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無痕 作者:更俗(連載中)

 
ssopp 2017-1-6 14:34: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547563
ssopp 發表於 2017-1-9 11:31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九十章 暗示


    這半年來西園軍繼續從秦潼饑民裏招募一部分健勇力壯,兵馬已經擴編到十五萬眾,然而都沒有大規模的戰鬥發生,兵甲損耗自然有限得很。

    刀戟劍弓都整齊擺列,庫房裏的精鍛戟甲弓械足以新裝備三萬甲卒,但這不是姚啟泰突襲盤查的重點。

    他得到的消息,是總數僅有一千件的淬金戟,已經被陳海私自運走三分之二;而三百多套淬鱗甲,已經有三分之二不在庫房之中。

    淬金兵甲沒有達到玄兵的層次,卻是最精良的凡鐵兵甲;西園軍中層精銳武官也主要是裝備淬金兵甲,陳海竟然膽敢將這麼多的淬金兵甲貪入囊中,姚啟泰還真是佩服他的膽大妄為。

    走進重點存管淬金兵甲戰械的庫房,缺乏多少一目了然,姚啟泰陰森森的盯著陳海的臉。

    姚啟泰這時候還能忍住氣不直接發難,姚軒則是恨不得大喝一聲,令左右兵卒簇擁上前,縛住陳海的胳膊,直接打入大牢,陰森森的問道:“此間庫房,淬金戟入庫一千件整,這半年來諸營皆無領取,怎麼就無端少了這麼多淬金戟?司丞大人怕是將為潼北大倉,真當成是自家的後院了吧?”

    姚啟泰找上門來,還是想從陳海身邊挖開缺口,以便身後更強勢力的人物有借口介入西園軍的事務,搞清楚樊春、文勃源到底在搞什麼名堂,怎麼都半年時間過去,叛軍都沒有半點動靜。

    姚軒心裏所想的事情,就沒有其父姚啟泰那麼複雜了,單純不爽當年像條死狗被踢出去的廢物,這一年多來竟然騎到他們頭拉屎撒尿。

    被叛軍犁過一遍的秦潼中麓、北麓,在西園軍接手之後,自然是各家眼裏的肥肉,姚氏也不會例外,極力想將觸手伸進來、安插姚族的勢力,然而就是有意無意的受到鉗制,最後出重所資兼並兩座礦山,竟然還遠不如陳海所占得的聚泉嶺。

    要是姚氏有誰站出來抱怨,就會有人說陳海也要算作姚氏子弟,那姚氏在潼北所占的好處,並不見得比樊氏、屠氏稍少,但陳海此時又能算哪門子姚氏子弟,他在潼北大肆招攬饑民,大有在秦潼與姚氏分庭抗禮之勢,怎麼叫人不惱?

    再者,姚啟泰雖然以軍司馬兼掌第三大營,在西園軍還是僅次於樊春、文勃源的第三號人物,但第三大營是完整接受第五、第八、第九都編入,苗赫等將個個心高氣傲、桀驁不馴,連樊春、文勃源都未必會被他們看在眼底,姚啟泰怎麼指揮得了?

    雖然西園軍主力前期在雷陽谷慘受大挫,衛於期將責任都擔當下來,但軍中一直都有傳言說姚啟泰蠱惑衛於期輕敵冒進,最終竟然躲過了太尉府的懲罰。

    這些傳言,令姚啟泰在西園軍的處境變得更為尷尬,姚軒在軍中自然也是異常的難受,心裏常有無名的憤恨不知道要如何發泄。

    姚軒不會想著陳海對他們父子有救命之恩,就想到陳海的存在令他們父子在西園軍更加窘迫、難堪,心裏無時不想著抓住陳海的把握,再次將他狠狠踩到爛泥坑裏去。

    姚軒現在就迫不及待要陳海解釋這些最精銳的凡鐵兵甲都偷藏到哪裏去了?除了貪婪之外,是不是還有什麼野心隱藏著沒有顯露出來?

    麵對姚軒咄咄逼人的質疑,陳海隻是哂然一笑,看都不看姚軒一眼,看向姚啟泰問道:“姚大人心裏也是有這樣的困惑,需要陳海解答?”

    “不錯……”姚啟泰陰沉著臉說道。

    “諸多兵甲,何時入庫、何時出庫、去向哪裏,庫房都登記在冊,一筆一目都寫得清清楚楚,我實在不知道姚大人有什麼困惑的?”陳海問道。

    “你寫這些兵甲皆需修繕,故皆運往聚泉嶺鑄造場,但這些都是太尉府新造的精良兵甲,有什麼需要修繕的?你拿這樣的借口,未必將太尉府的律令太當兒戲了吧?”姚軒質問道。

    陳海眉頭微蹙,這時候轉身看向吠叫不己的姚軒,厲色訓斥道:“你可知西園軍尊卑有序,你膽敢再放肆囂叫,小心我治你一個不敬之罪!”

    “你……”姚軒沒想到陳海這時候竟然還如此嘴硬,一口心頭老血差不多氣得噴吐出來。

    陳海厲色盯住姚軒,令他不敢將狂妄辱罵吐露出口,這才從兵戟架上拿起來一支淬金戟,眯眼看向姚啟泰,說道:“姚大人在太尉府曾經負責過兵甲的監造,那我來問問姚大人,這支淬金戟在姚大人的心目裏,算合格還是算不合格呢?”

    陳海右膝一抬,將淬金戟往膝蓋上一磕,竟將淬金戟的淬金鐵杆直接拗成兩截,隨手丟回到兵甲架子上,輕描淡寫的拍拍手,說道:“不錯,這是太尉府新送過來的兵甲,但不敢兵甲多新,在陳某人眼裏沒有新舊之說,只有合格與不合格的區別。所以任何兵甲入庫之後,我都會安排人檢測一遍,我眼裏揉不進砂子,此前有一批不合格的兵甲檢測出來,自然要拿到鑄造場修繕,待合格之後才能送入諸營。姚大人要是覺得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妥,大可以向總管府或直接向太尉府彈劾我。”

    看到陳海竟然輕描淡寫就將那杆淬金戟撅成兩截,姚軒咽了一口唾沫,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兵甲修造,太尉府下屬有專門的機構負責,然而無論是淬金戟還是其他的兵甲弓械,多少會有些偷工減料,這幾乎是人所皆知的潛規則了,但陳海輕鬆鬆就將淬金戟掰成兩截,這也太誇張了吧。

    姚軒隨身除了閥主所賜的擒蛟劍外,平時在戰場之上所用的玄兵,也是用一杆淬金戟加以改造而得,自然清楚太尉府所出的淬金戟即便有些偷工減料,也絕沒有那麼不堪。

    只是陳海一定要揪住太尉府所司在淬金戟的鑄造上偷工減料,他們又能說什麼,後續真要有什麼風暴掀起來,也是他們先揪住潼北大倉不放的。

    看到這一幕,丁爽他們肚子只是覺得好笑,心想陳海這無賴辦法還真是管用。

    “這麼說,這批兵甲真是送到聚泉嶺鑄造場修繕去了?”姚啟泰陰著臉問道。

    “再有一個月,這批兵甲就會以全新的面貌入庫,姚大人可以到時候再來巡察。”陳海說道。

    “你就不擔心這一個月內暴發大的戰事,雷陽谷那邊兵甲供應不上?”姚啟泰盯住陳海的眼睛,他總覺得陳海知道些什麼。

    “雷陽谷未來一個月內會不會有大的戰事暴發,潼北大倉這邊需要準備些什麼,這是姚大人作為軍司馬要告訴陳海的。姚大人要是覺得潼北大倉這邊有所懈怠了,也完全可以發函來質詢,實在沒必要勞姚大人親自白跑一趟。”陳海不客氣的說道。

    聽了陳海這話,姚啟泰卻沒有氣惱,換了個口氣說道:“我這些天也是才告假回隴上剛剛回來,在隴上,閥主還問起過你的情況……”

    姚興僅僅是殘缺了一段人生的記憶,陳海還是能想到那具肥壯常常給人山一樣壓力的身軀以及似乎永遠都看不清楚的麵孔。

    換作以往,陳海都在河西表明立場與姚氏恩斷情絕了,姚啟泰這樣的策略在他面前根本不可能奏效,而且今日姚啟泰、姚軒父子就是來找碴的,他更不應該給他們好臉色看。

    然而姚啟泰如此好奇文勃源、樊春背地裏在搞什麼動作,陳海有機會也絕不會介意將水攪得更渾,淡淡一笑,說道:“陳海當初犯下大錯,閥主還能保陳海性命,陳海心裏始終是感激的。”

    姚啟泰眉頭一揚,沒想到他隨便一試,陳海狂妄放肆的態度竟然真就稍稍軟了一些,心裏就想難不成陳海恨自己身為客將,最終被迫將第一大營的兵權交給趙無泰執掌?

    姚啟泰哪裏知道陳海在聚泉嶺的經營以及背後真正的深沉算計?

    以常人的角度,潼北大倉的司丞,怎麼都不可能及得上第一大營的主將之職。

    陳海統率第一大營五萬虎狼之師,要是再熬幾年的資歷,就算修為提升不上去,也沒有更多的戰功立下,但照大燕帝國的慣例,也應該能封亭侯之爵。

    大燕帝國素重戰功,大營級的主將猶受重視,這也是其他同級別文武大臣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在實邑封爵之前就被替換下來,就算潼北大倉有不少油水可撈,也不可能彌補損失的。

    姚啟泰試探的說道:“聽文勃源、樊春之意,有意再新設第四大營,或用你為主將。閥主也說過在隴上會期待你在秦潼戰場能再立戰功——不管你是不是更變姓名,閥主說你始終都是姚氏子孫。”

    “唉,”陳海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長歎一聲,說道,“秦潼戰場啊,怕是沒有你我再立戰功的機會了……”

    陳海將關鍵信息半遮半掩的告訴姚啟泰,也就沒有心思再去敷衍姚啟泰、姚軒父子,當下推辭聚泉嶺還有事情,就要請姚啟泰、姚軒父子及隨員離開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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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opp 發表於 2017-1-9 11:42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九十一章 餓殍



    陳海有送客之意,姚啟泰、姚軒父子也就不再停留,就與隨員渡過浮橋北上,趕往雷陽穀;陳海既然回到潼北大倉,自然也是住上幾天,將積累的事務處理掉再離開。

    “為何秦潼山再無立戰功的機會了?”

    陪同陳海回到倉城的官署裏,吳蒙、齊寒江他們疑惑的問道。

    事不密則敗。

    英王贏述欲奪太子之位、暗中謀劃西園軍,此時依舊是絕秘;即便是文勃源在擔任監軍使之前與陳海的兩次秘密見麵,也僅有樊春、樊成、屠子驥、趙融等人知情,丁爽、吳蒙、齊寒江等人都不知曉。

    陳海也沒有必要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丁爽、吳蒙他們,這時候也難怪他們心裏會有太多的困惑。

    陳海卻也不解釋,笑道:“我也隻是猜測,過段時間,形勢自會明了。”

    丁爽、吳蒙他們也不多問,也沒有必要問得太詳細,西園軍在秦潼山接下來的戰事,與他們也沒有太大的關係,接下來聚泉嶺隻是要在限期內,將所缺的淬金兵甲補齊,就不至於會再被姚啟泰、姚軒父子抓把柄就行了。

    又說了一些其他事情,大家就都告辭離開。

    “少侯爺深居聚泉嶺,原來與文大人、樊帥他們還是有聯絡的啊。”蘇綾沏來一盞靈茶,放到陳海的書案頭。

    “大營那邊每月定期有多少公函往來,都是你在替我打理,文勃源是監軍使、樊春是主帥,潼北大倉這邊自然是唯他們馬首是瞻,倘若沒有聯絡,難不成潼北大倉還要搞獨立王國不成?”陳海故作糊塗的問道。

    “可是這些公函往來,雷陽谷那邊一直都在積極備戰,少侯爺怎麼說沒有戰功可立了?”蘇綾咬著檀唇,深邃如星辰的雙眸透出些許迷媚之色。

    此時已入夏季,雖說陳海他們早就修煉到寒暑不侵,但也是習慣照春夏秋冬寒暑四秀更換衣袍。蘇綾穿著輕羅裙裳,腰段收得纖細輕盈,微微透出肉色如玉,露出雪膩的兩截胳膊在陳海眼前晃得撩人。

    陳海真想拉這妮子坐自己的膝蓋上來,好好跟她嘮嘮嗑,笑道:“秦潼山有沒有戰事發生,難道說你的同黨就沒有傳遞半點消息過來?”

