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試探
馮玉華聽著李觀棋話語中的刻薄,心底的涼氣越來越重,他第一個反應便是上次玄武湖軍營的表演過了火,而李觀棋又是一位小肚雞腸的主子,上次表演不但沒在李觀棋心裡留下能臣良將的印象,反而讓李觀棋誤認為自己桀驁不馴,有不臣之心。今兒是來和自己秋後算賬來了,因為此時此地,可以說是殺他的最佳時機了。
“臣久居行伍,極少見駕,所以往往忽略了君前禮儀,但是臣的心卻是真的忠於皇上的啊。”馮玉華立刻便決定改變策略,先服起軟來。
“馮將軍的忠心,朕當然是知道的了。”李觀棋淡淡地笑著說道,“朕是真的沒有怪你君前失儀,朕看中的也就是你這種軍人的血性。”
馮玉華見李觀棋的面色不像是作假,沉吟著說道:“那皇上今天……”
李觀棋故意放肆地一笑說道:“朕今天本來不是衝著你來的,朕為的是含煙姑娘。聽含煙說起玉香姑娘的常客模樣,朕猜想九是你,所以才想悄悄地過來看看。也怪朕沒說清楚,讓他們理解成了讓你變的悄悄的了。”
馮玉華明知道李觀棋是在故意胡扯,但是聽李觀棋的口氣,也知道自己今天並無性命之憂,所以心下略寬,也勉強一笑說道:“都怪臣學藝不精,怪不得賀侍衛,他也是職責所在。”
李觀棋回頭看了一眼賀子銘,說道:“恩,你這話說的不錯,他是很懂得自己的職責,也很懂得守本分。朕今兒來這媚香樓,他還極力勸阻呢,說是我大乾朝禁止官員狎妓,更不准留宿青樓,朕作為一國之君,更要起到表率作用。大乾朝的律法厚厚一大本,朕是記不住那麼多條的,馮將軍可記得有這一條不?”
馮玉華的冷汗立刻又下來了,大乾朝明文規定文武百官但有狎妓冶遊者,一經查實,立即革職。雖說這項法律自頒布以來,還沒有哪一個官員真的因為狎妓而被革職過,但是畢竟這項法律是存在的啊,自己今天被皇帝抓了個現行,就是滿身是嘴也說不清楚啊。可是,皇上問話又不能不回,只好惴惴地說道:“是,是有這一條。”
“啊?真有啊?”李觀棋故作驚訝狀,說道,“這麼說,馮將軍是違法了大乾律了,該作何處罰啊?”
“按律,按律當,當革職。”
“這麼嚴重?”李觀棋這下的吃驚倒還真不是裝出來,他本來以為只是罰俸呢。
“臣也覺得過於嚴重了。”馮玉華趕緊順桿往上爬。
“恩,是過於嚴重了。”李觀棋點著頭說道,“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這野花總是要比家花來的刺激。而且,堵不如疏嘛,朝廷既然允許青樓妓館的存在,卻又禁止官員狎妓,情理上是有點兒說不大通的,也是禁不住的。”
馮玉華沒想到李觀棋會忽然說出這麼一番離經叛道的話來,雖然覺得有點兒不大能讓人接受,但是最起碼自己狎妓的事情看來是過去了。當下忙高興地說道:“皇上聖明,皇上聖明。”
李觀棋對馮玉華的頌聖之語並不感興趣,自顧自地又說道:“朕聽含煙說,玉香姑娘的度夜費是一百兩銀子一晚,不知道馮將軍每個月能掙多少啊?”
馮玉華只感覺自己今天晚上猶如盪鞦韆一般,精神剛剛鬆弛下來,又被李觀棋這一句話給嚇著了,因為他知道李觀棋這一問代表著什麼。皇帝也許能對臣子的私生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對於貪污一般都是不能容忍的。只好,戰戰兢兢地回道:“臣每月俸銀為三十六兩。”
“三十六兩。”李觀棋輕拍著手說道,“如此算來,馮將軍三個月才能到玉香姑娘這兒來一次,是不是這樣?”
“是,啊,不是。”馮玉華在李觀棋施加的壓力面前,神智有點兒混亂。
“到底是還是不是。”李觀棋趁熱打鐵。
“臣有罪。”馮玉華的心理防線在李觀棋一緊一鬆的攻擊下終於崩潰了。
“你能承認自己有罪,便有可恕之處。”李觀棋口氣略緩,說道,“朕知道你對玉香姑娘一往情深,並不是簡單地迷戀風塵。更何況,情到濃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能一月才見玉香姑娘一次,足以證明你心裡裝的更多的還是軍務正事。”
“皇上……”馮玉華沒想到李觀棋竟能如此設身處地的為他著想,已是哽咽起來。
李觀棋繼續說道:“當然,你既然遇上了玉香姑娘,那麼一個月三十六兩的俸銀便絕對是不夠用的了。正好,刑部尚書丁憂出缺,祖東來前兒已跟朕舉薦了你。尚書的月俸是八十兩,雖還不夠,但是也相差不多了,你意下如何啊?”
李觀棋這看似隨意的一問,卻讓馮玉華額頭上的冷汗滴的更快了,因為李觀棋這簡簡單單的一句問話裡,包含了三方面的意思。看似是對馮玉華的關心,想要升他的官,但其實卻絕非如此,因為李觀棋說了,這是祖東來提出的建議。
馮玉華飛快地轉著大腦,“如果自己爽快地答應了,那麼首先的後果就是,皇上將無可避免地懷疑自己是祖東來的人,而從自己所瞭解的情況來看,皇上對祖東來是充滿了猜忌的,就此走到皇上的對立面去,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其次,驍騎衛提督的職位雖然沒有刑部尚書來的威風,但是卻是有實實在在的兵權在手的,如果自己答應了做刑部尚書,那麼兵權也就將被剝奪,沒了兵權的自己,在京師這個權力鬥爭的漩渦中心,又有何價值可言?”
“第三,皇上此時此地提出讓自己升任刑部尚書,實在有點兒可疑,怎麼想都有點兒試探自己的味道,雖然不知道皇上要試探的是什麼,但直覺上如果答應了,也就正好了中了皇上的圈套。”
經過飛快的思考,馮玉華已是打定了主意,訕訕笑道:“臣乃一介武夫,不值得皇上如此關愛。”
李觀棋冷笑一聲,說道:“這原本也不是朕的意思,朕登基不久,對你也不熟悉,這都是祖東來慧眼識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