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變異] 星辰之主 作者:減肥專家 (連載中)

 
jjyy168 2016-12-18 10:16:4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6 2043900
jjyy168 發表於 2017-1-4 18:21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三暗雲(下)


  要知整體,先要看到,單純地看到。

  以前的觀照模式,還脫不開“舊解釋”的窠臼,要老老實實、按部就班地拓展領域,考慮身體對巨量資訊承受能力、處理能力。

  可換了“新解釋”之後,本來就是“繪製草圖”啊!是大而化之的整體印象,是感受和記憶的再創作,只需要拿住生命動態的一兩條特質,用簡約的筆法綜合起來就好。

  這是素描與速寫的不同,是工筆與寫意的差別。

  羅南將生命草圖概括為“速寫”和“構形”,其中,“速寫”才應該是第一位的,這是整體思路的核心,是真正的應用方向。

  在整體的構圖沒有確認之前,細節摳得再真實,放到整體中看,也可能是扭曲的、荒唐的,正如此刻身外錯亂的星圖。

  “整體、整體!”

  羅南催眠式地給自己強調,他閉上眼睛又睜開,然後又閉上,通過這種方式,遺忘掉所有舊式的觀察模式,讓他的思維意識向外擴、向更高處、更遠處、更宏闊處擴散。

  此時,他的觀照範圍就像是收縮膨脹的心臟,又仿佛漲起落下的潮水。收縮、擴大、漲起、退下,轉換的頻率越來越快,轉換的幅度越大越大,陡然間衝破了某個莫以名之的限制,真如大江決堤,四溢漫流;又如鐵模崩碎,再無窠臼。

  有這麼一刹那,羅南感覺他的形神都要散入虛空,直至黑沉鎖鏈抖蕩,“我心如獄”格式力量顯現,才做了下收攏。

  也是這一刹那,羅南的精神感應範圍,就恢復到了他靈魂出竅時的巔峰數值,達到了八百米;再幾個呼吸的功夫,半徑已經超過一公里,還且還在不斷擴張,整個霜河實境,包括承載這個室內遊樂場的三棟大樓,甚至更週邊的一些區域,都在他的觀照範圍之內。

  一個接一個模糊“星座”呈現。霜河實境內部的所有人,不只是羅南身邊這幾位,還包括柴爾德、巴澤、七名祭騎士、近百位受困市民;然後就是霜河實境之外,乃至三座承載大廈之上的員警、成千上萬的圍觀群眾,統統加入……

  星座系統中,有明亮如鑽的星辰,也有難以目見的陰影,更有迷離渾濁的暗雲。

  陰影是那些建築構造、桌台椅具、設備裝飾等等死物線條;暗雲則是短時間內難以解析的生命輪廓。

  雖然沒有著力描繪,但動態與靜態之間,死物與生機之間,已知與未知之間,仍發生著精彩絕妙的呼應關係。

  光影交織,明暗對應,虛實互生……在它們的彼此作用中,各個星座、陰影、暗雲漸漸地竟是模糊了彼此的界限,交織錯落,偏又軌跡清晰,法理合度,終化為蜿蜒無盡的燦爛星河,鋪展開來。

  毫無疑問,這是羅南有生以來,繪出的最深廣恢宏的圖景,有著難以窮盡的層次和奧秘。

  如果有可能,羅南真想癡醉在其中,去琢磨體味每一個細節。可如今,他再不會沉陷在裡面,只用一種獨立於中、超然於外的奇妙視角,去捕捉、繪製這副星河圖景的結構輪廓。

  整體上講,用“星河”來形容這份感覺,是比較恰當的。

  羅南就像是站在某個巨大的星系的正中央,他所在的區域,星光寥落,周圍卻展開了三條巨大而明亮的旋臂,準確代表了霜河實境與三聯體大廈的生命體數量。

  不過,在三條旋臂頂端,又分別盤踞著一朵昏蒙暗雲,遮蔽星光。而三朵暗雲之間,還彼此相連相通,勾勒出一片渾濁暗域,沉沉壓在星河之上,甚至還多有滲透,難見內部真面目。

  毫無疑問,三朵暗雲,就是公正教團世俗側主祭所在之地。從目前的情況看,之前的判斷大概真要成立了:

  三位主祭,全數在此。

  嗯,今晚最重要的目標找到了。

  羅南精神感應範圍的擴張還在繼續,直到極限距離突破超過兩公里,擴張形勢才有了衰減之意。

  巨大的星河圖景,已經覆蓋了三個繁華街區,最高處到高空交通層,最靠下則深入到城市巨大的地下排水系統。象徵生靈的“生命草圖”數以萬計,星辰難以計數。

  當然,對羅南來說,單純的虛空或死物,只是無意義的陰影區域,除非他肯消耗大量精力,轉化模式,刻意觀照。

  這時候,羅南重新感受到了壓力,星辰之間,互相影響,彼此作用,最終在星河深處形成巨大張力,也形成了太多冗餘資訊。

  而且體量一大,觸及的層面、接收的資訊,自然增加,就算他沒有主動去感應,夏城都市圈巨大的生命層面,也如深空中的萬千星系,將光芒映射過來。

  羅南考慮了一下,主動將感應半徑縮減到一千五百米,接著繼續後縮,最後到一公里左右,正好將霜河實境及聯體大廈的整體建築群納入其中,至此歸於穩定,也留出足夠的餘量。

  燦爛星河無聲流轉,辰光分列,陰影移換。與更遠處依稀未盡的星光投影,保持著模糊而微妙的感應。

  隨著觀照範圍確定,擴張的力量回收,細部感應開始變得靈敏,彼此間的交互作用,也開始微調,甚至自發地影響那些細微不諧之處,不需要直接的觀察,便將很多渾沌處撕裂開來。

  不過,位於三棟大廈頂層的暗雲,依舊厚重穩固,難以觀測……嗯,至少有兩朵是這樣。

  至於另外一朵,那份積蓄有餘,厚重不足的感覺,怎麼就有點兒“面熟”呢?

  羅南心中有了份計議,暫時收回心神,自然伸手掏兜。他心無旁騖,全然忘了現在雙臂被薛雷和貓眼分別攙住,一把沒碰到位,前臂下擺,倒是撇得遠了,拍在一處豐盈彈性的位置,微微有聲。

  正是這一側,貓眼瞬間扭頭,縱然是在黑暗中,又有帽檐遮擋,她的眼神依舊冷光閃爍,刺得羅南都不由眯了下眼睛。

  不過,最重要還是取出物件。手上的觸感雖然是褲子布料,可不是他的褲兜啊。羅南又在附近挨蹭兩下,手臂卻勾不回來,只能對貓眼道:

  “你放一下,我拿東西。”

  這一刻,羅南似乎感到,貓眼握著他上臂的手指微微發力,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把手放開。

  羅南終於探手進褲兜,把裡面的金屬盒子取出,掂量掂量。

  此時,貓眼的手無聲無息地貼回他的上臂,依舊攙著他,以罕見微啞的嗓音低聲道:“要幫忙嗎?”

  羅南再看貓眼,對方的眼神依舊明亮冷厲,然而昏暗中輪廓模糊的唇角卻有一道捉摸不透的弧度,微微勾起,矛盾得很,卻有是從未有過的新奇感受,看得他都有立刻提筆作畫的衝動。

  眨眨眼,羅南還是點頭:“嗯,能幫我把這個盒子破開嗎?”
jjyy168 發表於 2017-1-4 19:33
第一百二十章 太難看(上)


  “破開?”貓眼眼中冷光微斂,又有些狐疑,“不把它當證據了?”

  羅南又一次眨眼,但他事先已經擬了個腹稿,便道:“嗯,我懷疑這玩意兒可能被人做了手腳。對面通過它建立蛇巢之類,跟蹤鎖定我們的位置……”

  一言既出,多人側目,羅南這話,其實違反了何閱音的要求,出之他口,入於人耳。但現在沒有關注這個。

  “是這樣?”章瑩瑩好奇扭頭。

  “想想前面那次,如果不是秘書一刀斬殺鬼雷,影響了對面的手段,說不定已經讓那邊下手,來個中央開花……至少我感覺是這樣的。”

  羅南憑著剛立起的一點兒信用,信口胡柴,到最後邏輯都快亂掉了。但別說,現在是真有人信。

  章瑩瑩睜大眼睛:“那還不趕緊丟掉?”

  “總要先破壞了吧?”

  “哼哼,這是柴爾德交給你的,回頭他要是興師問罪……”

  “他會嗎?”

  羅南驚訝的表情擊敗了一切。

  章瑩瑩擺擺手:“算了,既然你這麼說,看我的!”