    “綾兒仿佛金絲雀被少侯爺係在身邊,有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少侯爺的眼睛,我倒還想知道我的同伴在哪裏呢。”蘇綾幽怨的說道。

    蘇綾被陳海留在身邊,當然不相信陳海單純是要利用自己考驗他的道心,心裏更懷疑自己已成陳海的餌,目的就是引出赤眉教潛伏在西園軍裏的其他教眾。

    不管出乎何種考慮,蘇綾都不會聯絡其他人,其他人也不會冒險過來聯絡她,看著整日跟在陳海身邊遊山玩水,但與籠中的金絲雀沒有什麼區別。

    “再來你很快就會知道同黨的消息了。”陳海說道。

    ***********************

    從潼北府城到雷陽谷新修了馳道,姚啟泰、姚軒父子在隨扈的簇擁下,禦馬而行。

    “陳海這狗賊,最後說那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是在暗示什麼?”

    這一路上,姚軒與其父姚啟泰一直都思量陳海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不要說姚軒了,姚啟泰也猜不透陳海到底是什麼意思。

    雷陽谷距離潼北府城也就三百里路程,大半年時辰過去,已經有數座堅固的城壘矗立在雷陽谷內外,而小型的哨塞更是延伸到北麵的深山峻嶺之中。

    第三大營作為左軍,駐紮在東嶺,在姚啟泰短暫離營的十數日間,由苗赫暫領諸將。

    姚啟泰沒有急著去北面的中軍大營見文勃源、樊春,也沒有急著將兵符從苗赫那裏討回來,回到大帳,心裏還是思量著陳海所說的那句話,臨夜前才下定決心,將其子姚軒及兩名都是從姚氏帶出來的嫡系部將喊過來,說道:“我要親自進山走一趟……”

    “這怎麼可以?”姚軒沒想到父親要親自進山偵察敵情,急忙勸阻道。

    “不管陳海是不是故弄玄虛,數十萬叛軍大半年過去都沒有動靜,必定是有什麼我們所想象不到的意外之事發生,我一定要親眼看過,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赤眉教有千餘精銳教眾,隨天師鞏梁率數十萬叛軍北撤深山之中,斥察敵情之事,從來都是樊春、文勃那邊親自負責。

    當然了,西園軍這邊除非明竅境以上的強者出馬,普通斥侯是很難穿過叛軍控製的防線,也就很難會有更準確的情報送回來;而照道理來說,樊春、文勃源即便無意在地形狹仄之地與叛軍展開大規模的決戰,普通斥候又難穿插滲透到叛軍防線之後,那就應該派出小股的精銳兵力,從邊緣地區試探叛軍的防線。

    現在叛軍沒有什麼動靜,而樊春、文勃源也都按兵不動,姚啟泰想要搞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只能他親自走一趟。

    雖然第三大營也有幾名明竅境強者,但都是騎都尉以上的中高層將職,姚啟泰有資格調動他們作戰,卻沒有資格強令他們將普通斥侯應做的事情都承攬下來。

    “我所修隱龍訣,最善潛蹤匿形,就讓我代替父親走這一趟,也算是歷練!”姚軒說道。

    姚啟泰沉吟片晌,心知姚軒今日被陳海當麵訓斥,肚子是憋著氣,心想姚軒隻要不與叛軍裏的赤眉教精銳教徒動手,僅僅是匿藏氣息潛到叛軍防線之後,未必就比他親自出馬稍差。

    姚啟泰心想他確實不大合適離開大營,便吩咐兩名部將與姚軒同行,一定要將叛軍的底細摸清楚後回來報告。

    ***********************

    從雷陽谷往北,秦潼北麓的地勢越發崎嶇高險,山峰動輒五六千米以上,但對於姚軒等三人而言,即便無法走相對平緩的谷道,也不能御空飛行,在懸崖峭壁間攀援而行,也不算什麼障礙,只是要多花費數倍的時間而已。

    不過,兩天後,姚軒也潛至叛軍控製區域的外圍。

    叛軍撤到雷陽穀以北的深山峻谷裏,也在那些控扼占據險隘的山寨基礎構建了更堅固的營壘,峰嶺也設了哨崗,姚軒潛伏在暗處,能看到在外圍營壘、哨崗值守的賊兵,衣甲整飭、氣色都還不錯,一點都看不出有缺糧挨餓的跡象。

    看到這一幕,姚軒似乎能想明白文勃源、樊春按兵不動了。

    叛軍在深山裏養得兵強馬壯,狹小的地形嚴重限製西園軍精銳兵力的展開,也更不清楚叛軍在哪座大寨前又布下天罡雷獄陣等著西園軍主力再次鑽進去,這時候最佳的策略無疑是按兵不動,等叛軍斷糧後主動殺出來。

    但是叛軍怎麼可能不缺糧?

    姚軒困惑不解,就算赤眉教早幾年就已經部署好,但在荒無人煙的深山絕嶺之中,事前儲存的糧食真能支撐數十萬賊兵半年之久?

    或許說叛軍在這深山之中,還有一處能與外界相接的糧道?

    這點也太不可思議了。

    這一片山嶺,除了與南面有谷道相接外,想要從其他方向走出秦潼山,都要翻越無數重高逾萬仞的崇山絕嶺,那就是辟靈境武修都會覺得相當辛苦之事,大量的糧食怎麼運進來?

    就算叛軍手裏有堪稱天器的儲物法器(這個可能性極低),但叛軍在秦潼山以外,從哪個區域能籌措如此巨量的糧食運入秦潼山?

    諸郡流民作亂,看似控制了不少區域,但這些區域都是持續災荒後饑民嘩鬧才生變事,地方上的儲糧與潼北府一樣,都已經耗盡了。

    秦潼山外圍的天水、薊陽諸郡,那麼多路流民叛軍,有哪一路叛軍不缺糧食的,有哪路叛軍能闊綽到能額外拿出這麼多糧食的?

    姚軒知道深山之中存有糧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他就不能這麼回去。

    這樣的結果必難令父親滿意,姚軒隻能硬著頭皮,與兩員部將在岩洞裏潛伏到半夜,趁著賊兵外圍哨崗疏乎之中,繼續攀登絕崖,穿過叛軍的外圍防線,進入叛軍控製的核心區域。

    這時候,姚軒才被他看到的一幕驚嚇住了。

    這些山嶺之間確實是有大量的叛軍滯留,滿山滿谷都是,但個個都面黃肌瘦、皮包骨頭,似乎隨時都會倒斃道側。

    滿山的樹皮枝葉都被摘光、剝光——而再往裏走,看到一座裂穀裏扔滿死屍,姚軒看了更是心驚。

    這些屍體死之前就都已皮包骨頭,明明都是餓死深山之中,就連那些抬屍扔進山谷的老卒走路都歪歪斜斜,就剩一口殘氣未斷。

    怎麼回事?

    叛軍早就彈盡糧絕了,為何還不殺出來?

    難道他們寧可餓死深山之中,也不想死在西園軍的兵戈之下嗎?

    但是叛軍在外圍防線所部署的那些黑巾賊兵,雖然數量有限,但一個個都酒足飯飽的樣子,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僅僅是嚇唬西園軍不敢攻進來?

    姚軒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又怕繼續深入,會落入赤眉教精銳教徒所設的陷阱之中,到時候以他們三人的修為絕難逃脫,就決定退回大營,一切都由父親來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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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opp 發表於 2017-1-9 11:49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九十二章 暗渡之計



    陳海接到樊春簽發的軍令後,就緊急在吳蒙等人的簇擁下,馬不停蹄的從聚泉嶺趕到雷陽穀的中軍大營參加軍議。

    而在陳海趕到之時,都沒有走進樊春的主帥大帳,早聽到裏面就已經鬧騰開了。

    “叛軍怎麼可能寧可餓死山中,也不衝殺出來?這是完全說不通道理的事情,我猜必定是姚校尉看花眼了,又或者姚校尉根本就沒敢深入叛軍營地,跑回來又怕姚大人責罵,就胡亂說一通。”

    “野狐嶺往北,叛軍餓殍遍野,乃我親眼所見,苗都尉要是不信,我們可以再走一遭……”

    陳海聽到姚軒在大帳裏大拍桌案,不難想象他指天立誓、急得直跳腳的樣子,但言語上挑釁姚軒的苗赫,即便連姚啟泰、樊春等人都不看在眼底,才不會理會姚軒敢跟他惡言相待。

    這時候又有一個老成持重的聲音響起來:

    “這也許是叛軍的誘敵之計,姚大人此前輔佐衛帥進攻雷陽谷,就中了叛軍的陰謀、慘遭重創,這次不可不察……”

    陳海心裏一笑,這才慢悠悠走進大帳,就見姚軒與諸將爭得面紅耳赤,姚啟泰一臉陰沉,看大帳內的情形,也知道在文勃源、樊春的刻意打壓下,姚啟泰此時在軍中實在是沒有什麼威望而言;而姚軒更是沒牙的小老虎,有資格進大帳議事的諸將,沒有誰會將姚軒放在眼裏。

    陳海上前給文勃源、樊春見禮,就到自己的席位後坐下,一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問左手邊的屠重錦:“老屠,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樊帥、文大人都不讓我喘口氣,就拉進大帳議事,而大家又在爭執什麼?”

    屠重錦還是戴罪之身,此時僅此虎賁校尉街節製第二大營,不過別人不會因此這點就輕視他。軍中坐席,屠重錦僅排在姚啟泰、趙無泰之後,再之後就是陳海。

    屠重錦心裏更感激陳海此前多次相助,他才得以逃脫殺身之禍,還能繼續執掌軍權,待陳海也甚是親熱,耐著性子將姚軒潛入敵營所見所聞都說給陳海知道,但此時軍中諸將都懷疑姚軒危言聳聽。

    樊春、文勃源已經加派斥侯滲透到叛軍的區域內部作進一步的偵查,這時候召集諸將也是要先研究對策。

    “陳海,你樣子長得比我還粗魯,但心思細得跟針眼似的,你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屠重錦甕著聲音問道。

    陳海雖然將第一大營交給趙無泰執掌,跑去負責潼北大倉,在西園軍的權勢遠不如初,諸多人都認為這是陳海的客將身份所致,但在這時候再不會有人真將陳海當成有勇無謀的魯莽之將看待。

    姚啟泰剛才臉都陰在那裏沉默不語,但被其他將帥如此無禮的輕視,他肚子裏也早就氣炸了,這時候也坐直腰往陳海這邊看過來。

    陳海前些天在潼北大倉所說的話,無疑是能與姚軒所見所聞能對應的,他也想知道陳海是不是早就有所猜測,他也不得不承認,陳海所說的話,在軍中比他要更有分量、更有說服力。

    見樊春、文勃源、董潘都看過來,陳海哪裏會在這時候自討沒趣多說什麼,微微一笑,虛晃一槍說道:“樊帥既然都已派人深入叛軍營區偵察詳情,我們都守在雷陽谷都有半年了,那就耐著性子多等兩天,又有什麼等不得的?”

    大帳裏爭論不出什麼來,還是要等斥侯深入偵察後帶回進一步的消息才能做下一步的部署。

    陳海不再是軍事長官,作為潼北大倉的司丞,更主要的在軍司馬及主薄等將吏的主導下,保證倉城的糧草弓械儲運、發運不出問題即可。

    他此時在西園軍裏的重要性,甚至都不比董潘、吳雄這些受邀請的客將重要,這次也是突發變故,才被召集過來參加軍議。

    樊春在中軍大營給他安排了臨時住處,常規軍議過後,陳海就先回臨時住處,吳蒙、丁爽他們都已經在這裏安頓下來了。

    ************************

    雖然在軍營之中,但西園軍經營雷陽谷三處大營有半年多時間,營寨裏卻也建了不少永久性的建設,陳海的臨時住處就是一處雅致的院子,種有竹蘭等雅致之物,附屬的院落裏還有供隨扈集中居住的兵舍。

    陳海剛在蘇綾的伺候下,解下鎧甲,丁爽就將董潘、吳雄、董寧他們迎進來。

    “這段時間我在聚泉嶺潛心修行,都沒有去抽時間來拜訪寧郡主與董爺、吳爺……”陳海上前告罪道。

    董寧瞥了看在陳海身後、朝眾人斂身施禮的蘇綾一眼,沒想到前些年在陳青身邊那個稚氣未脫的小妮子兩三年間竟然長得如此的清媚明豔,而且竟然沒有隨陳青回河西,還真留在陳海跟前貼身伺侍著。

    董寧瞅了陳海,又瞅了蘇綾,也不清楚兩人的關係到底親昵到哪一步了。

    董潘可不知道董寧的小心思,陳海雖然還未婚娶,但身邊有三五美婢侍候,這在宗閥世族根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總要比那些身邊有三五抹胭脂擦粉的美少年要正常得多。

    陳海突然將第一戰營的兵權交給趙無泰,董潘當時也是措手不及的,但這事陳海也無需跟他商量,他猜測陳海或許是為別的緣故,又或許是受到文勃源或樊春額外的壓力;然而他寫信將此事稟告世子,世子對此事也不置可否,他也不便就這事多說什麼。

    董潘這時候趕到陳海的臨時住處,還是想知道陳海對叛軍當前異常狀態的看法:“叛軍寧可餓死山中,也不出山一戰,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可猜到是什麼緣故?”

