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燃鋼之魂 作者：陰天神隱 (連載中)

第十一章 神隱之龍

　　「據說萬鋼之龍在先鋒要塞那邊，有些脫不開身，祂本來想要主動來拜訪你，但現在只能託人帶話。」

　　離開之前，諾查丹瑪斯最後的聲音在會客廳中迴蕩：「說實話，要不是這位龍神前段時間還去世界星河和深淵中鎮壓了不少混沌，我還以為它早就在內戰中被五色龍神打成重傷，現在還沒恢復呢。」

　　說這話時，老法師的語氣有些揶揄:「作為神，低調到這個地步，可謂是人間少見。」

　　「而這位極其低調的龍神想要見我——而且主要是想要見我這個『燃魂之王』一面？」

　　聽見這句話，喬修亞不由得眨了眨眼，但是此時的諾查丹瑪斯已經傳送離開，並沒有聽見戰士這句疑惑的反問。

　　而與此同時，會客廳門口，正端著熱茶過來的螢一臉疑惑的探進頭來，她先是羨慕的看了一眼坐在戰士肩頭的3號，然後輕聲問道：「主人，諾查丹瑪斯大師已經離開了？」

　　「是的。」

　　喬修亞眉頭微皺，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低聲道：「而且，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故意，他還特意留了一個大新聞在最後才說。」

　　金屬龍神……和燃魂之王嗎？

　　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

　　說實話，燃魂之王這個身份倒也算不上什麼秘密，但凡是知道聖賢，並且知道他和聖賢是傳承者關係的存在，基本都知道這件事。

　　而『燃魂者』本身，也不算是什麼的東西，因為有很多天賦，能力，甚至是物品，持有了，就都能讓持有者踏入燃魂者的範疇之內——無論是什麼手段，只要能夠通過收集靈魂，燃燒自己或者他人的靈魂，進而獲得某種力量，得到某些好處，這都屬於燃魂者的領域。

　　喬修亞的榮光之力『魂淵』，就是標準的『燃魂者』，能夠通過收集戰敗者的靈魂碎片，加強持有者的身體素質和能量強度，而像是亡靈系的寶物『千魂玉珠』，也有類似的功用，是類似的『燃魂』系寶物。

　　但是，『燃魂之王』不同，雖然都被同樣歸類於『燃魂』系的能力，但是高居這一系列頂點的燃魂之王權柄，其力量只代表一件事情。

　　那就是通過燃燒混沌，靈魂，甚至是另外一種秩序，創造出全新的『秩序之存在』！

　　正因為持有，並使用過好幾次，所以喬修亞才知道，這種能夠創造出全新秩序，以存在復甦世界，重塑生態，令天地萬物都重歸完好的力量，是連鋼之蟒都無法持有的至高之權柄，它是所有世界都期待誕生的力量，是神域中的神域。

　　喬修亞是從天青寶珠，第三聖徒與聖賢手中，繼承了這一權柄的力量，而直到現在，他還沒有完全解析這個權柄的本質。

　　「有趣，金屬龍王明明早就知道我持有燃魂之王的力量，但是現在才想要和我見面，並且特指這一點。」

　　從螢端來的盤子中端起一杯泛著魔力光輝的茶水，然後一飲而盡，在銀發少女可惜的眼神中將空蕩蕩的杯子放回去，喬修亞本來想要陷入沉思，但是由於精神偏差值過高，有3號輔助也沒用，所以他就熟練的放棄了思考。

　　「管他，等會去先鋒要塞群的時候，當場問不就好了。」

　　不管怎麼說，萬鋼之龍也是偏向於合作，屬於秩序溫和一系的存在，想來他問的話，對方是願意告訴他答案的。

　　「主人，你這是又要出門嗎。」

　　端著盤子，看著此時喬修亞的眼神，螢不禁微微嘆了一口氣：「明明你受傷這麼重，還沒在家休息幾天，結果又要繼續工作了……」

　　「也不算是工作吧，出門散散步而已。」

　　喬修亞笑著伸手，摸了摸銀發少女的小腦袋，他頗為無所謂的說道：「最近這麼幾天，在家研發遊戲，陪你們一起遊玩，兜風，時間也差不多足夠了，再不動動，身體都要生鏽了。」

　　「雖然偏差值依然很高，但只要『紛爭大陸』還在運營，那我的精神就不會惡化……螢，記得和凜一起帶著黑和小光，以及領主府的大家多玩玩這款遊戲，雖然從中獲得的力量不多，技能也都是些失敗文明的遺產，但是只要觸類旁通，就肯定有所收穫……」

　　「喬修亞，你的精神偏差值又變高了！」

　　就在螢心中正驚疑不定，不知為何主人突然變得這麼親切體貼的時候，一側，坐在喬修亞肩上的3號眼睛猛地睜開，她低聲道：「穩定一下！」

　　話畢，伴隨著銀色的數據流在喬修亞周身閃爍，戰士也狀況也穩定了下來，他眨了眨眼，微笑了一下，然後也沒多話，就這樣轉身，化作無數的光之微粒，消失在了領主府中。

　　而螢留在會客廳內，頗有些憂心重重的看著喬修亞離開的位置。

　　「主人現在這個情況，真的能正經的交流嗎……」銀發少女搖著頭，打開會客廳大門離開：「仔細想想，他昨天吃水果的時候，就把裝水果的籃子也一起吃掉了啊……」

　　不談心懷疑惑的銀發少女，此時的喬修亞，保持著與3號和魔網總服務器的鏈接，出現在了虛空之中。

　　銀色的霧氣隨著一點彷彿雪花一般的鋼之結晶凝聚，最後憑空形成了一個男人的軀體，喬修亞在虛空中漫步向前，朝著萬界祭祀場飛去。

　　「喬修亞，那個『金屬龍神』究竟是什麼存在？」

　　而在虛空中，3號頗有些好奇的對喬修亞詢問，顯然，即便是人工智能少女收集整個世界的諮詢，都沒找到幾條有意義的訊息，反倒是喬修亞，看上去似乎對這位神秘的龍神頗有些熟悉。

　　「金屬龍神，顧名思義，就是金屬龍們的神。萬鋼之龍是祂的稱號，其神名在龍語中，也有『慈父慈母』的涵義。」

　　由於馬上就要與對方見面，喬修亞倒也不介意稍微為3號講解一下這位龍神，正好，他如此嚴重的精神偏差值，也需要集中精神回憶才能保持穩定。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相比起無比活躍，甚至成為版本大反派的五色龍一族而言，金屬龍的名氣可謂是十分的低迷，除卻遠南和西山那邊，有一些巨龍領主存在外，整個世界都看不見多少遊蕩的金屬龍，它們大部分都生活在隱秘的遠海龍島，亦或是避世的世界邊緣，可謂是十分低調，與囂張無比的五色龍一族正好相反。

　　而同為星界龍族的兩類，也不僅僅是性格相反，它們的決策，對世界的看法，對未來的道路以及信念都截然不同，甚至背道而馳，五色龍一直想要取代人類在邁克洛夫世界的主導地位，而金屬龍對此毫不在意，它們只想和金屬一樣安靜的生活，不打擾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打擾，

　　前世狂龍之災前，據說五色龍和金屬龍爆發過一場內戰，雖然說高端實力並沒有差多少，但因為沒有深淵支持，人口也不如五色龍多，金屬龍可謂是節節敗退，甚至迫於壓力，都沒機會告知人類五色龍的陰謀。而狂龍之災後，整個邁克羅夫大陸都掀起一股敵視龍類的風潮，甚至很多混血的龍人，龍裔都被當成發洩用的撒氣桶驅逐甚至殺害，金屬龍自然也只能遠遠避開，當個透明龍。

　　雖然說前世運氣不好，還被人當背鍋的，但是這一世，金屬龍的運氣還算不錯，龍禍解決的很快，因為損失不大，除卻遠南地區外，敵視龍族的情緒沒幾年就消散了，而且理智的人都能區分出金屬龍和五色龍的區別，所以直到現在，還有不少金屬龍在邁克羅夫大陸上遊蕩——摩爾達維亞領就有一位銀龍女士居住，她是一家魔能工廠的幕後金主，專門生產質量極佳的魔法衣物，品牌風靡北地，喬修亞現在穿的黑色風衣就出自那位銀龍女士之手。

　　帝國戴爾蒙德皇室更是和金龍聯姻了不少代，這從帝國皇后就是一位混血金龍就能看得出來。

　　「不過，這些都是金屬龍的資料……倘若是說『萬鋼之龍』的話，資料就實在是少太多了。」

　　想到此處，喬修亞也不禁感覺到一絲奇怪：「這位神祇也太低調了吧？」

　　金龍，銀龍，黃銅龍，赤鐵龍，藍錫龍……金屬龍並不像是五色龍那樣，以家庭亦或是群族集合居住在一片區域，他們絕大部分都是單獨居住，個個都是謹言慎行的獨行俠，而他們的神明萬鋼之龍將這一點做到了極致——前世除卻深淵入侵時，就根本沒聽說過這位龍神的半點新聞。

　　仔細想一想，那可是有千萬名玩家在整個世界的範疇內到處亂竄的啊，就連這樣都沒見到對方哪怕是一次，不談其他，這個隱匿等級絕對是真神一級的了。

　　究竟是重傷需要休養，還是天生就是這個性格，喬修亞對此並不清楚，但是很快，他就能與對方見面，也就沒那麼多疑惑。

　　喬修亞進入萬界祭祀場，而此時的萬界祭祀場的景色，卻和一兩年前大不相同。

　　能夠看見，算不上多，但完全可以說是絡繹不絕的人群正在已經修復了絕大部分很的位面中心區進進出出，已經有好幾個小型微型城和村鎮環繞萬界祭祀場的中心區修建了起來，不少黃金級，甚至是極意的強者在這裡遊蕩，休息，甚至還有人在旁邊的結晶沙漠中切磋，決鬥。

　　這就是為瞭解決死之邪神，清除世界星河內混沌，整個邁克羅夫文明全員上陣帶來的後續發展了。

　　在通過萬界祭祀場，接觸到許多異界文明世界之後，許多極意，黃金級的強者眼界就此被開拓，他們理解，自己所在的邁克羅夫大陸，不過是這個多元宇宙中的一點而已，在那看似恐怖的虛空外，還有眾多同樣美好，擁有大量資源的異世界。

　　也談不上掠奪，侵略和殖民，來自異世界的這些強者，只需要幫助當地的土著完成一些任務，就能得到豐厚的報酬和真摯的感謝，在加上時刻有傳奇強者和萬界祭祀場統御意志監督，哪怕是心中有著壞心思，也不太可能將其化作現實。

　　當然，這也是因為如今的邁克洛夫世界，沒那麼多人口進行殖民的原因，他們也沒幾十年的時間將殖民地緩緩同化，所以比起那種需要大量時間吞併的舉措，現在他們更樂意進行這種馬上就能獲得報酬的交易。

　　總而言之，當死之邪神帶來的災禍，隨著喬修亞與七神將邪神本體擊潰，漸漸的消散後，那時前往外界執行任務的部分強者，卻已經不想回到已經略顯狹小的故鄉，繼續在自己的一畝勾心鬥角，耀武揚威了。

　　固然，世界中存在那種在見識了更廣闊的世界後，反而會畏懼的縮回老巢，再也不敢出來的懦弱者。

　　但是，絕大部分能夠進階黃金，乃至於極意的存在，心中都存在著勇氣。

　　哪怕是心懷惡意，行事魯莽衝動的惡人，也不能說他們沒有勇氣，只要敢於走出魚塘，面見大海，海盜也能成為青史留名的開拓者。

　　這數百位黃金，十幾位極意級的強者，不過是第一批自願成為開拓者的存在，等到過上一段時間，其他強者安排好自己家鄉的產業，做好相應的準備，還會有更多的超凡強者過來，加入其中。

　　「見過那麼寬廣的世界後，我可沒那個耐心繼續窩在小山溝裡了。」

　　即便是崇尚隱居苦修的苦行者，都對異界探索頗為心動，畢竟都是苦修，待在渺無人煙，風景優美的無人異世界豈不是最好的選擇？何苦留在即便是躲在深山，也會時不時被人打攪的邁克洛夫。

　　總而言之，如今的萬界祭祀場就是現在這樣愈發興盛的情況，大量具備高消費力的強者入駐，帶動了大量當地消費，為了服務這些強者，一個個小型衛星城，拍賣鋪，鑑定所都依次建立。

　　喬修亞悄無聲息的從這些小城鎮上飛過，來到萬界祭祀場中心，處於休眠狀態下的統御意志察覺了戰士的到來，它甦醒，並溫和的發出訊息。

　　「喬修亞，你好，這次打算前往哪裡？」

　　「先鋒要塞群，對了，幫忙維持一下與魔網的鏈接。」

　　「樂意為您服務。」

　　喬修亞也許久沒有與這位光耀時代的人工智能交流，但是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伴隨著輕微的時空波動，他的身形就這樣，消失在了半空中。

　　世界星河盡頭。

　　先鋒要塞周邊。

　　喬修亞與3號的投影出現在銀色的要塞群落旁邊。

　　原本環繞喬修亞本體建立的要塞群落，如今已經成了一個獨立的太空城，有眾多小型虛空戰艦在其中穿梭，偶爾還能看見不少能肉身穿越虛空的極意強者飛來飛去。

　　「我也是時候在這裡也架設一個小型服務器啦。」

　　3號搧動著小翅膀，有些感慨的看著要塞群，她似乎還想感慨一點什麼，但是少女很快就發現，自己身側的戰士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怎麼了，喬修亞？」

　　她有些疑惑的詢問道。

　　「沒什麼。」

　　喬修亞的表情逐漸恢復正常，他平靜的說道:「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而已。」

　　而實際上，喬修亞的心中還是十分疑惑。

　　「怎麼回事？」他如此想道:「雖然很少，很稀薄，但是……」

　　「這明顯就是鋼之蟒的氣息！」

第十二章 被毀滅的故鄉

　　因為喬修亞自己本身就可以算是一個大號加強版鋼之蟒，平時也經常與其他鋼之蟒聯絡，所以為了避免出現錯覺造成誤會，他還是謹慎的收集了周圍虛空中的部分鋼之微粒，認真鑑定了一次。