  話音方落,眾人耳中分明響起一聲輕鳴,仿佛風鈴顫動,悅耳入心。

  羅南手上微微一顫,便看到這塊也頗為厚實的金屬盒子,無聲無息剖為兩半,一道微弱的電火閃了閃,隨即消失不見。

  開裂處就在他虎口上方,皮膚都滲進了些寒氣。似乎有一道鋒利而無形的劍刃,貼著表皮切過。

  “喂!”羅南忍不住瞪大眼睛,稍微下沉一點兒,他這隻手申請斷肢接續,絕無問題!

  “不用謝了!”章瑩瑩笑眯眯揮手,“還不丟掉?”

  “應該沒事。”羅南對章瑩瑩也是無語了,信口回了一句,不過心神微動,又補充道:“那個出手的主祭不知是誰,看上去水準也挺一般的。鬼雷一死,後續變化就全斷了。”

  章瑩瑩忍不住再翻白眼,再怎麼一般,至少也是個明誓主祭好不好?算起來,怎麼也是個C+吧,論實力碾壓這裡除何閱音、白心妍之外的所有人。

  這句話剛到嘴邊,側翼平淡的嗓音響起:“公正教團在夏城的三位主祭,若說言過於實之輩,大概就是安成禮了。年齡最輕,也多仗祖蔭,他的伯祖父,就是安翁。”

  “安成禮?”章瑩瑩剛要插話,何閱音冷瞥去一眼,點了點自己耳輪。顯然是提醒他們,不要再違背要求,隨口聊天。

  “雙標玩得真溜……老闆就是老闆!”章瑩瑩在加密頻道裡發了個倒豎大拇指表情,諷刺之情,溢於言表。

  羅南則很意外,呆看向何閱音。他剛剛說話的目的,應該沒有人明白才對,可何閱音卻與他配合得天衣無縫。若那人真是安成禮,那兩句話的效果,就勝過他不知多少倍……

  何閱音視線轉過來,略一頷首。

  羅南未及細想,心中就是微動,眼裡看的是何閱音,可在他燦爛星河式的感應層面中,那朵早已鎖定的暗雲,湧動之間,本來就失了穩重,此時更是洶湧翻騰。

  氣勢雖是驚人,卻終究比不過另兩朵巍然沉凝的表現。而且,這朵暗雲正分流出一道道混濁暗流,沖著霜河實境的方向,滲透而下。

  雖然還在盤轉積蓄之時,羅南已經生出寒意。對方的目標,又指向此處,惡意昭然,又分明透著些焦躁憤怒的意味兒。

  那份情緒色彩,就在羅南的觀照中呈現出來。

  事不容緩,羅南隨手扔掉了已經斬斷的金屬盒子,心神則散入周圍黑暗空氣中。

  金屬盒子裡裝載的,就是製造“人面蛛”的耗材,如同墨粉,單獨拿出來毫無用處,只會髒了手。可只要有配套的電腦和印表機,就能形成複雜清晰的文字材料。

  在夏城這一畝三分地上,羅南大概算是最好的“配套”,至少就目前情況看,公正教團對於人面蛛的研究,也不會比他更深入。

  此時“墨粉”正在飄散歸無,其他人無從感知,羅南的靈魂力量卻將其無聲歸攏。揉捏兩圈兒,感覺著還是有點兒彆扭,意識就沉入“外接神經元”,開啟了格式塔介面。通過這裡,與遠在幾十公里外的魔符聯繫。

  不需要那傢伙做什麼,只要好好呆著,給他做一個“模特”就好。

  然而沒想到的是,通過原有的格式塔體系,捕捉到魔符的時候,他剛剛搭建起來的星河觀照系統,也收到了來自那邊的資訊。

  羅南的觀照範圍還到不了那麼遠,但正像他之前所感應到的那樣,體量一大,接收的資訊就會豐富許多。

  魔符不是生靈,其結構深部一片混沌,沒有什麼“生命草圖”可言,但那份混沌的結構,卻是在其他“星光”的映照下,也在格式塔體系的牽引下,形成了暗昧的影子,隔著遙遠的距離,映射過來。

  單純投影的力量太小了,起不了什麼作用,卻是一個很好的範本。

  羅南本來只是想比照“魔符”的結構,照葫蘆畫瓢,做一個低仿版本。可這麼一來,他直接就把“耗材”扔進投影裡面去。

  這樣一來,怎麼也是授權的高仿品了吧?

  要複製人面蛛其實沒這麼簡單,黃秉振按照教團的方式,收集的所謂“耗材”,只不過是最最低級的那種,是現在的魔符連瞥都懶得瞥一下的濁物。再怎麼高仿,也是形似而已,功能簡化,威力更是一般。

  羅南卻覺得足夠了。

  不多時,一個更近於最初“燃燒魔影”形態的人面蛛,浮游在空氣中,論效率,教團的法子怕是拍馬難及。此時沒有誰看到它,除了羅南。

  精神層面深邃無盡的多層結構,就像是層疊的黑暗幕布,對人面蛛來說,就是最好的藏匿之地。就算是貓眼這樣專精於感知,又或者何閱音、白心妍之類的強者,也很難觸及深層區域。

  但從一開始,羅南的精神感應就能探照深層,與其他人完全不同。或許真是因為他的精神感應,純粹就是為了“觀察”的緣故?

  在羅南的意識操控下,低配版的人面蛛,無聲潛入虛空。不多時就順著“星河旋臂”,來到那朵激蕩的暗雲邊緣。

  暗雲之中,情緒光色依舊閃耀。

  羅南回憶上一周,面對傑克的時候,魔符拿出的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手段:那傢伙擬化為一段“資訊”,一點兒“情緒”,滲入到傑克的思維之中,層層推進,直至打入傑克的靈魂深處。

  顯然,人面蛛是有類似本能的,對“低配版”的,羅南不要求太高,只要它能進去,並傳出來消息就好。

  暗雲週邊,人面蛛晃了晃,對著暗雲中那片情緒光色,一頭撞進去。
jjyy168 發表於 2017-1-4 19:39
第一百二十章 太難看(下)


  “高仿低配版人面蛛”進入暗雲之後,羅南也沒辦法再做什麼。在人體能量資訊層面的運作,他看看可以,操作起來還很困難。他等於是往那裡面丟一個竊聽器,接下來能不能收到效果,多少要憑藉一點兒運氣。

  此時旋臂暗雲塗抹了複雜的情緒光色,像一朵搖擺的毒蘑菇,仍算不上通透,就羅南的感覺,還差一些,還需要等待。

  羅南也沒有把希望都寄託到人面蛛身上,他的注意力收回到霜河實境中。

  柴爾德與巴澤的交鋒,聲勢算不上太大,很多時候,都要忘記他們的存在,很難想像,這兩位都精於體術的強者,究竟是怎麼動手的。

  不過,當“星河觀照系統”架起,羅南就是想忽略掉,也不可能了。因為現在最明亮的“星團”,就在那裡。

  這是很有趣的一個現象:羅南所繪製的“生命草圖”裡,最為醒目的“星座”,是柴爾德。

  以柴爾德的超強實力,羅南想要解析成功,本來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由於這位曾經向羅南袒露自身精神與物質層面交互干涉的奧妙,本身更是堂皇大氣,少有遮掩,故而他的“生命草圖”也算是清晰呈現。

  想簡化到貓眼那種程度,當然不可能,但正因為結構複雜,點亮的星辰甚多,故而在羅南感應的燦爛星河中,聚合出了驚人的亮度和存在感。

  正因為他的原因,包括巴澤在內的八名祭騎士,都受到影響。覆蓋在身外的星雲塵埃,時不時就要被扯下來一些,暴露一些深層的奧秘。

  羅南琢磨著,通過這些,似乎也可以作為窺探同源而出的公正教團主祭的參考。只要再給他一些時間……

  可這時候,何閱音在加密頻道發出最新指令:“1點鐘方向,50米,通過3號出口。”

  一路前行的羅南等人這才發現,他們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霜河實境的另一個出口,也是與承載大廈的連接部,從這兒可以進入聯體大樓中的B座。也就是說,將離開這處已經逗留多時的危險區域。

  在前面開路的章瑩瑩忍不住在頻道裡發言:“喂喂,不是還有百十人沒救的嗎?”

  何閱音回應:“任務目標是教團槍手。”

  “已經被羅南全部幹掉了好不好!”

  “三棟大廈內部,至少還有十人左右。從當前情報看,除主祭與祭騎士之外,教團仍有三到四組人,沒有被控制。盂蘭酒店確認是狙擊組,周圍三座大廈之中還有行動組在。”

  章瑩瑩奇怪這個問題很久了,終於忍不住問出來:“幹掉槍手有什麼意義?主祭和祭騎士才是大頭……”

  “槍手會造成更多的平民傷亡。”

  “喂喂,你是說一位秘約主祭,兩位明誓主祭,還比不過幾名槍手的殺傷力?”