    “董爺也覺得姚軒帶回來的消息無誤?”陳海笑問道。

    “姚軒雖然不是什麼血勇之輩,但他親眼看到深山之中有十數萬叛軍餓斃、積屍深谷之事,應該不會胡說八道,但也恰恰如此,我們才更困惑不解。”董潘這時候還是將陳海當成河西太微宗的嫡係弟子看待,心裏的困惑也不會遮遮掩掩。

    董潘是董氏在燕京的代表人,即便世子那邊沒有挑明了說,他也早就猜到文勃源及幕後的英王贏述,真正用意是想要奪太子之位,但他率千餘道衙兵,隨同西園軍進入秦潼山作戰,名義上還是受邀參戰的客兵,文勃源並不會事事都如數的知會他。

    河西那邊也沒有將所有籌碼都押在英王贏述身上的意思,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也是要董潘故作糊塗,並不建議董潘代表董氏太深的涉足進去,這是要防止英王贏述及益天帝最終沒能控製局面,他們也能抽身出來。

    這半年來,董潘也是早就猜到文勃源、樊春拖延不戰的意圖,就是要進一步鞏固西園軍的實力,要將秦潼山北麓打造成西園軍的後花園,但是他也沒有想到叛軍藏入深山半年竟然也沒有主動出來尋找戰機,更沒想到叛軍竟然已經大批的餓死在深山之中。

    是啊,叛軍撤入深山之中,缺糧是必然的,但為何寧可餓死,也不出山一戰?

    天梁鞏梁率千餘赤眉教精銳以及十數萬黑巾軍精銳再加數十萬流民將卒,實力可也不算太弱啊。

    陳海能瞥見蘇綾乍知此事後眼裏所斂藏的心驚肉跳,卻不動聲色的先請董潘、董寧及吳雄到屋裏說話,說道:“我幼時得異人傳授兵術,知有一策名為暗渡之計,也都寫在《練兵實錄》用計篇之中了……”

    “你是說此時滯留在絕嶺深處的叛軍,隻是赤眉教吸引我們注意力的幌子,實際上天師鞏梁已經率千餘赤眉教精銳教眾及大部分黑巾賊兵精銳,已經轉移到別處去了?”吳雄讀過練兵實錄,但此前都沒有想到這方面去,聽陳海點醒,震驚的問道。

    “究竟是不是這回事,還需要等斥侯帶回進一步的消息才能確認。”陳海不置可否的說道。

    “文大人為何毫無覺察?”吳雄困惑不解的追問道。

    “咳!”董潘猛的咳嗽一聲,提醒吳雄注意這時候還有蘇綾這樣的不相關人物在場,有些事不能直接拿到台面上討論,而且吳雄這一問也太多餘了。

    吳雄這時候才意識到他的追問實在是多餘,不管文勃源是不是早有覺察,又或者說陳海早就覺察並沒有提醒文勃源,很多事情在揭開謎底之後就一目了然了。

    事實上,文勃源怎麼可能沒有覺察到異常?

    叛軍主力真要暗中轉移出去,對西園軍及背後的英王贏述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害,文勃源即便早就有察覺,配合叛軍將這場戲演下去就好,為什麼要主動捅破?

    現在是姚啟泰那邊意識到不對勁,派姚軒親自潛入敵營窺破這一切,那這場戲就不得不換一個方向繼續演下去。

    “那叛軍主力有可能去了哪裏?”董寧還有些疑惑,不解的問道。

    “這個我就不清楚,董爺想知道嗎?”陳海笑著問董潘。

    董潘這時候當然也不想知道太詳細,難得糊塗才是上策。

    叛軍主力這時候要是轉移到天水郡,衝擊天水郡的世族勢力,就能為河西東進天水郡製造機遇,而叛軍主力要轉移進入薊陽郡,打擊的則是太子贏丹的實力……

    他這時候坐等形勢明朗就好,這時候知道太多,還有可能會被扣個知情不報的罪名,他何苦去多嘴問清楚這一切?

    當然,董潘實在不難猜到叛軍的真正主力去了哪裏,而董氏這時候有必要及時做些準備了!

    董潘這時候覺得留在陳海這邊多一刻都太浪費時間了,而如此重要的消息,必須要有人親自趕回河西稟告世子及神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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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opp 發表於 2017-1-9 11:57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九十三章 救人


    陳海與文勃源、樊春都是心知肚明深山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家心照不宣,都不會主動去捅破謎底,也就不需要額外私下秘密商議什麼。

    董潘在陳海這裏得到明確的答案之後,也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短時間內自然不會露麵了。

    而陳海乍回大營,應酬也是極多。

    屠子驥、趙嗣,以及周鈞、冉虎、厲玉、孫不悔、岑雲飛、吳景林等人都相繼來訪敘舊,臨了又讓屠重錦派人過來強拉過去喝酒。

    諸將依舊沒有將姚軒的發現當一回事,真正的凶險潛流只有極少數人能看透,但這些人都故作糊塗,沒有誰會說透——到半夜月朗星稀之時,陳海喝得微醺,才與吳蒙、丁爽返回臨時住處。

    陳海以為蘇綾早就歇息,獨自返回臥房,推門之時就覺屋裏有微弱的氣息,推開門就見月色透窗戶照進來,蘇綾身上就披著一層輕紗似的薄衫坐在他的床頭緊張的看過來,薄衫下雪膩肌膚若隱若現,而兩團玉色肉筍是那樣的挺翹,隨著緊張的呼吸而起伏著,幾欲破衫而出,卻更加的誘人,兩點嫣紅也是惹隱若現。

    陳海都恨不得將眼珠子摘下去砸過去,這妮子真要施展最後一招,真是迷人讓人將心摘出來都心甘情願啊。

    蘇綾雙腿蜷坐在臀下,腰肢顯得是那樣的輕盈豐腴,露出來一截小腿也是修長誘人,玉趾在月色也是那樣的可愛……

    陳海站在門前,也難抑砰然心動,依門而立,輕吐一口氣,問道:“怎麼今日突然捨得對我下這麼大的本錢?”

    “少侯爺既然知道蘇綾已經是咬鉤的魚,這輩子都不可能逃脫少侯爺的手掌心,少侯爺為何還要如此為難蘇綾?”蘇綾幽憂的問道,“難不成要蘇綾親手將最後一層遮醜的薄衫解下來,少侯爺才心裏痛快嗎?”

    “你先把要求說出來為好。”陳海這時候也恢複正常,巋然不動的說道。

    “蘇綾自幼修行秘禪,肉身即為靈丹,此時獻於少侯爺,但求少侯爺不要再去傷害山裏的那些無辜饑民。”蘇綾一副心衰若死的決然說道。

    “天師鞏梁將數十萬流民將卒棄在深山裏當幌子,以掩護赤眉教精銳及黑巾賊兵轉移,以致十數萬人餓死在深山之中,你竟然將這筆帳算到我頭上來了,真是可笑之極,”

    陳海抓起案上的長袍,扔到蘇綾的身上,將她誘人的半裸嬌軀遮擋起來,盯著蘇綾那雙誰見都憐的眸子,冷笑起來道,

    “不錯,我是早就知道鞏梁一定會用暗渡之策,將赤眉教主力轉移到別處——而這與樂毅有沒有將練兵實錄帶回去都沒有半點關係。我年前敢率兵突進,進襲左津穀,以及在左津谷與數十萬叛軍對峙兩月有餘,就早已經知道鞏梁絕不可能讓赤眉教主力在秦潼山裏受到重創。你這時候還以為鞏梁會用此策,是受我誤導嗎?你難道到現在還想不明白,鞏梁在秦潼關用十萬流民將卒的性命為餌誘衛於期入伏,就已經注定了這一切嗎?是天師鞏梁將數十萬叛軍將卒丟在山裏活活餓死,而樂毅將練兵實錄帶回去,隻是減少叛軍精銳強渡雪嶺的傷亡而已……”

    “……”蘇綾如遭雷殛的呆在住床頭,片晌後才說道,“蘇綾愚昧,分辨不清太多的大道理,少侯爺也無需用大道理來蠱惑我。而今日少侯爺讓蘇綾知悉這麼多秘密,蘇綾若不以身相許,少侯爺大概也不會再留蘇綾這個活口了吧。不管少侯爺如果對待蘇綾,一夕之後是殺是剮,蘇綾獻上自己的身子,也只求少侯爺救一救山裏的饑民。”

    “秘密,什麼秘密?”陳海冷冷一笑,說道,“不錯,文勃源此時暗中縱容叛軍精銳潛出秦潼山算是一個天人的秘密,但叛軍精銳倘若已經潛出秦潼山了,隨時會重新出現在世人視野裏,舉世震驚之際,文勃源有什麼算計,世人還會猜測不到嗎?事實上等西園軍進入野狐嶺以北,發現天師鞏梁及千餘赤眉教精銳以及十數萬黑巾賊兵都不見蹤影之後,這一切還算是什麼秘密?難不成太子贏丹那邊的人,真就想不明白這背後的蹊蹺嗎?”

    “……”蘇綾怔怔的看著陳海,身上的長袍滑落下來,又露隱約可見的玉軀也不自覺,半晌才想明白過來,問道,“少侯爺是想說天師潛出之地,是薊陽?”

    “如果不是故意放叛軍精銳進入薊陽去突襲薊陽虎賁軍的側翼,你以為文勃源真就被你們成功的迷惑了視線?”陳海說道。

    “文勃源欲求什麼?”蘇綾問道。

    “你不如直接問文勃源身後的英王贏述想求什麼?”陳海說道。

    “……”蘇綾震驚的看著陳海。

    她這時候自然不難猜到英王贏述的圖謀,但謎題揭開太過驚人,她都覺得難以置信,英王贏述與太子贏丹可是一母同胞的弟弟,又深得太子贏丹的信任,怎麼會是他在謀劃這一切?

    但如果文勃源真是故意放天師鞏梁率部潛入薊陽,除了這一點,也沒有其他解釋了。

    “即便在薊陽的虎賁軍受到重創,但太子贏丹手下猶有近三十萬虎賁精銳可用,殺英王贏述易如反掌。”蘇綾猶不肯相信眼前這一切是事實,爭辯道。

    “這也多虧赤眉教這些年夠給力啊,在四處掀起民亂,迫使大量的虎賁軍精銳不得不出燕京鎮壓民亂。此時京畿青龍峪大營僅剩十萬虎賁軍駐守,看樣子掌握京畿形勢是足夠了,但英王贏述這時候在大局發動之時,會留在燕京任人宰割嗎?一旦薊陽虎賁軍受到重創,而其他地方的虎賁軍又被叛軍纏住,西園軍占據秦潼關,形成西窺燕京之勢,京郡八族還會繼續保持沉默嗎?太子贏丹手握四十萬虎狼之師時,都不敢弑父篡奪帝位,等手裏就剩十萬虎賁軍可用時,他就算有狗急跳牆的勇氣,大勢也不在他那邊了。再者,你就以為此時留守燕京的十萬虎賁軍,就沒有帝君與英王殿下所布的棋子了……”

    “大勢?”雖然陳海說得這麼透徹,蘇綾猶看不透大勢會如何發展,喃喃問道,“持續多年的帝權之爭,就這樣降下帷幕了?”

    “未必,”

    陳海當然不會說他故意提前向姚啟泰父子泄漏了玄機,令英王贏述無法徹底布局完成,否則的話,虎賁軍在薊陽初受重創,太子贏丹一系人物都摸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太子贏丹本人都有可能被調虎出山。

    真要這樣,太子贏丹到時候真是要連內褲都輸掉才有可能識穿英王贏述的布局,而現在只要姚啟泰將秦潼山的詭異情形傳到燕京,太子贏丹身邊的人,即使還懷疑不到英王贏述的頭上,也多少會有所警覺。

    陳海轉身看向窗外,看著院子裏如水的月色,說道,

    “就看太子贏丹在虎賁軍到底有多少能生死與共的嫡系了。太子贏丹畢竟把持國政有十數年,不會沒有一點令帝君投鼠忌器的本錢。寧嬋兒這些年都潛伏在太子府,後續的情勢會如何發展,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我能知道什麼?”蘇綾幽幽一歎,她這時候才發現她什麼都不知道,隻是所謂大勢狂濤中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而已,也不知道姐姐是否早就嗅到危機。

    陳海見將蘇綾的信心完全摧毀,才走到床頭來,伸手要落到她的肩頭上去。

    “你要幹什麼?”蘇綾猛的一驚,像是被毒蛇咬過一口似的身子往後一縮,驚懼的看著陳海;這時候似乎才陡然意識到自己穿得太單薄,雙手攏緊胸前,往床那邊縮去。

    “你半夜穿成這樣,坐在我的床榻上,問我想幹什麼?”陳海盯著蘇綾像小鹿般驚恐的眼神。

    蘇綾愣在那裏,是啊,她今夜不就打定注意要獻身換陳海去救山裏的十數萬饑民嗎?

