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無痕 作者:更俗(連載中)

 
ssopp 2017-1-6 14:34: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547573
ssopp 發表於 2017-1-10 03:20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百三十章 夜渠山



    寧蟬兒同時也感知有人接近,她美眸殺機乍現,想要殺人奪馬,但轉瞬又改變了主意,不知道她從哪裏翻出一件深褐色的罩袍,跟陳海身上所穿的竟然是同一種款式,將罩袍穿在身上,將她傲人的身材都包裹在裏面,僅僅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來。

    寧蟬兒這時候又摘去臉上的麵紗,陳海轉身卻發現她那千嬌百媚的容顏,在倏然間又變得平淡無奇,仿佛是跟著他出行的貼身女侍——陳海知道寧蟬兒是摧動臉麵竅脈間的精氣扭曲臉部的肌肉,以達到變換麵容的目的,但極難得的是他都看不出有什麼破綻。

    寧蟬兒的表現也恰像個貼身女侍,在七名陌生騎客——滿臉橫肉或傷疤縱橫的剽健漢子——靠近時,她身子躲到陳海的身後,畏畏縮縮,就像是怕這七人將她拖出去當場就給強暴了。

    來人皆穿靈甲,黃級靈甲談不上多強,但所鐫刻的道篆禁製隱然牽動著天地元氣,有神華暗藏,一旦遇到突襲就會立時顯現出刀槍不入的威力來。

    這七人竟然都有辟靈境的修為,背負大弓、腰間佩刀繫劍,各持長槍大戟,御馬散成半弧形將陳海、寧蟬兒隱隱包圍起來,像刀子似的淩厲眼神在陳海、寧蟬兒的臉上掃來掃去,卻也不主動喝問陳海他們的來曆。

    這夥人看著凶悍異常,卻又不像尋常的馬賊,一副訓練有素的樣子,更像是遊哨大漠的悍卒。

    “姚興見過諸多將爺。我主僕二人西出鐵流嶺,欲往西羌諸國遊曆,不曾想在風雪中迷了路途,敢問諸位將爺,此地是何地?”陳海聳聳魁梧的身軀,從巨石後走上去拱手問道。

    “我叫胡必烈,姚氏在燕州的大姓啊!”為首者是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壯漢,有著辟靈境後期的修為,有兩道傷疤橫貫全臉,看不出到底有多大年齡,像刀子似的凶戾眼神盯著陳海,此人雖然鷹鼻深目,是羌胡人,但對燕州的情形十分熟悉,可不會輕易就信了陳海這番說辭。

    “是啊,姚氏是燕州的王侯大族,我祖上跟貴居燕京的姚京還是有些牽涉,但此時已經是攀附不上了。”陳海笑道。

    “你們的馬匹呢?”胡必烈問道。

    如此大的風雪,絕非燕州那些嬌生慣養的宗閥子弟所能承受得起的;而陳海身材魁梧、稍有些臃腫的臉,也是滿臉的絡腮胡子,有幾道淺淺的傷疤縱橫交錯、顯得猙獰剽勇,也絕不像是嬌生慣養的宗閥子弟,甚至比他們更像馬賊派出來的探子。

    “燕州所產的馬匹,不耐這酷寒天氣,出鐵流嶺沒幾天就雙雙倒斃了,我主僕二人卻是不甘心半途而廢,在這風雪天裏已經走了三天三夜,都不知道偏離西羌故道多遠了。”陳海平靜的解釋道。

    “你們往南走三四百裏地,就能看到烏鞘嶺的北山山脊了,那裏才是西羌故道所在,不過,這風雪天,你們要是再這麼瞎走下去,多高的修為,都只怕會落個精盡人亡的下場,”那自承名叫胡必烈的漢子看不透陳海的底細,淩厲的眼神制止住蠢蠢欲動的手下,說道,“我們恰好護送一支商隊回西羌國,如果你們不介意先隨我們同行到夜渠山拜訪一下友人,這時候可借一匹馬給你們充當腳力,到西羌國你們再適當支付我們一些銀錢便是。”

    說是邀請陳海他們同行,胡必烈卻不容陳海拒絕,示意手下讓出一匹馬來。

    這十數人,每人都有一匹空馬繫在身後,一名騎士拿長戟往身的那匹跛馬捅了捅,要陳海與寧蟬兒共乘那匹跛馬。

    陳海心想他要是不想同行,這七人會不會立時對他們下手?

    “你們也要去西羌國,那一路上有伴,真是太好了;至於夜渠山,我在古籍裏有見過關於夜渠山的記載,傳言大漠深處,有黑山名夜渠,山南石地湧出靈泉,以飲苦旅。這次能有機會,怎麼都要去看一眼的。多謝!”陳海拱手相謝,一邊敷衍說道,一邊暗地裏揣摩這七人的身份跟來曆。

    入冬之後,西峽走廊的環境即便比北面的大漠要好一些,卻也極其的殘酷,稍不注意,有著通玄境底子武修,都有可能冰死在風雪之中,尋常商隊不會選擇這個時候西行。而眼前這夥人是不像馬賊,但卻要跑到馬賊窩去拜訪什麼友人,鬼才信他們是什麼商隊的護衛?

    這七人到底是哪方勢力派出來的探子,這時候跑去聯絡夜渠山的馬賊,又有什麼樣的企圖,要不要直接將他們扣下來審問,但寧蟬兒這妖女會不會搗亂?

    “我帶著逆靈散呢。”大概看出陳海的猶豫,從後麵騎上馬抱住陳海後背、渾不介意與陳海親昵共乘的寧蟬兒悄然說道。

    寧蟬兒這親熱的抱姿,令陳海如坐針氈,但她的話還是令他心裏一動。

    夜渠山的馬賊規模是不大,但這夥人真要將他們誘入馬賊窩再動手,陳海也不會輕易去冒這個險。

    離開西峽走廊,在大漠深處的綠洲,不管大小,數量都極其有限,何況夜渠山的湧泉,還是一眼難得的靈泉,能占據夜渠山的馬賊,哪怕只有兩三百人規模,也不容輕視。

    陳海剛才還是想著直接奪馬走人,也不想貿然去闖馬賊窩,但聽到寧蟬兒說她隨身帶著逆靈散,心想跟著胡必烈這夥人到夜渠山走一趟,卻是他們的勝算更大一些。

    而寧蟬兒萬裏迢迢追蹤他到茫茫大漠,也不至於是要害他被馬賊圍殺。

    也許是察覺到陳海跟更多的人會合了,狼群就沒有從後面再追殺過來,消失在茫茫沙海深處,陳海隨胡必烈這夥人一直到夜渠山,都沒有見狼群的蹤影再跟上來。

    夜渠山,與陳海沿路所見的黑色石嶺,都是太微山露出地面的餘脈。

    太微山的主幹,僅有一萬餘里,東接天水郡內的騰蛟嶺,伏蛟嶺過去,就是秦潼山西麓的綿綿絕嶺,則從太微山往西,就是綿延兩千裏的馬鬃山、鐵流嶺餘脈,而將夜渠山這些餘脈算上,太微山的地脈延伸足有近三萬里。

    陳海出馬鬃山,沿路所見的黑色山崗,都只有百餘米或數十米高,斷斷續續就像是茫茫大漠深處的路標,而夜渠山的主峰則有四五百米高。

    陳海隨七人趕到夜渠山時,風雪已經停歇下來,茫茫大漠覆蓋著一層皚皚白雪,夜渠山在這茫茫沙海雪原之中,顯得尤其的高聳。

    夜渠山是一座呈半弧形的山嶺,有七八裏綿延,夜渠泉在山南,從山腳湧流出來,在南麓彙聚成一座百畝大小的淺湖,形成一片範圍有四五千畝的稀樹與草甸混雜的綠洲。

    在大漠深處曲折走了十來天、四五千裏,驀然間看到這麼一處靈氣騰湧的綠洲,不管是不是被強大的馬賊勢力盤踞,眼前的情影都叫陳海看了心神一振。

    “都說夜渠山雖小,卻是大漠深處的一顆明珠,姚兄看此情形,是否也深有所感啊?”胡必烈在綠洲邊緣勒住馬,回頭笑著問陳海。

    “不錯,史書記載早年大燕邊軍曾在此築塞,填以精銳,抵擋胡馬妖蠻南下,保護西羌要道通暢。山腳下那座石寨,大概就是大燕邊軍早年所築而留下來的營地吧?”陳海拿馬鞭指著山腳下的小石城,跟胡必烈談笑風聲,似乎他不諳世事,完全沒有看到胡必烈眼裏所藏的殺機與輕蔑的笑意。

    “不要提史書記載,二十年前益天帝西征諸羌,就派軍馬進駐夜渠山,但益天帝在砍柴湖畔被我們諸羌聯軍殺得屁滾尿流,夜渠山的軍寨也就破落下來了,”胡必烈說起二十年前的往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似在嘲笑當年益天帝的自不量力,馬鞭揮指小石城,說道,“現在是我的朋友住在這裏,築城建壘,他們現在就是夜渠城的城主,隻是暫時還沒有得到西羌國的冊封罷了。”

    夜渠山說是城池很有些勉強了,小石城大約就裏許周長,緊挨著夜渠泉從山裏湧出的溪口,有箭樓哨塔等建築,將不大的夜渠湖也完全控製在箭樓的射程之內。

    除了小石城外,綠洲邊緣還散布著兩三百間矮小破落的民舍,大多數都是石徹土壘,十分簡陋,有些衣衫破爛的婦女、孩童從四處漏風的土屋裏探出頭,眼神麻木看著陳海這些訪客。

    在夜渠湖的南岸,還有上千畝田地開墾出來,開渠從夜渠湖引水灌溉。時值寒冬,看不到有人在田地裏勞作,但在夜渠山的南坡,有一座采石場,有近千人正在監工的監視下,將大塊的堅石開鑿出來運下山,正在小石城南面建造一座更大規模的石寨。

    這些人看外貌,有燕州人,有羌胡人,但他們絕大多數都衣裳襤褸、麵黃肌瘦,想必是被馬賊俘獲過來奴役的奴隸。

    陳海沒想到這股馬賊才三四百人,竟然也有在西羌故道旁經營夜渠山的意圖,真是稀罕得很。
ssopp 發表於 2017-1-10 08:56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百三十一章 難題



    金州大漠內分布著數以百計、千計的大小綠洲,分別被羌胡大大小小的勢力占據,雖然說主要都是羌胡一族,但彼此征戰廝殺起來,要比燕州頻繁得多,故而王朝君國的變遷替換,也要遠比燕州來得頻繁。

    像西羌國這種有五六百年傳承歷史的,已經是相當罕見了。

    即便是如此,西羌國在二十年前一度失去九成以上的城池,幾乎被滅國,此時的國境基本都是在大燕兵馬西撤之後的殘墟上重建起來。

    除了西羌國這樣的較大勢力外,金州很多中等規模的羌胡勢力,平時在所占據的地盤也自封國主、城主,分封官爵,但除了經營耕牧商業及開采礦產,有些時候也會客串一把馬賊,出兵遊掠商旅及其他勢力。

    這一類的勢力,很難說他們跟馬賊有什麼區別;而大股的馬賊,僅僅依賴掠奪四方也難以長久維繫下去,也極注意經營地盤、保持基本的物資供應,又或直接投附更強的諸侯國勢力,封得一兩座綠洲城池以休養生息。

    像西羌國這樣的大諸侯國,也通常會或明或暗招攬一些大股馬賊勢力,除了增強自身的實力,還能借用馬賊打擊、消弱敵對方的實力;也有很多馬賊,本身就是諸羌爭霸中的失敗者。

    總之,金州大漠的情況要比想象中複雜得多,很多時候都是敵我混亂不明的。

    而以整個金州東部來說,西羌國所在的平盧大綠洲,是河西西出鐵流嶺之後第一座方圓超過千裏的大型綠洲,兩者相距有一萬三千餘裏。

    而在平盧大綠洲到鐵流嶺之間,承接烏鞘嶺的冰川融水,也孕育一連串、數量有上百座之多的中小綠洲,像一條長長的珠鏈,將兩大地域連接起來。

    這些綠洲,小者就像夜渠山隻有三五千畝、數裏方圓,大者也有上百裏之廣,和平時作為商旅通過、戰時作為兵馬出擊的跳板地塊,在金州東部擁有著輕足輕重的地位,統稱西峽走廊。

    有史以來,連接金燕兩州的西羌故道,與西峽走廊是重合的。

    這些中小綠州上的舊有勢力,早就被多年來燕州與諸羌的戰事所徹底摧毀。

    二十年前那場戰事,誰都不會承認自己失敗,實際上是兩敗俱傷。

    虎賁軍大潰,河西兵馬撤回鐵流嶺,而西羌國的兵馬以及藏羌等國的聯軍也都撤回到平盧大綠洲以西地域。

    河西與西羌國誰沒有能力分兵長期控制西峽走廊上的這上百座小型綠洲,但雙方也不會容忍其他的勢力插手進來,幾乎每過一段時間都會出兵梳理一番,寧可任其荒蕪,也不臥榻之旁容忍其他的威脅滋生。

    在夜渠山的正南方五百里外,也就是烏鞘嶺融陽峰下,就有一座方圓達上百裏的月牙湖綠洲,就徹底荒蕪下來,此時僅僅是商旅通過的歇腳地。

    也唯有偏離西羌故道的夜渠山,雙方才會放任馬賊盤據經營,畢竟河西及西羌國的實力還是有限,不可能將西羌故道附近像雜草割之又生的馬賊勢力都清剿乾淨。

    當然,河西真正要防患的強敵,不是占據平盧大綠洲、二十年前曾一度被滅的西羌國,而是近年剛統一破柴湖大綠洲的藏羌國。

    方圓超過三千里的砍柴湖大綠洲,西距平盧大綠洲不到兩千裏,誰能統一砍柴湖大綠洲,就注定是金州東部的霸主;三千里沃土,足以蓄養數十萬甲卒,實力甚至要比董氏還要強出一大截。

    西羌國此時願意與董氏結盟,大概也是深刻感受到藏羌國的吞並威脅。

    ************************

    陳海思緒飛遠,寧蟬兒看著眼前一幕,卻是滿臉的天真跟好奇的問胡必烈:

    “這麼多奴隸散在外面做工,都沒有什麼人看管,就不怕他們逃跑嗎?”

