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一百萬一把怎麼樣?
還是老規矩,這個年依舊在老家過,雖然一年到頭也難得回去幾趟,可對顧爸那一輩人來說,那座被群山圍繞起來的小山坳,是他們無法割捨的根,儘管那裡沒有燈火輝煌的夜景,沒有便利的商場與酒店,可那裡的山山水水,卻養育了他們那一代人,他們的祖輩,被埋葬在了屋對面的那座山頭,可以預見,等百年之後,他們也將被後人抬著埋進那青山深處。
而對顧恆這一輩的人來說,這裡同樣埋藏了他們兒時最寶貴的回憶:
村頭的那顆足有兩人合抱的高大皂莢樹,大家曾在上面掛上繩子,自制鞦韆玩的不亦樂乎。
曬穀場邊,一本本自然與科學,還沒等學期完畢,就被大家撕下來疊了四角板,在這裡玩的熱火朝天。旁邊一塊荒地上,大家在這裡烤過紅薯,玩過彈珠。
還有那深山裡,田野裡,溪流裡……,到處都有著大家兒時的回憶,這份獨屬於這個年代人的美好,讓這個落後的小村莊,依舊保持著它非凡的魅力,讓走出大山的子孫,總會惦記著想要回來看上幾眼。
年前二十五六,這種沉寂的小村莊變得熱鬧了起來。
每個人的青春歲月裡,都有幾個一起差不多年歲的同伴,顧爸那一輩如此,顧恆這一代同樣如此。
於是,不同年齡階段的圈子裡,碰面時總歸免不了嘮嗑幾句,婦人們聊著家長裡短,男人們則聊著一年的收穫,不忙的話還會坐下來打打牌。
村支書家的這個年過的比較熱鬧,因為他那位遠嫁大城市的女兒今年帶著女婿一起回家過年,這讓好面的村支書很好的吹噓了一天,碰上熟人總不免聊起自家女婿這次帶來了多少東西,什麼腦白金,西洋參藥酒之類的……
村支書女婿不止有錢,還好玩,可這小山坳裡實在沒什麼可玩的,想來想去,只有玩牌,據說還玩的挺大。
因為顧恆回家晚,所以一家子比大伯二伯家他們晚回了一天,剛一到家,還沒來得及緩口氣,就聽見二伯娘在裡屋的罵咧聲:「那殺千刀的,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能上人家的套嗎,玩那麼大也敢湊過去,要是輸了,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二伯娘平素是個很講究的人,雖然讀書不多,可說話做事都很體面,能讓她在這過年的時節罵出這麼難聽的話,想必是氣的不輕。
顧恆提著大包小包進屋,開口問道:「伯娘,出什麼事了,這麼大動肝火的。」
「小恆,你回來的正好,趕緊上去把顧強叫下來,他現在和支書家女婿他們打牌,聽說一把牌輸贏就是上千,那砍腦殼的,也不怕把自己給輸死。」
二伯娘見顧恆一家回來,趕緊求助,她知道顧強性子野,老實的二伯根本管不了他,更不會聽自己的,但對於平素有一定威信的顧爸卻還能聽進去幾分,後來跟著顧恆賣那什麼軟件賺了錢之後,就又多了一個可以讓他聽話的人,顧恆。
「行,我這就去看看,您先別著急,出不了什麼大事。」顧恆轉身出門,往村上頭的村支書家走去,心裡頭卻微微一嘆。
顧強以前少不更事時犯過不少錯,後來幡然醒悟走上了正道,所以顧恆當初賣網管軟件時才帶著他一起,還聽說他這一年裡承包修路也是乾的有模有樣,正準備再拉他一把,帶他到湘市去發展,卻不成想一回家就聽到這事。
誠然,過年玩玩牌作為消遣娛樂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必須有兩個前提,一是不沉迷,二是要分得清楚自己的承受能力。
顯然,顧強這種不知輕重的玩法,讓顧恆原本定下的想法,有了遲疑。
「喲,這不是小恆嗎,今天回來的?來來,進來喝杯茶。」
「不用客氣了,支書,我二哥呢,他們在哪打牌,我過去看看。」
對於村支書的熱情,顧恆笑著回應,倒是沒有怪他們把顧強拉上來玩牌,一個巴掌拍不響,只要不是做局,不管輸贏,那都是願打願挨的事。
「碰,三萬!」
「吃,九條!」
推開門,滿屋的煙味撲面而來。
顧恆進屋,好傢伙,一屋子人,打牌的就四個,看牌的卻可以湊齊兩桌了。
都是一個村子的,顧恆基本上都認識,唯一一個不認識的,也就只有顧曉菲身旁的那個年輕人了,那位想來也就是她丈夫,村支書家的豪門貴婿了。
第一印象,很一般,長相一般,氣質一般。
再對比一下身邊顧曉菲那張隨著年紀增長,出落的愈發嬌俏的面孔,他估摸著,顧曉菲這位以前的村花會嫁給他,多半是因為他有財。
人生百態,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力,顧恆不想去詬病,不過轉念想起前世顧曉菲正是因為丈夫賭博破產,導致婚姻不幸,又有點唏噓。
