眉大清早的跑自家小區門口的早餐店等著自己……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心裡頭納悶,余杉不敢怠慢,三兩下換了衣服,拿了鑰匙就出了門。大清早的,陽光明媚,小區裡頭鳥語花香,很是怡人。可這改變不了余杉堵得慌的心理,他瞧著樓前的停車位怎麼瞧怎麼覺著彆扭。曾經他住五號樓的時候,門口停的的都是私家車。好傢伙,莫名其妙變成了三號樓,瞧瞧停車位裡停放的都是什麼玩意。

    面包車算是高檔的,旁邊挺著箱貨,箱貨旁邊是拉貨的電動三輪,再往旁邊瞧,好幾輛自行車排在一起生生佔了一個車位。再看草坪就更鬧心了,也不知道誰那麼沒公德心,好好的草坪愣是改成了菜地,上頭種了兩壟小蔥。雞鳴聲傳來,余杉循聲望過去,咦喲,對面四號樓一樓的住戶竟然在窗戶底下搞了個雞窩。

    余杉總算弄明白一四年書香名苑房價為什麼跳水了,就沖眼前的景象,不跳水都沒天理。悶著頭走出小區,余杉進了早餐店。

    七點鐘剛過,這個點正是上班高峰期,小小的早餐店裡人頭攢動,余杉張望了半天才找到角落裡喝豆腐腦的蘇眉。

    遙遙的衝著蘇眉打了個招呼,余杉跟老闆要了豆腐腦、油條,大步流星走過去坐在了蘇眉對面。蘇眉一勺勺的喝著豆腐腦,一言不發,目光盯著余杉。余杉被盯得發毛,尷尬的說:「你這麼看我是什麼意思?」

    「余杉,你說實話啊。」

    「行。」

    「是不是我不給你打電話,你就把今天的事兒給忘了?」

    「呃……」余杉心裡無數羊駝奔過,啥事兒啊?到底啥事兒?想了半天,余杉也沒想起來。

    事到如今,余杉只能裝傻充愣。「沒有沒有,忘不了。你給我打電話那陣,我剛要打給你。」

    白了余杉一眼,蘇眉放下勺子,翻找著從包裡抽出個牛皮紙袋,沉默著遞給了余杉。

    余杉不好開口詢問,接過來打開,抽出裡面的內容快速的翻閱了一遍。發現這是一份數據庫設計說明書,余杉更懵了,這是讓自己設計數據庫?

    這時候蘇眉張口說:「圖書館原始數據庫設計書我可給你拿來了,我跟館長拍了胸脯保證,你肯定能完成數據庫升級。」

    數據庫升級?余杉開始撓頭,他開始仔細看設計書。看了半晌他才搞明白蘇眉到底是什麼意思。齊北市圖書館的數據庫檢索系統開發於2005年,至今已經過了十年之久。十年時間,不論是服務器還是裝載其上的數據庫檢索系統,都已經不堪重負,軟硬件都要更換一新。這就需要涉及到數據庫的遷移與更新,原本這活兒應該歸圖書館管服務器的傢伙干,但很顯然,那哥們兒是個二把刀,否則也輪不到他余杉接手。

    圖書館用的數據庫是oracle,余杉沒接觸過,但他接觸過db2與sqlsever,只要肯花心思跟時間,熟悉oracle不成問題。

    說明書的後面,是對數據庫新的要求,增加了檢索條件、目錄,其他雜七雜八的要求挺多,但實施起來並不困難。

    見余杉放下了說明書,蘇眉又說:「領導給的預算是七千,你還得找個工商註冊的公司掛靠,開張一萬二的發票。」說完,蘇眉緊張的看著余杉的反應。

    預料中的皺眉、煩躁、不耐煩全都沒有,她對面的余杉深吸一口氣,笑著說:「行,我試試看。多謝你了,蘇眉。」

    蘇眉很詫異,奇怪的盯著余杉。自打余杉經商被坑,就好似變了一個人一樣,變得頑固、偏激,將一切朋友伸過來的援手,全都當做是對他的施捨。就剛才的那活兒,還是蘇眉好說歹說才勸說余杉答應下來見上一面的。眼前的余杉突然一下子又變回了原本的余杉,而且比從前更加沉穩,這讓蘇眉有些接受不了。

    「怎麼了,不認識我了?」余杉笑著問。

    「是啊……余杉你受什麼刺激了,怎麼又變回來了?」

    「啊?哦,沒有的事兒,我就是想開了而已。」

    蘇眉有些莫名其妙,確認余杉不是在開玩笑後,她忍不住說:「你現在還欠多少錢?我手頭還有點私房錢……誒,你先別忙著拒絕,你借別人錢,有利息不說,人家還催著你還。我的錢放我手裡就躺銀行裡發霉,你有難處就先拿去用唄,我要用的時候再找你要不就完了。」

    「真不用了,別急眼,你聽我說啊。」余杉說:「魯海鵬那小子找著了,近期我那錢差不多就能回來。」

    「找著了?能拿回來多少錢?」

    「嗯,找著了,曉萌她大哥說的。至於錢,全額是別想了,能剩下三、五十萬我就燒高香了。」

    蘇眉狐疑的看著余杉,似乎有些懷疑余杉是在撒謊安慰她。但余杉淡然的樣子,又讓人不敢確定。好半天,蘇眉才說:「這樣啊……好吧。總之,遇到難處千萬要告訴我。」說著,蘇眉看了看腕錶:「喲,我得上班去了。」

    蘇眉風風火火的走了,余杉送走了蘇眉,返身回來一個人把早餐吃完。起身招呼老闆結賬,結果老闆告訴他,賬已經結過了。

    余杉心裡五味雜陳,一頓早餐都要搶著結賬,那背後真心實意的關切讓余杉既溫暖又……惶恐。

    往回走的路上,余杉琢磨著得盡快把那卷畫出手,趕緊結束負翁生涯。掏出手機翻找了半天,一眼瞧見了熊海。誒?熊孩子路子野,找他準沒錯兒。

    想到做到,余杉撥打了過去。

    響鈴幾聲,電話接通,還沒等余杉說話,電話那頭還沒睡醒的熊孩子就叫上屈了。

    「杉子哥啊,你知道我情況,這不正跟我們家老爺子冷戰呢嘛。老爺子這回犯了恨,一分錢不給,尼瑪昨天我找人打電話說我被綁架了,你猜猜我爸什麼反應?一句話沒說,直接掛電話,回頭還把我電話號碼拉黑了。哥哎,兄弟我現在也困難。但杉子哥你的事兒我不能不管,這樣,我手頭還有幾千,先援你三千行不?要是行,我現在就給你送去。」

    「說什麼呢,熊孩子?」余杉哭笑不得的說:「不找你借錢,我打電話是問你點事兒。」這特麼叫什麼事兒?貌似原本熊孩子一直問自己借錢吧?好傢伙,這回一報還一報,變成自己找熊孩子借錢了。

    電話那頭的熊海明顯鬆了口氣:「哎呀哥啊,兄弟我說實話啊。我最近境遇不太好,你一打電話我都哆嗦。不是不想幫,是有心無力。」

    「得,甭廢話,我知道你有心了。問你啊,你認識收藏字畫的麼?」

    「什麼意思?」

    「我手頭有幅畫,打算出手。何家寧的《暮春》。」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天,熊孩子沒好氣的說:「嘖,杉子哥你這就沒意思了。我跟你說,現在玩兒字畫的一個比一個精,黏上毛兒就是猴兒。你整個贋品打算懵誰?就算有冤大頭,你也得專業點兒,起碼整個鑑定書吧。」