  “就目前來看,是的。”

  連續幾次問答,章瑩瑩對何閱音的答案非常不滿意,正要再加把勁兒,已經很久沒在加密頻道露面的紅狐,突然插話:

  “精神強化者對物質層面的直接干涉,在‘超凡種’之前都比較有限,一場精神風暴的直接殺傷,未必比得過一發金屬子彈。而主祭的‘兵器’,目前都在霜河實境,受柴爾德牽制,這也導致主祭的精力很難大幅偏移……”

  何閱音接著紅狐的資訊又道:“目前三棟大廈,至少有三到五萬名市民。這些人受不起驚嚇,一旦發生踩踏事故,後果不堪設想。要做到這點,槍手只要扣動扳機……而我們付不起這個代價。”

  必須承認,何閱音與紅狐的說法有些道理,可剛剛還打嘴仗的兩位,就這麼一唱一和起來,讓剛剛各據立場的其他人,情何以堪?

  羅南倒是略有些汗顏,相較於何閱音和紅狐的思路,他的想法未免有些想當然。就算是把三位主祭的生命草圖畫出來,對於解決當前的局面,似乎也沒有什麼實質幫助。

  那麼調整一下,尋找槍手?

  可這樣對感覺精度的要求,將大幅提升,羅南自覺,他未必有這份能力。

  羅南想著自己的難題,章瑩瑩的想法則更實際:“把三座大廈轉一圈兒,要到猴年馬月啊?”

  何閱音回答得理所當然:“我們只負責這B座,A、C兩座,由軍方負責。”

  加密頻道立刻就驚了,剪紙就問:“軍方?軍方親自下場?

  對了,剛剛那架飛梭……”

  章瑩瑩也嚷嚷:“我就說呢,哪有這麼巧!證明‘鬼雷’的事兒,是你下的令吧?動了私人關係?”

  何閱音本身具有雄厚的軍方背景,這在協會裡不是秘密。不過她入會這段時間,除了軍事素養以外,自身人脈都很少表現,猛然一提,還真讓人猝不及防。

  面對問題,何閱音沒有即時回應。

  章瑩瑩才不會放過她:“喂,引入軍方會不會讓事態複雜化……何秘書?”

  何閱音又遲兩秒,方道:“是公務合作。”

  “啊?”

  何閱音沒有再理會這個話題,直接道:“半分鐘後進入B棟。紅狐、竹竿和剪紙仍負責盂蘭。注意,根據要求,我們需要在300秒內解決槍手。”

  資訊傳出的同時,加密頻道裡,加入了倒計時介面,此時只剩下295秒。

  突然加入的元素,讓所有人都愣了。

  剪紙面對這不近人情的任務,愕然道:“我們跑回去都不止這麼點兒時間!”

  他正置疑的時候,旁邊紅狐一聲不吭,轉身便走,竹竿扯他一把,加速跟上。剪紙如夢方醒,腳下加力的同時,仍想問明白:“五分鐘不到,做不到怎麼辦?”

  “285秒後實施應急方案,到時變化無法預估……加速!”

  何閱音催促隊伍快速行進,同時連迭佈置接下來的行動步驟:“特警二中隊進入B棟後,負責先期疏導和維持秩序;其他人,以進入樓層為界,羅先生和瑩瑩、白鹽一組,向下去;貓眼和我一組,往上去。快速搜索處理槍手,隨時聯繫。270秒後,不管任務是否完成,即刻高空急降,離開三聯體建築群範圍!”

  她每次提及秒數,都是與倒計時介面相配合,提醒人們就是安排佈置,也在不斷消耗時間。

  一幫人正努力消化的時候,何閱音專門對羅南講:“羅先生,務必集中精力,不要分心。”

  聽她話中意有所指,羅南才一愣,偏在此時,耳畔依稀“聽”到了一段資訊,仿佛歎惋,又似嘲弄:

  “……真難看啊!”
jjyy168 發表於 2017-1-4 20:16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兩世界(上)


  羅南的心神猛地一偏,這段無頭無尾的資訊,不是來自於團隊裡的任何一人,也不像是針對團隊裡的任何一人,就這麼橫空而入,在他心中迴響。

  他愣了愣神,才醒悟是人面蛛那邊有了進展。他觀照星河旋臂之上的暗雲,明顯感覺到,暗雲的濃度在下降,越來越多的模糊星光映出,更有一些能量資訊,通過人面蛛的轉譯,解析出來。

  那幾個字似乎並非是對話交流的即時動態,更像某人心中強烈的執念,使相關資訊生發催運,一時不竭。

  看來,暗雲裡面那位,心情真的不太好。

  他抬頭往上看,透過金屬框架與透明玻璃天花板,可以看到外層漆黑無光的高樓輪廓,依稀與感應中的暗雲仿佛。

  事實上,一行人正是奔向一朵“暗雲”,而且,還是羅南針對的那個正不斷變化光色,幾乎轉為“毒蘑菇”的目標。

  要麼說巧呢……羅南的視線鎖定樓頂一角,肉眼看不出端倪,可他的精神感應層面,卻能感受到,那份隱匿在空氣深處的惡意,正隨著距離的接近,越發地清晰起來。

  雖然何閱音的告誡過他不要分心,可如果是在一位主祭的干擾之下呢?

  羅南在加密頻道裡發資訊:“我們好像被盯上了,就是那個言過於實的傢伙。”

  何閱音的回答透著天經地義的味道:“只要在三棟大廈裡,必然會被至少一位主祭盯上。不要管,不要分心。”

  這是何閱音第二次告誡他。

  此時羅南幾乎腳不沾地,被薛雷和貓眼挾著,在連接通道內奔行。薛雷湊到他耳邊說話:“剛剛沒安排我!”

  “你肯定要跟著伯父……”

  話沒說完,何閱音卻突然開口發問:“薛雷現在已經‘得符’了?”

  “這兩天剛有小成……哎?”薛雷突地一愣,扭頭看過去,“你知道?”

  何閱音沒有回應,又在加密頻道裡下令:“薛雷和羅先生一組,按照時間要求,不論任務是否完成,都要迅速離開大廈範圍。”

  薛雷還沒怎地,薛維倫則霍然一驚,正要說話,加密頻道裡已經刷過一條資訊:“喂,修女,好像你的區分標準就是覺醒者,是協會有什麼針對性的佈置?”

  發出資訊的是白心妍,何閱音卻沒有任何回應。

  薛維倫的言語,則被這條資訊堵了回去。

  面對完全不瞭解的背景,妄自猜測置疑,對一位特警而言,是最糟糕的表現之一;就是父親的身份,也一樣。

  此時一行人已經進入了B棟樓層,特警的隊形自動散開,貓眼閃出隊伍,與何閱音站在一起。

  章瑩瑩扯著白心妍一起過來,抓著羅南和薛雷:“知道為什麼要專心嗎?”

  兩個高中生一起搖頭。

  “接下來一定會非常刺激。”

  章瑩瑩眨眨眼,正要再說,卻瞥到薛維倫走過來,便閉了口,與白心妍走到一旁佈置。羅南也忙閃開,給他們父子留出敘話時間。

  不過,薛家父子的交流,可比他們想像的乾脆得多。兩個同樣雄壯的男子,就那麼重重一抱,就算中間有一層厚重的外骨骼裝甲,也無所謂隔阻。

  “加油。”

  “小心。”

  在連續的倒計時中,本就沒有什麼多敘話的時間,餘音未盡,與出入口相鄰的玻璃幕牆,轟然粉碎,殘片飛落,狂風呼嘯而入。

  章瑩瑩往下看了眼:“坡度還好,不是直上直下的類型。”

  這一刹那,薛雷能夠感受到父親抱住他的手臂緊了緊,他卻是咧嘴一笑,掙了開來:“放心好了。”

  章瑩瑩扭頭回看:“薛雷試過高樓速降嗎?”

  薛雷保持自信笑容:“館主教過我猿縱術,我也練過一點兒極限跑酷,在高層上試過,但距離不長。”

  “很好!”章瑩瑩對他豎起大拇指,“有羅南這個累贅,我和白鹽肯定要花費大量精力在他身上,你自己要當心。武者碾壓精神強化的渣渣,正當其時。”

  話到半截,章瑩瑩身邊人影閃過,何閱音與貓眼幾乎並肩躍起,頂著狂風,躍入黑暗虛空,身形翻折,飛縱而上。只在加密頻道裡留言:

  “抓緊時間。”

  由於時間緊迫,根本沒有仔細籌畫的機會。這種時候,就看平日的行動習慣是否高效。現在大樓停電,電梯停運,要想在不到四分半鐘的時間內,走完全程。按照協會一貫的作法,就是憑藉能力者的身手,玩速升速降。

  何閱音沒選羅南往上走,這傢伙糟糕的體術恐怕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章瑩瑩聳聳肩,並不著急,從何閱音安排任務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組的任務強度要輕鬆多了。

  具體行動計畫,自然要發到加密頻道:“羅南的感應半徑有80米,B棟大廈的寬度也就是150米左右,繞樓切一條螺旋線就好。順利的話,只需要100秒,就可以踏足府東大道。”

  羅南訝然:“這麼快,我來不及鎖定槍手的……”

  “低樓層地勢角度都無意義,有槍手的可能性太小了,秘書只是讓我們撤退而已。準備好了嗎?我和大個子先來。”

  薛雷一個激零,臉上的自信笑容也有些僵硬。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別人,特別是父親看到這一點,徒惹擔憂。

  他默念幾遍館主親傳的“運化坎離,為道紀綱”的口訣,  又開始給自己打氣:“我和正常人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心裡很奇妙地閃過陳曉琳的面容,隨即如泡沫般消散。此時他體內陰陽升降,被黑暗中狂風侵蝕的體感,重新恢復溫暖,也將僅有的一點兒疑怯恍惚,都消融殆盡。

  薛雷更加確定,他是專門為這種場面而生的,他略微偏過頭,與身邊的羅南,也就是將他引入這個奇妙世界的朋友對視一眼,兩人對了下拳:

  “走了!”