    這時候,綠洲及夜渠山上,除了必要的監工外,馬賊在外圍連警戒都沒有放出。

    確實也沒有必要放出哨騎。

    綠洲就三四千畝範圍,草甸邊緣距小石城最遠不過兩千多步的距離。

    馬賊占據堅固的石城,根本不怕外來勢力突襲。

    只要外來勢力短時間強攻不下石寨,甚至無法從夜渠湖汲水獲得補給,也就無法在夜渠山立足。

    而夜渠山距離西羌古道雖然隻有五六百里的距離,但這對普通人來說,卻是死都無法穿越的絕域天途,馬賊也不怕這些奴隸能逃出夜渠山的範圍。

    “是有奴隸會逃走,你看那些就是逃亡奴隸的下場!”胡必烈哈哈一笑,指向不遠處一片小樹林說道。

    那邊是綠洲南部邊緣地區,有十七八棵胡楊木根係虯結的紮根於沙土的深處,此時每棵樹上就吊著三五具衣裳破爛的死屍,吸收七八頭禿鷲盤旋在半空中,就等著陳海他們通過去,再飛下來啄食屍肉。

    這些死屍,看衣裳、嶙峋的骨肉,想必不少就是逃跑後被抓回來處死的逃奴。

    逃奴就算準備充足的水跟食物,在茫茫沙海裏徒步而行,怎麼可能逃過馬賊的追殺?而就算逃到南麵的月牙湖綠洲,那邊荒蕪一片,除了從烏鞘嶺出來獵食的妖獸,恰好遇到商旅經過、又不惜得罪、激怒馬賊勢力的,也是百之一二的機會而已。

    看到陳海等九人馳來,有二三十騎體形剽悍的披甲馬賊從石城裏策馬馳出。

    胡必烈出示一枚深黑似墨、鐫刻鷹首人身圖樣的鐵牌,馬賊也沒有盤問什麼,只說首領樊大春不在山裏,但臨行說過胡必烈這幾天有可能就會過來,特意吩咐他們要盛情款待。

    首領樊大春這時候不在山裏,雖然石城還有兩百多馬賊駐守,但都難決大事,所以胡必烈他們還要在石城裏住上兩天,等待樊大春他們回來才能商議要事。

    陳海與寧蟬兒也似裝無知的在夜渠山石城裏先住了起來,到第二夜裏,馬賊首領樊大春就率部百餘馬賊趕了回來,在狹小的石城裏擺下宴席,款待胡必烈一行人。

    陳海、寧蟬兒作為同行的貴客,也受到邀請。

    “河西董氏欲與西羌國結盟,西羌國主忘卻當年的血海深仇卻也罷,而一旦叫葉氏與河西董氏勾結起來,不要說我等在西羌國內會受葉氏的打壓,而葉氏也必會借助董氏之力,再也不會容忍你們在西羌古道外圍棲息。到時候恐怕就連樊城主你們都無法在這夜渠山逍遙自在了吧?”

    胡必烈這時候已經毫不介意機密之事被陳海、寧蟬兒聽入耳裏,在宴席上直截了當的跟樊大春說明他此行的來意。

    “胡校尉在外人面前說這事,怕是有些不大合適吧?你就不怕身份泄漏出去,讓西羌國主知道你與我們這些馬賊暗中勾結想要破壞葉氏與董寧的聯姻?”樊大春乍聽名字,還以為是個髯須大漢,實際卻是個臉麵白淨、眼神陰戾的中年人,這時候陰柔笑著回應胡必烈的話,但舉杯飲酒時,眼神卻在來歷不明的陳海、寧蟬兒身上打轉。

    “這次走得匆忙,沒有帶什麼禮物,剛好在路上遇到一頭迷路的小肥羊,便順手帶到夜渠山孝敬給樊城主享用。”胡必烈這時候哈哈大笑,毫不遮掩的說道。

    “他們是在說我?”寧蟬兒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天真的問陳海。

    陳海攤攤手,說道:“你此時看似是相貌平凡了一些,但大漠這麼大的風沙,婆娘絕大多數都皮膚粗糙發黑,即便是捋奪到幾名美婦,玩弄一段日子就枯萎不堪,像你這般細皮嫩肉的,都算得上是極品了。你沒看到胡校尉看你都不時要咽口水?要不是要將你獻給樊城主,恐怕他早就下手了。”

    陳海這麼說,寧蟬兒非但不怒不惱,還羞澀的一笑,好像被陳海誇得很不好意思。

    寧蟬兒雖然沒有露出真容,但這一笑也是有傾城傾國之態,胡必烈、樊大春即便認知到陳海、寧蟬兒此時的神態太詭異了,但也經不過被寧蟬兒這一笑惑得神魂迷離。

    陳海朝胡必烈、樊大春拱拱手,笑著說道:“我身邊這婢子,脾氣差得很,心機陰毒,曾三番數次想要謀害我,我早就像賣掉脫身,這次多謝樊城主願意接手啊!”“……”樊大春畢竟是明竅境初期的武修強者,被寧蟬兒惑動心神也就一瞬短時,這時候拍碎身前的棗木案,摧動身後的黑鞘靈劍,剛要喝問陳海、寧蟬兒是什麼來頭,就覺得靈海秘宮內真元法力不受控製的沸騰起來,像水衝入沸油鍋裏,狂暴的真元往十二玄脈亂衝,驟然間壓製不住暴亂的真元,一口鮮血狂噴而出,大叫道:“逆靈散!”

    寧蟬兒纖纖玉手往地上一按,千百道光華綻放,像是春潮般貼著地麵、牆壁往四麵八方湧流,極瞬間就形成一座波光粼粼的春潮靈罩,將宴會大廳完全籠罩起來,朝陳海嬌喝道:“我只能堅持三十息時間,你要殺不了這些人,我們就只能跑路了。”

    石殿裏除了陳海、寧蟬兒、胡必烈等九人外,還有十三名馬賊首領參加宴席,而除了這些人之外,石殿外還有四百多悍不畏死的精銳馬賊。

    一旦有一絲的動靜傳出來,四百多彪悍馬賊瘋狂的殺進來,陳海與寧蟬兒也只能逃為上策了。
ssopp 發表於 2017-1-10 09:12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百三十二章 箭射群賊


    樊大春這夥人,能占據夜渠山多年,不知道與其他馬賊經歷多少場廝殺,雖然才四五百人,陳海、寧蟬兒卻絕不敢放任四五百馬賊衝入石殿,甚至都不能讓石殿內搞出什麼動靜傳出去。

    無盡的粼粼光華從寧蟬兒纖纖玉掌間釋出,仿佛逆流的春潮貼著地麵、牆壁往四麵八方延伸,化作春潮靈罩從內部將二三十步縱深的石殿徹底封鎖起來。

    金色道篆若隱若現,仿佛無數龍蛇在春潮靈罩內極速遊動。

    這是脫胎於六甲秘盾的某種神通。

    六甲秘盾修煉到一定境界,就能抵擋辟靈境後期武修的全力劈斬而不碎,是玄修最常用的術法神通,但六甲秘盾的範圍通常隻需要遮擋人身即可,而寧蟬兒此時所施展的春潮靈罩,將整座石殿都從內部封印起來,不知道比尋常的六甲秘盾大出幾千、上萬倍的麵積,還要能承受劇烈的斬劈及元力動蕩的衝擊,真元法力的消耗就像抽水機一般快得難以想象。

    此時借用天地元氣,必然會引起石殿外馬賊的警覺;一旦四五百精銳馬賊都躁動起來,天地元息混亂,寧蟬兒也就再沒有借用天地元氣的可能,所以她這時候只能用自身的真元法力,但考慮到陳海一旦與諸賊交手,即便諸賊沒有想到破壁而出,石殿必然會有劇烈的元力衝擊產生,她也只能勉強支撐三十息時間。

    三十息內,陳海要不是能將石殿內的場面完全控制,寧蟬兒還要留在真元法力用於跑路。

    陳海心想,寧蟬兒給他出的可真是一道難題啊。

    石殿外的精銳馬匪不提,石殿裏有胡必烈七人,還有樊大春等十一名大小馬賊頭目。

    雖說實力最強的樊大春第一時間就中了招,體內真元法力狂暴逆衝玄脈而受創,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大的威脅,但胡必烈等十六人,都是有辟靈境修為的武修,即便他們這時候澉、不能動用真元法力,但在屍山血海裏錘煉出來的玄武絕學絕對不凡。

    更何況,雖然不能動用真法力,但還是能祭用玄符啊;各自攜帶的法寶也大多數會封存一兩道最強的術法神通備用。

    他要在三十息內,將這麼多人都解決掉,除非是道丹境巔峰修為。

    陳海原本巴望著諸寇能有更多的人中招,這時候誰隻要摧動真元就會喪失戰鬥力,而只要有半數人中招,他們就能控制局面,但沒有想到,馬賊竟然能警覺到第一時間就想到逆靈散,除了賊首樊大春之外,其他人竟然都沒有中招。

    陳海猜想是這段時間逆靈散的威名重振,讓他們失去不少先機,這時候也是暗暗頭痛,就想著現在是不是與寧蟬兒直接殺出重圍逃跑更穩妥一些。

    為這一戰,陳海也是早有準備。

    他平時不用儲物法戒,是擔心真元法力會有額外的消耗,但在赴宴前,將玄胎寶弓、破甲箭、九焰騰蛟印、金鋒戒、玄胎淬金戟都統統放入儲物戒裏隨身攜帶,以便隨時能夠取用。

    寧蟬兒出手之後,陳海動作也不稍慢,九頭焰蛟幾乎是同一時間猙獰而出,往四面八方撲殺過去。

    能進石殿飲宴的馬賊,都是身經百戰的凶徒,即便被下藥搞得措手不及、不能摧動真元法力,也是第一時間將防護法寶及防禦玄符祭出,將周身護得嚴密,之後才想著掣出玄兵寶刃,跨步上前,將那一頭猙獰的、烈焰所化的騰蛟斬碎,然而再將陳海、寧蟬兒剁成肉醬。

    陳海也不指望九焰騰蛟印能湊效,實是為了爭取更多的時間。

    這時候陳海已經將玄胎鐵弓聚在手裏,一支破甲箭已搭在弦上。

    石殿內雖然被寧蟬兒用春潮靈罩與外界徹底的隔絕開,但眾賊暴跳如雷,氣血怒張,即便是沒有人再敢摧動體內的真元法力,但石殿內猶掀起陣陣狂飆,吹得木案石幾東倒西歪。

    通常不會有人在這麼持弓射敵。

    這麼近的距離裏,拉弓射箭的過程絕對要遠比直接持刃斬劈要慢得多,何況箭行輕靈,此刻石殿內狂飆怒掃,一片混亂,誰知道箭離弦射出後準頭會偏到哪裏去。

    在那一瞬間,四周掀起的狂飆仿佛怒潮在周身狂湧,在唯有掌握逆流真意的陳海守心如寂身處這狂飆之中,能感知一條條玄之又玄的路線在石殿內交叉縱橫。

    第一箭射胡必烈。

    除樊大春外,胡必烈的實力最強,他只要戰力未失,陳海就不要想能控制局面。

    胡必烈同時還是信使,隻要將他射殺,這夥馬賊將沒有其他退路可以選擇。

    破甲箭仿佛是撕開虛空一般,貼著胡必烈劈斬而下的精玄劍刃,射及他的胸口。

    箭勢再快,都快不過念頭,胡必烈雖然穿著黃級上品寶甲,但陳海這一箭快得令他膽顫心驚,念頭轉動,還是將左手所捏的玄符捏碎,化作十數道流光往箭簇纏來。

    胡必烈沒想到他所祭出的化藤符並沒有發揮作用,下一刻,破甲箭即撕開他所穿的靈甲,仿佛一支快速震動的衝擊鑽,直接射穿他的肩胛骨,隨後又穿透後背甲衣,猝不及防的射中他身後一名扈從的面門。

    胡必烈也是下意識的身形一矮,才躲過致命一擊,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修為境界與他相仿的陳海,這一箭就有如此銳不可擋的威勢,他的肩胛骨幾乎被這一箭射得稀爛,痛得他想到慘聲嘶嚎!