「小恆!」
「哈哈,我們村的大學生也回來了,怎麼上這來了。」
眾人打著招呼,開著玩笑,都是一個村的,倒是沒什麼惡意。再者說,顧爸在單位上班,顧恆又是名牌大學生,這兩年裡又是在漣水市買房,顧爸又是換車,這種種跡象表明,顧恆一家的情況已經今非昔比,在村裡可以算是排在最前列位置的幾戶人家了,說話自然都比較和氣。
「坐會兒吧!」
顧曉菲微笑著起身,給顧恆搬來了凳子,還倒了一杯茶。
顧恆接過,在顧強身邊看了起來,兩把牌下來,他知道剛才二伯娘為什麼會那麼失態,也終於知道為什麼看牌的人一個個都不捨得離開了。
一把牌可以輸贏上千,這種玩法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坐在牌桌上的幾人,除了村支書家女婿和顧強外,另外兩人一個是在漣水市做家具生意的,另一個則是在婁安市開飯店的,都是有些家底的人,也是村裡以前的最有錢,最早配上小車的。
這樣大的場面,對於村裡其他一般家庭的人來說,無疑就跟看電視差不多,一把牌上千,這可差不多相當於一些在外打工的人半個月工資了,看著鈔票一堆堆的數出去,只覺得刺激,感慨城會玩。
「輸了贏了?」
自打顧恆進屋後,顧強臉色就有點不對了,雖然是兄長,但對於這位深不可測的弟弟,他可不敢擺什麼架子,甚至可以說,要不是有顧恆幫忙,他現在還在每天跑運輸,賺點辛苦錢。
是以,當顧恆問話,顧強訕訕一笑,說道:「輸了點!要不,你來換換手氣?」
顧強的態度,讓屋裡幾人有些詫異。
這說話的口氣,和對剛才上來喊人的顧強媽可是截然不同,大家都知道,顧強性子一向有點彪,輸了錢還能夠這麼好說話,甚至帶著點討好的意思,可就有點驚詫莫名了,畢竟論輩,顧恆還是老弟。
更不用說,他還讓顧恆來換換手氣,玩這麼大,一個學生也有膽子上台?雖然村裡倒是傳聞過顧恆在大學裡就開始做生意了,可一個學生,即便再有能耐?又能夠把生意做多大?
當然,如果這會兒他們出門,看下停在顧恆家門口的那輛車的標誌,或許又會是另外一番想法了。
「我對這個沒太大興趣!」
顧恆搖頭,說道:「再玩幾圈就別玩了,家裡還有事要忙呢,待會陪我去市裡買點東西。」
這算是比較委婉的說法,誰都愛面,直接上來就讓顧強走入,他面子上多半也會掛不住,讓他再玩幾圈,他面子有了,也不算掃大家的興。
卻不成想,顧曉菲身邊的青年突然一把推了牌,哼道:「算了,乾脆別玩了,玩個牌都不盡興,這麼一會兒功夫就來了兩撥人催,真沒勁。」
話裡話外,透著些許冷嘲熱諷的意思,被針對的顧強在顧恆面前可以好好說話,但不代表他就是個性子平和的人,以前在漣水市混的時候,那也是人稱強哥的,一瞪眼,喝道:「你什麼意思?」
「玩不起就別玩,浪費大家時間!」
村支書女婿自問是大城市裡出來的人,還不至於被這一句話給嚇住,把剛才沒說完的那句話給說了出來。
「你……」
「顧強,別介意,他就是臭脾氣,別和他一般見識。」
顧強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面紅耳赤,自己輸了錢,顧恆也說了玩幾圈再散局,也不算掃大家興,先是被冷嘲熱諷,現在還被奚落,換誰都有火。
好在顧曉菲比較會做人,連忙起身圓場,才讓顧強不好繼續發作,不看僧面看佛面,畢竟都是一個村子的,和村支書女婿鬧矛盾,也就等於得罪村支書一家了。
「都各回各家吧,這種地方我以後都不會再來了,玩這麼小都連個牌搭子都湊不齊,沒勁。」
如果說村支書女婿剛才那番話只是讓顧強不爽的話,那現在這句話,就有點犯眾怒了,合著有錢了不起,整的誰稀罕你來一樣。
顧恆自認為已經儘量把事做的圓滑了,先是問顧強輸贏,要是贏了錢那就走會顯得不地道,即使輸了錢,他也沒讓顧強立刻走入,而是讓他再玩幾圈,算是照顧到了大家的面子。
可有時候,事情往往不會按著個人意願走,他想做到圓滑,可偏偏有人不買賬。
必須承認,他有點不爽了,抬頭看向那面帶不屑笑容的傢伙,開口問道:「你想玩大的,要不,我陪你玩幾把?」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不是沒盡興嗎,我來陪你玩幾把,這樣,咱們玩的簡單點,就直接翻牌吧,把一到九萬挑出來,直接比大小,一萬最小,九萬最大,就十萬一把怎麼樣?還嫌小的話,一百萬一局也行!」
顧恆一臉的雲淡風輕,可隨著「一百萬一把」幾個字眼出口,大家都傻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