    哎呀我去,余杉這個氣啊。他更沒好氣的說:「熊孩子,合著你余哥在你眼裡就是這樣人?你余哥我什麼時候騙過人?」

    電話那頭的熊海想了半天:「我想想啊……你高一的時候騙我說一起搶點兒錢去電腦房玩兒紅警,尼瑪你一拍肩膀我衝出去了,結果你跑了。這也就罷了,等我戰戰兢兢剛喊了句『打劫』,尼瑪你繞了一圈兒跑出來兩腳給我踹溝裡,這事兒有沒有?」

    余杉很尷尬。當時他為了引起蘇眉的注意,特意自導自演了一場英雄救美。結果冰雪聰明的蘇眉一眼就看破了珠璣,整個高一下半學期都沒搭理余杉。

    「咳咳,除了這個之外呢?」

    「我再想想……恩,好像還真沒有。」

    余杉長出一口氣,說:「趕緊起來,開車過來接我,咱倆一起找個地方鑑定鑑定,看看畫是不是假的。」

    「嘶……聽這話的意思,余哥,你搞到真跡了?我余大爺牛逼啊,還藏了副何家寧的真跡。」

    「跟你余大爺沒關係,那畫是我的。」

    「啊?」

    「給你二十分鐘,趕緊過來啊。」說著,余杉掛斷了電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46
073 從負翁到富翁(中)

    時間不到八點,這功夫繳費點兒還沒開門。余杉回了家,趁著熊海還沒來,他擺弄著手機檢查自己的財產。弄了半晌,幾張**與支付寶加起來的餘額也沒有三位數。

    余杉苦著一張臉發愁,這年頭不論是小女子還是大丈夫,沒有錢那是寸步難行。約好了熊海去鑑定手頭的那幅畫,總不能事到臨頭連鑑定費都掏不起吧?他摸索了下,猛然發現褲兜鼓鼓囊囊的,掏出來一瞧是個信封。這才想起來,這是昨晚余母偷偷塞給他的六千塊錢。

    看著這錢,余杉心裡又不是滋味兒了,他正胡思亂想呢,就聽拍門聲響起。余杉嚇了一跳,還以為追債的又上門兒了呢,愣是屏住呼吸沒敢應聲。過了一會兒,手機振動,剛一接聽就聽熊孩子的二重音嚷嚷著:「杉子哥,大清早的可不帶耍人玩兒的。我在你家門口兒了,你人呢?」

    余杉尷尬的說:「等著,我給你開門。」

    幾步過去開了門,熊海抱著膀子皺著眉頭看余杉:「你在家啊。」

    「那什麼,剛剛在廁所來著。」

    熊孩子樂了:「懵誰呢?你一準把我當成討債的了吧,哈哈哈……」

    「知道還說出來,小心我翻臉啊。」余杉自己也樂了。他也不跟熊海客氣,徑直穿上鞋,拿了畫卷就走。倆人下了樓,熊海掏出車鑰匙一按解鎖,車位裡停著的一輛大眾標車立刻發出滴滴的解鎖聲。距離有些遠,余杉也沒仔細看,奇怪的說:「怎麼開上帕薩特了?」

    熊孩子換車的速度,僅次於其換妞兒的速度,幾乎每次碰見,這廝都會開一輛新車,副駕駛還坐著一打扮入時的潮妞兒。

    余杉的話讓熊海一個趔趄,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杉子哥,你見過八個缸的帕薩特麼?」

    「嗯?」余杉納悶了,那車離遠了瞅分明就是帕薩特啊。他快走進步,繞著那車轉了一圈兒,發現這貨比帕薩特大不少,車尾還有個陌生的logo:phaston。余杉用半吊子英語拼了半天,恍然大悟:「我去,輝騰啊。」

    小胖子熊海憤憤的看了余杉一眼,鑽進車裡說:「我特麼非得把這車了不可!昨兒去萬達附近吃飯,尼瑪停車的時候保安居然讓我讓讓,別刮著寶馬。臥槽特麼的,我這車能毀好幾輛寶馬x1好不好。」

    余杉樂不可支,轉而說:「輝騰不是快停產了麼?你怎麼想著買了這車?」

    「別提了!」小胖子熊海熟練的倒車,將車開上道路,一邊說:「去年我跟人合夥倒騰玉米不是讓人給騙了麼?前一陣找著那小子了。結果那小子沒錢,就把這車頂賬頂給我了。」

    「哦,我說的嘛。你就是腦子再抽也不能買輝騰啊。」

    熊孩子氣得咬牙切齒:「杉子哥,你再說可沒朋友了。哎,現在是個人都知道輝騰的段子,我特麼想都不出去,算是砸手裡了。」輝騰出了小區,熊海瞟了一眼余杉拿的畫卷,轉而說:「杉子哥,這就是你那幅畫吧?打開,打開給兄弟瞧瞧。」

    「你這開著車呢,瞧什麼瞧?」

    熊海一腳剎車,綠燈最後三秒停在路口停止線前,催促道:「我瞧瞧啊,我可跟你說,為你這事兒我特意給一退休教授打了電話。你別弄一個贋品過去,兄弟我丟不起這臉。趕緊的,我先把把關。」

    「成,那你可開眼了。」余杉解開捆綁的布條,慢慢展開畫卷。車裡空間有限,這麼大幅的畫只能展開一角。

    熊海裝模作樣看了半天,嘖嘖有聲的說:「誒你說現在有錢人是不是有錢燒的,那點錢吃了、喝了、包個嫩模、明星什麼的,幹點啥不好。幾十、幾百萬買一破畫兒,能當吃還是能當喝啊。」

    「別扯淡,看出真假沒?」

    熊海撇撇嘴:「我要有那能耐還用現巴巴的找人家教授。」

    余杉一巴掌拍他後腦勺上:「那你添什麼亂?哎,綠燈了,趕緊走。」

    倆人一路扯著淡,開出市區,又開過郊區,眼瞅著都要上高速了,車子一拐,進了一片聯排別墅。余杉說:「你說那教授是誰呢?」他指著窗外的聯排別墅說:「這地方我知道,開盤就九千多,還沒有小於三百平的。」

    「說了你也不認識……章鴻鑫你認識麼?」

    「誰?」

    「章鴻鑫,吉大教授,前年退的休,落葉歸根回了齊北。我爸帶著我見過人章教授一面兒,幸好我還留著名片,不然還真沒地兒找個能鑑定的主兒。」熊海停好車,拉手剎的時候囑咐一句:「章教授是個雅人,你待會兒說話注意點啊。」

    余杉開始瞪眼:「你確定這話不是說給自己聽的?」

    熊海認真的想了想:「也對啊。你現在只是窮逼,又不是low逼……別打臉別打臉。」

    倆人下了車,熊海領著余杉到了門前按了門鈴。熊海這廝還特意揚起腦袋衝著攝像頭傻樂:「章教授,我熊海啊,早上剛給您打過電話。」

    「請進。」滋啦一聲,門禁開了。

    倆人一進門,立刻有保姆引著他倆上了三樓。退休的章教授這會兒正在三樓的書房裡擦拭書架。一瞧見富態喜慶的熊海,老爺子就樂了:「熊海,你這回又偷了你父親什麼好東西了?」

    余杉揶揄的瞥了熊海一眼,後者臉上掛不住了:「章教授,您別老揭人短啊,我現在早改過自新了。」

    余杉心說,不改過自新也不行啊,老熊同志都已經不讓熊海進家門了,哪兒還有機會偷好東西。

    「我這次來是給您介紹我一好朋友。這是余杉,杉子哥,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章教授了。」