    此時,諸寇與胡必烈手下的扈從,已聯手將九頭焰蛟斬碎。

    法寶所化的九頭焰蛟,這時候散作一團團的碎焰流火在石殿內飛濺,卻沒有熄滅,而這時候陳海已取出第二支破甲箭拉開滿弦。

    看到胡必烈身穿黃級上品靈甲都擋不住這一箭,而這一箭射穿胡必烈肩胛後的餘勢,猶能射殺一名辟靈境初期的武修,大家皆是膽顫心驚,誰都不敢往陳海箭頭前衝,下意識後退,也同時將所有能用的防禦手段都用上。

    看諸寇後撤,陳海知道時不再來,第二支破甲箭立即脫弦而出,還是往胡必烈的胸口射去。

    胡必烈腳踏天罡、身形暴閃,在原地留下一道虛影,就見那支破甲箭貼著虛影的腋下,難以想象的劃出一道弧影,竟往胡必烈側後方的樊大春射去。

    樊大春此時正極力控製體內狂暴的真元,不想破甲箭直接射穿他的左下腹,同時直覺介入虛實之間的靈海秘宮都已經被這一箭射穿。

    好強的真意!

    此子修為才辟靈境後期,箭勢之中怎麼可能攜帶如此之強的真意傷他人神魂?

    樊大春神魂皆受重創,心神失守之餘,真元再度狂暴起來逆衝玄脈、髒腑,他張口噴狂鮮血,甚至還有不少髒髒碎塊雜夾在鮮血裏噴出。

    諸寇這時候也都想明白過來,他們不能退。

    陳海的箭術太神乎其神,令眾人想起傳說中的太微神箭術。

    董良早年未崛起之時,竟是河西邊軍的小史,曾率數百甲卒駐守月牙湖綠洲,一手太微神箭術,令盤跨附近的大小馬賊吃盡了苦頭。這些馬賊頭目,多少從父輩那裏知道太微神箭術的威力,沒想到今天還能真見如此玄異的箭術。

    他們這時候也都清楚,他們與陳海拉開距離,唯一的下場就是被逐一射殺,唯有一哄而上、圍殺過去,才能令陳海騰不出手來繼續開弓射箭。

    然而在諸寇意識到這點後,從驚恐後撤到不要命反撲之間,陳海手裏的第三支破甲箭已經射出。

    胡必烈連躲開致命的兩箭,第三箭終於沒能再躲過去。

    他五名扈衛都持靈劍斬出,但不能以真元摧動靈劍遠襲,出劍的速度要慢了一截,都沒能將第三支破甲箭截住;而胡必然本身同時祭出三張金剛玄甲符,在周身形成三重由金輝道篆凝聚成的甲衣,也都沒能抵擋住破甲箭的怒射,難以置信的低頭看著一支破甲箭穿胸而過。

    他這時候才看清楚破甲箭的箭簇皆是用玄胎精鐵所鑄,鐫刻著比蚊蟻腿都要細微的道篆,寶光暗藏。而箭勢中所暗藏的無盡真意,這一刻更是像衝入他眉心祖竅的風暴,將他的神魂都攪得粉碎。

    胡必烈手下的五名扈從,驚恐大叫,還以為胡必烈隻是受到重創,這時候才來得及摧動靈劍在胡必烈身前組成劍陣,聯手防備第四支破甲箭再射胡必烈。

    而諸多馬賊頭目此時也都悍不畏死的圍殺上來,逼迫陳海再沒有開弓的機會。

    陳海棄玄胎鐵弓,此時已將玄胎淬金戟取在手裏,往前劈出,當面兩賊見戟勢如萬噸怒潮狂拍過來,不敢硬擋,身形往兩側暴退。

    陳海第二步跨出,戰戟在手裏左右橫掃,哢哢兩聲,就將左右兩名馬賊手裏所持的精玄刀擊碎,第三步斬在一名馬賊擲出道篆凝聚成的一把金光巨劍上。

    玄級道篆果真是非同小可,陳海大步踏出的身形,竟然被這金光巨劍硬生生的擋住,十步斷水斬這才到第三斬,戟勢就嘎然而止,衝擊得陳海胸臆間氣血翻滾,狂噴一口鮮血,才將氣血撫平……

    金光巨劍也是應聲而碎,化作無數流光碎影,將石殿內的元氣衝蕩更加狂暴。

    寧蟬兒以為她足以能支撐三十息,但沒想到陳海一出手,直接將戰場掀起到高潮,石殿內的元氣衝擊,要比寧蟬兒所預想的強出數籌,這就照成她所施展的春潮靈罩都劇烈震顫起來,隨時都有失控、崩坍的跡象,她所能支撐的時間,實際要比她所預料的短一截。

    這時候已有三名馬賊各持刀矛,從側後殺來,陳海身形不能停下來,左手往後化出一道弧線,抹出一道玄光,要將身後三名馬賊的攻勢封住。

    三名馬賊雖不能摧動真元法力,但雙臂也有兩三千斤的神力,悍不畏死的搶攻過來,攻勢也非陳海簡簡單單所施展的六甲秘盾所能擋住。

    刀槍齊加,術法秘盾隨即破碎,陳海魁梧的身軀,也似狂風中的落葉,被攻勢吹蕩得往前撲倒。

    三名馬賊來不及欣喜,他們看到陳海撲倒的方向,恰是先被逆靈散攪動真元逆轉玄脈、既然被破甲箭射中下腹的首領樊大春所在。

    左右各有兩賊想要搶攻上去,但已經來不及,陳海揮戟左右拖斬,戟勢化作狂奔下山的江潮,硬生生將兩賊往外擠開。

    陳海下一步踏出,玄胎淬金戟那銳不可擋的戟刃,已經架在樊大春的脖子上了:“樊城主,現在大家是否可以心平氣和的談事情了?”
ssopp 發表於 2017-1-10 10:41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同仇



    誰都沒有想到,電光石火之間,胡必烈面如金紙、生死不知,而樊大春的性命則徹底落在陳海的手裏。

    “真是漂亮,早知道你這麼厲害,我就放開手痛痛快快的廝殺一場得了,何苦費這老鼻子勁將石殿封鎖住啊!”寧蟬兒拍著纖纖玉掌大聲誇讚陳海厲害,收起極耗真元的術法,毫無顧忌的從欲殺不敢、欲退不能的群寇中間走過去,走到石殿的中央,走到樊大春身邊站定。

    “謝大當家誇讚。”陳海謙遜的笑道,將玄胎淬金戟扔在樊大春的身上,又重新玄胎鐵弓從儲物戒裏取出來,將破甲箭輕輕搭在弓弦上,睨視諸寇及胡必烈手下的五名扈從。

    陳海雖然沒有說話,但這時候石殿裏的眾人都如石雕般,不敢胡亂動彈,既不敢衝去搶人,也不敢破壁逃走。

    胡必烈可以說將所有的防禦手段都用上了,卻接連被陳海兩箭穿胸而過,這時候已是生死不知。陳海如此神乎其神的射箭,諸寇誰也沒有把握自己就能逃過下一支破甲箭的怒射。

    更何況樊大春的性命,已經完全落在陳海、寧蟬兒的掌控之中!

    樊大春積威甚久,諸寇雖然都放肆大膽、廝殺起來都悍不畏死,這時候卻不敢完全拿樊大春的性命當兒戲。

    他們只是不知道,陳海以逆流真意窺勢借勢,又要將碎裂真意附在箭勢之中,精神念力消耗極大,倘若再接連射出兩箭,就再掩飾疲態。

    “你說我是大當家?”寧蟬兒一隻纖纖玉足踏在樊大春的胸口上,一臉輕鬆的嫣然笑著問陳海。

    “那當然,接下來要跟樊城主怎麼談,還得要大當家您來做主。”陳海說道。

    “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樊大春雖然小命捏在寧蟬兒的腳下,卻也有武者的尊嚴,厲聲喝斥著要掙紮坐起來。

    卻不想寧蟬兒一腳踩過來,趁樊大春張口噴血之際,將一枚黑漆漆、腥臭無比的丹丸塞到他的嘴裏。

    “你給我吃的是什麼?”樊大春勃然大怒,他想吐出那枚丹丸時已經來不及,就覺得有一股腥臭無比的熱流往他的四肢百骸鑽進去,想吐卻什麼都吐不出來,連喉管裏的血,也一時間被這腥臭熱流鎖住。

    狂暴的真元將他的腑肺摧殘得七零八落,但他肉身殘剩力氣猶是驚人,劈拳就往寧蟬兒纖細得隨時都會折斷的腰肢轟去。

    “樊城主還真是暴脾氣,我不先給你吃一顆保命靈丸,你這麼重的傷勢,要是死了,我跟誰去談買賣去?”寧蟬兒身形鬼魅的閃開,坐到樊大春的蛟龍寶椅上,嬌笑道,“不過,這保命靈丹裏也確實摻了些別的東西,你要是不乖乖聽我的話,發作時神智錯亂、五髒六肺腐爛發臭,卻又一時半會死不了,的確不會太好看。”

    “樊城主,我勸你還是聽大當家的話,”陳海一屁股在台階前坐下來,跟樊大春勾肩搭背的說道,“你看看我這樣,跟著大當家混,隻要不忤逆她老人家的意思,可也不是活得好好的?”陳海言外之意,是他也被寧蟬兒下藥控制了。

    “我怎麼著你了?”寧蟬兒見陳海故意誤導樊大春,雖然猜不透他的用意,還是美眸橫掃過來拆穿他。

    “要不是我體內被你種下魂種,我豈會跟著你跑到夜渠山胡鬧?”陳海一本正經的怒道。

    “我還以為你沒有發現呢,定是那妮子心往外拐了,將什麼都告訴你了。”寧蟬兒嬌笑起來,也不再否認媚魔魂種的事。

    樊大春驚疑不定的看了看陳海,又看了看寧蟬兒,都不知道他們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你們可知道剛才殺死的是誰?”

    這時候胡必烈的五名扈從,才知道胡必烈已經神魂破碎而氣絕,其中一人怒不可遏的喝問道,摧動靈劍就要往陳海這邊斬來。

    “我們是不知道胡校尉是誰,但等會兒可以問樊城主啊,”陳海聳聳肩,跟樊大春說道,“趕緊讓兄弟們將這五人給殺了,好方便我們談事情。”

    “樊大春,你要想想後果!”那人見樊大春滿臉驚疑不定,似猶豫著想聽從陳海與寧蟬兒,禁不住怒喝起來。

    “不管什麼後果,總沒有比保住性命重要,”陳海朝遲疑不決的樊大春攤攤手笑道,“當然了,除非你哪個手下巴望著你早些死好方便他來坐夜渠山的頭把交椅,或許會認真考慮他所說的‘嚴重後果’?”

    聽陳海這麼說,樊大春也不再猶豫,掙紮著在台階前坐好,臉色沉毅的朝手下諸寇點點頭,諸寇便各祭玄兵靈劍,朝胡必烈手下的五名扈從圍過去。

    這時候石殿外的精銳馬賊聽到動靜,也都持刀兵像潮水似的衝進石殿。

    諸多馬賊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看到石殿裏胡必烈與大當家樊大春一死一傷,而其他頭目也都往胡必烈的手下圍過去,他們都毫不猶豫的將胡必烈的五名扈從圍殺過去。

    這群馬賊盤踞夜渠山多年,圍殺頗有章法。

    胡必烈五名扈從破開石殿一角想要突圍,但他們這時候甚至都不能摧動真元、禦空而行,無數戟矛刀槍捅刺過來,僅憑他們手裏五把靈劍根本無法抵擋,很快就被斬剁成稀爛,變成五具面目全非的死屍。

    ******************

    狂暴的真元雖然平息下來了,逆靈散的藥力也差不多散去,但樊大春髒肺受創極重,沒有三五個月的調養,休想恢複到巔峰戰力。

    而看著坍塌一角、面目全非的石殿,樊大春與十名馬賊頭目,更是欲哭無淚。

    他們在夜渠山逍遙快活多年,無論是董氏還是西羌國的遊哨兵馬都拿他們沒轍,小股兵馬他們不懼,大股兵馬圍剿過來,他們就暫時放棄夜渠山逃入茫茫大漠深處,沒想到這時候會被兩個來歷不明的雌雄大盜攪和成這樣。

    樊大春他們走到陳海與寧蟬兒暫居的小院,神色也遲疑不定,想著要不要下手除去這兩人,待日後再想辦法拔出體內已附入百骸竅脈的毒煞,但再想到陳海那神乎其神的射箭以及寧蟬兒令他都窺不透深淺的修為,樊大春還是有些心驚膽顫,將這個大膽的念頭拋到一旁。

    就算能成功將這兩個來歷不明的雌雄大盜逐走,他在夜渠山也會寢食難安。

    除了樊大春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價才能將這兩人逐走外,更關鍵是他此時受傷極重,他手下十名馬賊頭目可也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啊。這時候這兩個來曆不明的雌雄大盜在夜渠山,其他人都不敢輕舉妄動,但要是將這兩個雌雄大盜逐走,這些人會不會有趁機取代他的心思?