　　而結果表明，喬修亞的感知沒有錯。

　　那的確是一絲非常淡薄，淡薄到有些古怪，可卻異常純粹的鋼之蟒氣息。

　　淡薄和純粹，兩個有些衝突的詞彙，此刻卻顯得非常貼切，喬修亞一時半會也無法解釋為何虛空中飄散的氣息會如此怪異，所以他便乾脆的帶著3號加速飛行，朝著先鋒要塞飛去。

　　戰士如此思維敏捷的人物，怎麼可能想不到其中的關聯？萬鋼之龍剛剛才說自己在先鋒要塞，而先鋒要塞周邊虛空就出現了鋼之蟒氣息，稍微有一點聯想能力的人都會如此猜測……而且喬修亞相信，這絕不僅僅是猜測。

　　那位神秘的隱藏在歷史背後，一直都沒有什麼大消息的金屬龍神，肯定與鋼之蟒有關。

　　喬修亞的速度很快，也沒有任何掩飾的打算，在先鋒要塞群中偵測部尖銳的『高能反應急速接近』的警報中，他在幾分鐘內就來到了要塞周邊，而原本正在蓄能戒備的防衛部也發現這是虛驚一場，到來的存在正是他們這一方的傳奇強者，於是就撤下了防禦法陣。

　　而似乎是感知到了受到邀請的來客降臨，邀請者本身也立刻有了反應，伴隨著減速的喬修亞不斷接近先鋒要塞群，一個巨大的意志緩緩從某個要塞中浮現，祂的力量攪動虛空，令因大魔潮而四處飄散的鋼之微粒微微翻湧。

　　但令人奇怪的是，對於喬修亞而言如此明顯的異狀，卻沒有引起哪怕是任何一位先鋒要塞群防衛部人員的警惕，他們似乎完全忽視了這個龐大的意志，只是在傳訊中對喬修亞不斷地問好。

　　「有趣，看來即便不是鋼之蟒，那位陛下也必然有鋼之蟒的眾多特性。」

　　注意到這點，喬修亞便立刻明了許多事情。

　　首先，那個浮現的巨大意志，毫無疑問便是金屬龍神『萬鋼之龍』，而對方的存在形態，也非常類似鋼之蟒。

　　沒有超凡力量的普通人，是無法看見靈魂的，而沒有將超凡力量磨礪至『質變』地步的超凡者，同樣也是無法看見鋼之蟒的——倘若戰士沒有將生命力凝聚為鋼之力，法師沒有將元素魔力昇華為『純粹魔力』，靈能操控者沒有將三大靈能彙總為一，聖光操控者無法明悟『聖光之道』的本質，他們的生命形態就依然只是普通的超凡者，就連觀測鋼之蟒的資格都沒有。

　　這樣一來，倒也能解釋不少事情了——比如說為什麼金屬龍神那麼低調，從來沒有什麼消息——答案很簡單啊，因為不是超級強者根本就沒資格看見對方，而超級強者本來就少，喜歡八卦亂說話的更少，這樣一來，金屬龍神就對絕大部分人和龍都神隱了。

　　不過，存在形態的境界很高，並不代表實力也很強，喬修亞能夠看出金屬龍神並沒有什麼傷勢，看來無論是五色龍神的內戰還是死之邪神的混沌浪潮都沒有對祂造成什麼傷害，但也能看得出來，祂的力量也無法擊敗五色龍神，雙方估計在伯仲之間。

　　「初次見面，萬鋼之龍陛下。」

　　與那個龐大的意志凌空相對，喬修亞主動伸出手，做出了一個交流的姿態。

　　於是很快，一個頗有磁性，聲音溫婉的聲音就從虛空的彼端傳來。

　　「您好，弒殺邪神者，我們世界的英雄——拉德克里夫伯爵，很高興能見到您。」

　　巨大的意志凝聚，最後化作了一位和藹的龍人女士的形象，祂有著一雙巨大的龍角，但是頭部，身軀，手腳都是人類的形態，一根銀色的長尾柔順的盤旋在身前，而一頭青銅色的黯色長發掩蓋在其之上這是一位很美麗的龍人女士，看上去像是一位氣質蒼老，但姿容端麗的貴婦。

　　「我記得，人類總是喜歡握手……天生五指，靈巧的工具，真是令龍羨慕啊。」

　　萬鋼之龍的龍人形態微笑著走上前，與喬修亞握手，祂頗為感慨的自語道：「當初我正是因為羨慕人類軀體的便利，才開發出人化魔法，想要綜合龍的天生力量與人的靈巧，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也沒多少龍喜歡人類的形態……它們還是太高傲了啊。」

　　 金屬龍神說的並非是龍語，邁克羅夫通用語亦或是其他任何一種喬修亞熟知的語言，實際上，龍神發出的聲音只是一連串如同歌聲般悠揚的龍吟，但是這聲音直通人心智的深處，讓任何生命都能清晰的知曉這些聲音的蘊意。

　　顯然，這也是鋼之蟒特有的手段，世界之間互相溝通的語言。

　　對方展現的如此明顯，喬修亞自然不會裝作不知道，他直接了當的詢問道：「原來人化魔法是您發明的……我家也有一頭黑龍居住，人化魔法的確帶來了很大的便利，感謝您為人龍和諧作出的貢獻。」

　　「不過。」說到這裡，戰士話鋒一轉：「龍神陛下，這次您找我有什麼事情？還有您身上的這股氣息，明顯就是鋼之蟒的力量……我覺得在談論正事之前，我們應該互相多瞭解一點彼此。」

　　喬修亞說這句話時，3號眨了眨眼。

　　聽見喬修亞的話，萬鋼之龍微微一笑，祂眯起眼睛，瞳孔中有宛如碎裂鏡片一般的幾何體符文旋轉，這位形象頗為美麗動人的龍神在思慮了片刻後，便開始流利的回答。

　　「其實，倘若不是那些外界星河的外來者帶來的消息，我是絕對不會打擾您的養傷與休息的。其實這次，本來應該是我主動去見您，但因為某些原因，稍後我就要去證明一些重要的事情，所以只能託人告訴您了。」

　　金屬龍神的語氣十分尊敬——如果說，喬修亞稱呼對方為您，是因為對方是庇護一族的秩序神祇，還有歲數的關係，那麼能夠聽得出來，祂對喬修亞稱呼為您，是因為她發自內心的尊敬。

　　對人，亦或是對燃魂之王這個身份？很難說的清楚。

　　能聽見，萬鋼之龍語調清晰的說道:「這次想要與您見面的原因，是因為有一些消息，想要告知這一代的『燃魂之王』，而我為何有著類似鋼之蟒的存在形態，與這個消息也有頗為密切的關係。」

　　聽到這裡，喬修亞與3號對視一眼。

　　說真的，金屬龍神的態度實在是太好了，好到喬修亞都有點不太適應的地步——他用敬語只是單純因為小時候父母家教的好，習慣尊老愛幼，而一位年齡要用百年千年算，天知道比自己大幾代的龍神都開始用敬語，實在是有些古怪。

　　而萬鋼之龍的敘述還在繼續：「至於消息的來源，倒也不怕您不信，它們都來自上一個紀元，上一位金屬龍神的傳承。」

　　「燃魂之王，您知道，我們這些誕生在星墜紀元的神祇，都是因光耀紀元的傳承誕生的。妖精女皇們繼承了妖精鄉，深海之神繼承了水域諸神的力量，我則是持有當初原始之龍神的力量……而且您肯定知道，我們星界龍，都是來自異世界的古老種族。」

　　聽到這裡，喬修亞點點頭，星界龍來自異世界這件事，的確是實力稍微高一點的強者都知道的『秘密』。通過統合大資訊庫的訊息，所有人都能得知，星界龍族是在光耀紀元之前，甚至是在人類的原始蠻荒時代降臨這個世界的。

　　星界龍經常會吹噓自己昔日的文明無比強大，當人類還在鑽木取火之時，它們就已經可以駕馭漂浮在天空中的要塞，可以在虛空中穿梭——這些看似吹牛的驕傲話語，其實都並非是謊言，而是事實，在人類剛剛成為人類，精靈和矮人都來不及從中分化而出的時代，能夠穿梭虛空的高等文明『星界龍族』——準確的說，是星界龍族的一支難民，就這樣遊蕩到了邁克羅夫大陸。

　　那個時候的星界龍，真的只是一支無比淒慘的逃難者團體，每一條龍都遍體鱗傷，整個文明傳承破碎，甚至就連個體力量都因為世界的不同，排斥較大而顯得無比虛弱，所以他們潛伏在密林與海外，舔舐著傷口，準備在恢復力量之後，就探索這個全新的世界——但令人尷尬的是，因為時間觀念不一樣，等最初一代星界龍通過沉睡養傷完畢，人類蠻荒時代的各種天才強者已經可以摧山毀岳，一擊轟爆整座三千米的高山了。

　　看著這一幕，星界龍族不禁目瞪口呆——他們倒也不是沒有這個級別的強者，就是……人口方面完全比不了，用珍貴的龍命去和土著一換一，恐怕只有弱智領袖才會覺得這樣劃得來。

　　所以，時間流逝，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以及星界龍族還算是善意的幫助與旁觀，光耀紀元之前的蠻荒紀元與荒古紀元依次過去，星界龍分化成了兩支，也逐漸的融入了這個世界。

　　「但是，即便我們金屬龍已經將邁克羅夫世界當成了第二故鄉，但星界龍的血脈告訴我們，我們真正的故鄉並非是此處，而是遙遠無比的他方。」

　　說到這裡，金屬龍神的語氣平靜，祂輕聲說道：「而這就是我想要告訴您的消息——我已經找到了我們金屬龍族昔日的故鄉了。」

　　「這不是一件大好事嗎？」

　　聽到這裡，喬修亞固然為星界龍族數萬年如一日尋找故鄉的精神感動，但還是感覺很奇怪：「我理解您激動的心情，但是……這件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該不會是金屬龍神發現了故鄉，但是故鄉早就毀滅……所以祂想要邀請自己前去，使用燃魂之王的權柄恢復世界生態吧？

　　喬修亞覺得這也不是不行，畢竟恢復一個世界的生機的確是好事，能做自然就去做，當然，萬鋼之龍要自己負責啟動的燃料，祂最好還要前往柯洛諾斯世界，說服那條雷霆古龍與自己一起聯手，這樣重生的成功幾率才會最高。

　　喬修亞猜測的想法沒錯，只是不夠完整。

　　在他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後，萬鋼之龍堅定的搖了搖頭。

　　「您猜的的確沒錯。」祂帶著一絲勉強的笑意，用頗為苦澀的聲音到：「但是我想說的不是這件事。」

　　「拉德克里夫伯爵，通過和那些來自外界星河的入侵印證消息，我的確找到了我們星界龍族的母世界所在——準確的說，是母世界的殘骸所在。」

　　「而與之在一起的，是一整個世界星河的殘骸。」

第十三章 並不止一個

　　同樣以『女神』的姿態顯現，喬修亞曾經見過的『悅哀』與『萬鋼之龍』的差別極大，倘若說前者是如同女王一般威嚴的統治者，那麼後者則是以慈愛面對守護種族的長輩。

　　祂說話的語氣柔和而平穩，給人感覺無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任何事情會令祂吃驚。

　　但是現在，這位龍神說的話，卻結結實實讓喬修亞與3號大吃一驚。

　　「一整個世界星河的殘骸？！」

　　即便是喬修亞，在聽見這個量詞的時候，都不禁瞪大了眼睛，更不用說在他肩頭的3號投影了——人工智能小姐被嚇得整個人都穿模，翅膀和頭髮混淆在一起，簡直就像是符文專業3年級學生不合格的投影課作業。

　　不過說實話，當喬修亞聽見一整個世界星河的殘骸的時候，他腦袋裡第一時間想的並不是『一整個世界星河究竟是怎麼毀滅的？』而是『恢復一個世界的秩序就那麼難了，恢復整個世界星河要燒多少靈魂啊？』。

　　但是很快，他就扭轉了這因為精神偏差值而走向錯誤方向的想法，正確認知到金屬龍神這話語背後的恐怖之處。

　　「等一等，萬鋼之龍陛下。」

　　眉頭緊皺，喬修亞伸出手，銀色的光霧籠罩了他們一人一神所在的位置——如今他們正在先鋒要塞群落的上方，雖然說，一般的探測設備沒辦法觀測到存在形態更高位的金屬龍神，但為了預防萬一，戰士還是先阻隔了再說。

　　畢竟事關星河級的大事，在沒有搞明白的情況下，一點消息都不能外洩出去。

　　「現在，您可以詳細說說情況了。」

　　辦完這些事後，喬修亞緩了一會，他先是順了順這些事情的關係後，然後開口：「萬鋼之龍陛下，你是說，你的鋼之蟒力量，來自於上一代金屬龍神的傳承，而你通過和牧星者大可汗的交流，居然得到了你們失傳數萬年——對於外界而言指不定十萬年都過去了——的母世界的消息，但這個消息，卻是你們的故鄉早就化作世界殘骸，甚至連帶整個世界星河都毀滅了，對嗎？」

　　「的確如此。」

　　金屬龍神晃了晃自己的尾巴，祂平靜的說道：「其實，一開始星界龍並沒有五色龍和金屬龍的分別，只有最原始的『萬鋼之龍神』，也即是我數代之前的前輩。祂們繼承了故鄉世界『偉大意志』的『火與鋼之力』，而五色龍神，則是在邁克羅夫世界本土發展出來，代表著邁克羅夫世界超凡力量傳承的神明。」

　　金屬龍神口中所謂的偉大意志，也就是鋼之蟒了，也正因為如此，本就心不在此的金屬龍們不問世事，一心尋找回家的路，亦或是前往其他更加適宜龍族居住的原始世界，而適應了邁克羅夫世界超凡力量的五色龍一族則盡心盡力的想要從人類手中奪取邁克羅夫世界的核心種族地位。

　　因為前者只是將邁克羅夫世界當做落腳地，自己是寄宿在別人家的客人，而後者卻是真的將邁克羅夫世界當成故鄉……令人感到諷刺的是，前者因為知道這並非是他們的世界，所以一直小心翼翼，不敢亂動，而後者自命為主角，對邁克羅夫世界造成的破壞百倍萬倍於前者。

　　而火之力其實很容易解釋，喬修亞也在以前聽過其他人講解過——倘若說，鋼之力是初始之火燃盡混沌後，第一個誕生，代表多元宇宙所有實在物質的超凡力量的話，那麼火之力就是直接來源於初始之火，來自多元宇宙大源，存在與心智的力量。