  薛雷大喝聲裡,向著外面的黑暗虛空一躍而下。幾乎與他同時,章瑩瑩也躍出樓外之外,然後就是單臂抱著羅南腰部的白心妍。

  在他們後面,薛維倫緊跟兩步,探頭下看,恰好見到自己的兒子,要比任何猿猴都要靈敏,長臂只在玻璃幕牆上拍擊借力幾下,便劃出一道弧線,仿佛踩著滑板,一路飛下。

  幾道人影在夜幕中很快不見。

  薛維倫發了會兒呆,忽覺得大風吹掠,寒意逼人,若有所感,低頭看胸口的“格式塔”,這組符號正微微扭曲波動,不知是不是羅南離開的緣故。
jjyy168 發表於 2017-1-4 20:27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兩世界(下)


  B棟正上方的頂樓天臺中央,恍如齒輪的圖形結構嗡嗡運轉,搭建起精密奇妙的陣形,光線密織如光繭,將安成禮包裹在其中。

  有了這一層遮擋,安成禮也就不再掩飾他那張發青的臉孔,重重挫牙。他如今的心思,全都放在腳下這棟大廈之中,放在那幫該死的讓他心肺都仿佛在燃燒的協會成員身上。

  作為一位明誓主祭,某種意義上,他算是精神強化者,但從來都不以精神感應見長,要想鎖定數百米外,隔了幾十層鋼筋混凝土的目標,必須借用“天演領域”。

  可他的意念,只要在“天演領域”中存在一刻,來自於安翁的評價,便似有若無地纏繞在他心頭:

  “真難看啊。”

  安翁的言語,是一貫的輕淡微妙,值得琢磨。可這次,只是最淺層的意思,已經讓安成禮覺得,被狠甩一巴掌,整張臉都是木的。

  他站在魔法陣中,卻感覺自己像是被囚在籠子裡,周圍人們投過來的視線,都變得非常古怪。

  其實,旁邊這些教團祭司、騎士團成員,遠遠達不到能夠接觸“天演領域”資訊的級別,幾位主祭在做什麼、交流什麼,都很難知曉。

  可安成禮的感覺仍很糟糕,他總感覺著,安翁的那句話,傳得很遠很遠。相應的,他這個由安翁欽點的“審判官”的表現,也一併擴散出去……這和他事先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他從未想過,那個叫羅南的半大孩子,竟然會如此棘手。

  別的不提,羅南靈魂力量真的非常厚實,最重要是自成體系,什麼“格式塔”,看上去虛無縹緲,卻像一層惱人的簾幕,將精神層面的穿透力量做以緩衝,他屢次試圖發力,卻都沒有一擊得手的把握,只能不斷積蓄力量。

  如此猶豫多時,好不容易等到軍方“啟動”鬼雷,安成禮才借了個巧兒,借祭騎士這一載體,找到一擊斃敵的機會。可哪想到,積蓄盤結的力量即將作用,又被那個見鬼的“秘書”一刀斬斷,他本人都受了反噬,靈魂動盪,至今未曾平復。

  最特麼見鬼的,是事後羅南和秘書指名道姓的嘲笑……而且是在單方面猜測的情況下,蒙對了他的身份。

  奇恥大辱!

  這件事情如果傳出去,在夏城乃至在公正教團,他安成禮將永淪笑柄,再別想混下去!

  此時此刻,安成禮只想雪恥。

  協會那幫人,已經穿過連接通道,進入B棟……B棟好啊,他就在B棟!

  三棟聯體大廈,樓體高度均在700米左右,與霜河實境的連接部,在中部偏下,隨著羅南一行人到來,兩邊的直線距離,已經縮減到不足400米,對方甚至還分了兵!

  天賜良機!

  安成禮開始調運天演領域的力量。然而,剛剛起了個頭,安翁意念切入,奪取了天演領域的所有的許可權。“大三角”中央,真理天平的投影,強行吸聚了各位主祭的注意力。

  古典吊式天平上,白色秤盤的位置向上抬了一截,黑色秤盤則相應降下,看起來,“不平衡態”有了修正,黑色秤盤之上的“環蛇”,繞纏轉動的姿態,也比最初的時候靈動,顯示儀式大有進展。

  安成禮被奪走許可權,先是一驚,可看到這一幕,臉上卻在發燒。

  按理說,安翁欽點他審判羅南的最終目標,就是要打破羅南形成的秩序,將痛苦混亂元素釋放出來,使“真理天平”達成平衡。現在大有進展,安成禮應該高興才是。

  可問題在於,這裡面有幾分是他的功勞呢?

  受“秘書”斷頭一刀的影響,安成禮所積蓄的力量,絕大部分都耗散掉了,雖然也把霜河實境裡的那些落難市民驚得魂不附體,可那百來號人的混亂因素,壓根算不上砝碼!

  真正作用在天平上的,是三棟大廈斷電帶起的周邊市民的恐慌。而實現這一切的原因,只是安翁給行動組下了個命令,沒有動用任何超凡力量。

  兩相比較,安成禮覺得他就是個傻子。

  不過,安翁對現在的情況,也不太滿意:“還差了一些,也許,我在真理側放的底物太重了……還需要補救。”

  另一側大樓上的鄭曉,很想問一句,安翁放置的“底物”究竟是什麼?

  可這時候,急於挽回面子的安成禮,已經迫不及待地表示:“交給我吧,安翁,這次我一定會處理掉協會那批人……”

  “機會只有一次,孩子。”

  安翁的意念溫和而堅定,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最深層是仿佛海底冰山般的冷酷:“亡羊補牢,補上的不是羊群,而是柵欄;作用的方向不是別的,唯有秩序!”

  說話間,在真理天平的投影之下,畫面迅速切換,掃過的都是烏壓壓的人群。這些人分佈在三棟聯體大廈的各個位置,因為驟然來臨的黑暗而惶惑不安。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人類適應環境的本能發揮作用,而當代社會便捷高效的資訊體系,也正是規則秩序的高度體現。

  隨著政府有針對性地向所有受困市民發送資訊,指導疏散撤離,人們的恐慌情緒正逐漸回落,上萬名市民正從消防通道和緊急疏散口依次撤出。

  當代大都市,高層商業建築之間,往往都以高空步梯、傳送帶相連,如同原始森林裡,纏繞延伸的長藤,這也方便了緊急事態下的疏散工作。此時,如蟻的人流正從這些通道,向外溢出,由於資訊調配得當,總體還算平穩。

  但這也就導致了,真理天平的“不平衡態”,又有加重的趨勢。

  看著白色秤盤的高度,又重新下移,不說鄭曉,連一直不怎麼專心的安成禮,也不由得再分些心力回來:

  如果“不平衡態”無法轉化為“平衡態”,就代表著施法失敗,他們三位主祭都要受到嚴重反噬,這可要比前面“秘書”製造的那回慘烈多了。

  “一秩序,一世界。”

  安翁輕輕歎息:“我喜歡秩序,秩序是通向真理最光明的路。可有些時候,我們必須摒棄低級的部分,與高級的部分作以置換。用低級的世界作為通過高級世界的階梯……”

  “安翁!”鄭曉越發覺著不對了,剛剛安翁要求切斷三棟大樓的電源,他就認為很不妥,而照現在的說法,豈不是要更甚一步?

  更甚一步,是哪一步?

  安翁的回應如此明白:“秩序之前必為失序,新生必然伴隨滅亡。”

  意念未滅,霜河實境之中,便炸起了刺眼的光芒,衝擊波瞬間掃平了一側的玻璃牆面,在漫天飛舞的碎片下,七八道人影在光芒中散射開來,投向三棟聯體大廈。

  與此變故交相呼應,三棟大廈之上,多處槍火噴射,撕裂了漸歸安定的黑暗。
jjyy168 發表於 2017-1-4 20:39
第一百二十二章 邏輯界(上)


  “安翁!”

  鄭曉意念震盪,情緒惶急,他很想對安翁叫嚷:我們徹底過線了!