    蘇綾毅然決然的放下手,豁出一切,挪到陳海的身邊,嬌軟的玉軀挨著陳海寬闊的肩膀,說道:“隻要少侯爺記得答應蘇綾的事。”

    “我答應過你什麼?”陳海坐下來,將蘇綾那誘人心魂的嬌軀抱到懷裏,隔著薄紗般的薄衫,能感受到那驚人之極的彈性與灼熱。

    蘇綾感覺一根橛子頂過來,硬生生的隔著薄衫要插到她的兩腿間,嚇得又要跳起來,但強抑住心裏的驚恐,任陳海那根東西無恥的抵在自己的羞人處,咬唇說道:“答應我救人。”

    “英王贏述不會這麼急著給自己留下殘暴之名,何況秦潼山經歷這場大劫,雖然算是緩過一口氣,但人丁損失太慘重了,山裏那些多少饑民,多半會貶為奴籍,哪裏需要我出手相救……”陳海說道。

    “數十萬饑民半年苦熬,氣血都已虧盡,一朝貶為苦奴,孱弱之軀又能熬過幾日?少侯爺心裏真沒有半點憐憫?”蘇綾反轉過身子,睜開深邃似星夜的美眸,盯著陳海的眼睛,似乎要看到他真實的內心,而她的內心更是強忍住羞澀,豐腴修長的雙腿微微夾緊,坐在那根令她心都要酥軟的鐵橛子上。

    陳海恨不得立時將蘇綾身上那件薄紗撕成粉碎,然而舉槍一路攻城掠地,直搗黃龍巢穴,但要是如此,他與蘇綾的破心之戰,就落在下風了,短時間就不可能真正將這妮子的心收服,反而露出更大的破綻。

    陳海不捨的將蘇綾從身上抱下來,說道:“你不用再媚惑我了,我盡力而為吧……”
ssopp 發表於 2017-1-9 12:03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九十四章 濟糧於敵


    進入野狐嶺,道路越發的崎嶇險仄,一側是如凶獸撲襲來的危崖,不斷的碎石滑落下來,一側是深逾千尺的裂谷。所謂的山道勉強能供馬匹通過,但馬蹄踩在尖銳的碎石上,稍不注意打滑或往外一別,就會連人帶馬一起摔下山崖。

    慘嘶衰嚎及片晌後撞擊石谷的鈍響,令人聽了心悸。

    陳海眼瞳裏斂著厲芒,近一年苦修,玄陰六脈也將要完全修成,踏入辟靈境圓滿,六識感知也提升到某個極限,即將產生飛躍性的質變,這令他能清晰看到光線昏暗的谷底,看到谷底雜草叢裏所積累的累累屍骸。

    這些年屍骸不是餓斃的,而是年前數十萬叛軍攜裹無數民眾北撤,通過野狐嶺時摔下深谷摔死的。

    這麼崎嶇的道路,而上百萬人又是那麼的倉促北撤,誰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摔死在這座深谷之中?還有一些人雖然摔下去時還沒有死,但在四壁陡立如井的深谷裏肢殘骨斷,也是受傷痛折磨而死。

    在樊成率千餘前鋒精銳,將不多的黑巾賊兵擊潰後,屠子驥就率一萬精銳已先期越過野狐嶺,陳海此時是隨輜重營運糧草進山,地形實在險峻,足足拖後的十數日才抵達野狐嶺。

    也因為地形實在險峻,輜重營兵馬這一路過來,摔傷率死也有上百人,傷亡甚至要比屠子驥、樊成所率的前部兵馬都要慘重。

    好不容易翻過野狐嶺,地勢才稍稍平緩些,兩座高大的雪嶺間夾出一片三四裏寬、十數裏長的平壩谷地。

    這裏是數十萬叛軍及大量被脅裹北撤平民的第一座大規模聚集營地。

    少量兵強馬壯的黑巾賊兵要麼被殲滅,要麼逃入深山老林裏,這處營地還有近十萬聚集,但屠子驥、樊成率前鋒戰部越過野孤嶺後,沒有急於對這座流民軍營地發動攻勢。

    蘇綾騎著一匹皮毛柔滑如緞的漂亮青角馬,跟在陳海的身後走近流民軍的營地,滿眼望去都是瘦骨嶙峋的饑民,麻木的看著逼近營裏的西園軍虎狼悍卒。

    也有相當一部分是流民軍將卒,這時候奮力站起來,往營地前聚集,想要結陣對抗西園軍悍卒的衝周,但他們都餓得就剩一層老皮包在骨頭上,簡陋的兵刃拿在手裏顫巍巍發抖,隨時都能掉下來砸中自己的腿。

    “屠都尉,你還在猶豫什麼?”姚軒催促道。

    北麓深山太險峻了,樊春、文勃源不可能將西園軍主力都調進來,隻是派屠子驥率萬餘精銳先行,另調樊成、姚軒所少量精銳扈衛,加強屠子驥所部的戰力。

    姚軒能有機會參加,也與他首先發現流民營的虛實有關,樊春、文勃源沒有道理不讓他分得更多的戰功。

    然而姚軒隨屠子驥率部越過野狐嶺,屠子驥卻不急於進攻流民軍,先在外圍紮寨、構建營壘,拖到十數日,等後方的輜重車隊艱難的越過野狐嶺過來彙合後,才真正集結兵力往流民軍營地逼近。

    這時候看到有上萬流民軍將卒都快要餓死了,竟然還不知死活的在營地前結陣,姚軒就忍不住催促屠子驥快快下令,將這些不知死活的家夥屠戮一盡。

    陳海瞥了姚軒一眼,沒有吭聲。

    自確認叛軍在野狐嶺大量餓死之後,姚軒就一直處於難言的興奮之中,畢竟察敵首功是非他莫屬的,想著再立戰功,或許就有資格擔任騎都尉一級的中級將職了。

    “屠都尉要是擔心叛軍還有陷阱,某願率部前驅。”姚軒繼續請戰道。

    姚軒就次就率兩百扈從編入前鋒,雖然眼前結陣的流民軍將卒有上萬人,但看上去還堅持多站立片晌的,可能也就十之一二了,姚軒有信心率兩百精銳扈衛,將上萬人殺個人仰馬翻,再衝入流民軍營地裏殺個血流成河。

    “陳大人,你怎麼看?”屠子驥沒有理會姚軒,而是側身問陳海的意見。

    “上蒼有好生之德,西園軍並不需要以殘暴嚇阻強敵,迫使他們投降即可!”陳海眺望遠方說道。

    姚軒氣結,想說陳海已經不再是軍事主將,無權幹涉戰事走向,但看屠子驥、樊成,乃至冉虎、吳景林等將都深以為然的樣子,陡然間想到,陳海即便是將第一大營的兵權交給趙無泰執掌,但他在第一大營的影響力還是根深蒂固的,不要說下面的營將了,即便是屠子驥、趙融都會尊重陳海的意見。

    只要第一大營不被強敵摧垮,只要還保留虎狼之師的彪悍,陳海的影響力就很難會被消弱。

    第一大營是陳海操訓出來的,最初的耀煌戰績也是陳海率領打出來的,在一定程度上,趙無泰也只是摘果子的人,只要趙無泰一朝被調走,影響力就會迅速被削弱,陳海的影響力卻存在於第一大營的精神內核之中。

    屠子驥不允許,姚軒想到當初伏蛟嶺轅門前那四柱被血浸透的行刑銅柱,也不敢擅自率所部兩百精銳去衝擊流民殘軍。

    *********************

    流民軍將卒雖然堅持不降,但已經沒有戰力可言,屠子驥派出兩隊甲騎,簇擁著十乘輕型戰車,拉著鐵索橫著往流民軍戰陣兜去,就將這些隨時都會倒斃的流民軍殘卒成片的拉倒,然而往一邊的谷地驅趕,打開進入流民軍營地的通道。

    留在流民軍營裏的,大量還是年前被脅裹北撤的普通民眾。

    營地裏橫七豎八躺著無數的死屍,這些饑民都已經沒有力氣清理屍體。

    好在這一片地勢極高,氣溫寒冷,雖然是夏季,營地裏還能看到殘雪,大量的死屍都冰得結結實實,不然大量的瘟疫擴散開來,山裏的人都怕是要死絕了。

    陳海隨龍帝蒼禹進入異域世界,除了對他情真意摯、一心關心的舅父陳烈及他麾下忠心耿耿的部將外,對其他人的感情實在淡薄得很。

    腳下這邊土地也只是異域,而非故土。

    陳海此時很多努力及布局,都是不斷提升昭陽亭侯府嫡係的自保能力,倘若有一天,羅刹魔正要打開從羅刹域進入血雲荒地以及從血雲荒地進入燕州的通道,陳海更多的還是想著自保,而不會去想著承擔無謂、與他無關的責任。

    然而他這一刻走進流民軍營地,還是給眼前的慘狀深深震驚了。

    這一片地勢極高,差不多就挨著雪線,植被稀少,放眼望去,能被啃食的雜草、樹皮,也幾乎看不到蹤跡了。

    輜重營直接進駐到流民軍營地裏,支撐數十口大鍋熬煮稀粥,些微的米粥香氣散發開去,那些麻木等死的瞳孔才有所反應,緩慢的往粥場那邊聚集過去,但在有更多的人,甚至連手腳並用爬行的力氣都沒有了,要不是眼珠子還在轉動,胸口還在微微起伏著,甚至都感受到他們微弱到極點的氣息。

    陳海回頭看了跟在他身邊的蘇綾,見她渾身僵硬,大概也是被眼前的情景深深震驚了,從懷裏取出一隻藥囊替給丁爽,說道:“這些補元丹的藥性對饑民還是太強了,每一鍋粥刮少許藥粉攪拌混和即可,切忌不要過量,你最好親自盯著。另外傳信回潼北大倉,多調些能滋補氣血的藥材過來,不然的話,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再翻過野狐嶺去。”

    “是不是調幾頭黑羽巨鷲過來?”丁爽遲疑的問道。

    陳海點點頭。

    聚泉嶺僅有兩頭黑羽巨鷲,但潼北大倉編有十數頭黑羽巨鷲,是保證一些軍械物資能緊急運轉,陳海有權調用。

    在野狐嶺以北,流民軍共有六處營地,但其他五處營地的道路更崎嶇,特別是這邊數萬饑民及戰俘還沒有安置好,輜重營還沒有餘力立時去賑濟其他營地的餓殍。

    文勃源、樊春之所以同意陳海出麵賑濟饑民、收編戰俘,不是讓屠子驥直接率部殺出一條血路,除了在這關鍵時刻,英王那邊不願意背負殘暴之名,更主要的原因,就是賑濟饑民、收編戰俘需要更多的時間。

    等一座座流民軍營地梳理出來,正式具文上稟太尉府,就至少還能拖延一兩個月的時間;而姚啟泰、姚軒父子及西園軍其他可能忠於太子贏丹的將領,這時候都還陷在巨大的震驚跟不解之中,暫時還沒有徹底回過味來。

    哪怕是為了拖延更多的時間,文勃源、樊春都授意屠子驥不得太快攻陷流民軍所有的營地,所以從野狐嶺往北的通道也不會急於清理出來。

    然而,每拖延一天,就有成百上千的饑民死去,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調幾頭黑羽巨鷲過來,往其他幾處營地投放救命的糧食。

    當然了,其他流民軍營地都沒有攻陷,流民軍將卒還沒有投降受俘,這時候就投食,陳海就有可能要承受“濟糧於敵”的罪名,所以丁爽建議時也很猶豫。

    陳海卻不擔心這些,更混亂的畫卷即將在燕州大地展開,到時候誰還會揪著他這小辮子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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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opp 發表於 2017-1-9 12:07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九十五章 絕嶺


    潼北大倉所編的十數頭黑羽巨鷲,雖然不是血脈特別優異的異種,但也能抓起上千斤重的糧袋飛越絕嶺。這些黑羽巨鷲經過馴養、通習靈性,在馴鷲師的操控下,飛到流民軍營地的上空,撕碎糧袋,任上千斤重的糧食直接往下方的營地裏灑去。

    這樣做,是避免不多的糧食被滯留在營地的流民軍將卒都截走,以保證更多饑民能得到糧食而保住性命。

    絕嶺之上陰寒的罡風呼嘯,這些罡風能直接傷及人獸的魂魄,即便是辟靈境玄修弟子站到那些冰雪覆蓋的萬仞絕嶺之巔,也都會覺得呼吸艱難,身上的皮肉都像是快要被罡風刮下來。

    而雪峰之間的穀澗,也多在雪線之上,寒風呼嘯,罡煞入骨如有千針百針刺來。

    黑羽鷲這樣的異禽,在這樣的惡劣環境也很難抓住重物遠距離飛行,好在陳海這次調來十數頭巨鷲輪替,每日飛上三五回,給每座流民營地投五六千斤糧食,也就能勉強保住那些饑民的性命了。

    而此時依舊被視為“戰場”的野狐嶺北麓,輜重營以及屠子驥所率的前鋒主力還在緩慢推進;收編戰俘、賑濟饑民的事情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工作做得很細,也很耗時間。

    待兵不血刃打開第三座流民軍營地時,姚軒等人這時候也回過味來,才覺察出很多的不對勁來。

    年前數十萬叛軍脅裹潼北府大量的民眾逃入北麓深山之中,雖然此前就有大量的人餓死,屍骸到處都是,填滿營地四周的絕穀,但照道理來說,這些營地裏的幸存叛軍將卒比例不應該低於被脅裹的秦潼饑民。

    占領每一座流民軍營,戰俘及饑民都會做統計。

    占領第三座流民軍營地時,前鋒所收編的叛軍戰俘,都不足五萬餘人,除此之外,被從潼北府脅裹而出的饑民以及叛軍中尚存一息的老弱婦孺,則有二十餘萬。

    看到這樣的比例,姚軒要是真不起疑心,也太遲鈍了。

    姚軒隨其父姚啟泰,幾乎是從頭到尾參加過所有的秦潼戰事,特別是隨陳海退守左津谷時,親眼看到在秦潼山北麓聚集的叛軍在那時氣勢最盛。

    當時除了流民叛軍外,那些頭裹黑巾、兵甲皆全的精銳賊兵精銳,就有近十萬眾;而在西園軍主力馳援之前,提前撤到秦潼山脈北麓深山的叛軍將卒,既然沒有七八十萬,也不會低於五十萬。

    叛軍將老弱婦孺及脅裹北上的饑民都丟在深山裏,那麼多的流民軍將卒以及將近十萬之數的黑巾賊甲卒跑哪裏去了?難道已經插翅飛出秦潼山了?