    余杉趕忙上前與老教授握手:「章教授您好,今天的事兒麻煩您了。」

    老爺子很和煦,寒暄了幾句,又讓保姆沏了茶,落座之後這才說:「你們讓我看的字畫就是那幅?」

    「對。」余杉應了一聲,解開畫卷,連忙遞了過去。

    老爺子戴上老花鏡,展開一瞧,臉上立刻嚴肅起來。他將整幅畫鋪在書桌上展開,拿著放大鏡時不時的湊近了看。

    生怕打擾到章教授,余杉跟熊海倆人連大氣都不敢出。過了好半天,老爺子放下放大鏡,摘了老花鏡,緩緩了點了點頭。

    熊海性子急,忍不住問:「章教授,您看這幅畫是真是假?」

    老爺子笑著說:「是真跡。何家寧的工筆畫,在當代畫家中是一絕。筆法沒錯,落款也沒錯,是真跡。」

    熊孩子高興了,又問:「那您看,這幅畫值多少錢?」

    老爺子搖了搖頭,熊孩子跟余杉的心立馬就提了起來。

    「不是,您別不說話啊,搖頭是啥意思?」

    「何家寧前年過的世,現在出手不太合適,過上十年價格能翻一翻。看看這筆法,看看這尺寸,現在出手能有兩百萬頂天了。」

    「兩……兩百萬?」咦喲,小胖子熊海激動的舌頭都打捲了。他萬萬沒想到,這幅畫比他那總被人當帕薩特的輝騰還值錢。

    「嗯,也就這價了。怎麼,小余你打算轉手?」

    余杉恭敬的說:「是。收藏這幅畫算是機緣巧合,我本人對字畫沒什麼研究,繼續留在手裡就得算是明珠暗投,還不如讓給懂得欣賞的人手裡。」

    「這樣……」老教授踱步想了想,說:「那你打算怎麼轉手?是走拍還是私下交易?」

    「教授,我對這些一竅不通,您看怎麼操作合適?」

    「哦,這麼跟你說吧。拍的話價錢能高點,但你得給拍行抽成,還得上個人所得稅;私下交易呢,價錢就低了點,但勝在沒什麼麻煩手續。」頓了頓,他繼續說:「如果你想私下交易,我可以幾個買家。」

    如章教授這樣的,向來是交遊廣闊,那些喜好收藏的有錢人巴不得章教授給他們介紹家呢。

    余杉感激的說:「那就麻煩您了,教授。」

    「行,你們先坐,我去打個電話。」

    章教授下了樓去打電話,過了能有二十分鐘去而復返,笑著說買主正往這邊趕,最遲半個鐘頭就到。三個人留在書房裡,邊喝茶邊聊天,沒到半個鐘頭,保姆引著一個眼熟的中年人上了三樓書房。

    中年人跟章教授很熟絡,握著手相談甚歡。

    寒暄完,章教授閃過身,指著余杉說:「劉董,這是小余,就是他要《暮春》這幅畫。」

    「哦?」朝著余杉點頭致意,中年人急不可耐的說:「就說桌上那幅吧?我先看看。」三兩步走過去,中年人幾乎趴在那兒一寸寸的看著畫卷。

    余杉捅了捅身邊的熊海,低聲說:「這位劉董是?」

    「劉石,興安集團董事長。」

    余杉恍然大悟,難怪瞅著眼熟呢,感情是他啊。興安集團是本省數得上的大型私營企業,主營寒帶有機食品,藍莓、人參、花青素、植物蛋白、野生植物提取物,總之攤子鋪得很大。一零年就在深交所上市,到如今市值突破百億大關。有一陣齊北電視台專門報導了劉石,報導了興安集團,因為興安集團有意把研發基地放在齊北。

    後續怎麼樣余杉不知道,但他被電視、報紙轟炸得算是記住了劉石這個人。

    過了好半晌,劉石直起身帶著疑問看向章教授。老教授微微點了點頭,劉石立馬開口稱讚:「好畫兒!喲,不好意思,小余,我這人見畫心喜,剛才有點怠慢。這幅畫你打算轉手?」

    「是。」

    沒等余杉繼續說什麼,章教授搶著說:「劉董,小余託付我把這畫兒出手,你可不能虧待人啊。」

    「哪兒能啊,這樣,章教授您認為這幅畫價值多少?」

    章教授說:「畫技處於何家寧的巔峰期,尺寸還這麼大,保守估計得兩百萬。」

    「這樣……」劉石尋思了下:「我出兩百六十萬,章教授還有小余,你們看算不算公道?」

    章教授微笑著頷首,一直留意章教授神色的余杉心裡狂喜,趕忙說:「那就多謝劉董您照顧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46
照例答疑

    回讀者辰炎煉獄:請重看第一章。另,我連惡意歪曲事實、詛咒的帖子都沒動過,會閒著沒事兒刪你的正常書評麼?:)

    回讀者魔力源泉:有一句前陣子流行的話叫:你以為的你以為只是你以為。當然,這話絕不是對你說的。請注意,迄今為止所有有關昨日之門的描述都是書中人物的總結與推測,沒有任何一句客觀旁白描述了昨日之門的真實面目。:)

    回lk書友真相大白:首先你要知道余杉是個什麼樣的人,沒錯,有脾氣的老好人一個,他既然能冒險穿梭時空去救朋友,那怎麼可能對家人的不幸坐視不理?其次,開篇余杉與小張老師的對話,讓余杉心裡已經對昨日之門有了一個粗略的判斷,既:無限宇宙、平行時空。或許再穿梭一次,他面對的家人境遇會截然不同,會好很多,但你覺著他能忘了另一時空慘兮兮的家人麼?他能心安?

    余杉這樣的一個人,無能為力也就罷了,有能力去做豈會坐視不理?

    牢騷幾句:依舊是停電問題,今日疾風驟雨,冰雹有玉米粒大小,當時心裡七上八下,琢磨著不會又停電吧?念頭剛起,果然停電了。

    貌似是大師兄童鞋的主意,我攛掇了不少大叔大媽,組織了業主委員會,並選出七位長老,拜訪了社區主任,與開發商、物業協調,迄今為止還沒有結果。待下月如果不能解決,就得乾脆拉橫幅去市政府了。哎,原本今日思路順暢,結果白白浪費了一天。

    答疑跟牢騷結束,感謝大家對本書的關心與厚愛。不麻煩的話,請收藏下,投個推薦票,拜謝啦!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46
074 從負翁到富翁(下)

    劉石這人很爽快,也很平易近人,交談起來讓人如沐春風。劉董問了余杉的銀行賬號,掏出手機給自己的秘書打了個電話,沒過半個鐘頭,余杉手機來了短信提醒,提示入賬兩百六十萬。

    余杉身邊兒的小胖子熊海比余杉還要激動,剛才那半個鐘頭這傢伙一直在抖腿,等余杉看完短信他一把搶過去手機,盯著沒幾行字的短信看了半天。余杉分明看到,熊海放下手機的時候臉都漲紅了。

    劉石禮貌的確認了余杉已經收了款,這才捲了畫軸,歉意的說:「章教授,這次多謝你了,還有小余跟小熊,這幅畫我可是琢磨了很久。不瞞你們說,我還請人查了查,結果發現這畫兒九八年就被人買走,此後十多年一直沒再露過面。我還以為今生無緣了呢,這不,章教授一個電話我立馬就來了,愣是把集團會議推遲了兩個小時。抱歉抱歉,我得先走一步,等回頭得了空,我一定好好感謝大夥兒。」

    劉董貴人事多,所有人都理解。在劉董再三的『留步』聲中,劉石健步如飛下了樓,鑽進一輛奔馳走了。

    劉董一走,余杉趕忙對章教授說:「教授,這次多謝您了。您看我這手頭也沒帶多少現金,要不把您賬號……」

    沒等余杉說完,章教授連連擺手:「小夥子,你想多了。字畫只是我的愛好,熊海這小傢伙沒跟你說吧,我本職可是研究理論物理的。」

    人家章教授這麼客氣,余杉可不能當了真。於是他說:「看您這話說的,不管怎麼說也不能讓您白忙活。」

    章教授笑著說:「小夥子啊,我可不是跟你客氣啊,你問問熊海,我給他爸鑑定字畫的時候收好處了麼?」

    旁邊的小胖子配合的搖了搖頭。

    章教授接著說:「這樣,你要是真覺得不好意思,下次有什麼字畫要出手的時候,你先送我這兒存幾天,讓我過幾天眼癮就行了。」

    余杉心裡感動,面前的章教授,不論是德行還是操守,都讓人敬佩。想想也是,這聯排別墅,連房子帶裝修沒四百萬下不來,很顯然,章教授真不缺錢。如今又退了休,無事可做,便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興趣愛好當中。余杉留意到書房裡掛著不少當代字畫,書櫃中有不少的孤本、殘本,就連書桌上的筆墨看起來都不像凡品,自己給個十萬、八萬的,人家還真不放在眼裡。

    誒?余杉又奇怪了,章教授一個退休教授,哪兒來的這麼多錢?