　　所有神明的神力，某種意義上而言都是火之力，唯獨鋼之蟒和大地神祇這一系的原初神例外，祂們的力量是鋼與火的結合，兩者相輔相成，所以異常強大，勝過其他神祇。

　　依照金屬龍神後續的解釋，萬鋼之龍神的力量，源自於他們母世界的偉大意志，在久遠的過去，因為遭遇了無比強大的敵人入侵，在所有星界龍被迫放棄母星，潰逃於虛空的時候，世界意志分化出了許多本源力量，寄宿在某些強大的領袖星界龍的體內。

　　那火與鋼的本源力量，便是造就如今金屬龍神類似鋼之蟒這種特殊生命形態的起源。

　　「拉德克里夫伯爵，你是燃魂之王，聖賢的繼承者……上古的龍神傳承，與故鄉世界鋼之蟒的力量，正在催促我離開此處，回到故鄉看看——哪怕故鄉早已毀滅，我也想要看見它最後的殘骸一眼。我馬上就要離開，所以想要將星界龍一族的古老數據，還有歷代金屬龍神為了尋找母世界，所觀測的多元宇宙星圖交給你。」

　　說到此處，萬鋼之龍對喬修亞發出了一段極長的信息流，在3號的輔助下，喬修亞迅速接受並處理了這一串信息流，他很快就察覺，這些信息的前半部分，是數千年前多元宇宙的原始星圖！

　　並非是現在邁克羅夫眾人觀測到的原始星圖，而是比統合大資訊庫中記載的多元宇宙星圖更加古老，至少是數十萬年前，星界龍族還處於鼎盛時期的星圖！

　　除此之外，後面的星圖就和統合大資訊庫中記錄的一樣來，在數據的末尾，還有一些奇特星域的資料，這些星域中要不是有著極其適宜生存的原始世界，就是有著大量珍貴的資源，甚至有些星域，都並非位於邁克羅夫世界所在的世界星河！

　　喬修亞抬起頭，他的表情有點複雜……前面的星圖，還可以說是星界龍一族的遺澤，但是後面那些零散的數據，明顯就是最近這幾代龍神觀測虛空得到的數據、

　　因為知道時間封印的存在，所以喬修亞很明白，在時空都被扭曲的情況下，觀測出這些星域數據的困難性，那就像是用萬花筒鏡當望遠鏡一樣看星空。哪怕對方是神，是天生親近世界的鋼之蟒繼承者，那也絕非是一件易事。

　　想來，對方沉寂的這麼多年，一定都是在對那扭曲的世界星河，進行日復一日艱辛無比的觀測吧……而且並非只有金屬龍，五色龍族中，也有兩位龍王為了探索虛空，失蹤在時間扭曲的星河中了。

　　這些數據，的確很珍貴，喬修亞並不能無視，他仔細想了想，然後平靜的說道：「萬鋼之龍陛下，根據您所說，當年星界龍是因為遭遇強大的敵人，不得不拋下母世界而潰逃，並且根本不知道敵人的來路……但現在想來，那些強大的敵人，應該就是邪神。」

　　「很高興您願意告訴我這些消息，還有這些星域的資料……不過說實話，這並不應該只告訴我一個人，因為倘若您母世界的世界星河毀滅，是因為邪神亦或是其他強大存在的原因，那麼這就不僅僅是星界龍以及邁克羅夫文明的事情了——您的回歸，也並非是遊子歸鄉這麼簡單的事情，那是牽扯了整個世界星河所有文明，種族和生命的大事。」

　　倘若說，真的是有什麼強大的存在——比如說一個已經完成覺醒了，類似於完成體死之邪神那樣的超級混沌凝聚體——摧毀了世界星河，喬修亞認為，這個時候邁克羅夫文明要做的應該是裝死或者跑路，畢竟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人在希望就在，沒必要和現在根本不可能戰勝的敵人硬拚。

　　所以，喬修亞直截了當的說道：「我不贊同您現在就回去的想法——這件事應該告訴所有傳奇強者，即便是探索，也要小心再小心。」

　　「而且，最重要的。」

　　說到這裡，戰士緩緩轉頭，他頗為疑惑的看向不遠處牧星者大可汗駐紮的星域，喬修亞低聲道：「這些來自外界星河的遊牧民，是怎麼知道你們母世界的信息的？這些傢伙，是否欺騙了您？」

　　倘若星界龍的母世界坐標真的那麼好找，那麼數十萬年來如一日的金屬龍群族恐怕早就找到了，沒有道理一群放牧虛空巨獸的外星河文明就能輕易得到星界龍費盡心思都找不到的數據。

　　面對喬修亞的疑問，萬鋼之龍微微搖頭，祂似乎早就猜到戰士會質疑這一點，畢竟這消息的確非常匪夷所思，就算是多年的老朋友，恐怕也不會輕易相信。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祂才會找上身為『燃魂之王』的喬修亞，而並非是其他祂更熟悉，認識也更久的傳奇強者。

　　「拉德克里夫伯爵，他們看不見的。雖然同樣作為傳奇強者，但他們不是燃魂者，不是燃魂之王，更不是如同您這樣，與鋼之蟒相似，甚至超越了鋼之蟒的鋼之力修行者。」

　　「他們看不見的。」

　　如此說道，萬鋼之龍抬起手，一股柔和的鋼之力從祂的手心躍起，觸碰到了喬修亞設下的鋼之力屏障，見狀，喬修亞雖然仍然心懷不解，但還是配合對方，解開了鋼之力屏障。

　　然後，他便能看見，源於金屬龍神的那一股純粹的鋼之力，化作銀色的雲霧飄向虛空中的黑暗，然後就這樣，如同墨水化開一般，銀色的武器開始在虛空中塗抹起一層層朦朧的輪廓。

　　萬鋼之龍控制著自己的力量，為黑暗的虛空勾勒光點，很快，祂就將先鋒要塞群前方，世界星河盡頭處那一層稀疏黯淡的黑暗填滿，然後，這位金屬龍神便轉過頭，看向喬修亞，她低聲道：「看看吧，燃魂之王。」

　　如此說道，龍神的鋼之力在剎那間突然亮起，令無數銀色的光點和輪廓猛地綻放光芒！龍神的鋼之力開始與遙遠的彼方共鳴，而原本看上去彷彿就是黑暗一片的星河盡頭處，突然出現了無數由龍神力量虛擬而出的星辰之光！

　　無盡的光點與輪廓混雜在一起，居然組成了彷彿銀河一般的龐大的虛影，而在這虛影之後的遠方，便是牧星者大可汗們原本所在的外界星河，虛影與真實的星河重疊交雜，緩緩輪轉，如同齒輪一般契合，彷彿從一開始就是一體。

　　「看啊，拉德克里夫伯爵。」

　　指著這個虛擬銀河虛影，萬鋼之龍的語氣依然平靜，但卻能聽得出一絲發自內心的悲傷：「我們（邁克羅夫文明）所在的世界星河，和那些牧星者的故鄉星河之間，是否有著一片無比漫長的黑暗？那些牧星者正是從那崎嶇的黑暗中穿梭而來，抵達我們的疆域。」

　　說到這裡，龍神的語氣頓了頓，祂嘆息一聲，幽幽道：「現在，您應該理解了吧？那黑暗並非是我們之前所想的那樣，是一片空無一物的虛空，它的本質，就是不知多少個，已經被徹底毀滅，熄滅了光芒的世界星河啊！」

第十四章 凝滯的多元宇宙

　　「如果不是大可汗，不是這些牧星者在跨越虛空，前往我們所在世界星河的路途中，恰好路過了我們星界龍母世界周邊，沾染了一絲母世界的鋼之力，讓我的傳承產生了反應，我直到現在還無法發現這個事實。」

　　頭頂巨大的龍角，萬鋼龍神的龍人形態緩緩地搖頭，能夠看見青銅色的長發如同水波一般晃動，祂看向遠方的虛空，語氣複雜的說道：「我之所以只想告訴同樣持有鋼之力，並且持有燃魂之王權柄的您，就正是因為謹慎。我也知道，只有同樣能看見鋼之力虛影的您才能理解，我所說的話語非虛！」

　　而喬修亞凝視著遠方虛空中，由龍神的力量幻化而出的星河虛影，以他如今的力量自然能夠看出，那並非是隨便塗抹捏造的偽物，而是貨真價實，由鋼之力共鳴而顯現出的星河殘骸。

　　「我們才剛剛從死之邪神手中，保護自己的世界星河不被毀滅。」

　　喬修亞凝視了許久，他目光垂下，看向眼前正在忙碌運作的先鋒要塞群：「而現在你告訴我，就在距離我們星河不遠的地方——不，應該說，我們星河的周圍，全部都是其他世界的星河的殘骸，它們早就毀滅了，而我們卻對此一無所知。」

　　這實在是太諷刺了。

　　如此想到，喬修亞不禁搖頭，閉口不語，而另一側，金屬龍神仍在眺望遠方的星河殘骸，目光溫和而堅定，祂注視著遠方的某處虛空，那裡漆黑一片，沒有絲毫光明，就連朦朧的輪廓都看不清晰，但金屬龍神仍然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沒有絲毫變動。

　　因為，那裡就是故鄉。

　　星界龍已經離開故土無數年了……它們為了躲避無法抵禦的敵人，拋下了原本的世界，逃難到了陌生的星河，它們在邁克羅夫大陸之上休養生息，見證了人類文明的崛起，輝煌與自滅，它們的一部分同胞已經忘記了故土，成為了這個溫柔世界的孩子。

　　但是有些東西，是不能被遺忘的，縱然數千年，數萬年，十萬年過去了，落葉依然想要歸鄉。

　　「不用擔心，拉德克里夫伯爵。」

　　沒有轉過頭與喬修亞對視，金屬龍神繼續注視著遠方的虛空，祂輕聲說道：「倘若星河的殘骸中，真的有什麼可怕的存在，比如說星河級的邪神，亦或是當初摧毀我們故鄉的那一批混沌……那麼『牧星者』一族就絕無可能邁過那漫長的甬道，來到我們的世界。」

　　如此說著，繼承了『萬鋼之龍』名號的星墜紀元龍神笑著道：「而且，我早就做好了準備——在前往故鄉的路上，我會時刻將力量拔升至極限，保證隨時能夠進入『神滅』狀態，這樣的話，不管有沒有敵人，我都能保證可以消滅我自己的所有線索，不會牽扯到你們。」

　　相比起死亡，更可怕的是遺忘，早就在做好這一系列的決定前，金屬龍神就已經安排好了繼承者與後路，而金屬龍族這些年來本來就在收縮力量，不至於沒了祂這個神祇就會崩潰，萬鋼之龍感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就差交代完最後的事情後，就立刻出發。

　　「拉德克里夫伯爵，我將要前往的，是標號1249031號星域，只要我沒有回來，那麼就代表那裡的危險難以想像，那個時候，請您務必阻止金屬龍們想要歸鄉的行動，也讓邁克羅夫的人們距離那裡越遠越好。」

　　萬鋼之龍的聲音漸落，金屬龍神的龍人形態開始緩緩潰散，然後銀輝一般的神力湧動著，在虛空中重新凝聚成了一個巨大的龍蛇形象——祂有著類似鋼之蟒的身軀，但卻有著龍首和雙翼，修長矯健的四肢優雅的踩踏著虛空，令帶有鋒利鱗片的長尾盤旋在身側，猶如古老的巨蛇那般。

　　龍神側過頭，溫和的低聲道：「不過，真的不必太過擔心，因為依照我的猜測，那些世界星河的毀滅，恐怕並非是因為強大存在的戰鬥而崩壞，那裡應該沒有任何敵人。」

　　喬修亞頭一次看見萬鋼之龍的真身——的確，金屬龍神確實很像是鋼之蟒和巨龍的結合體，想來當初，星界龍母世界的鋼之蟒在自己即將死去之前，的確把所有的力量都託付給了自己的孩子，它並沒有責怪它們的潰逃，只是儘可能的希望它們能依靠自己最後的力量，活的更好一點。

　　「那麼，這些世界星河又是因為什麼而毀滅的？」

　　喬修亞看得出來，萬鋼之龍的去意已決，哪怕是自己出手與祂戰鬥，恐怕也無法攔下這位龍神——難怪對方邀請他來這裡見面，先鋒要塞群就位於世界星河的邊緣，在這裡，即便是爆發戰鬥，六神想要趕到都需要一段時間，而此時因為精神偏差值造成的影響，此時的喬修亞或許還可以戰鬥，卻是攔不住這位看似溫和的龍神。

　　不過，就在戰士自己下意識的詢問出聲後，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些記憶片段。

　　時間畸變……邁克羅夫世界與世界星河中其他世界經歷的不同時間參照系……還有，就在剛才，金屬龍神塞給他的大量古老星圖……相比起光耀紀元時的星圖，還有邁克羅夫文明自己觀測到的星圖，更加古老的星界龍文明的星圖中，似乎有很多古怪的地方……

　　「等等。」

　　似乎抓住了什麼靈感，喬修亞抬起手，他制止了本來想要回答自己問題的金屬龍神開口，戰士摸了摸下巴，他開始皺眉沉思：「雖然暫時說不通，但也不是不能建立一個模型……3號，幫忙再多借調一點魔網主服務器的計算力，我要儘可能的摒除精神偏差值帶來的影響。」

　　「好的。」看見喬修亞如此認真的囑咐，3號自然也不會多話，只見淡藍色的數據流在人工智能少女的雙眸與髮絲上瘋狂流動，漸漸地，包括3號自己服務器的計算力在內，整個魔網幾乎所有空餘的計算力都開始朝著喬修亞傾斜。

　　在得到如此龐大的計算力支持後，喬修亞開始閉目沉思。

　　與此同時，精神空間內，一個無比巨大，蘊含了千千萬萬世界星河，近乎無窮無盡世界的『多元宇宙簡略模型』開始緩緩啟動。

　　喬修亞回憶起了豐饒邪神記憶中，那近乎無限大的初始之火，以及無數環繞著初始之火旋轉的世界與古老文明。

　　——倘若說，多元宇宙的最開始，所有的世界星河都在圍繞初始之火旋轉的話。

　　那麼這些世界星河旋轉的速度，相對於獨立於世界星河之外的虛空而言，其數值恐怕大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而這差距過大的速度，足以令旋轉的星河，和靜止的虛空，處於兩個完全不同的時間參照系。

　　一個才剛剛過去數月，而一個已經飛逝千年。

　　「這時間參照繫帶來的時空畸變，便是之前我對萬界祭祀場統御意志推斷出的『時間封印』。那個時候的我推斷，有一個無比強大的存在擊飛了邁克羅夫世界所在的世界星河，令邁克羅夫世界在極高速度的參照系中過去了一千二百年——而其他速度不及邁克羅夫世界的世界，因為參照系的不同，就已經過去了數千年乃至數萬年不等。」