    姚軒畢竟不蠢,看出疑點後,立即借故率所部扈衛提前離開野狐嶺,後續的戰事也無心參加,就直接返回雷陽谷了。

    陳海也不管姚啟泰、姚軒父子以及其他忠於太子贏丹的將領,在發現這一切之後會有什麼應對之策;他也不管文勃源、樊春是不是有決心痛下殺手,直接將忠於贏丹的將領都扣押起來或直接殺掉——陳海在屠子驥、樊成等人的配合下,繼續做賑濟饑民的事務。

    流民軍雖然在野狐嶺一帶的營地,留了逾十萬將卒,但拖到這一刻,還剩七八萬人,都已經虛弱到沒有什麼戰力,屠子驥率部幾乎都兵不血刃的就解除了這些叛軍殘卒的兵甲。

    除此之外,此前被叛軍脅裹入山的潼北府民眾,還有近三十萬人尚存一息。

    不考慮沿途大量死傷,僅清理流民軍營地附近的山穀,積屍近二十萬具,陳海甚至能感知到這些山穀積滿濃鬱的怨煞。

    陳海此前對赤眉教就沒有好感,到這一刻都懷疑放樂毅將《練兵實錄》帶回赤眉教,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了。

    當然,陳海對這片土地的感情還是淡漠。

    蘇綾內心所受到的衝擊就太劇烈了,雖然她努力在陳海的麵前隱忍著,不想將她內心真實的想法暴露給陳海知道,但她兩次修煉都差點走火入魔,足厥陰、手厥陰都受撕裂性的重創,好不容易修煉到辟靈境後期的修為,又驟然退回到辟靈境中期。

    走火入魔導致靈脈受創,對玄修弟子的打擊可以說是極致命的,可能意味著她這輩子再也無法恢複到此前的修為——陳海最初被廢修為,也只是修成的靈脈被摧毀而已。

    戰俘加饑民近四十萬眾,都無比的虛弱,傷病尤其的多,即便得到糧食的接濟,每天仍然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更不可能立時將這麼多人轉移出去。

    好在入夏後,秦潼山北麓熬過最難熬的饑荒,潼北大倉的儲糧還算富足,雖說運入野狐嶺雖然十分艱難,但也不至於斷了炊食。

    陳海一邊組織人手在野狐嶺這邊賑濟饑民,一邊分批安排饑民分批隨輜重車隊轉移出去,野狐嶺這邊的壓力也是一天天在減輕。

    潼北府被脅裹的饑民,自然是安排返鄉,也有一部分流民軍叛卒,本身就是潼北府的民眾,也都混淆著安排返鄉;異地流患到潼北府的流叛約五萬餘眾,即便不處死,照律也要貶為奴籍,或作為戰利品賜給參加將領,或直接編入輜重營允當苦役。

    只是這些戰俘太虛弱了,雖然正常供給餐飲後,每天都有大量的戰俘病死,沒有將領會願意接收這樣的戰利品,充當苦役也完全不合格,甚至有將領建議直接坑殺了事。

    陳海最後以五百萬斤精鍛鐵料或五萬斤淬金鐵錠的代價,將剩下的五萬戰俘都收入囊中。

    目前怎麼看,都是虧大本的買賣。

    潼北府、南樟府的饑荒雖然已經熬過最艱難的時刻,但依舊有大量的民眾願意賣兒賣婦,或直接賣身為奴。

    都不需要一百斤精鍛鐵,就能換得一名身強力壯的奴工;而野狐嶺的這五萬多戰俘實在是太虛弱了,還不斷的有人會相繼病死,就算能活一大半人下來,這些人的身體差不多都垮掉了,前期調養大半年都做不了工,除了浪費糧食外,還要給他們用大量的療傷治病藥物。

    諸郡戰事頻發,滋補氣血的藥物,可要比糧食珍貴多了。

    陳海卻不管其他人的議論,五百萬斤精鍛鐵錠可以先拖欠著,先安排輜重車輛,分批將這些戰俘轉移到聚泉嶺安置起來。

    六座流民軍營地都被占領之後,叛軍主力去蹤也就再也瞞不住了。

    從野狐嶺往東北方向,皆是雪山絕嶺,即便是地勢最低的山口,也都在雪線之上。然而,就在這些天險絕途的一道道山口前,隨時可見凍死、餓死以及摔死的叛軍將卒。

    前鋒主力無法快速翻越這些絕嶺山穀,陳海、屠子驥親率一部精銳扈衛沿路追躡下去,翻越重重絕嶺,一直往東追查上千裏,沿途所見到的倒斃叛軍將卒,多達三萬餘眾。

    而且,從最後一座流民軍營地出發,隨著絕嶺路途的延伸,倒斃道側者越發密集。陳海甚至在途中還能看到兩三百人抱團在山坳裏凍斃的一幕。

    這些叛軍將卒必然是掉隊的傷病,沒有辦法跟上大部隊,就隻能留下來坐以待斃,也沒有力氣再退回到出發營地。

    陳海不知道這些叛軍將卒在死之前,心裏到底在想著些什麼,他與屠子驥最終在一座高逾萬仞、罡風吹臉如刀割針刺般的雪峰之巔停了下來,不再繼續往東追查下去,姚啟泰、姚軒或許已經繞過文勃源、樊春,將秦潼山北麓深處發生的一切稟告太尉府,稟告到太子贏丹跟前了。

    就算姚啟泰、姚軒等忠於太子贏丹的將領,已經被文勃源、樊春扣押下來,他們在野狐嶺以北已經拖延夠久了——要是叛軍這時候都沒能做好突襲薊陽虎賁軍的準備,那他們再拖延下去,恐怕是也沒有意義了。

    東望茫茫雪原之巔,那些或立或臥的叛軍屍體,繼續往東延伸,越發東越發密集,一眼望不到盡頭,陳海見慣血雲荒地裏的一幕幕,心裏猶是微微發悸。

    雖然陳海早就預料到叛軍主力會用暗渡之計,想盡辦法翻越秦潼山東麓的雪山絕嶺潛入薊陽等北域諸郡,文勃源、樊春那邊自然也是裝癡賣傻、故意放縱,但陳海此時親眼看到這一幕,也很難想象叛軍主力繼續翻越剩下的兩三千裏雪山絕嶺,等到薊陽郡境內,到底還有多少人能活下去。

    四分之一?三分之一?

    絕不可會比這個數更多了。

    陳海這時候也難以想象叛軍到底有著怎樣的決然勇氣,才會想到要翻越這連綿不的雪山絕嶺,從秦潼山跳到薊陽郡去……

    “寧老賊危矣!”屠子驥看到這一幕雖然也是心驚肉跳,但他還是更關心縱叛軍東出秦潼山後所帶來的戰局變化,遠眺遙遠的雪峰,捏緊拳頭狠狠的說道。

    益天帝七十三年,燕州諸郡皆有民亂掀起,薊陽、秦潼等地形勢都極其危惡,薊陽等北域諸郡有數十路大寇聯合組建黑燕軍,掠奪郡府、所向披糜。

    在英王贏述的舉薦下,寧氏閥主、車騎將軍寧致澤加授柱國將軍,率寧氏萬餘精銳子弟兵及十五萬虎賁軍虎狼精銳進入薊陽剿匪。

    寧氏是太子妃的母族,甚至連未來的太孫妃寧嬋兒也是寧氏養女,寧氏自然也是太子贏丹最堅定的支持者,也是太子贏丹執掌國政、打壓異己最得力的助力。

    在太子贏丹持政期間,寧氏自然也是占盡了便宜,為奪虎賁軍權,甚至不惜大量的製造冤獄、構陷異已,製造大量的人倫悲劇,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
ssopp 發表於 2017-1-9 12:13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九十六章 黃麋原(一)


    秦潼山東北、燕然山以北,是燕州北域諸郡之一的薊陽,也是京畿的北麵藩屏。

    翻過燕然山,薊陽郡內的地勢相對要平易一些,卻也是半山半地的地勢,川河縱橫、雄山巨嶺連綿不絕。薊陽等北域諸郡叛匪賊兵氣勢最盛,號稱擁甲百萬,旗旌遮天閉地,如蝗群般將防範不密的地方武備摧枯拉朽般摧毀。

    除了勢力及根基極強的宗族尚能結寨築城自保外,絕大多數的府縣無不陷落、毀於一旦。

    賊兵聚集流民肆虐地方,即便有大量的赤眉教邪徒從中作祟,但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沒有精良的兵甲戰械,沒有持之以恒的精良操訓,沒有大量從宗閥選拔出來的精銳武官,沒有精心經營的根據地,沒有完備的後勤補給,僅靠數百赤眉教精銳教眾,摧毀孱弱的地方武備或沒有問題,但如何是虎狼之師虎賁軍及宗閥精銳扈兵的敵手?

    十五萬虎賁軍、上萬寧氏子弟兵,在寧氏閥主寧致澤的親自率領下,北出京畿、挺進薊陽後,薊陽郡的形勢就迅速得到改觀。

    不到一年時間,虎賁軍在薊陽鎮壓民亂,就打得叛軍節節敗退,前後大小二十一戰,屠滅叛匪賤兵將近百萬,陸續收復上百座府縣。

    流民叛軍盛也速、敗也速,大量將卒被屠滅之後,在開闊的平原地區失去立足之地,殘寇為了殘喘延息,兩個月前就撤入秦潼、燕然兩座山脈夾峙間的巨鹿嶺裏。

    因巨鹿嶺地勢險惡,不利大股兵馬展形,而流民叛軍猶有小股精銳未滅,寧致澤所率的虎賁軍精銳,到這時候進剿的步伐才不得不放緩下來。

    然而在寧氏子弟的心目裏,逃入巨鹿嶺的殘敵雖然還有四五十萬之多,但缺衣少糧,兵甲殘破,士氣低落,又有相當多的老弱婦孺,已不再能算是什麼威脅。

    要不是不想付出不必要的傷亡,虎賁軍完全可以一鼓作氣將巨鹿嶺拿下來,提前結束薊陽郡境內的亂局,但太早平復戰亂、十數萬虎狼之師班師回朝,對寧氏並沒有什麼好處。

    寧氏身為京郡八族,世襲郡侯之位,作為異姓不可能加封王爵,除了金銀珠寶、靈丹仙藥外,已經賞無可賞;而寧氏族內也不會缺了金銀珠寶、靈丹仙藥。

    再一個,朝堂即便有再多的戰功賞賜,分攤到上萬名寧氏及附屬宗族的子弟身上,也不會顯得有多少豐厚;何況這幾年來國庫空虛,也拿不出太多的戰功賞賜。

    那就盡可能拖延戰機,寧氏率虎狼之師橫掃薊陽郡之際,趁著薊陽郡重整地方秩序時,盡可能多的安排寧氏及附庸宗族的子弟滲透進來為吏為將,搶占那些靈氣充裕的山野湖澤,將薊陽郡變成寧氏之薊陽,這才是寧氏最大的利益所在,這樣的利益也要遠比朝堂上正而八經的賞賜豐厚得多。