  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可以用與柴爾德的激戰中,無法顧及平民來解釋,甚至反咬一口,稱“敵軍”選擇戰場不專業,也是常有的事。可如果一意孤行,直接撕裂政府社會治理的底線,一味“恐襲化”、“擴大化”,與荒野上的遊民組織又有什麼差別?

  如果真的惹惱了星聯委乃至於地方實力派,多方聯合,興師問罪,就算是主祭團,也很難為他們開脫。

  “安翁!”

  安成禮也慌了神。他的想法和鄭曉差不多,但要更進一層:一旦事後追究,安翁老朽,又是老資格,已經不在乎什麼,祭騎士只管執行,那些槍手連命都未必能保下來,最後承擔罪責的,也只剩下他和鄭曉!

  而以他前面糟糕的表現,很可能吃到更多的掛落。

  不管鄭曉與安成禮怎麼難受,引爆的事態都不會再歸零。

  槍火在黑暗中瘋狂跳動的時候,真正恐怖的祭騎士們,在“三角飛船”頂部瘋狂加速借力,躍起半空,目標就是周圍三棟大樓。

  身後爆起的強光,警燈錯亂的紅藍光芒,交織在一起,預示著接下來的混亂場面。

  這絕不是轉移,也不是擴大戰場,純粹就是一場破壞,很有可能是肆無忌憚的那種。

  “巴澤!”

  安成禮自認為與巴澤還有一點兒交情,忍不住與那邊聯繫,想搞清楚安翁究竟是怎樣的安排。他知道這其實沒有意義,可不弄清這個,他簡直就要窒息了。

  然而,巴澤沒有任何回應,而在安成禮試圖繼續呼喚的時候,他的頭皮發緊,意識像是突然墜入了冰層,什麼意念都發不出去。

  “巴澤現在要比你忙碌得多,為什麼不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比如:保持安靜?”

  安翁的意念在“天演領域”中流動,成為了一切的主宰,安成禮只能縮在一角,像一根裝飾性的柱子。

  幾個人的意念交流只是短短一瞬,此時大廈內部跳動的槍火還烙在很多人的瞳孔中。

  可接下來,來自其他方向的彈道軌跡,撕裂了夜空,打穿玻璃幕牆,將持槍的人影轟得四分五裂。而更早一線,B棟上的槍聲就只剩下了餘音。

  天演領域忠實地將這些變化傳遞回來,形成影像。

  “秘書!”

  安成禮看到了他剛剛結下的仇人,此外,在A棟和C棟,瞬間擊殺槍手的,則不知是軍方還是警方的狙擊手,以及不知何時潛入大樓內的狙殺機器人。

  沒有人能第二次摳動扳擊。

  那些被洗腦的槍手,本來就是棄子,死掉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可這幾條命的丟棄,卻是驗證了一個非常糟糕的事實:

  政府、軍方正與協會聯合行動,也許在他們視線捕捉不到的地方,軍方突擊隊,甚至是深藍行者已經在路上!

  “安翁,事情鬧大了!”安成禮忍不住要咆哮。

  可這時候,他身上猛一個激零。

  迅速增加的混亂元素,使得真理天平的投影,越來越傾向於平衡態,並瞬間跨過了一處重要的節點,使得聖物的力量,開始向三位施法者投送。

  天演領域的功能有所進階,三位主祭的意念,某種意義上有所交匯,安成禮仍然沒有任何許可權,可他至少變得更加敏感了。

  他可以感受到,黑色秤盤上,“環蛇”正試圖吸聚更多的混亂元素,那玩意兒也確實在增長。

  可是,存在干擾。

  夜空之下,仿佛存在某個無形的篩網,有人正試圖歸攏這片混亂的區域,至少是賦予這片區域以獨特的“秩序”。

  天演領域中的影像連續切換,再次掃過所有的協會成員,包括安成禮別關注的秘書,還有那個已經快要落地的羅南。

  安成禮注意到,此時那個半大小子,正抬起頭,視線投向天空,驚愕的表情十分明顯,應該也是被激烈的變化驚到了。

  問題是,他視線的指向,好像並不是正縱躍飛騰著祭騎士的霜河實境頂棚,而是往更高處來。

  “是他,是那小子!”安成禮脫口而出,其實他並不知道,是不是羅南的問題,但“借刀殺人”的想法,已經足夠讓他表達出這一類判斷。

  安翁沒有回應,接下來影像的切換,證明了他根本沒把安成禮的判斷放在眼裡。

  影像聚焦在霜河實境上方,這艘巨大的“三角飛船”,因為之前巴澤與柴爾德實打實的對撞,成了被掏空內餡的破爛餅子。

  散開的七位祭騎士,都已經躍離此地,速度快的,已經撞上了大樓外層的玻璃幕牆。

  頂棚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可很快的,資訊集成的圖像,莫名地動盪一下。奇妙的波紋,在那個位置,甚至在天演領域中綻開。

  不是錯覺!

  安成禮眼皮跳動一下,就在他身外,由高能光束搭建起來的魔法陣,也出現了細微扭曲。相應的,原本流暢如水的能量運轉,憑空生成了不應有的漩渦。

  只這一下子,魔法陣的運轉,差點兒就進了岔道。

  也就是他恍神的功夫,天演領域顯示的影像再次切換,指向了幾位祭騎士中,最先沖上大廈的那位。

  安成禮記得那傢伙是“飛鯊”,在一幫人裡,在水下和空氣中的速度,都是第一流的,衝擊力很強,殺性極重。

  轟的一聲響,巨大的玻璃幕牆被飛鯊硬生生撞碎,那傢伙肯定是鎖定了方向才發力的。就在這片玻璃之後,還沒有來得及撤出的市民,也有二三十個。

  飛濺的玻璃碎片,每一片都被灌注了飛鯊的超凡力量,那幫倒楣鬼的下場,大概也就是與被散彈槍正面擊中差不多。

  “第一波!”

  安成禮已經預見到了血流成河的景象。

  可是,接下來呈現在天演領域中的,不是紛飛血肉,不是慘叫哀嚎,只是一道道扭曲逸散的流光,然後就是一片空無。

  “人……人呢?”

  安成禮的思緒有了一瞬間的僵滯。稍遲,玻璃幕牆接連破碎,祭騎士紛紛登陸大廈,可是,他們面對的,是不可理解的空無。

  整座大廈內部,視線所及,不見一個人影。

  真理天平投影處,具現化的環蛇僵硬了,隨即消融在秤盤的煙霧中,黑色秤盤向上抬起,一直到頂;相應的,另一側的白色秤盤重重壓下。

  不平衡態重歸於零。
jjyy168 發表於 2017-1-4 21:01
第一百二十二章 邏輯界(下)


  霜河實境一側區域,都被衝擊波覆蓋的時候,羅南等人剛剛踏足府東大道一側的輔道。

  正如章瑩瑩所預料的那樣,下方樓層並沒有什麼槍手,一路下來輕鬆愉快,總計用時沒有超過100秒。他們甚至還有閑多考慮一層,借助樓體遮擋的陰影,悄悄下來,不至於太驚世駭俗,

  可霜河實境上方,幾位祭騎士的舉動,讓他們的這點小心都變成了笑話。

  “究竟在搞什麼啊。”

  當章瑩瑩看到霜河實境中炸開的衝擊波,以及飛縱而出的人影,一向跳脫的思維也有些撐不住了。

  幾名槍手開火即死亡,乾脆俐落地被解決掉,這沒有什麼可奇怪的。相較於幾位祭騎士,他們連屁都不是。

  “早知道是這麼個結果,還縮手縮腳個毛啊,直接動手好了!肯定的,安翁已經腦萎縮……噝!”

  章瑩瑩突然伸手捂住耳朵,眉頭皺得死緊。

  比她還要早一點兒,羅南半邊腦袋都懵了一下,可能是有生以來最劇烈的耳鳴,轟然響起,讓他懷疑是不是有人在他耳邊開了槍。

  他也捂住耳朵,忍不住齜牙裂嘴。

  “怎麼回事兒?”薛雷本來是沉浸在成功的高空速降體驗中,卻被羅南的慘烈反應嚇了一跳。

  白心妍瞥了兩人一眼,低頭看手環,隨即聳聳肩:“加密頻道出問題了。”

  在她的手環顯示幕上,倒計時數字定格在97秒處,不再動彈。

  “是靈波網崩潰。”章瑩瑩緩了最初一撥衝擊,輕拍耳廓,一臉奇怪,“好久沒有出這症狀了,社長是不是又搞什麼極限試驗?這可是任務過程……”

  說到半截,她忽地啞了口。

  此時,白心妍視線投向輔道盡頭,薛雷有些遲疑,又不怎麼確定地抬頭看,最後,是好不容易從耳鳴狀態下回神的羅南,脫口道出最關鍵的那句話:

  “人呢?”