　　但是，真的是『邁克羅夫世界』被『擊飛』嗎？

　　——超凡的世界，根本不需要人世間的常理，不要被常規的思維束縛了思路，喬修亞。

　　如此想到，戰士伸出手，按住了『多元宇宙簡略模型』中，從不斷旋轉的多元宇宙中心急速脫離的邁克羅夫世界星河，他目光閃動，將邁克羅夫世界所在的失落星河放回原位，任由對方繼續環繞初始之火轉動。

　　——然後，喬修亞『暫停』了除卻『失落星河』外，其他所有世界星河的轉動。

　　在這一瞬間，便能夠看見，仍然環繞初始之火急速轉動的失落星河，就如同被擊飛了一樣，從無比密集繁榮的『世界星河星團』脫離，來到了看似虛無寂靜，遠離萬界的遠方。

　　但即便如此，它也依然是環繞初始之火旋轉的那一個，而被拋下的，是其他所有，看似是本體的其他世界星河。

　　「原來如此……這樣也能解釋的通。」

　　看見這一幕，原本一頭霧水的喬修亞，立刻就明白了星界龍母世界所在的世界星河毀滅的一種可能，他注視著自己精神空間中，正在以一種詭異的形式運行的多元宇宙模型，不禁低聲喃喃道：「不是我們被擊飛——而是其他世界被拋下了！」

　　「邁克羅夫世界還在環繞初始之火旋轉，但是其他的世界星河……尤其是星界龍母世界所在的星河，更是早就停滯不前，徹底不動！」

　　一個以無法計算的急速，環繞初始之火轉動，一個獨立於虛空之外，徹底陷入停滯……一個才剛剛度過一天，而另一個說不定已經流逝了千年。

　　難怪……難怪星界龍尋找了數萬年也找不到母世界，因為它們根本就不在一個時間參照系中！比起空間意義上的隔絕，時間參照系的不同可謂是這世間最大的封印，它們怎麼可能找得到回家的路！

　　想通了這一切後，即便是以喬修亞的意志和膽量，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他凝視著眼前簡略的多元宇宙模型，無比凝重的握緊雙拳。

　　因為，危險從現在才剛剛開始！

　　「星墜831年，邁克羅夫世界與外界的時間流歸於一致——我原本以為，這是因為擊飛星河的那個未知的力量消散了，但是現在看來，正好相反！」

　　邁克羅夫世界之所以和外界的時間流歸於一致，正是因為這獨行了千年的失落星河，此時也和其他星河一般，漸漸停滯了下來，不再隨同初始之火旋轉！

第十五章 離開的決心

　　正因為『失落星河』也與其他被拋下的星河一樣，脫離了初始之火，不在環繞這多元宇宙的軸心旋轉，漸漸的陷入凝滯。

　　正因為如此，所以原本根本無法前往的失落星河，才會迎來牧星者們的來訪，所以原本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蹤跡的星界龍母世界，如今才會突然現身。

　　如今這一切會是如此模樣，正是因為此時的邁克羅夫世界，已經不再與其他世界星河獨立，它們同樣停滯了下來，處於同樣一個時間參照系！

　　「還有，聖賢所說的，前往多元宇宙的軸心……那是一條橫跨了半個多元宇宙的長路。」

　　晉陞空間中，面對簡略的多元宇宙模型，喬修亞低聲自語道，他的語氣無比沉重：「那個時候我就想，多元宇宙軸心不是很顯而易見的嗎？以聖賢實力，根本不需要如此大張旗鼓，甚至算得上是費勁的走出那一條光之路——可如今看來，這無盡世界，無盡星河的輪轉，帶來不同速度，完全不同參照的時間……，這根本就是一個以多元宇宙規模的『超大時間陷阱』啊！」

　　倘若不能完全將自己的時間參照系獨立於萬界，就永遠不可能接近多元宇宙的軸心，因為在前往軸心的一路上，遍地都是扭曲的時間漩渦，一不小心，就會失落其中，再次出來，或許就是千年萬年之後。

　　「對於之前，仍然環繞初始之火環繞的我們而言，時間距離最終一戰，只過去了一千兩百年，但是這看似普通，並不漫長的時光，對於那些完全停滯下來的世界——就好比如說是星界龍族的母世界而言，恐怕就是數百萬，數千萬年，甚至更多更漫長的時光過去了。」

　　牧星者所在的星河集團，恐怕並沒有完全停止，而是順著旋轉的餘力繼續運行了一段時間，所以才和邁克羅夫世界的時間系相差了幾萬年而已，但是星界龍族的母世界，可是在人類的蠻荒時代就遭遇了不測，倘若它們的世界星河在那個時候就徹底陷入停滯……那麼，不知道幾萬倍的時間差之下，十萬年對於那個世界星河而言，或許就是十幾億年，甚至是幾十億年過去。

　　「凝滯的多元宇宙……這消息真的是……如同凜冬般寒冷徹骨。」

　　喬修亞吐出一口氣，他感覺到，來自魔網總服務器的計算力正在逐漸減少，看來即便是以3號進化過多次的力量，再加上神明的傳承，都無法承受太久這樣級別的數據轉換，所以他也知道，自己的推算時間即將結束。

　　而就在這個時候，戰士不禁回憶起了當初在中央黑森林的深處，所看見的豐饒邪神最後的記憶。

　　——不，準確的說，是孕育了豐饒邪神的文明母體，在自己文明最後的時刻，所銘記的那一幕。

　　無限龐大，釋放出無量無限光芒的初始之火。

　　以及，它正在『收縮』的這個事實。

　　此刻。

　　精神空間破裂。

　　喬修亞結束了推演，簡略的多元宇宙模型崩潰，而戰士的精神重回現實世界。

　　虛空中，3號正喘著粗氣，她與魔網總服務器的鏈接搖搖欲墜——剛才那短短時間的推演，差點讓3號當場宕機，總服務器也要被燒壞。

　　但是對於喬修亞而言，這一切都是必要，服務器燒壞了可以再造，精神偏差值惡化以後也可以治療，但是真相就在這裡，能知道的早一點，就儘可能的早一點。

　　戰士抬起頭，看向張口欲言的金屬龍神，他知曉，自己已經沒有理由阻攔對方去尋找故鄉了——一個說不定已經毀滅了不知道幾億年的星河殘骸，恐怕就算是鋼之微粒都陷入徹底的沉寂，那種世界什麼都沒有，自然也包括危險。

　　只是，這太過漫長的別離，還是有些令人感到悲傷。

　　「我搞明白了許多事情，包括為什麼你們的故鄉星河會毀滅，所以我不會阻止你前去尋找故鄉。」

　　喬修亞如此說道，他直視著萬鋼之龍溫潤的龍瞳：「但是我還有一點搞不明白——龍神，世界星河，也是有壽命的嗎？」

　　「啊啊。這是自然。」

　　聽見喬修亞的話，本來還以為對方會阻止自己的金屬龍神頓時輕鬆了許多，對於戰士的問題，祂想了想，然後回答道：「是的，世界星河有著壽命，實際上，根據我們星界龍古老的傳承所言，包括邁克羅夫世界所在的世界星河在內，每一個世界星河都會在不斷地自我循環中，逐漸走向混亂而灼熱的寂靜，進而徹底的湮滅。」

　　「每個世界星河，都有以凡物眼光看來，無比漫長，但卻命中注定的命數。」

　　金屬龍神說到此處，表情看上去十分感慨，這位繼承了古老的星界龍族幾乎所有傳承的神祇，用近乎是嘆息的語氣道：「聖賢的重生計畫，就是為了打破這必然邁向混亂的命運，他要將所有混亂歸為一體，嘗試製造出永恆的秩序——我也是在這件事之後才明白過來他的深意，進而理解了許多原本對我而言晦澀無比的龍神傳承。」

　　說到這裡，萬鋼之龍低下頭，看向喬修亞，祂語氣平靜的說道：「拉德克里夫伯爵，其實你也應該發現了吧？我們的多元宇宙，十分的異常。」

　　對此，喬修亞點了點頭，他回答道：「是的，剛才我分析了統合大資訊庫中的資料，分析了你之前傳給我的星界龍信徒，混雜祭祀場，大資訊庫和星墜紀元的多元宇宙觀測資料，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從星界龍抵達邁克羅夫世界，重新開始觀測星空的時候算起，整個多元宇宙中，就再也沒有哪怕是一個『新誕生』的世界星河。」

　　說到這裡，喬修亞語氣沉重的強調了一遍：「嚴格來說，應該是從星界龍在世界星河的彼端興盛，衰敗，一直到人類在邁克羅夫世界崛起，走上巔峰為止，整個可觀測的多元宇宙中，都不存在任何『新誕生』的世界星河！」

　　「昔日的邁克羅夫世界位於多元宇宙的中心，恐怕並沒有其他太多的原因，僅僅就是因為，我們所在的世界星河，便是最年輕，最後誕生的那一個！」

　　話畢，喬修亞卻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改變了思維定式，從另外一個角度思考後，他立刻就從原本忽視的很多一點一滴中，分析出了大量值得重視的信息。

　　比如說，虛空巨獸，以及古龍存在的理由。

　　在豐饒邪神的母體文明毀滅之前，初始之火仍然燃燒旺盛，沒有收縮，無時無刻都在勃發無盡的能量，創造無限的世界——但是在那份記憶的終結之時，戰士看見了初始之火收縮，而新的世界星河也不在誕生。

　　而在這之後，虛空巨獸，古龍，以及『邪神』才誕生於世，遊蕩在多元宇宙。

　　「不談邪神，虛空巨獸吞噬世界，汲取虛空中的鋼之力和世界殘骸，重新誕生世界的行動模式，還有古龍不斷重燃火焰，創造生態圈，培養新世界和文明的生態，倘若以這種視角來看待的話，簡直就像是多元宇宙中的世界星河為了自救，而自然孕育出的『循環維護系統』的一部分。」

　　虛空之中，喬修亞低聲自語道：「無論是虛空巨獸還是古龍，本質都是鋼之力的結晶，而燃魂之王，同樣也是重啟世界的力量……以靈魂，混沌以及其他的秩序為能源，強行令一個世界恢復重生——這種權柄，根本就是因為初始之火收縮，失去了永恆壽命的『世界星河』為了自身能夠更加長久的延續下去，而孕育而出的『修正免疫系統』啊！」

　　難怪，自己會覺得，虛空巨獸和古龍以及自己的道路是如此的相似，難怪，金屬龍神會可以尋找身為燃魂之王的自己告知這些信息，因為本質上，他們就是近乎一體的。

　　——那麼，自己是因為身負燃魂之王的權柄，所以才不由自主的走上這條『鋼之力』的道路嗎？

　　如此反問自己，喬修亞卻嚴肅的搖了搖頭。

　　不。

　　並非是因為任何他人的傳承，亦或是任何強大的權柄。

　　戰士很確定，自己走上這條路，僅僅是因為他選擇了走上這條路，只是這條路，恰好就是那條可以幫助到更多人的道路。

　　但可不要搞錯了，他可不是為了幫助其他人而選擇這條路的，只是因為走在這條路上，正好能順手幫一些人罷了。

　　「或許，我不應該這麼早告訴您這一切。」

　　察覺到了喬修亞的思考和自語，正準備離去的金屬龍神有些愧疚的搖頭，祂輕輕的說道：「這些消息，很多都是我和之前龍神的推測，這麼唐突的告訴您，的確會造成很大的苦惱——只是我不知道，這次回歸家鄉，自己能否安全歸來，所以這些星界龍文明古老的知識和傳承，需要有一個人知曉並保管，免得這些珍貴的信息失傳。您就是最合適的那一位。」

　　「不，無需愧疚。」

　　聞言，戰士抬起頭，面對金屬龍神的愧疚，喬修亞側過頭，用極其嚴肅的態度說道：「實際上，我還要感謝你。」

　　「金屬龍神，我要感謝你，給了我，給了整個邁克羅夫世界所有存在一個走出去好理由。」

　　如此說道，喬修亞不再注視萬鋼之龍，他抬起頭，看向遠方朦朧黑暗的虛空，戰士低聲道：「倘若說，之前他們還要猶豫的話，那麼現在就沒什麼可猶豫的了——因為我們必將前往其他世界星河，離開這片故土。」

　　——和被迫離開故土，至死也想要回到故土的星界龍不一樣，人類將會憑藉自己的意志，離開故鄉，前往更加寬闊的天地與星河。

　　「這就是我們的未來！」

　　喬修亞的話語，擲地有聲，即便是在虛空中，澎湃的鋼之力依然傳導著洶湧的信息流：「面對整個多元宇宙都陷入『停滯』的可能，面對初始之火很可能不再旋轉的事實，我們必須要離開這個失落星河，走出去看看。」

　　「不然的話，我們就永遠都是那和坐井觀天，不願瞭解萬物背後的真相的愚昧者。」

　　話畢，將一切信息都確認之後，戰士堅定的轉過頭，不在與金屬龍神交談，而金屬龍神在愣了一瞬後，便帶著笑意，朝著世界星河的盡頭出飛去。

　　——不穿過夜晚的黑暗，永遠也不可能看見明亮的白晝，不嘗試走出困境，就只能永遠陷在骯髒的井底。

　　「3號。」

　　虛空之中，喬修亞朝著萬界祭祀場定下的傳送區域急速飛去，戰士要將自己得到的消息和分析出來的結果儘可能快的告知所有人，而就在飛行的途中，他輕聲對自己肩頭的3號說道：「邪神誕生的原因，秩序與混沌輪轉的悲哀之環……我能感覺到，我正在靠近這一切的起源。」

　　「……」

　　對此，3號並沒有回話，人工智能只是輕輕一笑。

　　因為戰士的決心，本來就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同。

第十六章 晦暗的未來

　　邁克羅夫大陸‧遠南‧海龍城周邊。

　　灰色雲層向著大地潑灑大雨，令天地之間化作一片朦朧，能夠聽見雷霆在層層疊疊的積雨雲中咆哮。

　　滄海賢者法伊娜站在自己庭院的後院中，她抬起頭，看向天空，被靈能面紗遮蔽的面容看不清表情——但這樣一個小動作，就讓原本雨季電閃雷鳴的海龍城周邊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暴雨驟停，風暴止息，原本被嘈雜的雨水和雷聲充斥的世界，剎那就變得無比寂靜。