    不過,這個過程不是三五天就能競功的,故而寧氏子弟與十數萬虎狼之師囤駐在巨鹿嶺外,就不能急於給叛軍予最後一擊。

    就這點而言,完全沒有什麼難以想象的。

    西園軍在秦潼山北麓,對叛軍同樣也是圍而不攻,朝堂上絕大多數的將臣,也都認為是西園軍背後的宗閥有意拖延下去,即便是暗恨不已,也隻能眼睜睜看著與英王贏述交好的宗閥,有著更充足的時間將觸手延伸到秦潼山的每個角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宗閥並不厭恨赤眉教在各地頻頻掀起民亂,只要不動他們的根基,這未嚐不是擴張勢力、打擊異己的良機。

    為此,寧氏籌劃著在巨鹿嶺的東北方向建立連塞,以便將叛軍完全封在巨鹿嶺裏。這樣拖上一兩年,待寧氏的觸手大規模伸入薊陽郡,寧氏及附屬宗閥的子弟在薊陽郡府縣完全站穩腳跟之後,才一舉攻入巨鹿嶺,將疲困交加的叛軍盡數殲滅,才是最合適寧氏利益的。

    然而寧氏在巨鹿嶺東北角執行“封山”的策略才過去一個月,就陸續有叛軍就從巨鹿嶺的深處殺出來,開始有針對性的在虎賁軍大營正面山嶺上修建營寨防壘。

    很快,越來越多的叛軍將卒再度從巨魔嶺裏走出來,似乎要趕在糧草耗盡之前,全面殺出來與薊陽虎賁軍一決生死。

    面對叛軍的異動,寧氏也不會無動於衷,也開始在巨鹿嶺的正麵,在巨鹿嶺東北角黃麋原集結兵力,準備等叛軍主力出山來決一死戰。

    黃麋原是一座方圓百餘裏的穀原,四周山嶺綿延,也是出巨鹿嶺東北麓進入薊陽郡腹地的要衝之地,可以說是上百萬兵馬展開最後決戰的絕佳戰場。

    上百裏方圓的平闊草原,雖有十數條溪河交錯交獵,但這些溪河都很淺,不需要舟橋,人馬就能直接泅渡,不會形成地形的割裂。

    挺進薊陽郡的虎賁軍,早就占據黃麋原東側的嶺脊山口建立防寨城壘,此時又大規模集結兵力,在黃麋原的西側,一座接一座營寨飛快的豎立起來,星羅棋布的鋪展開去,占據黃麋原的東北角。

    除了十五萬虎賁軍及寧氏萬餘精銳子弟兵外,寧致澤還從薊陽郡抽調十數萬地方武備填入黃麋原——薊陽郡的地方武備,早就被叛軍摧毀過一遍,但在寧致澤進入薊陽後,又從地方宗族征調精壯族勇,在郡都尉之下重新組建地方武備,戰力甚至還要勝過之前。

    既然叛軍出巨鹿原,寧氏自然也只能幹脆利落的將數十萬叛軍都解決掉。

    **************************

    一場暴雨過後,還有幾天才會入秋,薊陽郡境內還是悶熱異常,並沒有因為剛過的暴雨而涼爽多少。

    位於黃麋原北嶺的虎賁軍主師大帳裏,來自虎賁軍、寧氏扈兵、薊陽郡兵數十位修為皆在明竅境、道丹境將領躋躋一堂,正七嘴八舌的商議後續的戰事籌備。

    赤眉教煽動流民作亂,無論是襲奪秦潼關,還是在雷陽谷伏殺西園軍主力,都足以說明赤眉教眾就是當年道禪院逃亡的餘孽,逆靈散等禁製以及天罡雷獄陣等道禪院數千年前就有所傳承的絕陣,也是薊陽虎賁軍需要小心再小心的防範重點。

    年過百歲的寧致澤,作為北上虎賁軍的主帥,是半步跨入道胎境的絕世強者,此時也正是他人生最鼎盛的階段,即便差最後一步無法修成道胎,寧致澤還有一兩百年的壽元執掌天下權柄。

    寧致澤身量高大,麵如冠玉,唇上也隻留很短的濃密髭須,看上去與尋常的中年人完全沒有區別,看不出半點龍鍾老態。他身上所穿天青色的青魅靈甲,傳說是上古流傳下來的一張魅魔鱗皮製成,他眯著眼睛,看似假寐,實則將每位將領所議論的話都聽到耳朵裏認真的琢磨。

    寧氏輔助太子執持國政十數年,得罪的人太多了,寧致澤未曾想益天帝竟然有一天重新修成道丹,恢複了部分修為,而且他們事前竟然毫無覺察,這一下子就將燕京城裏的水攪渾了。

    寧致澤知道這時候有很多不甘心被他們打壓的人心思都活絡起來,那暗中有意或無意的給寧氏使絆子,不容他不小心應對——寧致澤不想在薊陽拖延下去,燕京城看似平靜,但水面下的潛流更凶險,然而寧氏太多人不想急著回去,他們更注重眼前的利益,迫切想將薊陽郡給分割了。

    寧致澤擰不過眾人的意誌,想到燕京城真要有什麼三長兩短,寧氏在薊陽能先得立足之地,也不是什麼壞的選擇。

    現在叛軍既然下決心要出巨鹿嶺決戰,那也更好不過了,不過寧致澤總覺得有什麼他都沒想明白的蹊蹺之處,仿佛有一團噬人心的陰影遮在他的心上,令他看不清未來的走向。

    “寧帥……”

    寧致澤左首一員青年將領,雖然才明竅境初期修為,卻直接坐在主帥寧致澤的下首,顯示他的身份不凡,他聽諸多寧氏將領七嘴八舌的討論,看似要加倍小心,更深沉的意思還是希望戰事能再拖延下去。

    青年將領不耐煩起來,就想知道寧致澤他到底是什麼意見。

    寧致澤似乎沒有聽見青年將領的話,但下一瞬驀然睜開眼睛,眼瞳裏金芒大作,困惑的往大帳前望去。

    諸將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才讓寧致澤如此警惕的反應。

    片晌後大帳外才傳來警訊,諸將簇擁著寧致澤走出大帳,就見有一道青色流影從西南方向的雲天之際極速掠來。

    不知來人是敵是友,大營這邊也頓時有十數嫡系扈衛乘禦靈禽升空,往遠掠來的那道青色流影攔截過去。

    很快寧致澤身邊的嫡系扈衛與青色流影彙合後,就又直接往主帥大帳這邊飛來,這時候大家都能猜測到是燕京那邊來人了。

    大家心裏驟然忐忑起來,平時有什麼公文信涵往來,通過靈雁傳書即可,速度還十分的快捷,信函從三四千裏外的燕京城傳過來,隻需要半天;唯有最緊急、最不容有失誤的消息傳遞,或者有什麼不便寫到信函裏的機密之言,才會直接安排人乘禦靈禽親自趕過來,傳達給寧致澤。

    燕京城發生了什麼事情?

    巨翼展開有三四米寬的青喙靈雁飛過來,大家看清楚青喙雁背上所立是寧氏一族在燕京坐鎮的另一位道丹境後期強者寧成誌,心裏更是忐忑。

    寧成誌飛入青喙雁臉色陰沉,看他的樣子是曾與主帥寧致澤通過神念交流什麼,大家心裏都忐忑的想,到底有什麼壞消息,需要寧成誌親自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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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opp 發表於 2017-1-9 12:17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九十七章 黃麋原(二)



    “絕不可能!叛軍怎麼可能翻得過秦潼山東北麓的雪山絕嶺?不要說流民軍這群烏合之眾,即便是虎賁軍精銳倘若要強渡這無數重絕嶺,最後必然也會被拖垮掉,沒有長時間的休息,絕無戰力可言。”

    寧氏坐鎮燕京的武烈縣侯寧成誌,突然趕到黃麋原,所帶過來的消息仿佛一塊巨石,在寧氏派系將領的心裏激起驚天狂瀾。

    目前燕京還僅僅知道流民軍在秦潼山的主力突然失去了行蹤,在秦潼山北麓的營地所剩盡是老弱婦孺以及被拋棄的饑民,太尉府那邊自然就推測,這部分叛軍主力很可能已經翻越秦潼山東北麓的雪山絕嶺,已經進入巨鹿嶺,與薊陽郡的叛軍彙合了。

    但是,在薊陽郡的寧氏將領,卻怎麼都難以相信這一切。

    這道消息也實在是太驚人了,寧致澤也僅將寧氏嫡系將領召集起來商議,暫時還不敢讓虎賁軍所有的將領以及地方宗族出身的地方武備將領知悉此事,就怕引起不必要的嘩變。

    就算此時在大帳裏商議此時的都是寧氏嫡系將領,乍然聽到武烈縣侯寧成誌所帶來的消息,也是無法接受。

    秦潼山北麓,除了左津谷等有限的幾條峽道外,其他地方都可以說是飛鳥難渡的天險絕域。

    特別是秦潼山東北麓的重重絕嶺,即便嶺脊、峰谷之間的山口地勢稍低一些,也幾乎沒有在雪線以下的。如此絕域高險之地,罡風吹骨、寒煞刺人,尋常人稍不注意,就會被凍傷、凍死,又有不計其數的凶悍妖獸蟄伏山野之間,不要說流民軍這些烏合之眾了,眾人都不敢想象,他們身後的十數萬虎賁軍精銳有沒有可能翻越這重重絕嶺後不完全垮掉。

    “文勃源、樊春又不是瞎子,率西園軍十數萬精銳盯在潼北,怎麼可能就讓數十萬叛軍從眼鼻子底子溜走,而毫無察覺?這些叛軍可不是插著翅膀就直接飛走了。”

    寧氏嫡係的多數將領,這時候都還不認為英王贏述的嫡系近臣文勃源會出什麼問題,心裏都想著,要是西園軍從雷陽谷方向對叛軍一直保持軍事上的強大壓力,叛軍主力怎麼可能說脫身就脫身?

    雖然寧氏嫡係將領,絕大多數人看不上草草創建的西園軍,都沒有幾個明竅境修為的將領,怎麼都不可能跟虎賁軍相提並論,但也覺得西園軍在流民軍這些烏合之眾面前,也是能稱得上精銳的。

    “這部分叛軍會不會還潛藏在秦潼山北麓的某處絕谷之中,文勃源他們都沒有察覺到?不過話說回來,數十萬人不可能說藏就藏,即便真藏起來,文勃源那邊也不應該毫無察覺。”

    武烈縣侯寧成誌帶過來的消息太駭人聽聞了,即便是有這時候,大多數仍不敢相信這消息會是真的;大家都將眼睛盯著主帥寧致澤,寧致澤到這時候都黑臉無語,都不清楚他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武烈縣侯寧成誌在天樞府任左奉常,位在天樞使、天樞副使之下,他本身也是地榜道丹境人物,在寧氏地位僅次於寧致澤。

    雖說天樞府的權柄有些被架空了,但要不是事情極為緊急,寧成誌也不會清閑到親自趕到巨鹿嶺來傳訊,這時候索性就將更大的疑點揭開來,供諸將參詳:

    “文勃源、樊春統率西園軍鎮守秦潼,確實都沒有發現叛軍的異常,還是太尉府司丞姚啟泰見僵局拖延太久,文勃源、樊春半年過去都沒有要發兵進剿叛匪的意圖,這才按耐不住性子,繞過文勃源派人進山偵察。是姚啟泰發現叛軍主力已經消失蹤跡,秦潼山北麓深處的那幾座流民軍營地,僅留下來三四十萬被脅裹進山的饑民,充當幌子,迷惑西園軍的視野。”

    聽寧成誌如此說,寧氏諸將都是倒吸一口涼氣。

    寧成誌言外之意,就是身為英王贏述嫡係的文勃源、樊春,有意放縱秦潼山的叛軍主力進入薊陽郡。

    文勃源、樊春包藏禍心?

    文勃源、樊春為什麼要這麼做,放縱秦潼山叛軍主力進入薊陽群,又極力封鎖消息,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難道英王殿下?

    大家腦子都卡在這裏,不敢繼續深想下去。

    “十九叔不會有問題!”