    這時候就聽老教授說:「你要是能找到董忠濤的真跡,我就是砸鍋賣鐵也得收到手裡。」

    小胖子熊海接話說:「教授您這話就誇張了,您兒子在硅谷的公司剛被蘋果收購,我還就真不信能有字畫讓您砸鍋賣鐵。」

    余杉恍然,感情老教授有個富一代的兒子啊,難怪不差錢。

    又陪著老教授聊了會兒天,瞧著時間差不多,余杉再三感謝,隨即跟熊海告辭了。

    剛鑽進車裡,熊海突然轉過臉嚴肅的看著余杉:「哥哎,你說咱倆算兄弟不?」

    「算啊。」

    「那兄弟有難不能不幫吧?」

    「必須幫啊。」

    熊海興奮了:「哎呀杉子哥,你太夠意思了。那啥,先借兄弟點兒錢周轉周轉唄?」

    咦喲,這變化也太快了吧?余杉哭笑不得的指著熊海滿是討好的那張臉說不出話來。突然,余杉想起個事兒來,問:「誒?熊孩子,我這幾年沒少跟你借錢吧?」

    「還……還行吧。」

    「借了多少?」

    「嘖!」熊海一瞪眼,不高興了:「怎麼能是借呢?杉子哥,你這就沒意思了,我可沒有讓你還錢的意思啊。」

    「我知道啊,我就問你我從你那兒拿了多少。」

    熊海撇過頭:「有勁沒勁?」

    余杉不依不饒:「三、五萬得有吧?」

    見熊海不吱聲,余杉琢磨著也就這個數。他摸著下巴說:「你別甩臉子,給誰看呢?你杉子哥我是欠錢不還的人麼?再者說了,咱倆是兄弟,可有句話叫親兄弟也得明算賬,還有句話叫『好借好還再借不難』,我這不明不白的佔著你便宜不合適。這樣,我給你轉二十萬。說好了,五萬是還你的,十五萬是讓你周轉的。」

    熊海故作姿態的指著余杉的鼻子,比劃半天才說:「行,杉子哥,我算服了你了。」

    輝騰發動,離開別墅區,朝著市區方向開去。路上,熊海就接到了二十萬到賬的信息,那張圓臉頓時樂開了花兒。余杉倒是突然醒悟過來:「不對啊,我熊叔控制你金錢是打算讓你小子收收心,好好過日子。我一下子給你二十萬,這不是等著挨罵麼?」

    「誒我說杉子哥,你怎麼跟我們家老頭一個陣營了?」

    「不是陣營不陣營的問題,你也老大不小眼瞅三十的人了,還整天飄著蕩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熊海抱怨道:「你當我想啊,杉子哥。我們家老頭什麼事兒都不讓我接手,我就是想幹點事業也幹不成啊。再說結婚,結婚是那麼簡單的事兒麼?特麼的全齊北都知道我爸是誰,你說我長成這幅模樣,哪個朝我獻慇勤的妞兒是真心實意不為錢的?」

    余杉一琢磨也對,於是說:「你說的也是……看起來你還算有自知之明。」

    「哎哎哎?杉子哥,不帶損人的啊!」

    「好好好,我不損你,你接著說。」

    熊海苦著臉說:「找個心靈歸宿你當我不想?問題是你看看我接觸到的都是什麼樣的人?我媽倒是給我介紹了一個靠譜的,就見了一次面,我能感覺出來,那姑娘雖然處處逢迎,可人家骨子裡看不上我。我一打聽才特麼知道,人家姑娘的母親得了癌症。不為錢,南開畢業,長得還漂亮的姑娘能看上我?」余杉要說些什麼,熊海馬上一擺手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是,是有不為錢就看上我的。可我也得瞧著順眼不是?尼瑪不化妝半夜出來都能扮伽椰子,換你你敢往回娶?」

    余杉樂了,琢磨著熊海的話說:「你說的還真是那麼回事。」

    「所以啊,我還是先飄著吧,說不定哪天還真能碰上嫂子或者蘇眉姐那樣的賢妻良母,還不開眼的真看上了我,哈哈哈哈……」

    余杉突然說:「話說……你蘇眉姐一直都是你的夢中情人吧。」

    「咳咳咳……」熊孩子一陣咳嗽,輝騰像打了擺子一樣亂晃了一陣才穩定下來。

    「杉子哥,這話你可不能亂說啊。」

    余杉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放心,這事兒我絕對不告訴你蘇眉姐。」

    回想起來,余杉跟蘇眉高中畢業之前一直都是同學,算是青梅竹馬;單傑是余杉的初中同學,倆人品性相近,小時候沒少調皮搗蛋;熊孩子以前跟余杉是鄰居,後來成了余杉的跟屁蟲,余杉放假總帶著熊海玩兒;反倒是蘇眉的閨蜜盧茜,一直到余杉從濱海返回齊北之前,倆人之間都沒什麼交集。

    高中畢業那陣子,有事兒沒事兒的總有同學聚會,有次余杉帶著熊海去了次,結果剛上初二的熊海一見蘇眉立馬驚為天人,回去之後不停的纏著余杉打聽蘇眉的消息。打那兒之後情竇初開,犯了相思病……也不知道十、七八年過去了,熊孩子那病治沒治好。

    輝騰進了市區,熊海問:「杉子哥,我送你到哪兒?」

    余杉想了想,說:「去銀行。誒?你今天有事兒沒事兒?沒事兒的話我徵用了。」

    「你還不知道我?得,我今天就給杉子哥你當司機了,你說去哪兒咱就去哪兒。」

    倆人興沖沖的去了趟中國銀行,熊海陪著余杉提了四十八萬現金。為什麼是四十八萬?銀行有規定,多於五十萬得提前預約。余杉本打算提四十九萬,旁邊的熊海嚷嚷著四十八吉利,余杉就提了四十八萬。轉念一想,4848……死吧死吧,這尼瑪哪兒吉利了?