　　「大人，您心情不好嗎？」

　　站在法伊娜身後的一位中年侍女走上前，為這位傳奇強者端上一杯珍貴的高等魔法藥劑，這名為『磐石之心』的魔法藥劑原本是大地神殿的不傳之秘，需要使用各種珍貴的魔法素材作為汲取源，有著強化心智與一定魔法抗性的作用，不過在不久之前，所有大勢力和超凡強者都對外開放了大量原本絕密的秘典與配方，而磐石之心也在其中。

　　現在的磐石之心雖然同樣稀有，但比起最開始可謂是常見了不少，只能算是奢侈品，拜其所賜，單單是海龍城範疇內，就有不少有著天賦的靈能者被發掘了出來，畢竟家中稍微有點閒錢的中產家庭咬咬牙都買上一瓶，給自家的孩子試試運氣，看看未來能不能拜入那位本地的傳奇強者門下。

　　作為大地神殿，神之血脈後裔的一員，也是其中最強大的那一位，法伊娜從小時候就被她所在這一脈的大長老灌著這種藥劑長大，所以即便是如今這種魔法藥劑對她而言一點效果都沒有，但聞到這熟悉的味道，就能讓法伊娜回憶起過去那溫暖而令人安心的童年，也能讓她從迷茫中鎮定下來。

　　「是啊。」法伊娜有些慵懶的回答道：「也說不上心情不好，就是……」

　　「就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樣，對嗎？」

　　侍女笑著為法伊娜披上一件火蠶紗衣，雖然作為傳奇強者，法伊娜根本不需要這種禦寒的衣物，但這是陪伴了她數十年，與其說是侍女，倒不如說是好朋友的習慣，而法伊娜任由對方為自己整理衣物，心中感覺到一絲溫暖。

　　而在沉默了片刻後，法伊娜有些突然的開口道：「拉雅。」

　　「你說，倘若你突然知道了一個很糟糕很糟糕的消息，糟糕到了幾乎沒辦法解決，完全無從下手，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的話，你應該怎麼辦？」

　　說這話的時候，法伊娜雖然依然因為靈能面紗而看不見表情，但是任誰都能聽得出，這位掌握有質靈轉換，可以將自己與天地合一的強大靈能者，此時正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與疑惑：「拉雅，你說，倘若前方根本就沒有路——即便是費盡心思在滿是災禍的崎嶇之道上開闢出一條路，但這條路的未來也必然迎來終結的一天……我應該怎麼辦？」

　　而被稱呼為拉雅的侍女，在聽見法伊娜如此迷茫，與其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自我懷疑的話語後，表情就明顯認真了起來。

　　她與法伊娜同歲，從小一起長大，法伊娜成為了傳奇強者，容顏不老，而拉雅即便是依靠魔法藥劑，此時頭髮也有些些許發白，無論從什麼角度上來看，拉雅都不過是一個白銀階的普通超凡者，還是用資源活生生堆上去的，和身為傳奇的法伊娜明顯不在一個世界。

　　但正因為是這樣的普通人，正因為與傳奇朝夕相處，所以拉雅知道，即便是傳奇強者也會興奮，喜悅，迷茫，悲傷，傳奇強者是超級生命，但那也依然是生命，同樣有著喜怒哀樂，他們偶爾也會感覺不堪重負，需要其他人的意見和安慰。

　　「大人。」

　　所以，在思考了片刻後，拉雅便輕輕的說道：「雖然我不知道，您正在苦惱什麼，那消息又糟糕到了什麼地步，但是那令您也發愁的事情，是會立刻發生的災難嗎？」

　　「不是。」法伊娜搖了搖頭，她仍然看著天空，那翻湧著的陰鬱顏色正如傳奇強者的心情，她低聲回答道：「就算要到來，也是很久很久之後的事情了吧——反正幾十年後，我們還有一個巨大的關卡需要跨越，倘若連那個都無法跨越的話，我們也就沒有未來了。」

　　「只是，拉雅。」

　　說著，法伊娜轉過身，她挽著自己這位身為普通人的友人的手，慢慢的在庭院中漫步，一邊走著，她一邊無奈的說道：「我知道，你肯定會說『既然是那麼遙遠的事情，現在苦惱又有什麼意義呢？』我還知道，你會偷偷地笑我，說『那個時候我都死了，再大的災難都和我這個普通人沒關係』，用自己的壽命分散我的注意力，用這種苦惱，讓我暫時忘記更大的苦惱。」

　　「但這次的災難，和過去的不一樣，和魚人的肆虐，大海嘯，狂龍之災，異世界的入侵者這種災難都不一樣……我憂愁的，並非是『災難』本身，而是心中生出了『抗爭也毫無意義』的頹廢。」

　　說到這裡，法伊娜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某位戰士發送給她的大量文件數據，對現有狀況的猜測，還有針對猜測分析的大量論據。

　　——喬修亞‧凡‧拉德克里夫。

　　你為什麼總是能給出如此可怖，又如此絕望的未來圖景？

　　你為什麼總是能敏銳的發現那位於黑暗中，卻比黑暗更深層的黯影？

　　有些時候，即便是身為傳奇強者，即便有著面對一切災難，都絕不會屈服的堅韌心靈，但在面對真正的絕望時，還是會感覺到無力。

　　法伊娜知曉，自己能夠毫不畏懼的面對任何強敵，甚至是面對任何邪神，是因為自己知道，在奮勇戰鬥之後，哪怕是自己死去，黑暗都終將會過去，光明一定會到來——即便人類必定迎來失敗，那麼至少他們奮鬥過，為光明的到來奉上過最後的努力。

　　但是，這一次……喬修亞告訴他們的，卻是『或許光明根本不存在』這種極其黑暗的現實。

　　「即便我們戰勝了幾十年後到來的邪神，但那又怎麼樣呢……未來注定是黑暗，甚至就連解決的方法都沒有，即便是模仿聖賢，朝著多元宇宙的中心進軍，但依照我們的實力，必然會陷入那無盡的時間陷阱中……」

　　而且，就算成功前往多元宇宙的中心，又能怎麼樣？

　　世界星河為何會靜止？初始之火為何會『收縮』和『遠離』？為什麼這個多元宇宙再也沒有誕生過新的世界星河？幕後黑手……究竟存在不存在？倘若存在，那麼它究竟是什麼，目的又是什麼，又怎麼才能戰勝它？

　　太多太多的為什麼，人類就算是傾盡全力，就連一個都解決不了，根本無從下手，真是令人心煩意亂。

　　「還不如別讓我知道……那樣的話，就算是被蒙在鼓裡，我至少也能無知者無畏的提起勇氣……」

　　法伊娜低聲喃喃道，她自嘲的笑了一聲。

　　而就在法伊娜自嘲的時候。

　　邁克羅夫世界中的所有傳奇強者，都不約而同的陷入了相似的沉默。

　　喬修亞向他們揭露的，是太過晦暗的未來，與這相比，即便是絕對的絕望也算是仁慈的了，至少它隱藏了終末的容貌，即便是死，也是心懷信念，沒有絲毫後悔與痛苦的死亡。

　　通過金屬龍神和統合大資訊庫中，誰都能查閱到的星圖資料，喬修亞冷酷的對所有人揭示了未來虛無可怖的遠景：世界星河停止轉動，邁克羅夫世界在不久之前也同樣陷入凝滯，初始之火收縮，沒有新的世界星河誕生，即便是虛空巨獸與古龍，都不過是星河為了自救，孕育出的修復系統。

　　但即便是如此，星河也終將迎來寂滅，就如同星界龍族的母世界所在的世界星河那樣，在漫長的時間流逝過後，變成邁克羅夫世界與其他世界星河之間，那無窮無盡的黑暗殘骸。

　　在這樣的絕望中，就連邪神的來襲，似乎都變得可以接受了，畢竟邪神歸根結底，也是有著實體的敵人，無論能不能戰勝，至少能夠做出反擊。

　　而現在，所有傳奇強者面對的，是虛無。

　　——沒有希望，沒有未來，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灰白，再怎麼熊熊燃燒的火焰，也終將化作灰燼，陷入永恆的長眠，亦或是在絕望的憤恨中甦醒，成為黑暗的一員。

　　在貫天白塔的塔頂，巴巴羅薩獨自一人環視著雲層與高空之上，只有星辰和月光的黑夜，傳奇法師沉默的仰視天上的星星，他不知道，那些星星中，哪一顆是早就熄滅的，如今自己看見的銀輝，究竟是它不久之前勃發的華光，還是它數億年前發出的光芒。

　　深海之中，魚人大祭司正在孤獨的在海底的岩壁上銘刻著碑文，這是戈達爾百年來唯一的興趣愛好，它習慣用碑文銘刻自己經歷過的所有重大事情的概要，但是今天，大祭司卻遲遲無法下手，它數次想要開始，但數次抬起的手，都在一聲嘆息中放下。

　　地底深處，時隔三十二年，在創造出『神錘崗達爾嵐』後，矮人神匠首次親自動手，提起錘頭，進入自己封閉已久的鍛造間，開始對被燒的通紅的金屬塊進行一次次的捶打。每次感覺心在動搖的時候，弗洛‧鐵指都會進行這樣的工作，但是從鍛造間中傳出的聲音可以聽出，這次神匠的心，很難平靜。

　　天空之上，實驗室之中，無論是在虛空中遊歷，還是在魔網中調試，無論是在聖山要塞，還是在天空中的總監控樞紐，所有傳奇，神祇，所有邁克羅夫世界的強者，都因為一個男人發出的消息，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當然，傳奇強者們可以這樣說服自己，他們可以說，那必定毀滅的未來至少是幾億年後的事情了，他們現在還因為幾十年後的邪神入侵發愁，擔憂這個有什麼意義？

　　他們當然可以說，走一步，看一步，沒必要自己嚇自己，沒必要對沒必要的事情擔憂。

　　他們完全可以當個鴕鳥，當這一切不存在——反正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有什麼強大的存在毀滅了那些世界星河，幕後黑手也是同理，說不定那些世界星河都是自然毀滅的，而這就是多元宇宙的自然規律呢？倘若如此，當世界星河毀滅的時候，人類存在不存在都不好說。

　　是的，他們可以這麼做。

　　但是沒有人會這麼做。

　　伊斯雷爾暫時切斷了天網監控系統的總服務器，他從王座上站起身，然後從位於數萬米高空的監控王座上，俯視自己的國度。

　　自然導師與精靈女皇攜手站在永恆生命母樹的枝頭，小心翼翼的撫摸它的每一片枝葉，為這見證了星墜精靈文明發展的古老生命疏通能量回路。

　　伊格爾少有的坐在祈禱室中——六神此時也正在思考，但是教皇本來也沒打算與自己的神明們交流，他只是凝視著懸掛在祈禱室周邊，歷代教皇的畫像，目不轉睛。

　　沒有人會『逃避』。

　　因為他們是文明的領袖。

　　——普通人可以忽視，可以無視，可以說服自己，危險未必會到來，即便黑暗必定到來，但自己至少可以享受一段完整的人生，它根本就無法對自己產生任何影響。

　　但是，作為傳奇強者，作為這個世界上最接近永生的生命，作為一個帝國，一個種族，一個宗教的領袖，作為邁克羅夫這一超凡文明的代表，他們不能這樣欺騙自己，他們必須思考，如何應對這些問題，如何解決未來必定到來的終結——他們很清楚的知道，倘若喬修亞猜測正確，在這一切怪異的背後，有著一個，亦或者一群幕後黑手存在的話，那麼現在同樣陷入停滯的邁克羅夫世界，就是數千年來最危險的時刻。

　　他們已經如同其他那些被毀滅的星河一樣，進入了幕後黑手的盤中——無論生存還是毀滅，都取決於其他存在的決定，而並非他們自身的努力。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無力，絕望，才陷入深深的迷茫，開始陷入真正的沉思。

　　此時，位於萬界祭祀場中的喬修亞並不知道諸位傳奇強者的反應。

　　他只是漂浮在銀天之輝的旁邊，與萬界祭祀場統御意志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戰士當然知道，自己發現的消息，是多麼的打擊人的積極性，他當然知道，有些人，甚至是有些文明，會被這種信息直接擊倒……在與死亡邪神的戰鬥中，他早就見過了太多類似的情況了。

　　——面對無法擊碎的龐大隕石而瘋狂，在滅世撞擊來臨之前，就因為社會暴動而自我毀滅的文明。

　　——面對混沌眷族，直接放棄抵抗，舉族上下全部化作混沌食糧的文明。

　　——面對太陽即將在數百年後熄滅的事實，沒有做出任何努力與進步，就這樣自然而然，平靜迎來毀滅的文明。

　　那些倒在黑暗中，被絕望吞噬而崩潰的文明，真的是太多太多，它們就如同燃盡的火炬一般被拋棄了，成為了死去的記憶。

　　而邁克羅夫文明，還有文明中的強者，是否也是其中的一員？

第十七章 如果要為了明日而戰的話

　　喬修亞不知道其他人的反應……因為即便是他，當初在推斷出這個結果的時候，都忍不住感到冰寒徹骨，身體在顫慄。

　　所以現在，戰士耐心的等待，等待著所有人的反應。

　　他只是想要知道，自己的這些朋友，戰友，究竟會對這消息表現出怎樣的態度——只有有反應就好，哪怕是埋怨他為什麼告訴他們這令人不適的絕望消息，那也可以接受。

　　只要不是自暴自棄，那麼就代表並非沒有回轉的餘地。

　　不過，和喬修亞想像的不同，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伴隨著時空波動的閃爍，一個出現在喬修亞面前的，是擺著一張臭臉，幾乎將『我不高興』寫在了臉上的諾查丹瑪斯。

　　「你這個傢伙！」

　　通過喬修亞留下的地址，第一時間找上門來的老法師在看見戰士後，立刻就低聲咆哮著衝了上來，他本來想要抓著喬修亞的領子晃動一番，但無論是衣服的材質還是戰士的體重都有點結實的過分，所以在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讓喬修亞產生半點晃動後，諾查丹瑪斯只能不甘的放下手，然後指著喬修亞的鼻子罵道：「我剛剛正在看報告，為帝國最近這麼幾年，超凡職業者的增長速度開心呢，你就突然發過來這麼一串噁心人的玩意——拉德克里夫，你是不是精神有問題？！」