    坐在寧致澤下首的那名青年將領,虎目鷹鼻,身材極其高大,挺直腰坐在長案之後,就不比其他將領矮太多,眼瞳有一道隱隱的青蘊光澤流轉,說明他已經是開辟祖竅識海、踏入明竅境的玄修弟子,再看他是如此的年輕竟有如此之高的修為,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青年將領知道寧成誌說這些話是在暗示什麼,但他絕不相信十九叔贏述會背叛父王,斷然說道,

    “即便是有部分叛軍翻越秦潼山,進入薊陽,與巨鹿嶺叛匪合流,也都是就剩半條殘命的殘兵剩卒而已,還能有什麼戰略,實不足為慮。退一萬步說,文勃源、樊春就算真包藏禍心,故意放一些殘兵剩卒進入薊陽,又能害得了我們什麼?我看等這一仗打完之後,十九叔那邊是否有問題,一切就都明了了。”

    “叛匪倉皇逃入巨鹿嶺,月前又突然有殺出巨鹿嶺之意、之勢,這也是蹊蹺啊。”有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不得不慎重考慮各種可能。

    “英王殿下他此時可在燕京城裏?”沉默許久、一直都傾聽諸將爭論的寧致澤,這時候驀然睜大眼睛,寒芒凜冽的盯住寧成誌問道。

    “太尉府決意重建秦潼關城,英王殿下親自趕去督造,已經月餘沒有在燕京城露面了,應該一直都停留在秦潼關……”寧成誌說道。

    “都有一個多月了啊!”寧致澤這時候陡然感到有一股寒意從後腳跟竄上來。

    “……”青年將領這時候突然也啞口無言,雖然說被叛匪摧毀的秦潼關城距離燕京也就千里之遙,雖然英王可以代表太尉督造秦潼關新城,但絕無無緣無故留在秦潼關超過一個月的道理。

    這也實在太詭異了。

    “我們是不是先撤師武勝關再說?”有人提心吊膽的問道。

    英王贏述與太子贏丹乃一母同胞的親親兄弟,他們實在想象不出,英王贏述與太子贏丹撕破臉之後,會帶來怎樣的時局震蕩,而但不管英王贏述有沒有問題,他們立時率十五萬虎賁軍精銳回撤薊陽與京畿之間的武勝關,就不怕燕京城能翻出什麼波浪來。

    “要不能打完這一仗,想撤退怕是沒有那麼容易啊……”有人蹙著眉頭說道。

    他們此前在黃麋原就是照著與叛軍決戰的勢態部署營寨,十五萬虎賁軍及萬餘寧氏子弟精銳,是作為前軍與中軍,營寨盡可能往黃麋原腹地延伸;十數萬地方武備,戰力較低,作為左右軍,營寨安排在側翼;而在他們的身後,則主要是輜重兵馬組成後軍。

    從黃麋原往東北方向撤出,穀道狹窄,此時正被數以千計的輜重車馬填滿。

    現在他們與叛軍前鋒相距都不到三十裏,三四十萬兵馬突然掉頭回撤,只是將最薄弱的尾部留給叛軍突襲。

    而他們在黃麋原東部修建營寨,就沒有想到過會有退守的一天,營寨建得相當簡陋,也很難留一部殿後兵馬掩護主力先撤。

    而叛軍近一個月來調兵遣將,積極調整進攻勢態,可能就是等著這一刻。

    ***********************

    黃麋原西南的一座無名山崗,看上去僅有四百多米高,卻是北出巨鹿嶺的門戶。

    最初追趕到巨鹿嶺邊緣的虎賁軍僅在此建築堅固的堡壘,但此前看到流民軍主力有意出黃糜原決戰,特地將這座山崗讓出來。

    虎賁軍將這座山崗讓出來,也是免得將大股的流民軍主力堵在這座山崗以南的深山闊嶺裏出不來,而在真正重創流民軍主力之前,虎賁軍又不敢隨便越過這座山崗,挺進兵力展開困難的險僻之地。

    樂毅此時穿一身墨甲,臉上也戴黑甲麵具,他站在這座山崗之巔,眼瞳裏閃過凜冽的寒芒,冷酷無情的望著距離不足三十裏的虎賁軍前軍營寨。

    虎賁軍並不覺得會有退守營寨的那一刻,因而營寨建得也簡陋,並不打算太多的物資。

    樂毅此時還看不出虎賁軍的營寨有什麼異常,但在他身後的山穀裏,十二萬黑巾軍、三十萬普通義師將卒已經陸陸續續的從巨鹿嶺深處轉移出去,此時正整陣待發。

    將不管對面的虎賁軍有沒有發現秦潼山裏的異常,戰事已經如箭在弦,到這時不得不發了。

    樂毅身上的淬金鱗片,漆黑仿佛月夜下的湖水,無邊無際的黑,卻又透著反亮的光澤,而他此時的眼瞳,更像是他身上的甲片,蒙著一層永遠都撕不開的黑影。

    此時擔任前鋒主將的樂毅,每回想起過去半年所經曆的一切,心都隱隱的抽痛。

    誰能想象五十餘萬眾從秦潼山北麓深處的野狐嶺出發,歷經四個月之後,僅有不到四分之一的人,最終翻越兩千里的雪山絕嶺,進入巨鹿嶺。

    樂毅此時回想起來,他都覺得難以思議,甚至後悔向天師鞏梁獻上暗渡之策,但最終他們熬過去了。

    雖然最終隻有十二萬黑巾軍翻越重重絕嶺,但沒有崩潰、垮掉,樂毅相信一定會給對面的虎賁軍一個大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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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opp 發表於 2017-1-9 14:31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九十八章 黃麋原


    當一方做好充分的準備,在這麼近的距離,另一方是無法隨便撤出戰場的,何況虎賁軍絕大多數將領都不讚同撤退。

    不管是英王贏述包藏禍心,抑或是文勃源、樊春確實愚蠢到極點沒有發覺秦潼叛軍的異動,但沒有一人,會認為數十萬秦潼叛軍主力翻越數千里綿延的重重絕嶺之後,還能不崩潰,還能保持多強的戰力。

    為了翻越秦潼山東麓的重重絕嶺,虎賁軍甚至都認為這部分叛軍,極可能將沉重的兵甲都丟棄掉了。

    此前退入巨鹿嶺的三五十萬叛軍,這一年來被他們攆著屁股狠打猛揍,屠滅近百萬叛匪,早就證明是一群烏合之眾,現在就算是再增加三五十萬的烏合之眾,又有什麼能令人畏懼的?

    而此時還僅僅是懷疑英王贏述包藏禍心,並無證據在手,就連太子殿下都沒有下決心,十五萬虎賁軍精銳沒有太尉府的調令,不戰就突然撤回武勝關,除了攤牌,是沒有其他退路的——要是攤錯牌了呢?

    擊潰叛軍主力後,十五萬虎賁軍就是名正言順的班師回朝。

    不管怎麼說,大戰一觸即發,已經勢難避免,而且就虎賁軍而言,也不再希望戰事繼續拖延下去。一部接一部的虎賁軍戰卒,很快調到黃麋河南岸,不管叛軍出不出山,都要堅決的發動攻勢。

    很快,一部接一部的黑巾兵精銳手持盾戟,也往既定的戰場推進,寧致澤、寧成誌等寧氏核心人物遠遠看了,也暗暗心驚。

    殺伐意志太強盛了,即便相距數十里,但黑巾兵殺伐意誌所匯聚而成的殺伐兵氣,隱約予寧致澤等人有神魂被割刺之感,黑巾兵戰陣的上空,更是風雲卷雲,一團團雷煞密雲滾動,一道道的電弧雷光仿佛龍蛇遊動……

    殺伐兵氣不僅僅是震動方圓數百里的天地元氣,還引發這樣的雷雲異相,眼前這支黑巾兵明明是一支已然成形的虎狼之師啊!

    虎賁軍明竅境修為以上的將領是多,但天地元氣都被雙方戰陣所凝聚的殺伐兵氣鎖住,明竅境以上的強者,根本就無法借禦天地元氣施展大神通,實力就不比辟靈境玄修弟子強出多少。

    寧致澤、寧成誌這樣的道丹境後期乃至巔峰期強者,這時候神識延伸出去,只覺四周的天地元氣狂亂就像是徹底狂暴起來的波瀾驚浪,將他們的神識撕成粉碎,根本就不要想能控制四周的天地元氣。

    眾人心裏深深震驚,他們中很多人都是首次遇到能與虎賁軍精銳匹敵的虎狼之師,心裏皆想,難怪說道胎境天榜強者,在真正的虎狼之師面前,所能發揮的作用也極有限。

    事實上,很多地級、天級法寶這時候也根本無法發揮作用。

    寧氏將領以往還擔心叛軍會暗中部署天罡雷獄陣,現在倒好,就算叛軍已經瞞過他們的偵查,在黃麋河南岸布下天罡雷獄陣,也會因為天地元息被雙方的殺伐兵氣徹底攪亂,而無法發揮作用。

    所有借天地元氣施展大神通的頂級法寶,這時候都不會比普通法寶強出多少。

    怎麼會是這樣?

    怎麼會是這樣?

    寧致澤在地榜之中,也算是最頂尖的人物,這時候都難以想象眼前的這一切。

    這時候是確認有數十萬流民叛軍翻越秦潼山重重絕嶺,但這些流民叛軍從肉身到意誌不應該都被摧毀才對嗎?

    這些頭包黑巾的賊兵,怎麼可能有如此之強的鬥誌?這些賊兵雖然說體形瘦弱,經曆艱苦到極致的跋涉後,肉身才修養了一個月,還不可能完全恢複,但為什麼會予人堅不可摧的強悍之感?

    而黑巾賊兵裏的精銳數量又為何如此之多?寧致澤粗粗估算,黑巾賊兵陣列裏,修成靈脈的通玄境武卒,差不多占到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比例,這個比例已經不比虎賁軍將卒稍低了。

    四到六萬名通玄境悍卒!

    這是令人難以想象的數字,赤眉教暗中培養兩三千精銳教眾,就已經夠令人震驚,但過去並沒有大片的固定勢力範圍,甚至連山門都杳無蹤跡,如何培養出如此規模的悍卒,而天下皆無所知?

    黑巾兵以一萬人為一陣,十二萬人、十二座戰陣分三列四縱緩緩往既定的戰場移進,仿佛十二座黑色的雄峙山嶽在一尺尺的前進,氣勢壓得諸多虎賁軍將領都喘不過氣來。

    此外,還有近二十萬流民軍將卒,組成散亂的陣列,從黑巾兵的兩翼進入戰場。

    這是真正要決一生死了啊。

    寧致澤心裏暗歎。

    “諸將奮勇,屠滅叛匪,班師回朝之日,便是功成名就之時!”那員青年將領看其他將領的意志一時間竟然都受到叛軍的氣勢壓製,振臂大喝道。

    諸將紛紛回過神來,想想也是,那些流民烏合之眾是不值得一哂,叛軍擁有十二萬虎狼之師,確實是極震憾人心,但他們這邊的虎賁精銳則多達十六萬之多,兵力更占優勢不多,而更大的優勢則在兵甲戰械上。

    十二萬黑巾兵主要是裝備盾戟的步卒,遠遠看去,這些盾戟主要是精鍛鐵所造,並沒有太精良的兵甲,應該是他們從殲滅的那部分西園軍手裏奪得,但騎兵極少,即便還有三四千騎卒分散在兩翼,也都是普通的馬匹。

    叛軍雖然造出一批木廂車,由兵卒推著往前移動,但這些木廂車遠看結構強度,就知道與虎賁軍配備的輕型戰陣是根本無法相比並論的。

    叛軍裏有弓弩,但大型弓弩極少,這也是跟虎賁軍無法相提並論的。

    此外,虎賁軍基層的精銳武官都配備大量的殺傷性或防禦符篆,相必叛軍也不會彌補這樣的劣勢。

    說實話,虎賁軍及寧氏諸將,雖然有些被叛軍的強盛嚇到了,但也絕不會認為他們會輸掉此戰,最後的結果,只可能說他們為此此勝捷付出的代價稍稍要比想象中大一些。

    看到黑巾賊兵已經正式進入戰場,諸將都紛紛策馬馳回本陣;寧致澤也將兩隊重甲騎營從後麵調過來,安排在中軍的側前翼待命,待前陣接觸,他就準備用重甲騎從側翼衝擊叛軍的戰陣。

    這些重甲騎,人馬皆披重鎧,總重超過兩千斤,高速移動起來,氣勢極盛,除非用大量的戰陣環結堅牆,普通的戰陣根本無法抵擋數千重甲騎的衝擊。

    寧致澤也決定,將更多的防禦戰陣調到前陣前,他們的兵甲戰械是更精良,精銳戰卒數量也更多,但他擔心虎賁軍將卒未必能有叛軍黑巾兵那麼旺盛的鬥志,一旦出現大規模的傷亡,是否還能維持士氣,很多事情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一個嬌小的身影,仿佛鬼魅般出現在寧致澤、寧成誌及青年將領的身後。

    “蟬兒,你怎麼也過來了?”青年將領看到此人的出現,眼瞳閃爍著迷戀的光芒,欣喜的問道,“你修為又進了一步啊,已經遠遠將我摔在後面了,你要是真成在一兩年內修成道丹,可是燕州千年不出的修煉天才啊!”

    寧致澤回頭看了一身,想問寧蟬兒為何突然到軍中來。

    這時候突然有人指著前方說道:“賊兵推進的那些車,怎麼會有煙冒出來?”