    熊孩子犟嘴說:「沒文化真可怕,簡譜裡4就是發,48就是發發,多吉利啊。」

    余杉沒那麼迷信,所以沒揪著不放。下一站,倆人往余杉家走。路過花店的時候,余杉叫停,下車買了一束白玫瑰。等回到家,余杉把十多斤的鈔票鋪在床上。熊海說成捆的鋪不滿,還特意全拆散了,揚得滿床都是。余杉又把那束花擺上去,倆人又奔下一站齊北大學而去。

    一路上熊孩子不停的揶揄余杉,說余杉這是小人得志。任憑熊孩子怎麼揶揄,余杉也不著惱。顯擺也好,自我救贖也罷,媳婦陪著自己苦了這麼多年,也該給她個驚喜了。

    輝騰停在齊北大學中區化學實驗樓前,余杉自己下了車,健步如飛進了樓,上了二樓發現辦公室門兒敞開著,媳婦正埋頭寫著什麼。

    余杉大步流星走過去,二話不說抓住媳婦的手。

    「誒?老公?你怎麼來了?」

    「跟我走,咱下午請假不上班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46
075 給那些借給我錢的人們

    「誒誒誒?慢點慢點,你到底要幹嘛?我同事都看著呢,你注意點兒。」趙曉萌埋怨著,身子卻被余杉拖著出了辦公室。

    余杉絲毫沒理會辦公室裡其餘三人投來的詫異目光,他現在心裡想的全都是給趙曉萌一個大大的驚喜。倆人剛走到樓梯口,迎面正好碰上了趙曉萌的頂頭上司,申主任。

    這下子不打招呼說不過去了,余杉笑著說:「申主任,正好,得跟您請個假,今天家裡遇到點兒事兒。」

    申主任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余杉是誰,趕忙說:「哦,哦哦,沒事兒沒事兒,家裡有事兒就不用來了。曉萌本來就是孕婦,頭三個月很危險,得,你們小兩口趕緊回去吧。」

    「謝謝您了申主任。」

    趙曉萌不好意思說:「謝謝您。申主任,我忙完家裡事明早就來上班。」

    「沒事兒沒事兒,應該的應該的……」

    與申主任錯身而過,余杉拉著趙曉萌下了樓。出了實驗樓,趙曉萌一使勁兒甩開了余杉的手,惱火的說:「你今兒到底發什麼瘋?我正上班兒呢,那麼多同事都看著,家裡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啊?」

    余杉笑嘻嘻的捏了捏媳婦的臉,神秘兮兮的說:「好事兒。」

    「好事兒是什麼事兒?」趙曉萌更納悶兒了。

    余杉搖搖腦袋:「不能說,說出來就沒勁了。」

    正這時候,滴滴兩聲汽車喇叭響,循聲望去,就瞧見小胖子熊海把腦袋從車窗口探出來,起鬨叫道:「哎我說,你們兩口子有完沒完,拍情深深雨濛濛還是怎麼著?」

    「熊孩子也來了?」趙曉萌懵了。

    余杉不容分說,扯著趙曉萌上了車。輝騰發動,剛啟動車速不快,趕巧有倆穿著白大褂的學生正朝實驗樓走。

    其中一位瞧了一眼,立馬驚呼:「誒呀我去,這不是輝騰麼?」

    開車的熊孩子已經隱約有了不太妙的預感。果然,就聽另一位撇著嘴說:「還真有****買這車啊。」

    熊孩子一腳踩住剎車,指著倆大學生罵街:「你才****呢,你們全家都****。別跑,有种放學別走。」

    倆學生自知理虧,一溜煙兒的跑進了實驗樓。後座上的余杉已經樂不可支,沒聽過這段子的趙曉萌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皺著眉說:「別上火啊熊海,回頭嫂子幫你查查那倆是誰帶的學生,回頭讓他們導師好好教育教育他們。」

    余杉樂得前仰後合,斷斷續續的說:「根本……就……就不是這事兒……哈哈,誰讓熊海非得開一輝騰的。」

    熊海一臉鬱悶:「你當我樂意開輝騰啊?這不是人家頂給我的嗎?」

    汽車重新啟動,出了校園,朝著書香名苑方向開去。一路上,任憑趙曉萌怎麼追問,余杉喜滋滋的就是不吐口,可把趙曉萌給恨得牙癢癢。

    到了家,熊海熄了火,很自覺的留在了車裡,還俏皮的說:「嫂子,你可千萬承受住啊。」

    「我承受什麼啊我?」

    待要追問,小胖子腦袋縮回車裡,乾脆不說話了。

    心裡忐忑著,趙曉萌跟著余杉進了家門。打眼一瞧,家裡貌似沒什麼變化。趙曉萌瞧見凌亂的沙發跟地面,皺著眉頭不高興了:「怎麼沒收拾家啊?看看這腳印,你是不是沒換鞋就進門兒了?」

    余杉一滯,尷尬的一揮手,這不是重點。說著,拉著換了拖鞋的趙曉萌進了客廳,余杉順勢從後邊矇住了趙曉萌的雙眼。

    「驚喜就在裡面,不許偷看啊。慢點走,走,右轉……誒?怎麼左右不分啊,這邊這邊,撞門框了……」余杉擺弄著,將趙曉萌送進了臥室。

    「現在深呼吸,吸氣……呼氣……好,驚喜就在眼前。」說話間,余杉慢慢撤下矇住媳婦雙眼的手。

    趙曉萌眨了眨眼,一眼就瞧見了揚撒得滿床都是的百元大鈔,還有正中心安放著的那一束白玫瑰花。她雙眼瞪大,眨眨眼,又揉揉眼,陡然轉過身嚴肅的看著余杉。

    「怎麼樣,誒?怎麼沒反應?」

    余杉正納悶兒呢,就聽趙曉萌說:「老公,咱就是再缺錢也不能做違法亂紀的事兒啊。這錢哪兒來的?趁著沒報案趕緊給人家送回去。」

    「想什麼呢?」余杉哭笑不得,說:「你老公我什麼時候違法亂紀過?就算有那賊心,你覺著我有那賊膽兒麼?」

    「好像也是……那這錢是怎麼來的?」

    得,今兒要說不清楚來源,余杉是別想好過了。於是他長話短說,解釋說:「說來也巧了,沒認識你之前,我偶然間在畫展上買了一幅畫,沒多少錢,大概也就五千那樣。沒成想昨兒出去看了個鑑寶節目,講的就是那畫家的作品,你是不知道,就那麼一小幅畫兒就賣出去幾十萬。原本我都忘了這茬兒,趕緊回家找了找,找出來一瞧,還真是那位畫家的作品。這不嘛,今兒一早我讓熊孩子幫忙找人做的鑑定,是真跡,當場轉手就賣了出去。」

    余杉說完了,趙曉萌若有所思,似乎在消化余杉的話。兩秒鐘後,慢半拍的趙曉萌說:「你是說你五千塊錢買了一副很值錢的畫。」

    「是啊。」

    「這些錢就是賣畫所得?」

    「對啊。」

    「也就是說這些錢……都是合法所得?」

    「這不廢話嘛。」

    還沒等余杉說完,趙曉萌『啊』的一聲尖叫,轉過身猛然撲向雙人床。一巴掌將玫瑰花撥到一邊兒,雙手捧著鈔票一邊揚一邊兒瘋喊著:「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余杉被嚇了一跳,緊張的說:「哎哎哎?你慢點,小心孩子。」

    這會兒,被錢晃暈了眼的趙曉萌已經不管不顧了,在鈔票中不停的打滾兒,片刻之後又抓著一大把鈔票傻笑。

    見此,余杉也不再勸說什麼。他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媳婦發瘋。臉上掛著微笑,心裡隱隱有點兒小成就感。

    過了能有五分鐘,趙曉萌終於冷靜了下來,不過依舊樂得後槽牙都能露出來,她慢慢做起來,兩步走上前雙手抓住余杉的胳膊,滿是殷切的問:「老公,一共多少錢啊?」

    「床上一共四十八萬。」

    「這麼多啊。」

    「銀行沒預約,取款限額五十萬,熊孩子說四十八好聽,我就取了四十八萬。」

    「咦?」趙曉萌這會兒智商正常了,反應過來說:「那到底賣了多少錢啊?」

    余杉刮了刮趙曉萌的鼻子,說:「二百六十萬。」

    「啊……」又是一聲長長的尖叫。

    趙曉萌撒歡兒似的手舞足蹈:「發財了,發財了!老公,我們發財啦!」

    余杉附和著,陪著趙曉萌發瘋:「對,咱們發財啦。」

    「再也不用每月算計錢啦!」

    「不算計,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再也不吃學校五塊錢的教工餐了!」

    「好,以後天天吃三樓的自助餐。」

    「我要換大房子。」

    「換,選好了咱們就換。」

    「我有一所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余杉咳嗽一聲,說:「媳婦兒,你這要求有點難度啊。除非去蓬萊,否則咱這點兒錢在好地方買不了海景房。」