　　面對少有直呼自己姓名的友人，喬修亞沒有半點生氣，對仍然非常憤怒的老法師，他甚至有些高興的問道：「那麼諾查丹瑪斯大師，對於這個消息，你感覺如何？」

　　「臭狗屎。」毫無傳奇強者的風範，諾查丹瑪斯毫無憐憫的爆了粗口，他甚至啐了一口，然後惡狠狠的說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一個人知道這種消息後很難受，所以非要抓幾個人和你一起難受啊？」

　　「我告訴你，想都別想！我，一點，也不，難受！」

　　聽見諾查丹瑪斯的話，然後又看見對方做出了一個與傳奇法師的身份極其不符，只有上一代帝國軍人才會用粗俗的手勢後，喬修亞笑著搖了搖頭，權當自己什麼都沒看見。

　　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諾查丹瑪斯起了頭，很快，下一位傳奇強者——準確的說，是兩位傳奇法師出場了。

　　巴尼爾與威廉這對搭檔，同樣面色陰沉的通過萬界祭祀場的傳送，用最快的速度抵達了此處，在看見喬修亞後，兩位老法師本來也想要指著喬修亞鼻子大罵一通『不為人子』『喪心病狂』，但因為看見了一旁似乎餘怒未消的諾查丹瑪斯，便為了在第四方眼中維護自身的形象，有些不爽的放下了手。

　　但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閉上嘴巴。

　　「你就不會等幾十年後，我們打完了那群天知道從哪來的邪神後，再來告訴我們這些消息嗎？」巴尼爾痛斥喬修亞的公佈消息的愚蠢順序：「你知不知道，聽見這消息後，我連魔網總服務器的更新都不想做了，就想跑過來罵你一頓啊！」

　　「臨戰之前打擊士氣，說真的拉德克里夫，你真的是帶過兵的人嗎？有誰會這麼愚蠢的做戰前動員啊！」威廉從心理學的角度上貶低喬修亞的思維邏輯：「懂不懂循序漸進？一次給一個小目標？哪有開場就告訴你最終目標的？你這是……」

　　威廉的話還未說完，第四個時空波動出現，這次從通道中走出的，是面無表情的滄海賢者法伊娜。

　　對方手中正端著一杯魔法藥劑，賢者女士喝一口，然後瞪一眼喬修亞，喝一口，然後繼續瞪……她根本沒打算說話，似乎就想要靠『瞪』把喬修亞瞪死。

　　傳奇強者們的到來，可以說是接連不斷。

　　魚人大祭司，巴巴羅薩，自然導師和精靈女皇，聖劍使，靈能王者，一齊飄蕩而來的四位氣鼓鼓的妖精女皇——她們聯手對喬修亞轟了一發元素魔法，很自然，這只是發洩鬱悶，根本沒用多少力的攻擊，連戰士的衣角都沒打破。

　　七曜大長老，龍鯨女皇，甚至就連自然導師的『朋友』，傳奇魔獸毛茸茸也跑了過來，矮人神匠是最後一個到的，他帶了一桶酒，一邊喝一邊走，這似乎是他速度最慢的原因。

　　幾乎整個邁克羅夫，所有傳奇強者的都來到了此處——諸神的目光也從其他世界投射到了此處，祂們沒有現身，但是意志卻與所有人同在。

　　對此，喬修亞張了張嘴，他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後，他只是微微翹起了嘴角。

　　無論，傳奇強者們心中究竟是憤怒還是絕望，是頹廢還是懷疑，他們究竟是相信自己所說的信息，還是不相信，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會因為世界和文明可能的未來，自願的來到此地，想要得到一個『解釋』。

　　面對黑暗和絕望，他們沒有縮在自己的老巢和宮殿，久久的徘徊不前，也沒有覺得這件事距離自己太過久遠，完全忽視，而是果斷的做出了決定，決定正面去應對它。

　　僅僅是這一點，喬修亞就覺得足夠了。

　　因為，面對令人恐懼的未來，他們至少會行動。

　　——面對從冷酷的多元宇宙中，不斷逼近的恐怖存在，如果傳奇強者們不有所行動的話，如果所有人都無動於衷的話，那麼這樣的未來，才是真正徹底的黑暗與絕望。

　　原本，戰士以為，面對初始之火正在收縮，遠離，面對多元宇宙似乎根本就沒有未來，並且即將陷入寂滅的現實，傳奇強者們就算沒有被擊垮，但想要做出決定，也需要一兩天的時間，可現在來看，他遠遠地低估了這些強者們，這些老牌傳奇，能在沒有魔潮，沒有統合大資訊庫傳承的情況下，就能成就超級生命，絕對不是什麼幸運和偶然。

　　他們的決心，或許不比喬修亞來的純粹，或許會恐懼，會迷茫，但是論起堅韌程度，卻絕不亞於戰士——他們的強大，不假外物，內外如一。

　　「喬修亞，你在星系的最後留下地址，肯定還有什麼事情要告訴吾等。」

　　看見人差不多來齊，矮人神匠弗洛‧鐵指走上前，這位老矮人抬起手中的酒杯，用沉悶的語氣道：「假如有什麼事，那就快點說，老朽我還想早點回去喝酒解悶，沒時間和你這個壞心眼的臭小子浪費！」

　　從聲音就能聽得出來，這位矮人神匠的心情很壓抑——是誰都會壓抑的，尤其是喬修亞傳遞信息的方法，是用鋼之力，直接將一堆文件壓縮打包，塞進接受者的腦袋中。

　　倘若不是傳奇強者，普通人的大腦和靈魂被這恐怖的信息量撐爆都不是不可能，但即便是如此，短暫的眩暈也不可避免。

　　對此，喬修亞本來想要當場開始講解——接下來要說的信息就太多了，他單單是籌劃就籌劃了很長時間，其中包括了未來幾十年後，應該如何面對大量邪神湧向邁克羅夫世界的策略，但是就在戰士準備開口的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有兩個老熟人，這一次並沒有來。

　　北方帝國大帝，伊斯雷爾‧戴爾蒙德，還有七神教皇伊格爾，並不在此處。

　　這發現，頓時便讓喬修亞心中一沉。

　　伊斯雷爾和伊格爾……他們不打算來嗎？

　　說實話，他們真的因為自己送出的消息而受到了打擊，現在還在苦惱與迷茫的話……倒也不算是一件壞事，至多就是來遲了一點，甚至可以說是思慮深沉，為人謹慎。但倘若，他們是因為徹底被絕望擊潰，現在已經開始有些自暴自棄了的話……

　　不，不可能。

　　但是，就在喬修亞還在思考的時候。

　　突然，就有豪邁的笑聲貫穿時空，響徹在了所有人的耳中。

　　「哈哈哈哈哈——我還以為是什麼絕望的事情，喬修亞，你難道覺得，這也算是什麼值得畏懼的東西嗎！」

　　能夠聽見，伊斯雷爾那帶著重重回音的低聲嗓音，彷彿就在耳邊響起一樣，無比的清晰：「——太陽也是會熄滅的，星河自然也是如此，與其畏懼那一天的到來，與其畏懼那熄滅太陽與星河的存在，不如在死亡來臨之前，竭盡全力，去扭轉這一切啊！」

　　一開始，喬修亞還下意識的環顧四周，看看是不是伊斯雷爾剛才就已經過來，只是躲在一邊而已，但是很快，他就想起了另外一個可能。

　　嗡——伴隨著鋼之力全力啟動的聲音，銀天之輝旁，喬修亞直接開啟最大功率的鋼之力視界，他抬起頭，看向邁克羅夫世界所在的方向，戰士的目光穿透世界與虛空，如同最強大的偵測法術那樣，直接跨越世界屏障，投射到了北方帝國，東班爾特高原的上空！

　　而就在戰士將目光投射在那裡的瞬間。

　　他，看見了一片璀璨無比的赤金之光。

　　——無比閃耀，無比堅定，猶如天上的太陽一般，照耀著大地，以絕對的力量，消滅所有黑暗與不公的赤金神光！

　　名為『強權之正義』的神光！

　　而在這無比耀眼的神光旁邊，有一圈無形無質，如果不認真觀察，就絕對無法發現的光輝，可是喬修亞卻對這光輝無比熟悉，他知道，這環繞在赤金色聖光周邊，為伊斯雷爾保駕護航的，正是七神教皇聖伊格爾！

　　「生命的存在和戰鬥，從來就不需要意義——喬修亞，這正是當初你告訴我的——你說過，你是一個單純的人，那是你所選擇的人生。」

　　喬修亞能夠聽見，教皇伊格爾的聲音從遙遠的世界彼端傳來，那聲音帶著笑意，但卻堅定無比：「而現在，我要告訴你——那也是我所選擇的人生！我早就立誓，要用我的一生，為邁克羅夫世界的眾生照亮前路！」

　　「如果從一開始就放棄的話，那麼未來就再也沒有掀開那黑暗的可能，所以，即便是沒有意義的戰鬥，似乎注定迎來終結，注定失敗的戰鬥，也沒什麼不好，不是嗎！」

　　沒有時間留給喬修亞回話。

　　因為無盡的神力之輝，正在北方帝國的國土上閃耀。

　　所有人——正在抬頭，看著天空的所有人——所有蒙受天網系統保護，從地痞流氓，貪婪商販和無恥貴族手中脫身而出的平民，所有蒙受帝國最近政策照顧，得以獲得教育的機會，參軍的機會，擁有一技之長的普通人，他們都下意識的看向了天空。

　　所有的軍人，曾經在某位皇帝的領導下，擊潰了無數獸人軍隊，成功將這一人類大敵徹底抹殺滅絕的士兵，都抬起頭，注視著夜空中，那唐突出現的赤金色太陽。

　　帝國首都，三山聖城，莫爾萊宮內，二皇子迪摩爾面色複雜的抬起頭，世界的各個角落，皇帝的子女們都不約而同的抬起頭，他們抬起頭，注視著那漂浮在數十萬米高空，即將進入虛空的神聖之光。

　　在這光輝的照耀下，即便是世界與時空，都開始劇烈的震顫，能夠看見，耀眼奪目的聖輝正在這光芒中凝結，似乎將要化作一個抽象的『太陽』聖徽！

　　——即便是神職相同，理念相同，神本身，也是絕對不同的。

　　倘若說，強權與正義之神『刑正』對自身秩序的看法，便是『無光之正義』，聖徽是黑色的圓環的話，那麼此時此刻，正在登神的『登神者伊斯雷爾』，對正義的看法，便是以絕對的力量懸掛於高天，蕩滅一切黑暗的『太陽』！

　　正義是什麼？正義就是正直的人可以昂首挺胸，卑劣的人只能化作灰燼！

　　能夠看見，一道奪目的赤金色光柱從伊斯雷爾所在的神力光團中升起，它刺破時空，直入無疆天界，而與此同時，一顆赤金色的星辰，就這樣逐漸出現在了邁克羅夫世界的『世界屏障』之上！

　　光輝之中，已經完全看不見伊斯雷爾的身形，此時的帝國皇帝，已經徹底被一團光芒製成的繭所環繞，這繭中有著七色的神力，其中最為顯眼的，就是來源於上一任強權與正義自身的黑色神力，那位已經逝去的神祇，在選擇自滅之前，早已留下了足夠的力量給予自己的『神覺醒者』，期待著日後自己消逝之後，對方能夠再一次的舉起『正義』的旗幟，飄揚在邁克羅夫文明高塔的頂端！

　　而伊斯雷爾低沉而堅定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將高舉神座，位於天上！」

　　【但這並非是為了凌駕於眾生，因為我也來源於大地。】

　　——我只是先行一步，先走一步，在無盡的高峰上，先攀爬了一個山頭。我只是成為了強者，所以我有義務，引領你們在正確的道路上前行。

　　我將引領你們，走向明日之未來！

　　橫跨世界虛空，直接注視著這一幕，喬修亞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本來想要擺出一個嚴肅的表情，但是戰士本應完全服從自己意志的肉體，卻下意識的露出了一個扭曲而僵硬，但卻無比真摯的笑容。

　　「還有勇氣嗎？還有希望嗎？」

　　面對遙遠未來那絕望，黑暗，近乎虛無的圖景，還有人……會想要繼續戰鬥下去嗎？

　　這是喬修亞，本來想要用來詢問所有傳奇強者的兩個問題。

　　但是現在，無論是之前所有的傳奇強者，還是伊斯雷爾與伊格爾，都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做出了完美的回答。

　　是的。

　　——如果，要為了遙遠的未來，要為了明日而戰的話，那麼戰鬥的開始，絕對不是在日後危難降臨之時，絕不是在日復一日的『明天』。

　　就是在現時現地。

　　就是在此時此刻。

第十八章 通天之塔

　　星墜841年，二月十七日，北方赫爾迦莫斯帝國。

　　自帝國皇帝伊斯雷爾登神的光芒照耀世界後，又是十天過去，在持續了一個星期的盛大慶典與背後不為人知的政治協商後，於兩位傳奇強者的輔助下，二皇子迪摩爾暫時擔起了部分皇帝的權利與職位，而剩下一部分則是交給了以皇后為主的宮廷實力派。

　　很明顯，二皇子與皇后之間的矛盾很大，直到現在也沒有緩解多少，但事到如此重要的關頭，雙方都知道勾心鬥角並無意義，迪摩爾雖然被默認當做繼承人，但還有其他的皇子皇女有著繼承權，尤其是大皇子，他雖然平日看似默默無聞，但羽翼豐厚，無論是在各大貴族還是軍隊方面都有著極深的根系，為了對抗自己的這些兄弟姐妹，迪摩爾的確需要皇后一繫帶來的政治實力。

　　一位極意自然是沒辦法當好整個北方帝國之主，在迪摩爾成就傳奇之前，他或許都要飽受非議，但這些都只是小事，因為只要兩位傳奇強者在場，對迪摩爾表示支持，那麼整個帝國中，就沒有任何人敢於提出『質疑』。

　　更何況，帝國的皇帝，伊斯雷爾‧戴爾蒙德並非像是以前那些皇帝，是因為駕崩亦或是實力退步，不得不退位——與之正相反，伊斯雷爾只是因為變得太強，令皇帝的這個位置，已經配不上他了而已。

　　只要那位在無疆天界中，還在神力之繭內孕育，昇華的存在沒有死去，一切都不至於脫離秩序的軌跡。

　　此時，除卻作為政治中心的三山聖城因為皇帝的登神而顯得有些焦躁之外，帝國其他行省中的平民，乃至於全世界所有『強權與正義之神』的信徒，都感覺無比的欣喜——前者正是因為伊斯雷爾的天網系統，這才擺脫了近乎無處不在的剝削，而且大慶典還免了農民今年幾乎所有的稅，而後者正感應到，獨屬於強權與正義之神的『強權神術』正在逐漸回歸，雖然它的反應和之前相比有些不太一樣，但至少，他們的實力正在逐漸好轉。