    一直關注戰場動向的寧致澤,也注意到這一點,岔開心神,傳令要前部戰卒小心叛軍有可能會將燒著的擂木擲到戰陣裏來。

    而在兩軍前鋒正式接戰時,看到一蓬蓬熾紅燒熔化的鐵汁,從叛軍這些簡陋戰車後潑灑出來時,潑灑向二三十米外的己軍陣列,寧致澤臉皮都要抽搐起來,他都能清晰的聽見己方將卒被鐵汁澆灑後發出的慘叫……

    這些燒熔的鐵汁穿透性不強,但一團鐵汁潑灑開來成千上萬,那些一次能防禦成千上萬箭雨覆蓋的中高級符篆,這時候就顯得很無力,幾乎抵擋兩三團鐵汁就被廢掉,隻能眼睜睜看著一蓬蓬熾熱燒熔的鐵汁,仿佛暴雨般往己方陣列傾泄過來。

    這些鐵汁,還摻雜了人畜的糞便。

    虎賁軍的將領這一刻是暴跳如雷,知道將卒被鐵汁潑濺到,主要還是小範圍的灼傷,雖然被搞得有些狼狽、混亂,但還不至於立時喪失戰鬥力。

    而人畜糞便的混雜在鐵汁裏,灼傷不能悉心處理,很容易感染。

    叛軍太陰毒了。

    樂毅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命令身後十數袒胸露乳的悍卒擂鼓不停,激烈正麵戰場上已經與敵接戰的黑巾兵,繼續堅定不移的往前推進。

    如果正面無法突破,他們此戰非但無法獲勝,很可能還會全軍覆滅,畢竟雙方還是有實力上的差距,己方唯一可用的,就是黑巾兵決死不息的意志,這意志是翻越重重絕嶺磨礪出來的,是在無數生死關頭磨礪出來的。

    樂毅他本人不再壓制自己的修為後,也是在這生死途中,接連突破瓶頸,此時已經踏入明竅境中期,此時正代替天師鞏梁、鞏寶,承擔起指揮全軍作戰的職責。

    樂毅同時也注意到虎賁軍有兩隊重甲騎從後面調上來了,便下令暗藏陣中的十數輛輜重車往兩翼推進,將大量的地鐵、六角鐵荊棘拋灑到本陣的兩翼,在側翼形成兩三裏寬闊的隔離帶。

    不過這些障礙物還遠遠不足以抵擋重甲騎的包抄,樂毅安排更多的戟兵到側翼布陣:最外圍的將卒,所持皆是超過一丈長的鋒利長矛,尾端設有支架,深深斜插在石地裏,形成數排往外斜指的密集長矛陣,準備應對重甲騎的快速突衝,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將敵騎的衝刺速度給減下來。

    而在長矛陣之後,才是諸將卒持大盾結陣,當然也少不了一支支鋒利的長戟、長矛支伸出去……

...  
ssopp 發表於 2017-1-9 14:4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一百九十九章 黃麋原(四)



    天師鞏梁、鞏寶兵合一處,麾下精銳教眾多達一千四百餘人,明竅境強者也有五十餘人,其中不乏有早年在雲夢戰場立下赫赫戰功的良將,但最後鞏梁、鞏寶還是選擇樂毅來代替他們指揮這場戰事。

    樂毅不過是道宗放在在河西潛伏了十數載的閑棋冷子,僅僅是天師鞏梁的記名弟子,而且潛伏的宗族也是在河西並不特別顯現的路氏,但誰都想象不到,最後卻是樂毅身上透露出更多的名將風範。

    天賦這事,是誰都說不準的。

    就像道宗在秦潼山起事,地榜強者衛於期率西園軍主力精銳被他們殺得人仰馬翻、丟盔棄甲,差不多就全軍覆滅,他們偏偏死活啃不下毫不起眼的陳海,也打消他們以修為境界評判對手用兵才能的慣性思維。

    太平道宗(赤眉教)這些年在暗中攪亂天下大局,特別是鞏梁、鞏寶等核心人物,幾經大難,在任人唯才、任人唯賢等方麵,還是做得要比日益腐朽的宗閥好得多。

    樂毅攜《練兵實錄》逃回流民軍營地,又獻上暗渡之計,不是沒人懷疑他的動機,甚至懷疑他已經被官兵收買、背叛了道宗,但《練兵實錄》實在是太精妙了。

    從兵勢地理、察看天氣及用計,到基層將卒的操練、後勤的管理,再加諸多看似簡陋、實用性又極強的戰械製造,以及種種戰陣、戰術的精妙安排,《練兵實錄》上所抄下的種種論述,即便是在雲夢經曆過戰事錘煉的赤眉教將領,也是聞所未聞、歎為觀止。

    而特別是實錄裏所抄錄的那一套基礎步法、拳法、戟法,天師鞏梁更能明白其價值所在。

    這一套基礎步法、拳法、戟法,對辟靈境以上的弟子幾乎可以說是毫無作用、毫無價值,但這一套基礎步法、拳法、戟法,最大的價值,也可以說有可能會讓天下宗閥都瘋狂的地方,在於能最大限度的降低平民子弟踏入修行的門檻。

    宗閥得到這本《練兵實錄》,或許辟靈境以上的精銳弟子數量無法提高多少,這個畢竟還要極講究根骨及天賦資質,但麾下通玄境的悍卒數量可能就會倍增,甚至提高數倍之多。

    太平道宗這些年從平民挑選天資過人的子弟,暗中培養出來的精銳教徒數量不少,但缺就缺最基層的血勇悍卒。

    天師鞏梁此前不是沒有想過翻越絕嶺跳出秦潼山、進入薊陽郡,但這個決心不那麼容易下的。要沒有容易通過的捷徑,最後僅帶著三五萬徹底失去戰力的疲卒,進入薊陽郡,完全沒有意義,最終還是這本《練兵實錄》令他痛下決心行暗渡之策。

    在秦潼山準備了兩個月,翻越重重絕嶺三個月,一個月前才進入巨鹿嶺休整。

    出發時,五十萬將卒,但最後僅有二十萬人走出秦潼山;而這二十萬人裏,失去戰鬥力的傷殘逾半,最後隻編得十二萬黑巾兵精銳。

    但就是在這艱難卓越的行軍過程裏,照著《練兵實錄》一點點的去執行,鞏梁麾下近千精銳教眾,完全編入十二萬黑巾兵精銳之中,成為合格的精銳武官。

    而真正令天師鞏梁驚喜的或者說震驚的,實是《練兵實錄》所錄的那一套基礎步法、拳法、戟法,蘊藏一絲瘋狂成魔的殺戮真意,這使得十二萬修煉基礎步法、拳法、戟法的黑巾兵精銳在翻越重重絕嶺後,肉身哪怕都已經瀕臨崩垮的極限,但意志非但沒有垮掉,還愈發強悍、堅不可摧。

    即便是黑巾兵精銳的數量還處於劣勢,兵甲戰械的劣勢更明顯,但天師鞏梁決意發動決戰的底氣也在這裏。

    虎賁軍將卒的戰鬥意志,絕對要比此時的黑巾兵精銳弱得多。

    而在艱苦翻越重重絕嶺的旅程之中,最早掌握《練兵實錄》精髓的樂毅,自然也就成為天師鞏梁最信任、最依重的助手。

    到這時候,樂毅代替天師鞏梁、鞏寶在前陣指揮戰局,也就成了順理成章之事。

    ********************

    黑巾兵在兵甲戰械的劣勢非常明顯,除了最初那幾個奇招能發揮不少的作用,但實打實的接戰肉搏之後,黑巾兵的傷亡明顯要高出虎賁軍一大截。

    正面的戰場,或者說兩軍前鋒接戰處,虎賁軍主要還是依賴於戰車結陣,將黑巾兵的攻勢阻攔,雙方僵持著,絞殺的慘烈及殘酷暫時還沒有徹底體現出來;同時虎賁軍的將領更多寄望重甲騎能從側翼衝散叛軍陣列,繼而他再在正面戰場展開反攻,就全方面能將叛軍徹底擊潰,也希望這樣的戰術能減輕己方的傷亡。

    虎賁軍將領,包括寧致澤在內,很快發現,使兩隊最精銳的重甲騎嵌入黑巾兵與普通流民軍之間,從側翼包抄黑巾兵的戰陣,很可能是個錯誤。

    黑巾兵的作戰意志太強了,兩翼的長矛陣被破壞,盾矛陣卻巍然不動;盾矛陣被重甲騎摧毀,後面還有新的盾矛陣集結,更有不計其數的持矛兵、擲矛兵,從側麵包抄上去,極盡一切手段,將重甲騎的速度拖慢下來。

    重甲騎除了堅不可摧的重甲、重鎧外,最大的優勢還是速度。

    重甲騎的速度,一旦被壓制住無法提升上去,不僅要面對黑巾兵的瘋狂阻攔,這時候還有大股的流民軍將卒從後面瘋狂包抄過來,層層疊疊,仿佛驚濤狂浪的將這些重甲騎的團團包裹起來。

    虎賁軍重甲騎都是選自通玄境以上的精銳悍卒,刀戟揮舞,普通的流民軍將卒根本無法抵擋他們的劈斬,幾乎每一道刀光戟芒之下,都有人命殞落,或頭顱滾地,或手腳斬斷,但黑巾兵太頑強了,每一側都有上萬黑巾兵死死纏上去,令虎賁軍重甲騎根本無法肆意衝殺側翼的流民軍,更無法拉開兩軍的距離繼續發動毀滅性的衝鋒。

    也許殺傷四五名流民軍及一兩名黑巾兵之後,才會有一名重甲騎轟然倒下,但也是黑巾兵殺戮意志太頑強了,即便是流民軍被殺散之後,也能死死將重甲騎纏住。這樣,被殺散的流民軍很快就能重新聚攏圍殺上去。

    如此殘酷的交換比,看上去極不利流民軍,但在寧致澤將地方武備從兩翼調上來之前,六千重甲騎就已經消耗怠盡了。

    雖說流民軍的傷亡雖然六七倍於此,而黑巾兵的傷亡也絕不低於七八千,但這樣的結果,對雙方士氣的影響是截然不同的。

    在過去近一年的慘烈撕殺中,薊陽諸郡的流民軍二十一戰皆敗,被虎賁軍斬殺上百萬兵馬,但虎賁軍自身的傷亡卻不到萬人,流民軍可以說已經被殺得士氣崩潰。

    這時候用五六萬人的傷亡,竟然將虎賁軍裏最精銳的六千重甲騎殲滅了,這是什麼概念?

    五六萬人的傷亡,絲毫沒有挫傷流民軍的士氣,反而令他們的士氣徹底的激發出來,面對從兩翼壓上來的地方武備,流民軍將卒此時更是毫無懼色,抓起地上更精良的兵刃,就奮不顧身的迎了上去。

    相反的,從兩翼前移接戰的地方武備,士氣就有些沮喪了。他們在武卒戰力、兵甲戰械,是要好過流民軍,但要比虎賁軍差得一大截。

    正面戰場還在僵持著,樂毅從本陣各調一萬黑巾兵精銳,與兩翼的流民軍將卒配合,與從兩翼撲上來的薊陽郡地方宗族選拔出來的將卒廝殺在一起,兩翼很快就最先變成絞肉機一般的修羅殺場。

    這段時間來,或被動撤入以及事先聞訊聚集到巨鹿嶺的流民軍將卒,將近四十萬人,最先進入戰場僅有二十萬;在殲滅虎賁軍重甲騎之後,天師鞏寶也知道這一戰不勝則亡,已經不可能再留有一絲餘力,將剩餘的十數萬流民將卒以及十萬老弱病殘都往黃麋原的戰場推進……

    入夜後,戰事絲毫沒有停息的跡象,一處處燃燒的營火,與天際的星月輝映,將殘酷而血腥的黃麋原戰場照得通明如晝。

    雙方膠著到一起,特別是兩翼廣及數十裏的戰場,雙方混戰在一團,寧致澤已經失去調動兩翼兵馬的能力,只能等他們分出勝負。

    相比而言,黃麋河正麵的戰場,雖然集聚十五萬虎賁軍與十萬黑巾兵,廝殺的烈度卻要少得多,似乎雙方都在等兩翼的戰事分出勝利之後,才能下定決心做最後一搏。

    寧致澤還是太優柔寡斷了,他舍不得十五萬虎賁軍及上萬寧氏精銳子弟兵在黃麋原損傷太慘重,以致寧氏失去在燕京立足的本錢;他一直寄希望兩翼能先有突破,等到他看出兩翼地方武備支撐不住、有崩潰跡象時,再下決心已經遲了。

    兩翼地方武備從支撐不住,到崩潰,是一個極快的連鎖反應,而後地方武備崩潰後,無論是將領或底層兵卒,直接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想撤回或逃回到虎賁軍所在的本陣尋找強有力的依托跟庇護,兵卒想活命,地方將領則想著依托虎賁軍的堅固戰陣,或能有重新整頓兵馬的機會。

    這時候寧致澤想調兵遣將都來不及,天光大亮時,就看到無數潰兵在流民軍將卒的驅趕,像洪水似的往本陣席卷過來。

    而在此前,樂毅又不斷的從正面的戰線抽調黑巾兵精銳,加強側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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