  就在這一瞬間,羅南所觀照的燦爛星河,無聲熄滅,一片空無。只剩下寥寥數十顆星辰,以及更難窺見的星雲塵埃。

  如此強烈的對比,讓羅南直接愣在那兒。此時,章瑩瑩一把抓住他的臂彎,確保兩人離得更近一些,然後與白心妍對視一眼,幾個人小心邁步,走出輔道。

  此時夜雨未停,警燈亮著,路燈亮著,街道上的公共交通工具駛過,裡面也亮著燈,唯有背後的聯體大樓建築群一片漆黑,光暗對比強烈。

  然而不管是明是暗,眾人視線所及,見不到半個人影,整個街道,整個建築群,甚至是雨幕下模糊的都市,都是空蕩蕩的,緲無人氣。

  若強要說有,就是那些剛剛轟碎玻璃幕牆的祭騎士還有霜河實境中,突然打出直白粗暴對轟的柴爾德與巴澤包括大廈頂部,三朵暗雲之中的主祭及其手下。

  這些人以星座、星雲塵埃的形式,呈現在羅南的精神觀照層面,與之前恢宏燦爛的星河相比,稀疏得讓人吃驚。

  “啊哦,稍微失誤。”

  莫名有個聲音透入,然後,就是突然豐富起來的背景雜訊。

  羅南眼前似乎有一道波紋劃過,他啊了一聲,整個身體像是過電,眼前恍惚,密集的星光與幽暗虛空往來轉化數遍,才又穩定下來,恢復到燦爛星河的“常態”,可又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

  現實層面,烏壓壓的人流“憑空出現”,摩肩接踵,匆匆而過,將四人的小隊伍淹沒在其中。大部分人都在遠離這個區域,他們偶爾扭頭看向黑洞洞的大樓,透出困惑和疑懼的模樣。

  這才是現實應有的場景,可剛剛那些,又是什麼?

  “喂,看到了嗎,那些祭騎士……不見了。”章瑩瑩的聲音忽地壓低,有些沙啞。

  “還有柴爾德、巴澤。”白心妍視線投向霜河實境處,那裡剛剛抬頭的對戰衝擊詭異地消失,無影無蹤,只剩下殘破的建築外牆。

  羅南在心裡補充:“以及樓頂的三位主祭,他們在另一邊。”

  沉吟數秒,白心妍輕聲道:“像是空間斷層之類傳奇手段。截取一段時空並複製,或者利用世界的投影……我只聽說,有些自詡為神的超凡種,具備這種幾乎無法解釋的時空能力。”

  “空間斷層?”章瑩瑩對此聞名久矣,只不過更多是在幻想作品中,她只能攤開手,“目前全市明面上的超凡種只有會長大人一個……哎?”

  兩位各具特色的美人兒視線對接,章瑩瑩不自覺地又伸手摸了下耳朵。此時加密頻道仍沒有恢復,靈波網的紊亂仍在繼續,不過只要想瞭解情況,手環這種“原始方式”,也是可以用一下的。

  章瑩瑩就開始打電話,要找人問個明白。

  “斷層?”

  旁邊的羅南,當然也聽到了二女的對話,他眨眨眼,意識流動,漫過虛空。

  他觀照的燦爛星河,依然如故,看上去並無異常。可有了剛剛那份經歷之後,沒有異常,才是最大的異常。

  由於“空間斷層”的出現,將祭騎士、柴爾德以及三位主祭等公正教團人物,全部吞入其中,此時在現實層面,已經沒有了這些人的存在。

  不管是不是猜測的那位所為,這份變化,應該體現在羅南的精神感應中才對。就像最初進入“空間斷層”,瞬間的感應變化一樣。

  可現實的情況是,無論是柴爾德那堂皇耀眼的“星座”,還是巴澤等八位祭騎士的星雲塵埃,包括三位主祭所化生的“暗雲”,依舊留存在星圖中,只是多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層次感”。

  究其原因,實是羅南的身體雖然出來了,可他的意識,至少是部分意識,仍留在“空間斷層”裡,進行他最輕車熟路的工作:

  觀察!

  羅南同時觀照兩處世界,他們互相獨立,又彼此交疊,是在立體的觀照結構中,開闢了一個全新的維度。那種違逆了人生經驗,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怪異無端,又精彩絕倫。

  尤其是,當兩處看上去完全一致,實致上又有極大不同的世界交疊在一起的時候,羅南就多了一個觀察的角度,以至於那些原本混沌不明的塵埃暗雲,又清晰不少,即使仍然難以精煉出“星座”式的生命草圖,畫一個大差不差的輪廓,總還是可以的,彼此之間,更具辨識度。

  至此,影響觀測的暗雲,也漸漸稀釋分裂,顯露出公正教團三位主祭的真面目。很快,羅南就尋找到了裡面地位最高的那個。

  那是一位身穿寬鬆袍服的老人,站在棟大廈的起降平台正中,體形枯瘦,老態龍鍾,不用說,這就是安翁。

  雖是身陷“空間斷層”,可這位老人並無焦慮之意,只是微笑感慨:“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故謂超凡。歐陽,與你一比,我確實老朽了。”

  “安翁過譽了。”

  說話間,一位中年男子,身穿仿佛要去赴宴的黑色禮服,出現在安翁所在的樓頂處,隔了十米左右,向這位百歲老翁微微欠身,以示禮數。

  “我立下這世界,名為邏輯,其實不合規的地方相當不少。任何想法形成實驗,任何成果從實驗室出來,總要有幾次反復。既然今日得了機會,就請安翁及諸位指正。”
jjyy168 發表於 2017-1-4 21:26
第一百二十三章 妖魔爪(上)


  歐陽?歐陽辰會長!

  羅南總算明白了何閱音的意思,怪不得她對教團的那些強者,完全不予考慮,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他從沒有真正見過歐陽辰,但對這位以“內邏輯”理論教導能力者,更發明了“六耳”,搭建起靈波網的分會長,也是如雷貫耳。如今正面見到,又感覺與自己預想的形象頗為符合,竟絲毫不覺得陌生。

  安翁與歐陽辰就更熟悉了,同在夏城多年,彼此制衡,兩人之間打過的交道,甚至比對各自的會員、教眾都要多。

  這位已經年過百歲的老人,抬頭仰望與之前並無差異的夜空,喃喃道:“邏輯世界,我記得,你曾經與我討論過類似的構想。”

  “是請教。”歐陽辰依舊謙虛低調。

  “但我拒絕了。”安翁懷想當年,頗是感慨,“神職者與研究者一樣,都嚮往真理,但我們不會把聖物擺上實驗桌。我們總有一個禁區,敬畏或者恐懼,總之,都要回避;而研究者不同,你們會隨時踐踏神聖的領域……”

  歐陽辰安靜聽著,並不反駁。但作為一位超凡種,他只是站在這裡,就讓這處起降平台上,除了安翁以外的所有人,都坐立不安。

  事實上,安翁與歐陽辰的對話,通過天演領域,傳送到其他兩位主祭那邊的時候,無論是鄭曉還是安成禮,瞬間的反應與活吞掉一個炸彈也差不多。

  鄭曉閉上眼睛,安成禮則呻吟出聲:“這傢伙從實驗室裡出來了……肯定是因為過線,哦見鬼!”

  安翁則笑:“歐陽,我的孩子們太不瞭解你,不瞭解你的作品。”

  歐陽辰的視線從安翁身外的複雜光線圖形上掠過,也如安翁一般,抬頭看向天空,若有所思,沒有即刻回應。

  安翁很快把視線收回,像一位老友,一位長輩,分析他的行為:“你從來都不是一個發明家,而是一名理論研究者。你抓住一個疑問,會圍繞它研究,直至形成一整套有價值的系統。比如你搭建起靈波網路,別人只看到那份便利性,但我知道,你是在研究靈魂,研究精神力量,研究精神層面相對於物質層面的存在性,要搞清楚那份扭曲現實的力量,從何而來……”

  歐陽辰注視老人斑駁的面孔,平靜答道:“這是我一直追求的。按照貴教團的說法,是世界的變革源頭。”

  “哦,是的,開啟的真理之門!”

  安翁如此輕易地說出“關鍵字”,讓兩位主祭都是頭皮發緊。剛剛那個不惜與柴爾德撕破臉,力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計策的,真的是這個老傢伙嗎?

  “我感覺我們都是笑話!”鄭曉這邊,安成禮再次通過私密線路與他聯繫,“老頭子的腦容量肯定出問題了,又或者,他根本沒把我們當成一回事兒,我們該想個辦法……”

  鄭曉忽然什麼都聽不到,這條私密線路莫名其妙地斷掉了,與之同時,天演領域中,冰冷寒徹的意念,切過他的神經,慢慢挫磨。

  安成禮那邊,只會比他更糟。

  鄭曉閉上眼睛,旋又睜開,毫無疑問,他與安成禮這條私密聯絡管道,老頭子一直都知道,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他們耍鬧。

  也許鄭曉應該慶倖,就算是私下交流,出於謹慎考慮,他也從來沒有對安翁口出惡言。可在此刻,他不只是擔憂老頭子翻舊賬,更無法理解,安翁他突然如此“坦承”地表明態度,是個什麼意思?