    馬賊窩裏從來都是強尊為尊,樊大春也是幹翻別人才上位當老大的,以往修為無損時都是時時刻刻防備著這些龜孫子,這時候他深受重創,連個通玄境武修都能將他幹翻掉,就不容他不加倍小心,不容他不考慮太多。

    走到小院前,樊大春剛要扣門,陳海就推開院門走出來,看到樊大春身後十名馬賊頭目都聚集過來了,從懷裏掏出十枚黑漆漆的丹丸,說道:“這是大當家賜給大家的保命靈丹,還特地吩咐我盯著大家咽下去。”

    “……賊他娘,真要將老子當成傀儡控製不成!”頓時就有馬賊頭目按捺不住,啐罵著拔出玄鐵刀就要朝陳海的腦袋上斬過去。

    “韓文當!”樊大春怒喝道,陰沉著臉製止那馬賊的衝動,朝陳海拱手說道,“樊某對大當家絕無二心,誓死效忠,諸位兄弟也都是忠心耿耿,是不是請大當家通容一二,畢竟大家都沒病沒災的,靈丹妙藥再好,胡亂服用總也不是十分好吧?”

    “我也是聽命行事,真是對不住啊,”陳海毫不介意馬賊朝他撒來的怒火,還滿臉抱歉的說道,“要是諸位大哥覺得這丹丸有什麼隱患,會傷害到大家的健康,我就先服用一枚,剩下的九枚,大家就吃點虧,平分一下——以後大家都是一根繩子所綁的螞蚱,就不會再分彼此了。”

    大家肚子裏將陳海祖宗十八代都操遍了,恨不得將十枚毒丸都塞他嘴裏。

    樊大春狐疑不定的打量陳海,心裏琢磨著陳海的話,心想也是,既然他暫時擺脫不了那女魔頭的控制,為防止其他人惹事生非、不受控製,還是要一起綁上來,但他不信陳海同樣也是受那女魔頭控製,為防止陳海在毒丸裏動什麼手腳,示意其他人先挑走九枚毒丸,隨機留下最後一顆看陳海吞咽下去。

    這樣他也能確信陳海跟他們是綁成一根繩上的螞蚱。

    陳海也不猶豫,忍著惡心勁將一枚毒丸吞咽下去,又看著十名馬賊頭目,將九枚毒丸平分吞服,這才請大家請院子裏說話。

    寧蟬兒就站在院子裏,眾人走進來,她美眸獨往陳海臉上撩去,言外之意是問陳海就不怕從她那裏得不到解藥。

    陳海攤攤手,示意他體內已經被種下媚魔魂種了,也不怕再多服一枚毒丸。
ssopp 發表於 2017-1-10 10:58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百三十四章 噬魂丹



    陳海體內裏有蠱魂丹、有媚魔魂種,而寧蟬兒這時候強迫眾人所服的毒丸,實際上隻能算蠱魂丹的半成品,甚至連半成品都不如,他又有什麼好畏懼的?

    寧蟬兒這時候並沒有條件煉製真正能控制他人神魂的蠱魂丹,事實上就算是赤眉教的大煉丹師,也不可能批量煉製蠱魂丹。

    在某種意義上,蠱魂丹比九轉金液丹還要珍貴得多,煉製的條件還要苛刻得多。

    寧蟬兒讓樊大春等人所服用的,在赤眉教稱之為噬魂丹。

    噬魂丹作為蠱魂丹的半成品,無法控製他人的神魂,但就算如此,也是厲害無比,由數種毒物魂魄煉就的毒煞,很難用尋常手段拔除或煉除,要是不能定期服用解藥壓制,就會神魂錯亂而亡。

    尋常玄修、武修,難以抵擋這種毒丸的威力,要不能想毒發神智錯亂而死,就隻能乖乖接受控制,但這種名為噬魂丹的毒丸,還是遠不能跟蠱魂丹相比並論的。

    不要說道丹境強者神魂融煉有道之真意,強大無比了,哪怕是明竅境後期的強者,也能勉強做到神魂不被毒物魂魄煉就的毒煞所侵,只要耐著性子,還是有機會慢慢煉除了。

    而事實上,寧蟬兒隨身只有兩枚真正的噬魂丹,一枚已經強迫樊大春吞咽下去了;另一枚噬魂丸,則分成十份,臨時製成十枚毒丸,強迫其他的馬賊頭目服下,毒煞威力就更有限了。

    陳海參悟多種道之真意,神魂比道丹境強者隻強不弱,自然也不會怕噬魂丹的粗製濫造半成品能威脅到他。

    雖然寧蟬兒並不知道陳海曾服下蠱魂丹,壓根不會畏懼噬魂丹,但也知道此時的陳海,早就不是她能玩弄於股掌間的姚氏少年了,狐疑的橫了陳海兩眼,就沒有再說什麼。

    而在樊大春、韓文當等馬賊的心目裏,感受還是不一樣的。

    這下子大家都服下毒丸,心裏多少會有不甘,但暫時為性命計,也只能先認命再說。也或許是認定陳海跟他們一樣,都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樊大春等賊首看他的眼神也就沒有之前的仇怨。

    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搞清楚胡必烈聯絡諸寇的目的,這個都不需要陳海、寧蟬兒問,樊大春就跟倒豆子似的全吐了出來:

    “贏辰那老賊,二十年前率軍西征,想要掃平金州,羌胡諸部皆受其摧殘,董氏附驥之後,也做了不少絕戶惡事。棲息繁衍平盧綠洲的羌胡諸部,在二十年前,數百萬丁口都幾乎被屠滅一空,這樣的血海深仇哪裏是二十年就能抹平的?此時西羌國王族葉氏竟然要與董氏聯姻,平盧綠洲的其他部姓怎麼可能願意?而在王廷之上,西羌國主一意孤行,誰都勸服不了,這才有人暗中聯絡我等,想著在迎親隊伍進入平盧綠洲之前劫下來!這胡必烈雖然借黑山寇的名義行事,我卻認得他是西羌國北軍裏的一員校尉,以前我們有打過交道。”

    胡必烈雖然是借黑山寇的名義聯絡諸寇,但大家對他的身份都心知肚明;而胡必烈也沒有刻意掩飾什麼,甚至有意無意的暗示,多半也是想著能讓更多的馬賊大膽參與此事。

    “這個真是好玩了啊,聽說越城郡主貌美如花,劫過來當壓寨夫人卻是不錯,”寧蟬兒知道胡必烈等人冒著風雪狂暴的惡劣天氣趕來夜渠山,還被他們殺死在這裏,竟然是為這事,就覺得甚是有意思,得意的瞥了陳海一眼,說道,“可是越城郡主是個女的,我對女人可不感興趣,你們誰來做二當家,要是將越城郡主劫下來,就給二當家當壓寨夫人,也能長我們夜渠山的志氣!”

    “你來做這個二當家?”寧蟬兒又問陳海。

    “夜渠山該由大當家與姚老弟主持。”樊大春都沒搞清楚寧蟬兒這女魔頭是什麼脾氣,可不敢跟她貼得太近,當然不會想著這時候爭什麼位置。

    “樊兄都喊我姚老弟了,這二當家的寶椅怎麼也得樊兄來坐。”陳海笑著推辭道。

    “好,樊大春你來當二把手,姓姚的不識抬舉,就給他做三當家,”寧蟬兒拍拍纖嫩的手掌,幹脆利落的將這事決定下來,跟樊大春說道,“我們將越城郡主劫過來,就給你當壓寨夫人,讓姓姚的看著幹瞪眼。”

    “這……”樊大春想著暫時掛著二當家的名銜,卻也無所謂,小命都捏在人家手裏,不要說二當家,就是二十當家,他都會捏鼻子先認下來,但想要去打劫越城郡主,他的頭皮就要炸開來,也不知道寧蟬兒是假瘋還是真瘋,尷尬的說道,“胡必烈幕後到底是誰,咱也不清楚,不過他們這次聯絡了有十幾數人馬這兩天就會下手,夜渠山跟別家比,還是弱了一些。再說真要將越城郡主劫下來,也是一個燙手山芋,可沒有幾家敢接手啊……”

    “那你以為我與三當家萬裏迢迢跑過來,就是為了在夜渠山當山大王好玩,跟你們玩過家家的嘍?”寧蟬兒臉驟然間冷如寒霜。

    “不敢不敢,大當家說什麼,我們都竭力照做。”樊大春沒想到寧蟬兒說變臉就變臉,反複無常難以琢磨,趕忙換了口氣,將這事應承下來。

    “你們都快去準備,這次還非要將董家的小娘們劫下來不可,你們不要,我自己留在房裏慢慢玩。”寧蟬兒滿臉寒煞的說道。

    樊大春猜測寧蟬兒可能是真與董氏有什麼深仇大恨,不然以她與陳海修為,只要不是走投無路,也不至於跑到夜渠山占山奪寨,這時候不敢去惹這反復無常的女魔頭,心想著真要將董氏得罪幹淨了,大不了放棄夜渠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反正他們已經將胡必烈及扈從都殺了,消息泄漏出去,也無法再在夜渠山立足了。

    “我們殺了胡必烈,還能怎麼準備?”剛才暴怒之餘要對陳海動手的韓文當,甕著聲音說道。

    西羌國有人暗中聯絡十數路馬賊,要破壞董氏與西羌國王族葉氏之間的聯姻,夜渠山只是最弱的幾路馬賊之一。大家心裏都想著,要之前沒有將胡必烈殺死,還可以混在其他馬賊之中伺機行事,但這時候他們已經將胡必烈殺了,還怎麼再跟其他馬賊聯合行動?

    “殺就殺了,有什麼大不了,”寧蟬兒滿不在乎的說道,“先吩咐兄弟們,守住秘密,要是消息實在守不住,就說是胡必烈得罪了我,老娘看了不耐煩,隨手就殺了,那時候大家都滿心想著大事、想著劫董氏的送親隊伍,怎麼會為幾個無關緊要的信使,跟我們過不去?”

    寧蟬兒說得輕描淡寫,樊大春與諸馬賊頭目卻是面面相覷,實在是揣摩不透眼前這女魔頭的脾氣,怕忤逆了她的心意,不知道會惹來什麼無枉之災,都不敢多說什麼,便都退下去做準備。

    等樊大春他們離開後,寧蟬兒在陳海面前又露出桃花般的嬌豔美臉,討好似的笑問道:“我幫你將董寧劫下來,你要怎麼謝我?”

    “劫不劫董寧,是你在拿主意,與我有什麼關係?”陳海攤手說道。

    “你萬里迢迢走入大漠,真不是為了董寧?”寧蟬兒哪裏會輕易放過陳海,身子貼過來問道。

    寧蟬兒恢複真容,身上透漏出一縷迷離的馨香,身子傾斜過來,都快要壓到陳海的大腿上。她仿佛妻姬般討好的看著自己的夫君,柔軟的腰肢深深的塌陷下去,襯托出裙衫下的臀部是那麼渾圓嬌挺,但真正令人砰然心動難以制止的,是寧蟬兒眉眼裏那似有似的誘人媚意,撩得陳海體內精氣狂暴,壓制在體內的媚魔魂種也蠢蠢欲動,要往他三魂六魄最深處鑽去。

    寧蟬兒這是要催生他體內的媚魔魂種,陳海現在都有些怕與寧蟬兒孤獨一處,蘇綾跟她姐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啊。

    寧蟬兒也不會挑逗太過,岔過話題,說道:“你那弓倒是有些意思,我以前卻也沒有想過你有這麼厲害的箭術,借來給我拿看看——還有那幾支箭。”

    陳海將玄胎鐵弓及破甲箭取出來給寧蟬兒看。

    玄胎鐵弓重五百斤,寧蟬兒渾不當回事的拿在手裏,但要真正嚐試開弓時,才嚇了一跳。她雖然也能將玄胎鐵弓拉開,但以她的修為也沒有辦法做到像陳海那般舉重若輕,問道:“你到底能舉起多重的重物?”

    “我也就這點蠻力氣。”陳海不以為意的笑笑。

    “我看難說。”寧蟬兒狐疑的掃了陳海一眼,又將破甲箭舉到眼前細看。

    破甲箭的箭簇部分,完全是用玄胎精鐵鑄成,不要看箭簇要比尋常細得多,但箭杆連同箭身及起穩定作用的箭翎,每一支破甲箭則足有上百斤沉重,也隻有陳海這樣的人型巨弩機器才能用玄胎鐵弓射破甲箭。

    胡必烈死在玄胎鐵弓及破甲箭之下,真是一點都不冤,寧蟬兒懷疑要是她沒有提防,吃陳海一箭能不能吃得消。

    寧蟬兒將破甲箭搭到弦上,還有些吃力的才拉開,比劃了數下,確認她並沒有辦法將手裏的破甲箭射出陳海射殺胡必烈時的威勢,反轉身子,盯著陳海的眼睛問道:“你到底掌握了幾種真意,又將真意修煉到幾重境界了?”