    趙曉萌卻好似沒聽見一樣,繼續發著瘋,她用亢奮的聲音改編著海子的詩:「

    從明天起,做一個有錢的人。

    京東、淘寶,說買就買。

    從明天起,想吃西餐就吃西餐。

    買一所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

    余杉慢慢將趙曉萌攬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接著編下去:

    「從明天起,給每一位債主打電話。

    告訴他們,我們有錢了。

    那欠他們的錢,不但有本金,連利息也如數奉還。

    給每一份請柬都送上一份兒份子錢,遇到乞丐再不會裝看不見。

    停我們家電的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個燦爛的前程,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編排完了,余杉咂咂嘴,說:「怎麼樣媳婦兒,你老公我這歪才不減當年吧?媳婦兒?」

    趙曉萌沒應聲,不知何時她已經趴在了余杉的肩膀,身子抽動著,啜泣起來。

    「嗯?媳婦兒,你怎麼哭了?好了好了,別哭。咱們苦盡甘來了,以後一定會過上好日子。別難過了。」

    趙曉萌撐著余杉的胸口直起身,慢慢擦著臉上的淚水,又哭又笑的說:「沒難過,我就是……就是高興的。」

    余杉沒說什麼,只是重新給趙曉萌一個大大的擁抱。他知道,這一刻趙曉萌一定很心酸。

    過了一會兒,趙曉萌擦乾眼淚,笑容重新浮現在臉上,說:「老公,現在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該怎麼花啊?」

    余杉想了想,說:「咱們不能忘本,頭一件事兒,還債!」

    「好!」趙曉萌快步返回客廳,從茶几的抽屜裡拿出一本記事本。打開來,看著上面的債務說:「欠我大哥十萬,欠你妹妹三萬,欠孫強四萬五,欠單傑兩萬。還有我爸媽還有公公婆婆的……老公,先還誰的?」

    余杉霸氣的一揮手:「捋著來,就先從孫強開始。」

    「行。」趙曉萌轉而說:「老公,你剛才編的真好。對了,回頭一定把咱倆剛才編的打油詩寫下來,就掛牆上。額……起個什麼名兒呢?」

    余杉想了想,說:「不如叫……給那些借給我錢的人們?」

    趙曉萌點頭如搗蒜。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48
       
076 先還債

    主意拿定,兩口子開始收拾滿床的鈔票。余杉拆開往出揚的時候挺開心的,等收拾起來那叫一個心煩。沒收拾幾捆,余杉就有點不耐煩了。瞧身旁的媳婦有滋有味的點著鈔票,余杉嘟囔著說:「這得收拾到什麼時候去啊?你等著,我喊熊孩子上來幫忙。」

    「合適麼?人家開著車陪你跑了一上午了。」

    「怎麼不合適?這錢就是熊海揚的。」說完,余杉快步走到北廚房陽台,打開窗戶衝著下面車裡頭的熊海喊:「熊海,上來幫忙收拾來。」

    熊海開始耍賴:「唉喲杉子哥,我都開一早晨車了,你就不能容我歇會兒?」

    「少廢話,你整亂的,不找你找誰?」

    熊海一琢磨也是,懊惱的說:「我這不琢磨著場面更震撼嘛。得,別催別催,我這就上去。」

    過了會兒,小胖子上了樓,仨人繼續收拾鈔票。人多了一個,速度卻沒快多少,熊孩子這貨明顯在磨洋工。整整弄了小一個鐘頭,才重新捆好四十八捆鈔票。最後一捆出了點麻煩,怎麼點都少了三張。

    小胖子熊海就說了:「嫂子啊,杉子哥一下弄回來兩百六十萬,你還在乎那兩三張了?」

    趙曉萌眼睛一立:「那怎麼行?我非得找著不可,要找不著就說明銀行少給了。」

    趙曉萌執拗勁兒上來,就算八頭牛都拉不回來。最後還是余杉挪了床頭櫃,又搬開雙人床靠背,才從床背下面找著那不小心鑽進去的三張百元鈔票。

    這下趙曉萌心滿意足了,余杉一瞧時間,豁!這都十一點半了。也先別忙著還錢了,先找地方吃飯吧。一說吃飯,熊海子來勁了,說最近新開了家海鮮自助燒烤,開業酬賓,打完折88一位。

    余杉問趙曉萌想不想吃,趙曉萌嚥了口口水,喊了聲『等會兒』,翻出手機跑進臥室也不知在搞什麼。過了會兒,隔著臥室趙曉萌高興的喊:「老公,大眾點評上欣海匯團購才66一個人。我團了啊!」

    「團吧!」余杉應了一聲,轉頭就瞧見熊孩子正跟那兒翻白眼。余杉不樂意了:「翻白眼是什麼意思?你嫂子這叫會過日子。」

    熊海說:「我也沒說別的啊……杉子哥你命真好,我怎麼就碰不到嫂子這樣的呢?」

    余杉得意洋洋的說:「主要是人品問題。」

    熊海恨得直磨牙,卻又沒法兒反駁。趙曉萌團完了,仨人拎著一大包錢下樓上車,直奔海鮮自助而去。開到一半趙曉萌就開始提心吊膽了。說這麼大一堆錢,往哪兒放?放車裡被人砸了怎麼辦?隨身背著被人搶了怎麼辦?或者萬一吃自助的時候丟了怎麼辦?

    熊海被魔音灌耳,實在忍不了啦,說:「嫂子你想多了。包裡攏共四十八萬,我這車剛提的時候全下來一百五十多萬呢。再說了,你不打開誰知道包裡那麼多錢?」

    趙曉萌一琢磨也是,可還是止不住的擔心。過了會兒又提議乾脆買點漢堡之類的快餐對付一口得了。余杉倒沒覺著媳婦嘮叨,只覺得可愛的緊,一直出言寬慰,讓媳婦安心;熊孩子自由散漫慣了的主兒,明顯受不了啦,無意間看向余杉的目光已經從羨慕變成了同情。

    好說歹說,仨人去了欣海匯,在趙曉萌執著的擔憂之下,每次取食物都是一個人,剩下倆人必須得看著那包錢。等食物端上來,趙曉萌吃的飛快,還不時的催促倆人快點吃。限時兩個半小時的海鮮自助,仨人愣是四十分鐘就出來了。

    上車前,熊海偷偷摸摸跟余杉說:「杉子哥,嫂子這麼仔細……估計你就算發了財手頭也不寬裕。這樣,缺錢直接跟我說,誰讓咱們是兄弟呢。」說完還拍了拍余杉的肩膀。

    余杉直愣愣的瞅著小胖子愣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誒?貌似這貨剛跟自己借了一筆錢吧?

    上了車,趙曉萌這才安下心來。熊海問:「接下來去哪兒啊?」

    余杉說:「去孫強家。」

    「孫強家……哪個小區啊?」

    余杉一滯,餘光一掃,趙曉萌正茫然的看著自己,余杉心說壞了,孫強家在哪兒來著。他撓著頭:「等會兒,你容我想想。」

    余杉原本的記憶中,根本就沒有孫強這個人。他開始慢慢回想,試圖在新增的記憶中找出有關孫強的線索。孫強……孫強……余杉腦海裡念叨著這個名字,於是有關孫強的記憶慢慢浮現出來。

    記憶有些混亂,很零散,余杉拼接著一個個碎片,使其完整起來。孫強家在哪兒不知道,好像自己也沒去過他們家,但孫強好像開了家小超市。超市的位置在……

    余杉想了起來,說:「去老北苑,那邊兒有個強子自選超市。」

    「好嘞。」熊海答應一聲,發動汽車上了道。

    老北苑小區距離不遠,開了十來分鐘,過了三個紅綠燈,輝騰朝右一拐,離的老遠余杉就瞧見了那家超市。

    趙曉萌指著斜前方說:「就那家,停門口吧。」

    熊海往左一打方向盤,車子穩穩地停在了超市門口。孫強這會兒正靠著門簾愁眉苦臉的嗑瓜子呢,瞧見一輛大號帕薩特停自家超市門口還在納悶,這帕薩特怎麼這麼大?