　　當然，好人可以高興，壞人自然也可以。

　　因為伊斯雷爾的暫時離去，原本被他威懾了三四年，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的各類黑惡勢力漸漸有死灰復燃的苗頭——因為時間並沒有過去太久，更沒有持續一代人，所以當這些惡人發現，自己在為非作歹時，不再會有從天而降的神火將自己燒成灰燼後，在帝國偏遠隱蔽的一些角落中，又有一些罪惡開始醞釀。

　　但是，迎接這些人的，卻是一發發犀利無比，根本看不見任何徵兆的次元刃。

　　「他們究竟在想些什麼？」

　　此時，東班爾特高原，高居帝國上空的偵測王座上，諾查丹瑪斯手中握著核心終端，控制著天網網絡，觀測整個帝國內所有異常事件的一舉一動，而一位黑髮的戰士帶著一位翼人少女，站在這位老法師的身後，聽著對方抱怨那些犯罪者的愚蠢。

　　「喬修亞，你說這些人究竟有沒有腦子？他們是不是以為，一個時空系的傳奇法師，在隔空施法這方面做得還會沒有一個傳奇龍騎士好？哈，我都忘記了，伊斯雷爾不騎龍，他只是養寵物。」

　　說到這裡時，諾查丹瑪斯轉過頭，斜眼看了一下喬修亞，他低聲道：「對，就和你一樣，你們都喜歡把龍當寵物養。」

　　「因為只是壞的話，並不一定會去犯罪，他們會嘗試進入金融行業，去當黑心商人亦或是黑心律師，有些人甚至會嘗試去搞彩票和賭博——總而言之，壞並不意味著要犯罪。」

　　對於老法師的誹謗，站在王座之後，看著諾查丹瑪斯精準的幹掉所有犯罪者的喬修亞聳聳肩，令坐在他肩膀上的3號晃晃悠悠了一下，喬修亞平靜的說道：「只有又壞又蠢的人，才會去犯罪。還有，我不是把黑當寵物養，我會騎的，上次我就騎著黑去西山轉了一圈，這點我和伊斯雷爾大不相同。」

　　「嘿，按照你這個說法，伊斯雷爾他也『騎』龍。」老法師講了一個有些黃色的笑話，令3號微微抬起了睫毛，而喬修亞當做聽不見，並且很快給了他一個建議：「大師，我認為你需要儘可能的用比較明顯的方法殺掉那些犯罪者，至少加上一點元素特效，不要這麼無聲無息——總是用毫無蹤跡的次元斬的話，他們根本不知道這是天網給予他們的審判。」

　　「倒也是個好主意。」

　　嘟囔了一句，諾查丹瑪斯想了想，為自己的次元斬加了一點光粒子特效，然後繼續自己巡查整個帝國的工作，而喬修亞則是繼續帶著3號，在背後注視著對方觀測每一個光幕。

　　自十天前，伊斯雷爾獲得喬修亞推算的消息，踏上『登神之路』後，所有人都知道，世界的局勢會因此而改變。

　　繼承了『強權與正義之神』的名號，伊斯雷爾倘若登神成功，毫無疑問就會自然的成為人族七神之一，獲得尋常人難以想像的力量，更何況，他登神前就是一位強大的傳奇強者，成為神之後，他將迅速的掌握自己的力量，彌補上一代強權之神『刑正』逝去而損失的邁克羅夫文明高端戰力。

　　但是現在，伊斯雷爾還沒有結束他登神的過程，神力形成的光之繭正在無疆天界中鼓動，根據六神所說，這是成就真神的昇華手段，憑藉上一位神祇留下的力量，後繼者可以很快就跨越『超凡』與『神』的界限，通過神性掌握多元宇宙大源之力。

　　當然，這個『很快』，只是相對而言，根絕六神的說法，伊斯雷爾想要從光之繭形態化作真正的真神，需要幾個月到一年不等的時間，時間長短沒有任何好壞之分，只是單純的碰運氣。

　　「主要是看他什麼時候，能夠理解自己掌握的力量。」

　　當喬修亞與其他傳奇強者詢問六神這方面的情報之時，法律與自由之神和善的回答了他們的問題：「時間短不意味著掌握快，時間長不意味著感悟深，在面對無限之時，有限的時間是無所謂的事情。」

　　這種解釋，其實並沒有詳細的說明原因，有些人對此若有所思，似乎聽懂了什麼，同樣有些人不明所以，但卻也不影響什麼。

　　而那時的喬修亞，卻突然心中一動。

　　他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當初『愛與衰亡之神』悅哀，會說自己與伊格爾實在是太強，以至於祂們不願意自己兩人成為神了。

　　換句話說，他找到了這句話背後的另外一種解釋。

　　實際上，當初的悅哀，自己恐怕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這句話，祂當時估計只是認為，成神就意味著要庇護邁克羅夫世界的眾生，要如同刑正那樣，為了整個文明犧牲自己，並將自己置於隨時可能會被大源吞噬的危險之中……雖然，神的力量的確強大無比，但卻並非是無人可及，正因為如此，悅哀不想讓伊格爾和喬修亞這種即便是不成神，也有堪比神的力量的強者，跳進這條被束縛的道路。

　　但是在喬修亞看來，神和傳奇，根本就沒有任何明顯的高下之分，尤其是光耀紀元時期，神的戰鬥力，明顯是要比傳奇要高，地位也同樣如此。

　　低級的從神，比如說大地女神之下的河流之神，祂的力量即便是在傳奇中也算不上強，但是到了主神的位階，因為神力的強大本質，以及近乎無限的續航，可以結結實實的壓制住複數一般意義上的傳奇高階強者，甚至可以正面對抗邪神。

　　在那個年代，神應當是受到尊崇的，雖然進階困難，但並不是說不能進階，絕不至於像是現在這樣，居然成了強者不應該陷入的漩渦。

　　而想要理解為什麼，其實很簡單。

　　因為『初始之火』正在遠離這個事實。

　　悅哀說這話的時候，恐怕只是隨口一談，但這一談，卻說出了正確的答案——神力是源於初始之火的力量，是溝通多元宇宙大源的無限之力，神因此而強大，自然，也因此而受到束縛。

　　在如今，知曉初始之火正在收縮，遠離，甚至很有可能會斷開與世界星河的聯繫，沉入不知何方的黑暗的現在，再去成為與初始之火力量有關的神，就是一個賭博了，誰也不知道初始之火究竟會不會出問題，但倘若出了問題，那麼所有神都將失去力量的源泉，甚至因為生命形態根基的動搖而隕落。

　　而傳奇不一樣，傳奇自我改造生命形態，固然會出現很大的問題，甚至可能導致力量雖強，壽命不長這種事，但不管怎麼說，傳奇是根基於生命自身的力量，即便初始之火熄滅，在多元宇宙陷入徹底的死寂黑暗前，傳奇都不會出現什麼大的問題。

　　甚至，極其強大的傳奇，能夠在初始之火熄滅，多元宇宙毀滅後的寂滅黑暗中存活，等到下一個輪迴的到來。

　　「這想的也太遠了。」

　　收回心思，喬修亞搖了搖頭，他輕笑一聲，然後轉頭，俯視著整個班爾特高原。

　　這個位於西山和北方帝國之間，遼闊的高原地帶上，如今有很大的一部分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鋼鐵基地，那是喬修亞在成就傳奇後，使用鋼之力為帝國建造的虛空戰艦生產線，拜其所賜，如今虛空戰艦成為了北方帝國探索虛空，來回前往其他世界的重要交通手段。

　　數年的時間一晃而過，在統合大資訊庫帶來的各種數據資料，甚至是光耀紀元虛空戰艦設計圖的指導下，帝國皇家法師協會已經將自身的戰艦設計水準推演到了一個很高的地步——他們沒有照抄光耀紀元時代的戰艦原圖，而是嘗試分析解構，將其中的優點化用到自己可以理解，維修的星墜紀元戰艦中。

　　本來，這樣高強度的研究，需要大量的法師去鑽研研究，但因為許多類似凜冬堡學院的職業者學院在前些年建立，如今已經有大量源源不斷的新生施法者研究員可以加入到相關的工作中。他們未必有著老派法師那麼淵博的知識，但是通過數年的鑽研苦讀，在專業方面，他們並不會落後領域最前沿太多。

　　喬修亞的鋼之力視界開啟，他能看見，在班爾特高原的地下，一艘艘實驗性質的戰艦正在魔法船塢中組裝，完工，它們未必會真的服役，這的確是一種對於資源的浪費，但毫無疑問，每一個真正運行起來的虛空戰艦，都能為整個設計組帶來大量的珍貴資料。

　　——比如說，專門用於探測，可以隔著世界屏障掃瞄世界的科研艦。

　　——比如說，專門用於建設，一體就相當於整個命了工業施工隊的工程艦。

　　——比如說，專門用於進行世界內部探索，在虛空中也能有一定戰鬥的探索護衛艦。

　　——再比如說，專門用於輔助，可以釋放大量增益魔法光環，補充虛空戰艦護盾和能源，加固裝甲的戰場後勤艦。

　　種種種種，很多戰艦的原型都在進行實驗，譬如類似於虛空巡洋艦和驅逐艦這種，專門設計用來進行虛空戰鬥的軍艦，還比如說搭載了現有邁克羅夫文明最強火力，一艦就相當於原本一個艦隊戰鬥力的『無畏級戰列艦』。

　　這些戰艦的設計，都不同於光耀紀元的理念，想要完善它們，要不是需要長久的時間，要不就是耗費大量資源，進行實艦實驗。

　　而這個時候，就不得不提一句帝國對外探索部的重要作用了，倘若沒有當初各個小隊發現的金屬世界，沒有那些源自黑霧的高質量合金礦，單單以邁克羅夫世界資源而言，絕不可能支撐的了北方帝國如此大規模的工業化進步。

　　「3號，看來以我們現在的魔能技術，已經足夠創造出像是卡爾利斯世界你原本的身體那樣，如同山峰一般的移動都市了。」

　　帶著人工智能少女離開高懸於天上的觀測王座，喬修亞與3號飛行在高原的上空，兩人在雲層的上方漫步，觀察戰艦生產線的每一個細節，戰士頗有些感慨的說道：「十年的時間，我們就走到了這一步。」

　　「其實，邁克羅夫世界的魔能技術，早就超過卡爾利斯世界了。」

　　對此，3號輕輕的搖了搖頭，她的眸子中倒映著一艘正在緩緩升空，飛向世界盡頭處，準備前往虛空的護衛艦，然後輕聲道：「我們凝聚一個世界的技術，才能造出幾艘原始的虛空戰艦，我們傾盡了整個文明最後的力量，這才創造出了我這樣的移動都市。」

　　「而你們只是一個國家……甚至可以說，只是一個法師組織，就能辦到如此的偉業……喬修亞，這是不能比的。」

　　對此，喬修亞並沒有多說什麼……實際上，他想稱讚的，正是卡爾利斯人在面臨毀滅時，毫無猶豫就拼上了整個文明全力的勇氣，在面對饑荒邪神的眷族，甚至是邪神本身時，他們都沒有忘記反抗，甚至仍然敢於舉起武器。

　　戰士一直都很欽佩這一點。

　　「喬修亞，現在的魔網中，到處都是有關於虛空戰艦設計和『紛爭大陸』的情報……不談你的那個文明遊戲，難道邁克羅夫文明是真的打算就在最近就組建一支虛空艦隊，前往牧星者它們原本所在的世界星河嗎？」

　　沒有繼續討論卡爾利斯世界的話題，3號有些疑惑的側過頭，詢問喬修亞——因為紛爭大陸的火爆，現在的喬修亞並非是無時無刻都需要3號輔助才能正常思考了，更何況有些事情直接通過精神交流，3號也不知道戰士與其他傳奇強者究竟做出了什麼決定。

　　而對於3號的問題，喬修亞認真的點了點頭：「沒錯，我們已經沒有時間拖延，為了找出世界星河停滯的原因，我們不能只呆在一個地方，必須要前往其他星域，才能真正的找到這一異變的原因。」

　　「其實，這次我過來，並非是為了配合諾查丹瑪斯啟動天網系統……我來到此處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建造一座塔。」

　　「一座塔？」聽到這裡，3號不禁便真的有些好奇了，她眨了眨眼，彷彿要做什麼壞事一般壓低聲音，輕輕的問道：「你……要建什麼塔啊？」

　　「那可不是一座普通的塔。」

　　對此，喬修亞低下頭，從雲層的上方俯視整個班爾特高原，然後他抬起頭，看向高不見頂的虛空，戰士露出了一個笑容，他伸出雙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喬修亞的聲音響徹天空，他豪邁的說道：「我要建造的塔，高聳入雲，貫穿世界，在過去的一千年，沒有任何一座建築可以與其比擬，在之後的一千年，所有人都會為其驕傲。」

　　「其名為巴別，3號，那是一座鏈接天空與大地，貫穿虛空與世界的『通天之塔』！」

第十九章 回憶與建造

　　星墜841年，四月十五日，北地摩爾達維亞，大埃阿斯山脈。

　　原本的大埃阿斯山脈，被茂盛的寒帶黑森林包圍，裡面有無數魔物與龍獸棲息，那裡是冒險者和探險家的樂園，也是周圍所有領地都需要戒備的黑潮起源之地，拉德克里夫家的黑森林要塞就位於摩爾達維亞領與山脈的邊緣，那裡曾經是文明與蠻荒的分界線。

　　但是現在，自從摩爾達維亞的領主進階傳奇，剿滅魔獸，淨化中央黑森林後，這遠在北地的黑森林也開始逐漸萎靡，只剩下山脈中心處還有一片已經不再異化，但依然茂盛無比，可以孕育眾多魔獸的原始密林，而山脈邊緣區的黑森林要塞更是再也不用防備以往的黑潮，它幾乎成為了一個大型貿易城市，日夜吞吐眾多冒險者從山脈中帶出的珍貴礦石和魔獸素材。

　　而拉德克里夫家的家族墓地，就位於邊緣區的一座山峰之上，那位傳奇領主完成了家族傳承已久的使命，他將先祖們從不見天日的異時空中請出，讓他們能夠再一次的注視這個令他們付出了生命來守護的世界。