    “你作為燕州年輕一代裏,最有希望踏入道丹境的第一人,到底掌握了幾種道之真意,又將真意修煉到幾重境界了?”陳海反問道。

    “你要不願說就拉倒,怎麼老想著打聽人家女孩子的秘密?”寧蟬兒撇過嘴嬌怨的說道。

    陳海攤攤手,他就沒有想過這輩子要跟女孩子講道理,更不要說眼前這性情反復無常的妖女了。
ssopp 發表於 2017-1-10 11:04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百三十五章 誘騙




    雖然胡必烈在宴席上都還沒有談到具體的計劃,就被陳海出手殺死了,但從他隨身攜帶的信函裏,還是有提及十數路馬賊聚集的地點與時間以及一些初步的計劃。

    除了西羌國內部有人積極策劃參與此事外,參與此事的諸路馬賊,有三股最為強大,皆來自西羌國西北面的大漠深處。

    僅這三路馬賊就計劃出兵五千餘騎,而要是此前所有聯絡過的馬賊都如期出兵,預計將有超過萬餘的馬匪在西峽走廊一側聚集,準備攔劫河西送親的隊伍。

    此事除了西羌國內部有人積極策劃外,除三股最為強大的馬賊可能會有額外好處,或者藏羌國都有可能牽涉進來之外,對夜渠山這樣的中小股馬匪,最直接,同時也是最大的誘惑,還是越城郡主董寧嫁入西羌國,傳言中用來與西羌國結盟的嫁妝是一筆足以傾國傾城、誘人瘋狂的財富。

    傳言嫁妝裏,除了最為尋常的大量金銀珠寶之外,還有太微宗當年西征掠奪的玄法秘典孤本、有於百里外殺敵於無形的地級法寶、有銳不可擋的上古玄兵靈劍,也有起死複生的靈藥仙丹,總之任何一樣拿出來,都能在茫茫大漠深處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跟瘋狂。

    雖然此前偵察到的情況,顯示河西送行及西羌國主派出去迎接的人馬,不將僕婦及賞賜的奴隸算在內,才五百精銳騎卒護送,而考慮到西羌國隨時會派出增援兵馬進入西峽走廊,生性謹慎的樊大春並不認為這十數路馬賊合起來有上萬兵馬,就一定有得手的把握。

    而既然肥羊都跑到家門口來,樊大春想不參與都不行。

    參與進去,夜渠山馬賊跟其他馬賊就是一夥的,有肉吃肉、有湯喝湯,大家還都有一個同生死、共進退的情份;要是不參與,夜渠山就在西峽走廊的邊上,其他馬賊極可能就會先聯合起來,先將夜渠山給端掉了,然而將夜渠山當成打劫送親隊伍的前進基地。

    樊大春原計劃是讓韓文當等人,率兩百人手,過去摻和這事,他率領其他的馬賊守在夜渠山觀望形勢,要是有什麼不對勁,他們卷起細軟之物跑路也快,但這時寧蟬兒要求樊大春將夜渠山所有能騎能射能戰的馬賊都集結起來,都要跟她到夜渠山以西七八百裏外的松陽湖綠洲,與其他馬賊會合後一起行事。

    馬賊窩完全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殘酷世界。

    馬賊要是臨老之前,不能為自己準備好退路,一旦老態龍鍾騎不了馬、射不了箭,在馬賊窩裏最終的下場就是被其他馬賊聯手吃得連肉渣子都不剩;而病了、殘了,基本上都不要想能有善終。

    所以夜渠山馬賊四百三十七人,即便有一小部分老弱病殘,也都基本能上馬騎射作戰。寧蟬兒是要將夜渠山四百三十七名馬賊,一個都不剩的拉出去。

    樊大春不願意傾巢,大家聚到庫房裏商討出兵計劃時,苦瓜著臉訴苦道:“夜渠山好不容易湊起兩三千人的家當,要不能留下足夠的兵馬看守著,這些奴隸造起反來,拆了夜渠山不說,一溜都跑光了,以後還有誰來伺候大當家您啊?”

    寧蟬兒坐在庫房中間的一張石椅上,打量著夜渠山庫房裏這些年的積存,滿臉的嫌棄,不要說地級法寶靈劍了,就連幾株她看得上去的靈草靈木都沒有。

    幾十副低級妖獸的骨骼、鱗皮,都隻能煉製最低級的黃級下品靈甲法寶;一大堆黑漆漆的石塊,是能從中煉取玄胎精鐵,但兩三人高的石塊加起來,能煉取的玄胎精鐵,都不足以鑄造一支破甲箭;更何況煉取玄胎精鐵,費時費力,她也看不上眼。

    而除了一些破銅爛鐵之外,庫房裏還存了幾十萬斤糧食,她都不明白樊大春這一群馬賊,積存這麼多糧食幹什麼,外麵一群奴隸都還個個餓得皮包骨頭,她這時候都懶得跟樊大春說話。

    “二當家真想要在夜渠山經營地盤,將來或有機會獲封城主之位,就不能將捋掠過來的人口都當奴隸使喚,”陳海慢條理絲的甕聲說道,“可以挑選最早進入夜渠山的那幾批奴隸,免得他們的苦役,給他們平民身份,讓他們協助管理其他的奴隸。這樣就不需要兵馬看管,也不用擔心奴隸都會跑光了。而往後,兄弟們都老了,都可以在夜渠山安居,有子嗣繼續家業,就不需要再絞盡腦汁,藏到其他地方隱姓埋名、淒涼度過殘年了。”

    “都不知道這次事過後,這邊會是怎麼樣形勢呢;而將西羌國得罪幹淨,哪裏還能奢想什麼城主不城主的?”樊大春苦笑道。

    “既然你都不考慮以後的事,那還管這些奴隸逃跑不逃跑?”寧蟬兒秀眉一豎,她心裏正為這次的收獲貧乏不爽呢,聽了樊大春的話,俏麵寒霜的盯過去,厲聲喝問道,“你是不是想領著一部分人留下來,等我們走遠了,你們就卷起細軟跑路?你是不是想提前嚐試一下,一個月後不服用我特製的解藥,會是什麼下場?”

    樊大春被寧蟬兒一句話給堵在那裏,有話咽在喉嚨裏吐不出來。

    他雖說小命被寧蟬兒捏在手裏,雖說性情也是狡詐,但他也有著明竅境武修強者的尊嚴,只是坐在那裏悶不作聲。

    “都說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我們殺了信使,消息還是不可能永遠都瞞過去的,最終只能找其他的借口推卸責任。而二當家你再仔細想想看,這西羌國藏在幕後的事主暗中破壞聯姻的事,能瞞得了一時,還能瞞得了一世?”陳海語重心長的跟樊大春勸說道,“藏在幕後的事主,暗中搞這麼大的動靜,二當家真就認為他們單純就是為了破壞西羌國與河西的聯姻,其他什麼事情都不幹?他們真就會安心的等著日後事情敗露了,讓西羌國主知曉後狠狠的收拾他們嗎?”

    “三當家的意思是?”樊大春狐疑的打量了陳海兩眼。

    “這往後,不要說夜渠山城主了,我覺得啊,隻要二當家這次能立下赫赫戰功,在西羌國封侯、封大將軍都不是沒有可能啊,”陳海打了哈哈,笑道,“要不然的話,二當家真以為大當家萬裏迢迢跑過來,真就是看上你這小小的夜渠山了?”

    樊大春對陳海的話將信將疑,但細想下去,陳海的話的確又極大的打開了他的想象力,悶聲說道:“那我們便聽從大當家的安排就是。”

    胡必烈及扈從隨身攜帶的幾柄靈劍與三件法寶,寧蟬兒也看不上眼,她的眼珠子在樊大春腰後所捧場的那根古銅鞭上打轉,這大概是夜渠山唯一一件玄階玄兵了,她內心掙紮了很久,終究是沒有好意思將那根古銅鞭給直接搶過去;當然抹不下臉來,將陳海手裏那張玄胎鐵弓與九支破甲箭搶走。

    樊大春下意識的將破焰鞭往身後藏了藏,陳海看樊大春還是多少有些不情願,耐著性子勸他說道:

    “除了最初的幾批奴隸要赦免苦役,還要將寨子裏多餘的糧食分給他們,讓他們有家業可守,才會對二當家你忠心耿耿,而不會想著逃離夜渠山。二當家你也無需心痛這些糧食,這一票幹不成,多餘的糧食咱們也不能帶著跑路;而這一票幹成了,二當家你也不會再在乎這點糧食了。分過糧食後,還要讓他們有田業可以操持,寨子裏按收成抽取田稅即可,這才是城池經營之道——而夜渠湖畔那兩三千畝薄田以及那一小片牧場,二當家你不會真當成是寶吧?此事能成,二當家封侯有望,到時候占據一座比夜渠山大百倍、千倍的綠洲,子嗣綿延萬世,那才是二當家你們這時候所應該謀劃的啊……”

    “要是什麼事都幹不成,夜渠山就是一場空,現在分也就分了,沒什麼好可惜的。”之前夜渠山的三當家,現在在夜渠山排名退到老五的韓文當卻是想得透徹,甕著聲音催促樊大春做事不要太婆婆媽媽。

    胡必烈進入夜渠山之前,就一直有人暗中盯著河西送親的隊伍,此時距離經過月牙湖綠洲也就兩三天的行程,他們這邊還要先趕到鬆陽湖與其他馬賊兵馬彙合,要是再拖延下去,什麼事就都趕不上趟了。

    樊大春對陳海的話將疑將信,其他頭目卻讓陳海說得頗為心動,都禁不住竊竊私語起來,猜測西羌國內部到底是誰藏在幕後想破壞與河西董氏的聯姻,又猜測幕後這人的最終意圖到底是什麼。

    謀權篡位?

    整天刀口舔血、盯著樊大春當家位子的馬賊頭目們,最容易聯想到的就是這個。

    想到有機會能參與西羌國改朝換代的大事之中,想到以後大家能封官獲爵、封妻蔭子,比起幹馬賊的前途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倍,這幾個馬賊頭目也都熱血沸騰,都忘了他們體內都還有寧蟬兒所下的毒丸,都忘了他們以往殺人如麻。

    做馬賊雖然逍遙自在,但最大的前途不就是等著招安嗎?
ssopp 發表於 2017-1-10 11:3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百三十六章 黑山聯軍



    看到韓文當等頭目都讓陳海三言兩語挑逗得興致勃勃,樊大春心裏再不情願,也只能順從大流。

    夜渠山之前雖然捋掠來大量的奴隸,但管理實在粗陋,沒有想著製定詳細的名冊,兩千多奴隸短時間裏也分不清先後新舊,陳海就要樊大春索性就統統免除他們的苦役,然後他又從庫房拿出五六十萬斤糧食,連同夜渠湖畔所開墾了三千餘畝糧田以及四五百頭牛羊通通都分到奴隸的手裏,讓這些奴隸免除苦役後,還有家業可守。

    雖說想到事敗後這些東西也都會化為烏有,沒法都帶著跑路,但看著多年的積蓄都分給生死都捏在自己手裏的奴隸,樊大春的心頭還在泣血,都不忍心去看,都由陳海帶著韓文當他們,在兩天內將這些事給做完了。

    大多數奴隸們這次將能分糧分田又分牲口,滿心的興奮,也有很多奴隸被捋掠過來時日尚短,猶想著家裏的妻兒老小。

    陳海安撫這一部分人,對那些想要離開夜渠山返回家鄉的,這邊都不會阻攔,但勸他們暫時先安心留在夜渠山,怎麼也要等到開春後,天氣沒有那麼惡劣,再上路才有可能活著走回家鄉去。

    如此惡劣的天氣,即便是帶上充足的食物跟水,尋常人也不要想能穿越茫茫大漠,就算沒有迷失方向,遇到一場暴風雪,十之八九會凍死在沙海裏。

    這些被捋掠過來的奴隸,大多數是平盧及附近大小綠洲棲息繁衍的牧民、耕農,也有不少是行經西峽走廊、以性命搏富貴的商旅,雖然有修為在身的人都被樊大春他們殺了,但也剩下不少人能識文斷字、見識不凡。

    這麼短的時間裏,陳海臨時也只能挑選十數人出來充當夜渠山的民吏,由他們在馬賊離開後,接手夜渠山的石城防守,負責分糧分田分牲口以及後續的耕牧事務。

    樊大春他們占據夜渠山,也積攢了不少兵甲,雖然都是精銳馬賊所看不上眼的大陸貨,陳海也都拿出來,讓這十數人從奴隸裏挑些精壯武將起來,防備寒冬時節有妖獸或沙狼闖入夜渠山。

    樊大春對陳海將多餘的兵甲拿出來武裝奴隸,是滿肚子意見,但組織起來的所謂三四百奴隸精壯,一個個瘦骨嶙峋、孱弱得不像樣子,他一根手指頭都能捏死七八個,放在西羌國隻能算是最低等、最沒有戰鬥力的僕兵,實在談不上什麼威脅,也就忍住沒有吭聲。

    **************************

    眾馬賊準備妥當,便乘馬穿過茫茫沙海雪原西行,折往西南八百餘裏,抵達鬆陽湖綠洲。

    鬆陽湖綠洲雖然不是西羌故道的必經之路,但也在西峽走廊的範圍之內,有溪流從南面的群嶺之間流下,於北麓的荒原間匯聚成水勢頗大的鬆陽河。

    又由於鬆陽河沿岸都是石嶺地形,河水滲透不嚴重,才一直延伸到北面四百餘里外形成一座廣達上萬畝的中型湖泊。湖泊周圍四五十里方圓,都是稀樹及草叢,即便寒冬時季覆蓋在皚皚冰雪之下,走進去猶能感受到茫茫沙海深處所沒有的盎然生機。