    車門一開,瞧見器宇軒昂的余杉,孫強眼睛都直了。嘩啦一聲一把瓜子丟地上,大叫一聲:「親大爺誒,你可算出現了。」

    不容分說,三兩步躥過來,孫強一把薅住余杉胳膊,扭頭朝著超市裡頭喊:「媳婦兒快出來啊,余杉讓我逮著啦!」

    余杉臉上哭笑不得,心說自己這是造的什麼孽啊,把人活生生坑成這樣。心裡琢磨著,嘴上還得說明白嘍:「強子,別激動啊,我是來還錢的。」

    左後門出來的趙曉萌著急了,喊著:「好好說話,別動手啊,我們是來還錢的。」

    這時候就瞧見打超市裡衝出來一白胖白胖的丫頭,手裡倒提著掃帚,邊跑邊嚷嚷:「哪兒呢?哪兒呢?」定睛一瞧,白胖丫頭嗷一嗓子就衝過來了:「哎呀媽呀,可算逮著啦。姓余的,今兒你不還錢別想走,我告訴你!」說完就要上來撕扯余杉。

    余杉琢磨著再這麼下去自己這件衣服非得成麻袋片不可,當即高喊一聲:「別吵啦!」

    孫強跟白胖丫頭一愣,孫強臉一抽,立馬換了個快哭出來的表情:「余哥啊,余大爺,我不要利息了,你就把那幾萬塊錢給我就行。我那新房扔那兒小半年,丈母娘發話,再不結婚就給姍姍介紹對象。我知道你也難,不行先還我兩萬也行啊。」

    「強子……強子!」余杉止住了孫強話頭,這才說:「你這耳朵聽什麼呢,我一開始就說了,今兒是過來還錢的。」

    「嗯?你說了麼?」孫強疑惑的看了眼余杉,又看了看趙曉萌,最後又看向熊海。

    熊海不耐煩的說:「一開始就說了,你這耳朵離配助聽器不遠啦。」

    熊孩子挖苦的話孫強好似沒聽見一樣,這貨立馬雙眼放光,臉色紅潤:「真的?誒呀,誒呀!余哥啊,我就知道你這人有良心。」

    余杉苦著臉說:「你先撒開手,衣服袖子都快讓你給扯下來了。」

    強子跟白胖丫頭趕忙撒開手,招呼著余杉三人往店裡走。等所有人進了門,這貨好似生怕余杉跑了,合上門不說,還在裡頭給反鎖了。

    「嘖!」熊孩子不高興了。

    孫強似乎也反應過來這麼做不太好,尷尬的掩飾說:「關上門,省得有不開眼的顧客打擾。」

    說完,孫強搓著手殷切的看向余杉,白胖丫頭眼睛一直盯著趙曉萌身邊那個包。

    得!瞧這架勢,也甭說廢話了,還是先還錢吧。余杉回頭拉過背包,從裡頭抽出五捆鈔票,二話不說塞到了孫強懷裡。

    強子駭了一跳,趕忙說:「多了多了,就四萬五。」

    余杉笑著說:「多出來的五千是利息,也不能白佔著你的錢啊。」

    強子憨厚的笑著說:「那也用不了那麼多啊。」

    白胖丫頭從強子手裡搶過錢,特意從中間抽了張仔細看了看,確認不是假幣後頓時如釋重負,笑顏如花。

    余杉沒接茬,轉而說:「強子,這錢我借了你多久了?」

    「沒多久,一年半吧。」

    一年半……也就是說強子是在知道自己出事的情況下把錢借給自己的。余杉站起來朝著孫強一個四十五度鞠躬。能在這種情況下借錢給自己的,都是情分,余杉得認。

    「哎?余哥你這是干啥?」強子有點懵。

    余杉直起身說:「我得謝謝你,謝謝你當初能把錢借給我,還得跟你道個歉,沒及時還上錢。」

    這下倒把孫強弄得不好意思了,他連連擺手:「余哥你別這樣……哎,要不是丈母娘催得緊,我也不至於三天兩頭去你們家催著要。還踹你們家門……你看這事兒整的……」

    「沒事兒,都過去了。」余杉伸出手握著孫強的手用力握了握,說:「咱們都往前看,以後還像從前一樣相處。」

    孫強嘴拙,憋半天沒憋出來什麼話,只是用力搖了搖余杉的大手:「余哥,啥也別說了。以後有啥事你吱聲,我強子肯定全力以赴!」

    撒開手,孫強激動的衝著白胖丫頭喊:「姍姍,傻愣著幹啥呢?有點眼力見沒?趕緊給我余哥拿幾瓶紅牛!」
Babcorn 發表於 2016-11-30 05:48
077 疑雲重重

    (14張催更……好吧,收了!這章有點兒繞,後續還會有很多章節比較繞,但總有揭開謎底的那一章~)

    白胖的姍姍忙活著去貨架上拿飲料,這時候熊海的手機響了,小胖子一看來電人姓名,皺了皺眉頭,說:「杉子哥,我出去接個電話。」

    說著,走到門口拉開插銷推門而出。姍姍抱著一堆紅牛往余杉兩口子懷裡塞,兩口子推辭不過,一人拿了一瓶。

    孫強緊跟著一拍腦門:「嗨!看我這記性!」小跑著跑到收銀台後頭,從玻璃櫃子裡抽出一包軟中華,撕開來緊忙給余杉上煙。

    先給余杉點著,孫強又給自己點了一根,旁邊的趙曉萌蹙了蹙鼻子,說:「我去外面等你吧。」

    「哎?嫂子你忙啥啊?」

    余杉說:「你嫂子懷孕了,不能聞煙味兒。」

    「喲,這事兒怪我。」

    趙曉萌邊走邊說:「沒事兒,你們聊吧。老公你快點啊,咱們還得去下一家呢。」說話間款款走出了小超市。

    孫強聽出了言外之意,轉過頭沖余杉說:「余哥,你從哪兒整的錢?我留三萬差不多了,要不剩下的你拿回去先緊著著急的還一還?」

    余杉說:「不用,前一陣做了個項目,賺了一筆,還完債還能剩點兒。」他現在還理不清自己跟孫強到底是什麼關係,所以沒說實話。

    「那感情好。」孫強話鋒一轉,唏噓的說:「哎,真說起來余哥你那事兒還是我害的。我要信錯人把魯海鵬介紹給你,你現在也不至於……」

    余杉皺了皺眉頭,感情自個兒跟魯海鵬重新聯繫上,是因為孫強啊。此前余杉還納悶呢,一個二十來年沒聯繫過的小學同學,自己怎麼就跟對方合夥做起了買賣。咦?新的問題又出現了,自己又怎麼認識的孫強?

    心裡頭疑惑萬千,偏偏沒法說出口。余杉腦子一轉,故作緬懷狀,抽了口煙說:「強子,還記得咱倆是怎麼認識的麼?」

    「那咋不記得呢。」孫強拉過方才趙曉萌坐過的凳子,坐到余杉對面,回憶著說:「一零年夏天,余哥你帶著嫂子剛從濱海回來,喬哥給你接風洗塵,非得拉著我作陪。」

    喬哥?這又是誰?