  鬼使神差地,鄭曉的注意力轉向了天演領域的核心,那個真理天平的投影。

  “不平衡態”仍在持續,可是鄭曉注意到,原本已經一壓到底的白色秤盤,不知什麼時候,又抬起了一些;黑色秤盤上,具現化的環蛇,也開始重新恢復活力。

  那麼,與之相對的混亂元素在哪兒?

  鄭曉恍惚著似乎明白了什麼,可精神層面的壓力再度升級,冰冷沉重,讓他的思緒無法進一步深入下去。

  偏偏安翁與歐陽辰的對話,便如春風般和煦:“不管怎樣,我能夠感覺到你的成就,歐陽,你正試圖給物質層面重新定義規則!”

  歐陽辰微微搖頭:“如果真有這麼一種形式,我希望可以複現出來。但到目前為止,我所能做的,也只是捏出一個似是而非的模型,一個小小的副本。”

  “至少這裡是一處可以放開手腳的戰場,足以減少對世俗世界的影響。看,柴爾德他們打得很開心……”

  安翁說話的空檔,霜河實境終於承受不了兩位放開手腳的強者對轟,與A棟大廈的連接部斷折,大半邊結構向下垂落。

  柴爾德與巴澤的身形幾乎同時飛起,撞入A棟大廈的樓體,隨即更強勁的衝擊波橫掃,上下十多層的玻璃幕牆轟然破碎,飛落如雨,整棟大廈似乎都在晃動。

  如果真是現實層面,這一輪對轟下來,周圍市民死傷怕不要成百上千,可如今,空無一人的大廈,就算全都拆掉,也沒什麼。

  要擔心的,也只是樓頂這些教眾而已。

  柴爾德與巴澤的交鋒越來越激烈,安翁雖是主動提起,可他的視線大部分時間還是停駐在歐陽辰身上,非常專注。

  “安翁?”

  “真的是很不錯的設計。”安翁盯住歐陽辰,微微點頭,“你保持了很高的獨立性,更多的是借用物質層面現有的東西,消耗不算多,承受的壓力也不大……很難想像,這是一個瑕疵品。”

  歐陽辰微笑回應:“所以因為超載而崩潰的可能性很小,安翁不必在這個方向考慮了。”

  被一語道破心中所想,安翁只是啞然失笑。“歐陽你既然明知道這是一個‘不成功’的作品,那為什麼不繼續研究呢?留在你的實驗室裡,專心致志,忽略社會上的紛擾,讓它繼續按照既有的方式進行……”

  “安翁,我就是按照既定的方式來做。”

  歐陽辰很認真地面對身前的老人:“現在,我正是按照裡世界最具代表性的方式,在這裡,在名義上只有我一位‘超凡種’的夏城,宣告屬於我的規則,滿足我的實驗要求。”
jjyy168 發表於 2017-1-4 21:47
第一百二十三章 妖魔爪(下)


  天台上靜寂了幾秒,安翁開始搖頭:“歐陽,歐陽,你現在的樣子,遠不如你的實驗結果那樣,具有說服力。”

  歐陽辰保持直視:“安翁,您除了教義以外的所有言論,也無法讓人感覺到真誠。”

  安翁乾癟的嘴巴張開,出奇整齊潔白的牙齒裂開一條縫,低啞的笑聲從中漫出來:“這不算什麼,世事不是因為我們的交流而推動的。決定性的元素,也不在於真話或謊言,而在於既定的事實。歐陽,自從你立起‘邏輯世界’的那一刻起,夏城就不會因為你我的態度而運轉……要來個賭賽嗎?”

  歐陽辰還真的挺認真地考慮了一下,末了無聲歎了口氣:“我只是隔斷了收集混亂元素的管道而已……我以為,貴教團主祭一層的人物,已經拋棄了‘捨身祭’之類的手段。”

  此言一出,安翁也還罷了,其餘兩棟大廈頂層,兩位主祭便像是挨了當頭一棒。

  鄭曉無言,他本來就有預感,只是被壓制了而已,再清醒一回,衝擊力就小了很多。

  安成禮那邊,才是真被一棍子打醒,他失聲道:“什麼捨身祭……”

  餘音未盡,安成禮的意念,已經切入了天演領域。他從來都不是傻子,只不過短時間內的連續挫折,導致腦子不怎麼清楚了而已。受到歐陽辰的“提醒”,再看真理天平的投影變化,之前忽略掉的關鍵,終於清晰呈現。

  “身處空間斷層之中,兩方世界隔絕,沒有了那些恐慌市民,混亂元素從哪兒來?這種最簡單的邏輯,他怎麼就忘了呢?”

  視線掃過身外那些一臉茫然的手下,再看身外光線圖形,安成禮身上的冷汗刷地下來,他想伸手,卻發現自己仍受到安翁的懲罰性鉗制,連根指頭都動彈不得。

  但與之同時,他身體內蘊的力量,卻與身外光線圖線緊密結合在一起,層層抽離,流向天演領域之中。

  既然是施法,消耗就是必須的,再加上前面受到反噬傷害,安成禮一直都感覺比較虛弱,對身上的力量流失,不太敏感。

  也因為如此,他竟然沒有發現,近段時間抽取的力量,已經遠遠超過了正常施法所需,他多年積蓄的法力,不知不覺就給抽掉了一半有多,毫無疑問,那些力量全都化為了真理天平上的“砝碼”,去糾正那見鬼的“不平衡態”。

  力量流失已經過半了,可抽取的速度,竟然是有增無減!

  安成禮忍不住開口大罵:“老頭子你瘋了!”

  罵聲方起,三棟大樓之間,光影變幻,天演領域從無形轉為有形,呈現在虛空之中,昭示一切。

  其餘的符號、圖像都不算什麼,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中央那個巨大的天平之上。一上一下的黑白秤盤,那關鍵性的“不平衡態”,就此暴露在人們眼中。

  可以看到,即使現在依舊是“白下黑上”的格局,可趨勢就是:白色秤盤慢慢抬升,黑色秤盤緩緩下沉,兩邊的份量差距,正逐漸抹平。

  當然,代價就是安成禮、鄭曉,甚至是安翁身上流失的力量。

  “為什麼選我,為什麼選我!”

  安成禮不甘心,施法者“獻祭”,肯定是三個人都有份,可現在的趨勢,他肯定是最先倒下的那個,憑什麼?

  要知道,他還是安翁的侄孫,年齡更輕,前途更遠,比不過安翁,總要比鄭曉強一些吧?難道就因為他的審判官沒當好,沒有解決掉那個羅南?

  正拼命掙扎的時候,天演領域中,鄭曉的意念切入:“安翁,你選的底物究竟是哪個?”

  安成禮猛地一個激零,如夢初醒。

  是啊,底物是誰?白色秤盤上,一直沒有顯現出來的“底物”,才決定了混亂元素的上限。如果那個東西的問題,低於三位主祭的合力,他完全是可以拯救的……

  念頭方起,天演領域中,影像切換,呈現出的,應該是大廈之中的某處。

  那裡剛被對撞的衝擊波掃平,柴爾德一身白袍,依舊纖塵不染,而比他更強壯的巴澤,卻像一頭失控的犀牛,在高速賓士中,身體甩飛,撞碎了玻璃幕牆,墜向大廈底部。

  這個高度還摔不死巴澤,但註定了短時間內,他很難再糾纏柴爾德,至於其他的祭騎士,沒有他這個盾牌頂住,衝上去也毫無意義。

  柴爾德抬頭上看,天演領域正好給他一個特寫。

  這位對天演領域的“關注”顯然有所感應,灰瞳側轉,指向大廈外面的昏暗虛空。

  下一刻,他身形驟起,越出窗外,踩著樓體,飛縱而上,幾十層的高度,大概也花不了他多少時間,便可以登上頂層。

  “真理在上!”

  激憤惶然的安成禮也好,相對平靜的鄭曉也罷,在確認了安翁的意思之後,兩位主祭都要窒息了,不可控制的絕望席捲他們的心靈。

  是柴爾徳,那個僅在“超凡者”之下的強者,他就是安翁找來的底物!

  三個主祭中,最強者是安翁,但他已經老朽,精神修為再怎麼強大,肉身隨時可能崩潰。剩下兩個人,加起來都未必比得上安翁一個。

  純以氣血能量考慮,就算是兩個安翁,就能比得上“真理之耳”嗎?

  很顯然……不能。

  既然如此,收集不到足夠的混亂元素,真理天平的“不平衡態”,真會把他們三個吸乾的。到時第一個完蛋的,就是安成禮!

  “不,不!”