    鬆陽湖綠洲比夜渠山大多了,但由於鬆陽湖綠洲位於西峽走廊的範圍之內,西羌國雖然無力派精銳兵馬長期駐守,也嚴禁其他勢力涉及進來,會定期派出掃蕩,因而除了偶爾會有牧民停駐外,也沒有哪路馬賊勢力有能力長期盤據此地。

    陳海他們趕到鬆陽湖時,其他十七路馬賊都已經在這裏聚集完成了,鬆陽湖畔起一杆高高的黑色旌旗,除了繡有鷹首人身的圖樣外,還上書“黑山”二字;樊大春他們是最後知道消息的,還因為陳海、寧蟬兒突然插手進來,而在夜渠山耽擱了三四天。

    馬賊在茫茫大漠深處,又趕上嚴酷的寒冬時節,雖然金州所特產的長絨馬,除了耐力極強外,還耐酷寒,但在金州一年四季最寒冷的時節,馬匹在野外長途行軍,損耗也大,為了保證衝鋒陷陣時,馬匹都有充足的氣力,每名馬賊都少說有一到兩匹空馬備乘。

    如此一來,上萬馬賊、兩三萬匹馬,頓時間就將寂寞而荒蕪的鬆陽湖,充填得人馬沸騰。

    諸路馬賊之間也不可能會有多少信任,趕到鬆陽湖,陳海、寧蟬兒他們也是遠遠的找一處水草豐美之地駐紮下來,與其他馬賊都保持一定的距離。

    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警覺與誤會,夜渠山馬賊對外還以為樊大春為首,寧蟬兒、陳海對外宣稱僅僅是夜渠山剛入夥的頭目而已。

    樊大春拿著胡必烈死後留下的信函,去見其他馬賊首領商議之後的行動安排。

    茫茫沙海裏誰都不知道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又或許胡必烈等人臨時改變折往別處了,胡必烈等人沒有露面,其他馬賊首領也不覺得有什麼異常;樊大春提心吊膽的趕過去與其他馬賊首領碰面,返回時卻屁事都沒有。

    其他馬賊都沒有怎麼將夜渠山放在眼裏,甚至之前都懷疑夜渠山這夥人有沒有膽量參與這次注定會震驚金州東域與河西的大案,有些馬賊首領早兩天甚至都建議先將夜渠山給平掉。

    現在夜渠山如期出兵,別人都不好意思拿夜渠山怎麼樣,但也沒有多重視夜渠山,只是要夜渠山四百多人暫時留在鬆陽湖,跟隨著大部隊一起行動,而相對艱苦而凶險的遊哨、偵察以及封鎖西峽走廊等事,都沒有讓夜渠山派人參與。

    樊大春難掩心虛的回到營地,還是帶回來一些很關鍵的信息。

    十八路馬賊,以黑山部、姑獲山部以及魔月湖部三路馬賊最強,其中黑山寇實力最強,組建的聯軍便以黑山為號,奉黑山寇的首領孔鵬為首,共同決議行動的大小事務——早初胡必烈等人也是借黑山寇的名義聯絡諸路馬賊——樊大春也領了一個“校尉將軍”的名號回來。

    只是所形成的黑山聯軍實在是鬆散得很,只是為了方便幹這一票能統一行事而已,而內部約束力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強。

    前兩天就已經有一夥提前抵達鬆陽湖的馬賊按捺不住,擅自行動,打劫了一支跨越鬆陽河、準備前往河西的商隊。

    這時節還動身去河西的商隊,所攜帶的財物注定誘人。

    雖然擅自行動的馬賊,有四百餘騎,實力甚至比傾巢而出的夜渠山還有略強一些,但沒能全殲那支商隊的護衛及商旅,讓不少人逃了出去,同時還留下太多的痕跡沒有處理乾淨,這已經足以令河西送親的隊伍有所警覺。

    河西送親的車馬隊原本已經從夜渠山南麵的月牙湖綠洲出發,但對鬆陽湖這邊的動靜有所覺察後,就沒有再繼續前行,目前而是往月牙湖方向退去。

    而除了往北翼更深的範圍派出遊哨外,河西車馬隊還派出使者直馳西羌國,請求援軍接應。

    鬆陽湖距離平盧大綠洲足有四千餘裏,西羌國即便是接受消息派出援軍接應,以最快的速度行動,先鋒兵馬也要十天半個月之後,才有可能與河西的送親隊伍會合。

    現在馬賊內部形成兩種意見:

    一部分人主張直接奔襲月牙湖,搶走河西董氏與西羌國結盟的禮物與嫁妝,大家分掉了事;主張這點的這部分人,都是遠道而來參與此事的馬賊,他們就想著速戰速決,省得夜長夢多。

    還有一部分人則主張伏擊西羌國出援的兵馬,之後再去劫河西的送親隊伍。

    在茫茫沙海之中,河西送親隊伍即便是倉皇東逃,也要遠行上萬裏才能回到河西的邊關,他們有足夠的時間進行追擊,就想仗著十數路馬賊難得有集結的機會,趁著兵強馬壯就想幹一票大的。而西羌國倉促間出兵增援,難以集結大軍,出動也極倉促,他們也確實有機可趁,能在半路進行伏擊。

    主張這一點的,主要是西羌國附近的馬賊,他們在打劫送親隊伍之後,還需要考慮西羌國及河西董氏的血腥報複。

    河西董氏距離這邊頗遠,特別是在聯姻結盟事被破壞之後,董氏兵馬西出鐵流嶺,就是侵入金州地界,他們更多還是要考慮西羌國後續可能會有的報複,就想著劫道的同時,能盡可能消滅西羌國的一部分精銳兵力,使得西羌國無力出兵大漠進行報複。

    “黑山、姑獲山、魔月湖三路馬賊,有誰是主張先埋伏西羌國援兵的?”陳海蹙著眉頭,問樊大春議事詳細情況。

    諸路馬賊以黑山、姑獲山、魔月湖為首,怎麼打其實也是這三家說了算,其他馬賊更多隻能從中分一杯羹,打打醬油而已,並沒有多少話語權。

    “黑山、魔月湖都主張埋擊西羌國援軍之後再劫河西車馬隊,”樊大春也是頗有怨意的說道,“姑獲山則主張真接劫了河西車馬隊,大家分掉財物了事。大家名義是奉黑山寇為首,但出來打家劫舍,就是為了財物,何苦要與西羌國的精銳兵馬廝殺?”

    換作以往,樊大春多半會主張痛擊西羌國的援軍。

    西羌軍越虛弱,他們在夜渠山才越自在,但這時候樊大春他們的小命捏在寧蟬兒手裏,就不願意再節外生枝了。

    然而眼前的情形,不管怎麼打,夜渠山都沒有什麼話語權,隻能隨大部隊共進退。

    “為什麼不先劫河西車馬隊?”寧蟬兒撇撇嘴,滿不在乎的說道,“只要將越城郡主抓到手裏,即便消息封鎖不住,但只要西羌國主還想努力與董氏的結盟,還想維持平盧王族的尊嚴,就必然會出兵來救,到時候怎麼打、在哪裏打,又或許能不能打,還不是由我們說得算?”

    “大當家這話卻也有道理啊,那些榆木疙瘩怎麼都沒有想到呢?”樊大春拍著腦袋說道,“我這就去找孔當家他們說這事。”

    “也不差今天一晚,”陳海渾不在意的說道,“讓他們先吵吵去,明天再說這事不遲。”

    寧蟬兒猜測陳海是想給董寧他們多爭取一宿的時間,但橫撩了他一眼,也沒有戳破。
ssopp 發表於 2017-1-10 11:53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百三十七章 鷹妖令牌




    孤月懸於鉛灰色的天穹之下,曬下一片冷冽的月輝,四周皚皚白雪覆蓋,僅有稀疏的灌木與胡楊樹,努力的從厚厚的積雪下探出頭。

    鬆陽湖早就凍得堅實如鐵,覆蓋冰雪,與茫茫沙海融為一體。

    陳海此時身為馬賊頭目,還能享受著獨立帳蓬,將寒風遮擋在在毛氈布外麵,鋪著幹燥的草褥子,衣不解甲的躺在幹草褥子上,透著帳篷頂上故間拉開的一道縫隙,看著外麵迷人的月色。

    陳海有時候忍不住想,要是沒有無休止的戰事,能與心怡之人蜷在這帳蓬裏,看著月色迷離,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陳海也不清楚停在五六百里外月牙湖綠洲的董寧,此時此刻會是怎麼的心情,這一刻是感到慶幸有機會不用成為宗族的犧牲品嫁入西羌國,又或者肩上背負著董氏一族所賦給她的艱難責任,一心想犧牲自己,促成河西與西羌國的結盟?

    這時候,裹著黃褐色罩袍的寧蟬兒掀開厚氈布簾子鑽進來。

    雖然營地裏那些馬賊頭目不敢太放肆,但陳海敏銳的耳朵還是聽到帳篷外傳來夾雜著羨慕與調侃的嬉笑聲,沒有人認為寧蟬兒這女魔頭會是他乖巧的妻妾,這一路上寧蟬兒動不動就往他帳篷裏鑽,旁人則認定他隻是寧蟬兒這女魔頭玩弄的面首,看過來的眼神既是揶揄又是羨慕。

    “你在看什麼?”寧蟬兒見陳海翹腿躺在幹草褥子上一動不動,也挨過來躺下來,通過縫隙就見外麵一片清冷的月輝,什麼都看不到。

    “看月亮!”陳海說道,有時候他心裏也困惑,為何這片大陸,與地球一樣都有日月星辰及四季變化,這是天地法則所致嗎?

    寧蟬兒不覺得月亮有什麼好看的,她的眸子在昏暗的燈光下,特別的清亮深邃,好奇的盯著陳海,問道:“你怎麼還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我還以為你趁夜逃走,去給董家妮子通風報信去呢。”

    “冉虎看似相貌粗獷,卻有成為名將的潛力,他們既然有了警覺,就不需要我再去通風報信了。”陳海平靜的說道。

    他在伏蛟嶺治軍,冉虎在他帳前任虎賁校尉有一年多時間,雖然是宗閥子弟出身,性情看似粗獷、不拘小節,卻與杜鏞、柴裕等宗閥子弟是兩類人,都護將府軍用冉虎護送董寧西進,也是有考量的。

    “即便有成為名將的潛力,也要有命活著回去,才有嶄露頭角的機會啊,”寧蟬兒雖然言語間還習慣性的冷嘲熱諷,但見陳海難得跟她正經的談事情,也有興致的坐起來,說道,“現在河西僅有四百餘騎精銳護送董寧,西羌國迎親的人馬僅有百餘騎,是不是有人居心叵測或暗中跟這邊傳遞消息,都還不得知,不管是冉虎或者是你,都不要想能以四五百精騎對抗上萬悍賊。要是董家妮子還不能知難而退,我也猜不透你要怎麼解開當前的危局。”

    “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唄!”陳海攤攤手說道。

    局勢如此錯亂迷離,他哪有可能一開始就將所有的事情都考慮透徹?

    陳海心裏想,武威神侯董良及世子董疇,即便想到董寧此行會遇到阻力,大概也沒有想到此刻就會有上萬馬賊精銳聚集,勢要破壞河西與西羌國的聯姻吧。

    他是希望董寧、冉虎覺察到有大股馬賊在鬆陽湖一線聚集後能直接東撤回鐵流嶺去,但即便是董寧她自己會做什麼選擇,他也不清楚,又怎麼可能一切都妙算於心?

    “即便我不出現,你也是直奔夜渠山而去的?”寧蟬兒可沒有想過這麼輕易就放過陳海,說道,“月牙湖綠洲無險可守,倘若他們不東撤,進入夜渠山還能固守待援,但也恰好給馬賊圍點打援的機會。如果換了你,大概不會被動的去取夜渠山吧?”

    “守夜渠山也算是不錯的選擇,馬賊即便想圍點打援,也要有心與西羌國的援軍在大漠深處決戰才行,但真正的變數或在西羌國內。”陳海說道,接下來每一步都暗藏奇險凶機,他也沒有什麼心思再與寧蟬兒這妖女鬥什麼心機了,這時候也坦然將他心裏的一些考慮說出來。

    “那這麼說來,我幫你將馬賊都從夜渠山調出來,得要算你欠我一個人情嘍?”寧蟬兒卻是邀功的問道。

    寧蟬兒說的也沒有錯,倘若樊大春率兩百馬賊留守夜渠山,冉虎他們就這麼點人手,是沒有機會在短時間裏強攻夜渠山小石城的;而在茫茫大漠深處,又不想退回河西的話,冉虎、董寧身邊僅有四五百騎精銳護衛,在上萬精銳馬賊的侵擾圍襲下,是沒有機會支撐到援軍趕到的。

    陳海無奈的一笑,說道:“黑燕軍此時還能從聚泉嶺獲得大量的精良兵甲,雲夢澤那邊也能造機關連弩,機關戰車及武卒級傀儡鎧甲,黑燕軍又都看不上眼,你千方百計一定要我欠你的人情,想做什麼?”