    「這一晃就是五、六年,時間過得真快啊。」

    余杉想著什麼,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嘴:「是啊。」

    「余哥,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孫強似乎想起了什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咱們哥們有什麼不該說的?」余杉說。

    「那我就說了啊,」孫強抽了口煙,組織了下語言說:「那事兒當初是喬哥攛掇我非把魯海鵬介紹給你的沒錯,可喬哥那人肯定不是有意的,說不準他也被姓魯的給騙了呢,對不對?就因為這個你跟喬哥鬧生分了多不好?」

    等等,自己跟姓喬的鬧生分了,莫非……

    「昨天上午路過喬哥那音像店,我還跟他嘮了嘮,他也說,當初那事兒挺後悔的……」

    果然,所謂姓喬的就是喬思!

    余杉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突然的舉動嚇了孫強一跳。

    「咋的了余哥,一驚一乍的。」

    余杉不管不顧的問:「你昨天見過喬思?」

    孫強有些懵逼的說:「是啊。」

    「他……」余杉說不出口了。既然見過,那就說明喬思還健在。等等……問題是自己從九八年穿回來的時候,根本就沒見過喬思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余杉臉色驟變,一陣青一陣白。

    面前的孫強會錯了意:「好好好,余哥,我不提喬哥了還不行麼?」

    余杉再沒心思跟孫強說些什麼,說了句:「強子,我突然想起點事兒來,咱們回頭再聊,先走了啊。」話說到一半兒,余杉狂奔出了小超市。

    白胖的姍姍莫名其妙的看著余杉的背影,問:「咋的啦?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孫強搖了搖腦袋,嘆著氣說:「余哥是恨死了喬哥,瞧這意思他們倆這疙瘩算是解不開了。」

    店門外,余杉飛奔著鑽進了副駕駛,唬得熊孩子四下張望:「杉子哥?翻臉了還是咋的?」

    余杉深吸一口氣說:「突然想起點事兒,快,往喬思的音像店開。」

    「去音像店干……」

    余杉臉上陡然猙獰起來:「我叫你快開車!」

    不論是熊海還是後座的趙曉萌,都從沒見過余杉這個樣子。趙曉萌只是擔心的看著余杉,熊海也不廢話,啟動車子用市區最快的速度朝著音像店那條背街疾馳而去。

    一路上,趙曉萌忍不住柔聲問:「老公,出什麼事兒了,你別憋在心裡,跟我說說啊。你這樣我害怕。」

    余杉深吸一口氣,轉頭衝著趙曉萌笑笑,說:「沒事兒,我就是……突然想看看老喬。」

    輝騰開得飛快,幾次闖了黃燈,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停在了音像店門口。看著緊鎖捲簾門的音像店,余杉咬著嘴唇,半晌才下了車。

    他緩步走過去拉動捲簾門,卡啦卡啦的響聲中,鎖死的捲簾門紋絲不動。余杉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想了想,邁步走到一旁的鴨脖店,徑直問老闆。

    「老闆,問你個事兒,你旁邊這家音像店怎麼沒開門?」

    老闆是個小夥子,搖著腦袋說:「不知道啊,今天一天都沒開門。」

    「哦……昨天開門了麼?」

    「開倒是開了,不過四點多不到五點就鎖門了。誒?你問這個幹嘛?」小老闆警惕的問。

    余杉解釋說:「我跟喬思是哥們,這不找不著他麼。」

    「找不著你打他手機啊。」

    「要是能打通我就不來店裡找他了。」

    「這樣啊……」小老闆釋然了。

    余杉想了想,又問:「那你昨天見過喬思麼?」

    「見過啊,他中午還跟我這兒買了兩根鴨脖呢。不是我吹啊,大哥,整個齊北,就數我們家的鴨脖正宗,要不你來兩根嘗嘗?」

    「改天的改天的……」余杉敷衍著出了鴨脖店,又站到了音像店門口。他摸索著,從褲兜裡掏出鑰匙,發現捲簾門的鑰匙赫然就在其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余杉猶豫著,蹲下來將鑰匙插進鎖孔,一扭,開了。他慢慢將捲簾門推上去,推門而入。店裡空蕩蕩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看起來跟原來沒什麼區別。

    等等,似乎有些不對。余杉伸出食指在書架上摸了一下,發現只有很輕微的灰塵。與上一次穿越前,他來店裡的情形不太一樣。再仔細看看,又發現靠近櫃檯的櫃子上少了不少碟片,顯得空落落的。

    余杉深吸一口氣,將整個音像店搜了個遍,結果一無所獲,喬思不在這裡。

    他怔怔的站在那裡冥思苦想。回想了下,他在九八年做了不少事兒,整垮了張長貴、王濤,因著他,黑子挨了兩槍,除此之外,徐惠偏離既定軌跡從育才小學辭了職,似乎哪一件事兒都不會牽扯到劫案的發生。莫非是黑子?

    余杉回想了下,但混亂的記憶,讓他分不清哪些是原本自己的記憶,哪些又是躍遷時間線後得來的。他掏出手機,開啟數據,用手機搜索劫案。結果劫案依然在,發生在既定的時間、既定的地點,連過程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結果依舊是懸案。

    劫案照舊發生,喬思的命運軌跡似乎沒有改變……恩?不對。余杉回想起了一些本不屬於他的記憶。迥異的記憶,一個告訴他他跟喬思因為魯海鵬的事兒鬧掰了,自一一年年末就不再往來;另一段記憶卻告訴他,他跟喬思關係很好,中午沒事兒他總會來喬思的店裡轉轉。

    孫強與鴨脖店的小老闆證實了直到昨天,喬思都還在店裡。很顯然,因著時間線躍遷,喬思的命運軌跡發生了改變。是什麼誘因導致了這種改變?

    凡事總有原因,穿越幾次,單傑截癱自殺,誘因是余杉在九八年意外救了剛子;這次躍遷,余杉從中產變成窮逼,是因為他當初選擇了經商,而不是去當小學體育老師。而這個時間線裡,喬思為什麼還健在?從一一年年末至今,喬思到底做了……或者說到底錯過了什麼?

    余杉努力回想著,在記憶深處挖掘著。

    「三年前店裡的後門被一群混小子鑿開了,這事兒你知道。」

    「嗯,當初還是我陪你去報的案。」

    「對,沒錯,然後咻~的一下。它就這麼突兀的出現了。第一次穿過去,我比你還要慌張。」

    余杉猛的瞪大了眼睛,他想到了!一二年音像店失竊,余杉陪著喬思報了案。不但如此,事後余杉還陪著喬思去二手市場買了防盜門。

    防盜門!余杉猛的看向那道聯通兩個時間線的昨日之門,大腦飛速運轉,開始推理。現在的時間線上,自己跟老喬鬧掰了,老死不相往來,所以就不會陪著去報警,更不會陪著去買二手防盜門。所以照理來說,喬思不會得到時空門,也就不會患上腫瘤……問題是,陰暗的昨日之門就靜靜的佇立在走廊盡頭,黑漆漆的,如同吞噬萬物的黑洞。

    當然,也有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不論自己是否參與,音像店後門都會被混小子鑿開,喬思最後都會去二手市場將這扇門買回來。

    但這又說不通。因為如果喬思得到了昨日之門,那遲早都會發現它的秘密。然後依照喬思的性格,他會不停的改變過去,試圖扭轉現在。從一二年至今,喬思絕對會因此而患上腫瘤……還是不對,余杉已經將九八年的時間推進到了六月中旬,如果喬思得到了時空門,那他第一次穿越就會抵達九八年,三年時間裡,足夠喬思將時間線推進的足夠遠,但余杉返回前的九八年時間線依舊是九八年六月……

    余杉的腦子混亂至極,無數的念頭與猜想在腦海裡萌生,又被否決。兩個致命的問題困擾著他:昨日之門是不是唯一的?沒有自己參與,喬思又怎麼會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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