  安成禮心神不定,力量流失更快,他試圖去招呼那些手下。而看他現在如瘋似癲的模樣,還真有幾個親信想衝過來幫忙。

  可才到半途,安翁歎息一聲,從寬大的袍袖中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架起一個三角形,其餘六指交叉,形成一個與天演領域相對應的印訣:

  “愚蠢無所謂,肆無忌憚地暴露,才讓人無奈。”

  安成禮張大嘴巴,眼睛都要突出來,就在他幾乎要撕裂的眼眶之前,天演領域一直隱而不顯的防禦機制無聲啟動,光線圖形從那幾個安成禮的親信身上交錯而過。

  幽暗的火焰轟聲燃起,從外到內,由內到外,把這些人燒了個通透。偏偏一時不得速死,在淒慘的叫聲中,手舞足蹈,將恐怖和絕望,融入這火焰裡,映入同伴眼中,深透心底。

  天演領域將這幅情景清晰呈現。焰光飛騰,卻是寒若冰封,教團一眾祭司、騎士,都僵愣在當場。

  安翁沒有明說,可是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三位主祭加起來,也抵不過柴爾德,可如果用更激烈的方式,用更多的人‘燃燒奉獻’的話,是不是足夠了呢。

  真理天平的投影上,秤盤還在不緊不慢地移動,混亂元素持續積聚,可究竟是該期盼它慢一些?還是快一些?

  這一刻的安成禮,當真是茫然不知所措。

  他遵循著一位主祭的本能,向教團聖物祈禱,可安翁橫在上面,如烏雲蓋頂,他收到的,只是絕望的空無。

  誰來救救我?只要能活命,誰都行……

  安成禮身軀僵直,意識也漸漸冰封,只有那份恐懼絕望之中,僅存的一點兒生之執念,像是搖曳的火苗,還在繼續掙扎。

  冰冷的黑暗徐徐降臨,火苗緩緩下沉,越發微弱,可當火光擠進靈魂深層,絕望地放射出最後光熱之時,卻是映出了一道似曾相識的奇詭影子。

  安成禮再一個激零,相應的概念尚未完全浮出,細長節肢便如同鋒利的刀刃,刺入他靈魂深層,合攏、攥緊,交叉挫磨。
jjyy168 發表於 2017-1-4 22:02
第一百二十四章 雙頭蛛(上)


  安翁保持著特殊的三角手印,幽暗的火焰從三角形的空洞中燃燒,漫延到手掌、上臂,漸漸覆蓋胸腹,直至頭顱。

  不至於焦炭式的模樣,卻是用更“經濟”的手段,一分分抽離出血肉中的精氣,使之燃燒,發揮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能量。

  安翁如此,鄭曉那邊也差不多。有安成禮擋在前面,他暫時還能保持鎮靜,可越是鎮靜,他越不明白。為此他通過天演領域,向安翁詢問:

  “何至於此?我們只是給教團力量大規模進入夏城鋪路不是嗎?到這種程度,難道還不能取信於人,非要捨掉幾個主祭的性命才行?”

  安翁的回答,卻是飄忽難測:“成禮這孩子,只有藏在他人身後的時候,腦子才是清楚的。”

  “……”

  “他說起真理之門,曾問起何時、何地。這是對的,只有明確的具體資訊,才算是根本。然而教團現在缺少的,就是這些。”

  “所以,安翁你要驗證?你做的這一切,其實是為了找出這個還未必存在的東西?說到底,教團根本就沒有確認是嗎?”

  鄭曉幾乎無法繼續控制情緒,任是誰發現,自己的生命,可能揮霍在一個毫無意義的猜想之上,也很難保持鎮靜。不,不對,不管是什麼樣的方向,他都珍惜自己的生命,只不過沒有目標,就沒有奇蹟。他不願意連最後一點兒希望都捨掉!

  安翁似乎讀取了他的心思:“我們並非漫無目的,記得‘人面蛛’嗎?它的來源,那個用金錢遮掩異味兒的企業,他們想用人面蛛做藥劑?那是什麼理由!”

  “量子公司,真理之門?”鄭曉一時啞然,他很難將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兩個元素對接在一起。

  安翁卻是篤信這一點,他的意志無比堅定:“我們已經被搶佔了先機,眼下就要毫不猶豫,把機會再奪回來。真理之門,只有我們有資格觸碰;真理的權柄,註定持於吾輩之手!”

  “……”

  鄭曉突然明白,為什麼他總是沒辦法再升上一格,也許站在整個教團頂端的那百來位,每一個都是安翁這樣偏執的瘋子!

  他幾乎要放棄交流了,可心底的不甘還是讓意念跳動一記:

  “安翁!”

  也是此刻,對面的百歲老人用最“主祭”的方式,對他道:“祈禱吧,孩子。祈禱真理之門就在夏城。或如聖典所言,厚重雲層之下,滾沸岩漿覆蓋的島嶼,妖魔背負鎖鏈在雲中穿行……有序包裹著無序,無序吞噬著有序……也許,我們會搜尋到雲端的一角,會有聖典所昭示的強大妖魔,跨空而來,代替我們的位置……”

  “去特麼的妖魔,去特麼的聖典!”

  天演領域中的交流,三位主祭都可知曉,或許是某個資訊形成了刺激,安成禮那邊,竟然奇蹟般地恢復了一點兒理智,用意念發出咆哮。

  然而轉瞬之間,狂躁的情緒如同風暴,吹刮過去。安成禮的那點兒意念就如同隨時可能崩斷的細線,在風暴中呻吟。

  “他比我估計的要更執著。這樣,很好!”

  安翁對自家侄孫的反應非常滿意。另一邊的鄭曉心頭寒徹之餘,也是生出感應,意識投向天演領域中心。

  不知不覺間,真理天平投影的兩端,形成了一道相對於天演領域“大三角區”的水平線。三位主祭、八位祭騎士、以及數十名祭司、騎士,他們的生命力摻雜著恐懼之心,瘋狂之心,共同融會成巨量的混亂元素,特別是在安成禮的大量“輸出”下,至少在此刻,與柴爾德形成一個難能可貴的平衡。

  鄭曉張開嘴,什麼也說不出來,意念投射出最後的資訊:“可我們還在空間斷層……”

  安翁的回應就像是安慰劑:“孩子,你要明確一點,這是個機會,絕妙的機會。”

  隨著老人的意念明確,鄭曉忽然覺得,他的身體和靈魂,都顫抖起來,以天演領域中,真理天平的投影以及三位主祭為支點,搭建起的立體結構,開始了震動扭曲。

  力量的交錯作用太複雜,難以觀測,可最終形成的向外的波動,卻是瞬間橫掃過邏輯世界的物質層面。

  這一刻,鄭曉“看”到了歐陽辰。這位理論上的夏城第一人,正皺著眉頭,把視線投向具現化的真理天平投影上。

  這一幕不再需要安翁的轉接,只需通過波動的漫延掃描,便將資訊傳遞回來。

  鄭曉還收集到了更多的資訊,比如,他大概明白了邏輯世界的“邊界”,就是三棟高樓的聯體建築群區域,半徑大約一公里多一點。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始終被封閉在裡面,談什麼驗證?

  一念未絕,由真理天平主導的波動頻率……大概可以這麼形容吧,發生了微妙的改變。相應的,波動切入了精神層面。

  按照教團典籍的描述,精神層面就像是無邊的海洋,無比廣大,又無比深邃。人的精神意識,就像是魚兒,有的只能在淺海中晃蕩,有的卻能在萬米海底遨遊。

  當然,這只是一種比喻,而比喻往往與實際相差萬里。可不論怎樣,要想進入“深海”,是非常困難的。在教團修行典籍上,將精神層面概略劃分淺、中、深、淵、極五層,鄭曉身為明誓主祭,狀態最好的時候,也只能在“中層帶”的邊緣晃一晃。

  可如今,隨著波動頻率的迅速變化,他的形神激顫,就像是扭曲混化成了一條醜陋的怪魚,一個猛子紮下去,便進入了從未領略過的深海,也受到了恐怖壓力的回饋。

  鄭曉呻吟一聲,只覺得全身的肌肉骨骼都嚴重變形,靈魂更是扭曲得不成樣子。在極度的壓力痛苦中,豐富資訊傳送回來,可其中絕大部分資訊,他連接收的力氣都沒有,遑論理解之類。

  也許,安翁可以,真的可以嗎?

  通過天演領域,鄭曉隱約也能感覺到,安翁現在也絕不好過。聖物主導的波動頻率每一次變化,對那位百歲老人的身體,都是絕大的折磨,所造成的損傷,是不可逆轉的。

  這就是驗證,以生命為代價的驗證……唔?

  鄭曉不確定,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麼聲音,  但這一刻,他分明感覺到,天演領域中,有什麼東西滲了進來,以至於真理天平投影周邊,都掠過了細長輕淡的影子,那曲折劃動的軌跡,就像是昆蟲的節肢,令人疑惑,更是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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