    “在神陵山北麓宿衛軍大營之中,你將我神魂意念所拖入的那座血色蒼穹,並非幻境?”寧蟬兒盯住陳海的眼睛,問道。

    陳海沒想到寧蟬兒不惜萬裏迢迢追他入茫茫大漠,目的竟然是想到搞清楚這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對你來說,又有什麼重要的?”陳海似是而非的問道。

    “你既然不願意說,那我便不問就是,你記得欠我一個人情不好。”寧蟬兒似乎隻為確認那日神魂意識所陷入血色蒼穹是幻境,還是真實的存在,撐起身子站起來,嫣然一笑,拍拍裙裳就跑出陳海的帳篷走了。

    董寧、冉虎倘若不想撤回鐵流嶺,陳海這時候能替他們想到的,還是趕到夜渠山,據小石城堅守待援,但這也不能算什麼上策,西羌國內部有人居心叵測不說,聚集鬆陽湖的馬賊也的確太強了。

    陳海雖然還沒有機會直接與其他的馬賊首領見麵,但聽韓文當等馬賊頭目瞎扯,他也不難搞清楚此次聚集鬆陽湖合力的諸路馬賊裏,有超過二十名明竅境強者;而黑山寇的大當家孔鵬,也是此次黑山聯軍的大統領,自稱黑山武尊,更是有著道丹境初期的修為。

    傳說孔鵬早年就在西羌國擔任北軍都尉,當時就有半步道丹的修為,是西羌國屈指可數的強者,是西羌軍軍方前十號人物之列,但早年犯下滅族大罪,不容於王族葉氏,率嫡係逃入茫茫大漠深處,但他所在的宗族數百人都受到殘酷的懲處。

    孔鵬率嫡係扈從消失了有幾年,再回到西羌國附近占據黑山時,手底下又拉出一支有近兩千人馬的馬賊隊伍。

    這些年,孔鵬又陸續收編黑山附近的馬賊,自稱黑山寇,人馬發展到四五千之多,成為西羌國附近最大、對西羌國威脅最大的一支馬賊勢力。

    西羌軍雖然號稱擁兵十萬,但需要照顧的方面太多,對側榻之旁的黑山寇卻無以為計。

    除了孔鵬他個人的實力絕不在寧蟬兒與他之下外,他麾下還有六名明竅境強者,這次就有四人統領三千馬賊精銳隨他進入西峽走廊,其實光憑黑山一部馬賊,就有可能將河西的護送隊伍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陳海暗暗頭痛,他與寧蟬兒暗中控製著夜渠山的這夥馬賊還是太弱小了,即便樊大春他們老實配合,要僅僅是隨波逐波,實難有什麼大作為。

    陳海這時候也無心修煉,將玄胎鐵弓、破甲箭等物收入儲物戒,待要潛行出去探聽樊大春這些人有無異動——寧蟬兒這妖女隨性得很,隨時有可能丟下這爛攤子遠走高飛,而他在茫茫大漠深處,能用的就這點人手,扛不住太多的意外發生。

    陳海走出在帳篷,就隱隱聽見有十幾匹快馬,“嘀噠噠”從夜色深處馳入視野。

    趁夜馳入鬆陽湖的,是馬賊派出去的精銳遊哨,還有幾頭體形碩大的青鱗鷹在夜空裏翱翔,隨同這十數遊哨一起返回大營。

    青鱗鷹與黑羽靈鷲都是金州大漠所特產的妖禽,陳烈身邊那頭青鱗雷鷹,便是青鱗鷹裏極特殊的異種。

    雖然普通的青鱗鷹,並沒有想象中強大,但也力大無窮、迅捷無比,堅銳似鐵的利爪能輕易將一頭成年的沙狼抓到半空中撕成兩半。

    羌胡人馴養青鱗鷹,用於警戒偵察以及追蹤逃敵,都極為方便。

    很可惜,青鱗鷹在大漠深處雖然並不少見,但想馴養卻非易事,樊大春盤踞夜渠山多年,卻沒能馴養一頭青鱗鷹這樣的妖禽能為己用,也隻有河西董氏這樣的大勢力,才能足夠的耐心與資源,批量馴養妖禽為己所用。

    陳海站在那裏看到十數騎遊哨帶著幾頭青鱗鷹直接馳入黑山寇所在的主營,很快就看到黑山寇所在的主營,派人趕到姑獲山及魔月湖兩路馬賊所在的營地,請主事人過去商議事情。

    樊大春也注意到派出去的十數遊哨深夜馳回,走出營帳,猶豫著要不要直接去黑山寇大營打探動靜。

    很快黑山寇所在的主營,就有數人馳出大營,往其他馬賊駐紮的營地傳信。

    其中有一人徑直往他們這邊馳來,在營地外圍停下來,看到樊大春,從懷裏取出一枚黑鐵牌,說道:“河西車馬隊,退回到月牙湖後,卻沒有停留下來,而是折向往北,直接往樊當家的老窩夜渠山過去了,看來是意識到夜渠山的防守空虛,有意奪下夜渠山據險以守。孔當家要夜渠山的兵馬立時做好準備,我們要連夜趕往夜渠山去,但願樊老大你們留在夜渠山的那點兵馬能支撐一兩天……”

    來人所出示的鐵牌,與當初胡必烈在夜渠山出示的鐵牌一模一樣,都是鐫刻著鷹首人身的圖樣,是孔鵬為黑山寇特製的信符令牌——這鐵牌上所刻鷹首人身像,傳說是上古時期占據黑山的一頭修煉到化形境的大妖。

    看到來人將鷹妖令牌收入懷中,往下一座馬賊營盤馳去,陳海眉頭微蹙,胡必烈的那枚鷹妖令牌就在他的懷裏,或許還能發揮一些作用。
ssopp 發表於 2017-1-10 12:15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百三十八章 去黑山



    孔鵬身邊的信使傳過令就策馬趕往下一座馬賊的營盤,樊大春則是又驚又疑的盯著陳海。

    樊大春可沒有那麼愚蠢,這時候實在分辨不清陳海與寧蟬兒到底是什麼意圖。

    他們傾巢而空,夜渠山就留下一座空寨,算著時間,他們要是這時候動身往夜渠山趕去,待黑山聯軍上萬兵馬趕到夜渠山時,河西兵馬剛好能搶先一步占領夜渠山的石城——樊大春不由懷疑,這一切是否是陳海與寧蟬兒有意安排。

    “董家妮子真要逃去夜渠山啊,那真好給我們有機會圍點打援,”寧蟬兒這時候也從營帳裏走出來,看到樊大春滿臉的驚疑,撇嘴笑道,“難不成二當家以為上萬兵馬將夜渠山圍得水泄不動,越城郡主還能插翅而飛不成?”

    這時候韓文當等頭目聽到動靜,都紛紛走進來,樊大春心裏的疑問也不便問出,隻是要大家立刻準備起來,隨時隨同大軍趕往夜渠山趕過去圍捉越城郡主,很顯然孔鵬等賊首已經放棄此前的爭議,都決定先將越城郡主抓住或圍困住,再考慮西羌國援兵的事情。

    一旦有了決定,馬賊行動起來也快,帳篷等物都丟棄在草甸裏也不急著收拾,幹糧肉脯、刀弓箭矢都隨身攜帶,饑了渴了還有馬奶充饑,牽著馬匹就紛紛進入茫茫夜色裏,往遠方快速馳去。

    樊大春這時候完全沒有爭功的心思,也沒有人過來催促,夜渠山四百多馬賊就拖到最後才出發,沒走出百餘里地,天色已經放亮。

    這時候有些偏離路線,樊大春勒令大家下馬歇一陣力,他也找了一塊石頭坐下啃食肉脯,就準備歇過力後就調整方向,追上大部隊。

    陳海掂量著鷹妖鐵牌,挨著樊大春坐下,笑著說道:“二當家,你說黑山聯軍就算捉住越城郡主,咱們是能吃到肉還是喝到湯啊?”

    韓文當等馬賊頭目都散在左右,不知道陳海這時候又想出了什麼鬼點子,都圍了上來。

    諸賊對寧蟬兒又恨又畏,但對同樣被寧蟬兒“控制”的陳海,則有同病相憐的親切感,圍過來說道:“肉吃不到,湯總能分一杯的吧。”

    寧蟬兒視野落在陳海手裏的那塊鷹妖鐵牌,眸子也驟然一亮,就猜到陳海不可能什麼事都不做,真趕到夜渠山才隨機應變,她詭魅的一笑,卻也不戳破陳海的心思。

    “三當家,你想做什麼?”樊大春此時卻對陳海充滿警惕,遲疑的盯著陳海手裏的鷹妖令牌。

    “我們趕去夜渠山,即便能喝到湯,也有限得很,”陳海笑道,“但二當家覺得孔鵬留在黑山的藏寶,是否夠兄弟們大吃一頓?”

    “……”樊大春乍聽陳海這話,嚇了幾乎要跳起來,沒想到陳海竟然是打黑山寇老巢的主意,“你這是瘋了,你知道孔鵬在黑山還留有多少兵馬嗎?憑我們這點人手,怎麼可能將黑山城攻下來?”

    “孔鵬在黑山是留有兩千兵馬,但孔鵬這次急迫想要成事,精銳已經盡出,留下來兩千兵馬不是老弱就是病殘,實不足為懼,”陳海說道,“再說了,有這枚令牌在手裏,我們需要強攻黑山城嗎?”

    “黑山距離此地有一千七八百裏,孔鵬發現我們沒有跟上,傳出青鱗鷹傳訊,絕對不會給我們偷襲的機會。”樊大春大搖其頭,不覺得陳海這瘋狂的念頭是個好主意。

    “孔鵬昨天夜裏可完全都沒有將二當家放在眼裏啊,而即便是二當家都覺得我這個主意太瘋狂,孔鵬他們即便發覺我們沒有跟上,也絕想不到我們是往他的老巢而去,”陳海笑盈盈的說道,“即便黑山那邊有了防備,我們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西羌國這邊也不要呆了,往西或往北尋水草之地棲息,難不成二當家在夜渠山還有什麼牽掛不成?”

    “……”聽陳海這麼說,樊大春也是一怔,才想到他之前在夜渠山積攢的家當,都讓陳海提前分給奴隸了,就算黑山聯軍將越城郡主擒獲,將來也是凶吉難定的局面,他這時候竟然想不到什麼話來反駁陳海。

    韓文當等賊頭,他們個個都是刀口舔血、膽大妄為的主,雖然都知道孔鵬這些黑山寇不好惹,但這時候神色間都隱隱有著掩蓋不住的興奮。

    是啊,他們都敢打劫西羌國的新婦、打劫河西董氏的天之嬌女,又何必畏懼黑山寇呢,不管得不得手,他們都要遠走高飛,為什麼有機會不幹一票大的?

    雖然樊大春餘威還在,但這時候大家的小命都捏在寧蟬兒手裏,大家都難掩興奮的往寧蟬兒看去,等著“大當家”來拿主意。

    “去黑山,”寧蟬兒揮動手裏的馬鞭,興奮的舔著嫣紅的檀唇,說道,“這樣才有意思嘛!”

    ***************************

    冉虎在確知鬆陽湖有馬賊聚集,他們即刻停止繼續前往,避免一頭撞進馬賊布下的天羅地網,他們這點兵力,根本不足以在茫茫大漠深處,與大股的馬賊糾纏。

    而月牙湖綠洲二十三年前所建的營城,幾經摧殘,早已經殘破不堪,不足以守禦,這時候要麼立時東逃、撤回到鐵流嶺,要麼就只能在附近尋找堅固的據點防守,等待援軍趕來。

    從河西出發時,冉虎就研究過西羌故道北翼大漠深處盤距的馬賊勢力,知道夜渠山盤踞著一股馬賊,有三四百兵馬;而夜渠山的石寨頗為堅固,足以固守一段時間。

    眼前的情形很明白,夜渠山馬賊要是有參與此事,精銳兵馬應該也已經聚集到鬆陽湖了,夜渠山只可能留少量的兵馬防守,他們就有機會強攻下夜渠山,然後借夜渠山石寨抵禦眾寇。

    而倘若夜渠山馬賊沒有參與此事,那也不願惹西羌國與河西,那他們甚至還有可能說服夜渠山馬賊收留他們,共同抵禦眾寇,大不了事後給夜渠山足夠的封賞就是。

    然而待冉虎他們趕到夜渠山,才發現夜渠山的情形跟他們所猜想的完全不一樣,夜渠山馬賊在三天前就竟然傾巢而出,將石城交給一群新釋放的奴隸看守。

    這些奴隸雖然分糧分田分牲口,欣喜興奮勁都還沒有過去,但這一點還遠不足以培養出對馬賊的足夠忠誠來,看到冉虎率部護送西羌國新婦董寧避難到夜渠山,都歡欣鼓舞的打開寨門,將冉虎他們迎入石城。

    冉虎他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占據夜渠山石城,甚至還有兩千多奴隸興高彩烈的等著他們擊退馬賊後,等護送他們返回家鄉,或者真正將夜渠山的田地分給他們在這裏安家落戶。

    董寧身為董氏嫡女,此將西行又就將嫁給西羌國少君為妻,此時擁有著雙重身份。

    而夜渠山的奴隸,要麼是西羌國被捋的牧民、耕農,要麼是西羌國或燕州的商旅,對董寧的雙重身份最是認同。

    那十幾個被陳海挑出來臨時負責管理夜渠山石城的民吏,看到董寧,跪在地上都激動得泗涕磅礴,恨不得將他們這些年被劫到夜渠山的苦,都傾訴給董寧知道。

    董寧、冉虎詢問夜渠山為何這般模樣,這十數人也是迫不及待的將這幾天所發生的詭異事情以及陳海、寧蟬兒的相貌描述給他們知道。

    “陳海已經早兩天就到了夜渠山?”

    這些天大家都在猜在陳海離開秦潼山後到底去了哪裏,聽夜渠山的奴隸描繪新入夥的三當家相貌,怎麼還可能猜不出他來?

    再說,陳海在夜渠山用的化名就是“姚興”,冉虎他們雖然猜不出寧蟬兒的身份,但也知道他們今天能如此輕易接手夜渠山石城,必與陳海有著極大的幹係。

    見董寧如遭雷殛般的站在城頭眺望遠方的沙海,似乎想從茫茫沙海深處尋找陳海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蹤跡,冉虎對陳海的怨意還難徹底消除,恨聲說道:“他既然早就知道有大股馬賊欲對我們不利,為什麼早早現身勸我們返回河西,非要在這裏故弄玄虛!難不成他真就希望郡主嫁入西羌國?”

    冉虎內心還是不願董寧嫁入西羌國的,但又不知道此時誰能阻止此事。

    董寧心情複雜而掙紮,檀唇微微顫抖,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化作一聲無言的歎息,只是背著身子跟冉虎說:“你去準備城防之事吧,馬賊很快就會到來的。”

    而待冉虎走後,董寧轉回身來,已有數滴淚水控製不住的從臉頰滾落下來,心裏想,難道他早就認定自己非要嫁入西羌國,才決意不見嗎?難道他這般作為,僅僅是還梅塢堡報信之情嗎?

    只是這時候董寧也沒有時間再有過多的傷感,大股馬賊聚集必是衝她而來,她不能留在賊手守辱,也不能看著護送她西行的數百將卒都喪命異域,不能回家與妻兒老小團聚,她需要振作起來,該背負的責任絕不能輕易的都推到冉虎他們頭上去。

    兩千多奴隸雖然絕大多數都瘦骨嶙峋、身體孱弱,才吃了兩天的飽飯,不可能立時個個龍精虎壯,但也為城池防守提供必不可缺的人力,而冉虎手下有限的兵力,就可以集中起來使用。

    大群馬賊在一天之後,才像蝗群一般蜂擁而至,但這時候冉虎他們已經在石城做好防禦準備。

    冉虎將夜渠湖畔不多的上千棵胡楊樹都砍伐下來,要麼直接堆起來燒毀,要麼拖進石城裏,確保馬賊無法在城外就地取材製造攻城器械;同時還將奴隸組織起來,打造一些簡陋的防守器械。

    這時候樊大春他們雖然沒有跟上去,但諸路馬賊並沒有意識到問題有多嚴重,畢竟在諸賊的心目裏,樊大春就是一個偷奸耍滑的家夥,故意拖拖拉拉在後面不及時跟上來,指不定就是不想派手下兵馬參加傷亡會慘烈的攻城戰事之中……
ssopp 發表於 2017-1-10 12:26
踏天無痕 第一卷 太微宗 第二百三十九章 破門



    黑山寨所在的綠洲,範圍並不比夜渠山大多少,甚至都沒有十里縱橫,比鬆陽湖綠洲都要少得多。而孔鵬率四五千黑山寇之所以能在黑山立足,主要還是因為周圍三四百裏內分布著十數座大小綠洲,棲息的部族加起來有十數萬人;這些部族受黑山寇的脅迫,不僅為黑山寇提供糧草、牲口、馬匹,還為黑山寇提供必要的兵員補充。

    而黑山原本是附屬於西羌國的一城,是被孔鵬率部侵奪後才被變成馬賊窩,而附近的部族又迫於黑山寇的強大武力不得不屈服。

    黑山城雖然規製不大,也就三四裏見方,但聳立在黑山南麓的綠洲深處,在稀樹草甸及茫茫沙海的襯托下,顯得巍峨壯闊。

    陳海禦馬直驅,都進入黑山寨箭樓的射程範圍,也都渾不在意;與陳海並肩御馬在諸馬賊最前端的樊大春看到黑山寨的城門這時候緊閉著,手心捏著汗,心裏更期待黑山寨的守兵能夠發現異常,一通亂箭射來,他們好打馬逃離這是非之地。

    陳海的計劃雖然可以說很有想象力,但也大膽之極、凶險之極。

    雖然說是黑山寇精銳盡出,留下來守寨的兩千兵馬戰力有限,但樊大春心裏知道馬賊窩是弱肉強食最殘酷的地方,老弱病殘根本沒有生存下去的空間,黑山寇留下來守寨的兩千兵馬再弱,也不知道要比西羌國的僕兵強出多少倍。

    與其騙開寨門,衝進去混戰,樊大春寧可這時候就被黑山寨的守兵看出破綻。

    “二當家,你不會故意露出破綻吧?”陳海將玄胎淬金戟橫在身上,笑盈盈的壓著聲音問樊大春。

    “三當家開什麼玩笑?”樊大春苦笑道,“你們到底是不是董氏派出來的?這些年我與諸多兄弟提心吊膽、風餐露宿,也早就想著找家強豪攀附。說實話,幹完這一票,我也不想再像沙耗子似的東躲西藏,這日子死活都看不到一個盡頭,到時候還希望大當家、三當家幫著引薦啊!”

    先讓他們傾巢而出,方便河西兵馬能趕到在諸路馬賊合圍前進占夜渠山石城堅守,這時候就又帶著他們突襲黑山寇的老巢,攪亂諸路馬賊的軍心,樊大春再愚蠢,也不會相信寧蟬兒、陳海與河西董氏沒有半點幹係了。

    寧蟬兒乘馬稍稍落後一些,與韓文當等馬賊頭目混在一起,她嬌小的身子裹在深褐色的罩袍裏,露出巴掌大的小臉,聽隱約聽到陳海與樊大春在聊什麼,沒有吭聲。

    “夜渠山的兄弟,你們不是應該正跟著我們大當家謀大事嗎?怎麼就突然跑到我們黑山來做客了,莫非是你們被西羌國的賊族收買了,想要來偷襲我們黑山寨?”

    這時候黑山寨的敵樓,站出一位幹瘦老者,深陷的厲眼透漏兩道寒芒,如有實質般在陳海、樊大春臉上掃來掃去,滿臉的狐疑。

    樊大春恨不得直接誇老賊費溪有眼光,一語就說破他們的行藏,但這時候也隻能硬著頭皮,將路上編好的言辭說出來:

    “大統領已經將董氏的女娃子圍困在月牙湖,就等著將西羌國的援軍誘出伏擊,大統領特地令我們夜渠山的兵馬過來,與費老爺子你會合,要費老爺子你帶著大家,從側後包襲西羌國援軍……”

    “我家大當家的手令在哪裏?”費溪在這茫茫沙海裏廝混了半輩子,什麼樣的爾虞我詐都遇到過,雖然樊大春的說辭看不出什麼破綻,但也不會輕易打開城門。

    “操,鳥雞巴事恁地煩人!”陳海壓著聲音,很不爽的罵了一句,一口唾沫擲地有聲的吐城門前的沙地上,驅馬往前跑了一段距離,從懷裏掏出鷹妖令牌扔上去。

    “我要看我們當家的手令。”費溪自然能驗出令牌無誤,但猶不肯相信這麼重要的事情,大當家竟然都沒有派一名嫡係親信跟樊大春他們一起回來,堅持要看到手令才開門。

    “賊娘稀匹的,”陳海這時候再才忍耐不住,舉起玄胎淬金戟指著城頭就破口大罵道,“姓孔的呼來喝去,扔了一塊破鐵牌就要我們在茫茫沙海裏跑東跑西,鬼知道你媽什麼狗屁手令不手令?老子頂著風雪跑了三天三夜都沒有歇一口氣,你們兩頭老倔驢躲在城裏吃香喝辣的,跟老子要什麼手令,信不信老子一戟將你們這破雞巴門給斬個稀巴爛?”

    “三當家,不要衝動,費老爺子也是慎重行事……”

    看著陳海破口大罵的同時,已經舉起手裏的丈八戰戟驅馬直接往城門衝過去,樊大春嚇了一跳,臉色慘白要將陳海給喚回來。

    黑山城以堅逾金鐵的黑砂岩築城,城牆基座有二十四米寬、頂有十二米寬,高也有二十餘米,又燒熔鐵汁澆灌到牆石縫隙裏,早年不知道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築成這麼一座三四裏見方的小城。

    而黑山城僅有一座能供出入的城門洞。城門洞雖然只有一座,但城門洞裏的城門卻有三重,而每一重城門都是用精鍛鐵鑄造,厚達數寸、重逾二三萬斤。

    樊大春心想陳海要是有道丹境的武道修為,或可以嚐試逐一斬開這三重精鐵城門,這時候卻休要想能有破門的機會;更何況黑山寇還有費溪、範立山兩位明竅境強者坐鎮在城頭,怎麼可能無動於衷的就看著他去斬開城門?

    樊大春的話沒有落下,陳海已經從馬匹高高躍起,舉戟就朝鐵鑄城門斬去。

    這一刻城頭的黑山寇也都看傻眼了,沒想到夜渠山的三當家脾氣是如此的暴躁,一言不合就真要跑過來斬開他們的城門,而這時候看到樊大春他們都傻乎乎呆站在箭塔的射程之內,他們一時間竟也沒有起什麼疑心,就等著樊大春將這位脾氣暴躁的主給喊回去。

    城門用精鐵所鑄也就罷了,邊緣還密密麻麻的鐫刻著無數道金剛固山道篆,似乎龍蛇盤繞,也使是鐵門逾發堅固。陳海也沒有想過能將城門斬開,戰戟第一擊化入萬鈞錘擊之勢,硬生生的將兩扇精鐵城門砸出一道縫隙,露出裏麵的門栓來。

    門栓乃是用淬金鐵所鑄,鑄有盤龍道篆纏繞,又名擒龍栓,堅固無比,而且每一重城門都應該有九道擒龍栓封門,但要真是如此,陳海也難在猝然間將城門破開。

    不過,守門的寇兵並沒有真正認為夜渠山的兵馬是過來偷襲黑山寨的,此時關閉城門進行盤問,隻是大當家孔鵬定下來要執行的例行規矩而已,故而黑山寨三重城門就關閉了一重,而第一重城門後的九道擒龍栓,也隻落下一道。

    陳海裝癡賣傻的衝上來,就是猜守城門的賊兵會疏於防備,看到果真跟他推測的一樣,都禁不住撇嘴一笑;而這一刻他從城門縫隙看到裏麵有數十賊寇露出震驚又不屑的神色,大概是嘲笑他自不量力吧。

    玄胎淬金戟在陳海手裏驟然變得緩慢,似有萬鈞重力或一座山嶽壓在他的身上,讓他的一切動作都變拖泥帶水、無比緩慢,但下一刻,陳海整條大脊椎仿佛九天神龍怒然張開,全身筋骨、肌肉在無窮勁力摧動下,隱隱發動山崩海嘯的呼嘯聲。

    “破山勢!”

    陳海大喝一聲,這一刻所穿的鎧甲也猛然往脹開,仿佛有無盡的氣流從他的體內噴薄而出,要將他身上所穿的鎧甲、袍衫吹破裂。

    這一刻城門洞裏的數十賊寇,即便是隔著一層鐵鑄城門,猶能感受到從陳海體內爆炸似噴薄而出來的震撼感,他們再想有什麼動作也都遲了,就看著玄胎淬金戟就像一道閃電,從城門縫隙間猛然往擒龍栓斬來。

    直徑將近一尺、淬金鐵所鑄、鐫刻盤龍道篆的擒龍栓,應聲而斷,兩扇皆重逾萬斤的鑄鐵門,甚至被陳海這一戟帶動的猛烈風勢直接吹開。

    樊大春、韓大春都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一幕,黑山寨的城門,就這樣被陳海一戟斬開來了?

    而更震驚、慌亂的則是城門洞裏數十賊寇,他們甚至都沒有搞清楚眼前這莽漢到底是敵是友,還沒有搞清楚眼前這莽漢到底是想奪城,還是純粹發泄心裏的憤怒跟怨恨,數十人舉起刀盾,下意識還隻想著將陳海往城門洞外驅趕。

    “兄弟們,殺啊!”還是五當家韓文當最先反應過來,舉起斬金矛驅使跨下的青狡馬,就往城門衝過去。

    樊大春他們都是進城門敵樓三百米範圍內,才接受盤問,樊大春他們距離城門的距離更近,甚至都不到二百米,以最快速度衝到城門洞裏,僅需要三五個呼吸的時間。

    城牆上的黑山寇這時候才有極少數人反應過來,呦喝要兩翼的弓箭兵往城門樓這邊邊集中,費奚、範立山二人剛要摧動嗡嗡如蛟龍嘯叫的靈劍,要直接往城門洞裏絞殺過去,寧蟬兒抬起纖纖玉手,數十道瑩瑩光華,仿佛綠水春潮般往城頭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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