　　或許正是因為這一點，拉德克里夫家的家族墓地所在的山峰下方，漸漸的變成了一片公墓，許多意外死去的冒險者，以及之前因為黑潮而死去的士兵都被埋葬在了此處，而更多的人也以死後可以埋葬在此處為榮……很快，這裡就變成了一大片綿延的墳塋目的，當地的市政局更是開始修建圍牆，派遣守墓人巡視，儼然默認了這一點。

　　呼——

　　風吹過低矮的山坡，蕩起一片松木的漣漪，伊萬‧馬卡洛夫抬頭仰視著不遠處高大的針葉樹木，然後無聲的低下頭，看向自己身前的墓碑。

　　【愛德華‧馬卡洛夫】

　　【SF775~SF837】

　　墓碑由黑色的鐵岩磨製，而在這塊墓碑的旁邊，有著兩塊造型一模一樣的墓碑。

　　【安德烈‧馬克洛夫】

　　【SF802~SF832】

　　【西娜‧馬卡洛夫】

　　【SF807~SF832】

　　而在伊萬的身側，阿米拉‧馬卡洛夫穿著一身黑色的正裝禮服，她正在墓碑前閉眼祈禱。自然，作為法師的二人並不特意的去信神，但是到了這個時候，除了祈禱，也沒什麼可做的了。

　　簡略的祭拜很快就結束，伊萬緩緩蹲在自己父親，母親，以及爺爺的墓碑前，他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卻一時發不出聲音，過了許久，這位有著白金色頭髮的黃金級法師才悠悠的說道：「爺爺，爸媽，九年過去了，我已經成為皇家法師協會的一員，在『巨型魔能鎧甲設計部』工作，比起你們一開始想要我成為的獵人和法師，我已經超額完成了任務。」

　　「爺爺，真可惜你沒有熬過那個冬天，沒有看見我的畢業，也沒有看見我在考核時的大放異彩……你甚至特意囑咐德妮夫人隱瞞自己的死訊，避免自己死打攪我們……這真不應該，沒有見到你最後一面，是我最大的遺憾。」

　　話畢，伊萬有些失神，但很快，這位早就穿梭過複數異世界，心靈無比堅定的施法者便恢復過來，他轉過頭，看向旁邊那兩個墓碑，伊萬用帶著一絲笑意的語氣道：「父親，母親，摩爾達維亞……不，整個邁克羅夫世界，都已經沒有五色龍了。而摩爾達維亞周邊的龍首，不是被清剿一空，就是成為了奴獸。」

　　「雖然說，前面一件事，是領主大人幹的，算不上我為你們報仇，但是後面一件事，卻是我，阿米拉和菲娜與尼克他們一起幹的，我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殺掉了所有危險的龍首，啊，對了，我們小隊甚至養了一頭白龍作為坐騎，那正是當年謀划龍禍，殺死你們的罪魁禍首的種族！

　　「事到如今，我終於可以說，我為你們報仇了。」

　　說這話的時候，伊萬的語氣沒有任何顫抖，因為沒有必要。他是一位成功者，他成功的為父母報仇，達成了爺爺的心願，作為從龍禍中倖存的兒童，這位昔日的獵人之子知道自己已經將一切做到了最好，他沒有道理怯懦，沒有道理自卑，他就應該平靜而驕傲的對逝去的親人講述自己的成就，而他們比也必然會為他而驕傲。

　　而另一側，正在祈禱的阿米拉睜開眼睛，她同樣站起身，挽住哥哥的手，女法師凝視著眼前的墓碑，她同樣充滿了驕傲的對他們輕聲道：「明天，我和伊萬，還有小隊的其他成員，就要作為『隨艦法師』，入駐帝國第一艘『無畏級虛空戰列艦』了。」

　　「哥哥是為了確認戰列艦上能負載多少『巨型魔能戰鬥單元』，並設計出一種可以和戰列艦搭配的魔能鎧甲，而我則是負責能源系統的運轉，雖然說，作為剛畢業沒多久的我們能夠進入這麼重要的部門，肯定是因為我們是領主大人的弟子，但倘若我們的水平不夠，也是絕不可能登艦的。」

　　九年過去了。

　　曾經的獵人之子與獵人子女，成為了整個世界最為精銳的黃金法師。他們可以登上代表著星墜紀元文明技術結晶的無畏級戰列艦，為文明的未來奉上自己的一份力——而支撐他們跨越重重艱難險阻，走到如今這一步的，便是親人的期待，以及最為嚴厲的自我督促。

　　輕柔的山風掠過，瀰漫著清香的空氣讓人心曠神怡，兄妹二人齊齊低頭，對著自己所有親人的墓碑閉上眼睛。

　　「請一定要為我們驕傲。」

　　而類似的一幕，發生在柯洛諾斯世界。

　　龍人少女莉莎站在世界之外的監控站內，凝視著自己的故鄉，而在她的身後，炎魔辛迪加與小一號的初號分身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說，莉莎，你真的不會去看一眼嗎？」

　　醞釀了許久，辛迪加才小心翼翼的詢問道：「明天就是我們作為測試人員，登上無畏級戰列艦的時候了——倘若現在不回去看看，那麼估計要過好久才能再過來一趟。」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初號也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發出了贊同的聲音。

　　對此，龍人少女回頭，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小，莉莎表情輕鬆的說道：「不用啦，謝謝你們。」

　　「我啊，不想回去的原因，只是單純的有些害怕……我有些害怕，倘若自己回去了，就很難在規定的時間內返回傳送法陣了。這可是我們好不容易爭取到的隨艦測試名額，浪費真可惜呢。」

　　「……」

　　辛迪加即便是不用眼睛，只用耳朵聽都能聽出少女笑意之後的孤獨。他當然理解，理解為什麼……莉莎不願意回去，原因自然有她自己之前說的那一部分，害怕耽誤時間，但是更多的，恐怕是她不想再次面對那個熟悉，但卻沒有父母與認識的人的世界。

　　每一次回到柯洛諾斯世界，莉莎在故鄉停留的時間就越短，這並非是因為她討厭故鄉，而是因為太過喜歡，她太過貪戀故鄉的風，故鄉的味道，以及故鄉愈發傾盆的大雨，所以有著更遠大目標的莉莎，就必須更堅定的對抗這份慾望。

　　直到成功之前，直到自己能夠如同老師與龍神那樣，改變整個世界，令愚昧的同族徹底化作文明之前，她都必須要忍耐，然後懷著這份忍耐的心，變得更強。

　　但是，辛迪加卻上前，抓住了似乎打算回頭的莉莎的手。

　　「好了，別在這裡囉嗦了。」

　　前炎魔頗為強硬的說道，他帶著有些不知所措的莉莎走向通向柯洛諾斯世界的傳送通道：「那麼想要回去看看，那就回去看看，明明登上無畏級戰列艦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為什麼不回去和父親母親匯報一下？」

　　「而且，莉莎，倘若你害怕你忍不住想要留下，害怕輸給自己的慾望……這不是還有我嗎？」

　　與龍人少女一齊站在傳送陣中，辛迪加無所謂的笑了笑：「不用擔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提醒你的。」

　　「……嗯。」

　　……

　　星墜841年，四月十五日，班爾特高原，虛空戰艦船塢東南方，一片極其寬闊的平整高原上。

　　大隊大隊的帝國法師正在繪滿了符文與鋼鐵基建的高原上奔走，他們三五成群，緊張的注視一個個光幕，似乎正在分析數據，模擬實驗，而穿戴者建築用魔能鎧甲的施工大隊正在緊鑼密鼓的在遼闊的高原上挖掘渠道，重新繪製符文。

　　不過此時，巨大部分工程都結束了，法師和工程隊只是在對已經準備完畢的法陣進行一次檢測和修正，所以氣氛雖然緊張，但卻並不怎麼忙碌。

　　「覺得怎麼樣，諾查丹瑪斯？」

　　而在所有法師和施工隊的中央，傳奇法師巴尼爾一邊處理著眼前光幕中如同瀑布一般飛瀉的符文，一邊對著另外一旁光幕中，某位傳奇法師眉頭緊皺的臉笑道：「是不是感覺很緊張？明天就是你們籌劃已久的超級戰艦升空的日子，心中是不是有點忐忑？」

　　「我有什麼可緊張的。」

　　對此，正坐在觀測王座上，控制天網系統的諾查丹瑪斯卻是不屑一顧：「我又不負責它，這完全是當初伊斯雷爾下令要研究，建造的東西。」

　　「哼，那只能說，那位未來的強權與正義之神陛下，實在是有點太過目光長遠了。」

　　對此，巴尼爾只是嗤笑一聲，他看著眼前的光幕，搖頭說道：「全艦不算那個艦首，總長度也超過千米，即便是運行了能量懸浮系統，總重也超過三百萬噸，這種匪夷所思級的龐然大物，足夠造出幾十艘正常的虛空戰艦了——而你們設計的這個艦隊總旗艦，甚至連世界內巡航飛行的功能都沒考慮安裝，從頭到尾，完全就是用來爭奪虛空權的。」

　　「說真的，這個東西只能在先鋒要塞那種本來就位於虛空的地方建，倘若沒有喬修亞，這個無畏級戰列艦就連世界屏障都飛不過去，這樣一來，即便是號稱有著超越尋常傳奇級的破壞力，沒辦法『下水』，那也沒有任何用處啊。」

　　而屏幕的另一端，老法師卻無所謂的聳聳肩：「但是巴尼爾，我們畢竟有喬修亞，不是嗎？」

　　「你說的對。」沒有反駁，巴尼爾繼續操控著自己眼前的符文，他笑著說道：「所以我說，這樣一來，這就不是一個失敗的設計，而是目光長遠了。」

　　「啊，他來了！」

　　伴隨著這位符文掌控者的聲音響起，他關閉了自己眼前的光幕，而似乎正是因為這一舉動，這片遼闊的平整高原上，突然亮起了一道道七色的魔力虹光。

　　所有之前在高原上奔走，檢測法陣和符文情況的法師與工程大隊，在看見演習中出現過的這片虹光後，便立刻急速撤離，而隨著他們的撤離，一道道流光溢彩的閃耀符文便開始在七彩虹光的最外層出現。

　　能夠看見，這籠罩了幾乎小半個班爾特高原的七彩虹光，在大地上組成了一個無比規律的『圓』，而閃耀符文的出現，就如同圓形法陣的最外側出現了一塊多米諾骨牌——很快，多米諾骨牌就充斥了圓的所有區域。

　　然後，多米諾骨牌倒塌，一個又一個閃耀符文被巴尼爾的力量激活，串聯，頓時，一股無比龐大的能量，被這巨大的符文法陣從地心深處牽引而出，匯入陣中，而就在此刻，一道明亮到耀眼地步的白色光柱突然暴起，它就如同倒飛的流星一般，急速朝著世界的盡頭，蒼穹的最頂層飛馳而去！

　　巴尼爾抬起頭，笑著注視這一條明亮的牽引光柱——所有的符文都已經設定完畢，所有的地基都已經打好，甚至就連能源系統，都被他引動世界根基的地心能量填充，老法師的工作已經全部做完了，接下來，就需要等待這個世界上最強，最快，也是最『大』的施工隊員入場了。

　　實際上，並沒有讓巴尼爾等多久。

　　轟——轟——

　　隨著什麼無比沉重的存在，慢步接近的聲音響起，天穹之上，突然浮現出一片陰影。

　　雲層開始不自然的向上移動，地面上的塵土砂石也開始違背重力的向上飛起。

　　看見這陰影，所有在場的法師和施工隊員，除卻巴尼爾之外，所有人都齊齊嚥了一口口水——這當然不是因為恐懼，只是因為對那陰影背後的存在感到敬畏，正是因為知曉那陰影並非是敵方，所以他們才會欽佩這力量的偉大。

　　片刻過後，陰影停止了。

　　這個時候，似乎就連太陽的光芒都黯淡了些許，似乎更多的光芒都被那巨大的陰影所吸收。

　　而下一瞬，伴隨著一聲令所有人心臟驟停，無比沉重的敲擊聲在高天的最上方響起，巨大的衝擊波以圓環狀擴散，令蒼穹晃動，雲層四散。

　　此時，無論是巴尼爾還是諾查丹瑪斯，所有正在關注班爾特高原的傳奇強者與神祇，都看見了發生在天空盡頭處的那一幕。

　　——世界屏障，裂開了一道口子。

　　而一條完全又鋼鐵鑄造，無比巨大，無比修長，與其說是手臂，倒不如說是某種金屬長條的骨感巨手，就這樣順著巴尼爾發出的牽引光束，探入了邁克羅夫世界之內。

　　然後，就這樣。

　　輕柔地，『按』在了班爾特高原的巨型法陣之上。

第二十章 虛空時代與童年的終結

　　星墜841年四月十五日，下午時分，西班爾特的高原上空，隨著世界屏障被打開一道豁口，來自虛空的龐然能流湧入世界內部。

　　只是瞬息，千里積雲層退散，白晝陽光黯淡，原本明亮的蒼穹與太陽，瞬間就化作了深夜的漫天星辰。

　　而就在這輪轉的萬界星河之中，一條銀色金屬長河自天際之盡頭垂落，帶著轟鳴的雷聲，它不斷地放大，最後化作一條貫穿世界的鋼柱巨手，就這樣急速按壓在西班爾特高原之上！

　　呼呼————！

　　整個西山東北側，與整個班爾特高原都颳起了一陣大風，在金屬巨手自天穹而落的那一瞬間，超過十七級的陸地超級颶風平地而起，足以扭曲鋼鐵的暴風與衝擊波就這樣洶湧而出，以其勢頭，完全能席捲整個西山與北方帝國，摧毀臨近國境線區域百分之九十的地表建築。

　　但是，巴尼爾銘刻在平整高原上的法陣，在此時突然亮起，一輪又一輪彷彿齒輪一般，層層契合，不斷輪轉的符文結構急速升起，它們構成了一個類似圓筒形蜂巢的結構，將所有的衝擊波都強行壓制在以法陣為中心，半徑十五公里的區域——區域內，天翻地覆，區域外，風平浪靜。

　　「法陣超負荷116%，諾查丹瑪斯，讓喬修亞輕一點！」

　　此刻，就站在法陣旁邊的巴尼爾正緊盯著面前光幕中的數據，他大吼一聲，然後抬起手，急速開啟了法陣的下一個步驟：「開始引導力量，進入第二階段『地基』！」

　　而隨著總工程師巴尼爾的一聲令下，被符文法陣束縛在陣內的狂暴力量，就這樣隨同落下的銀色的巨掌直接撞擊法陣的本體之上——但令人驚異的是，那自虛空外降臨的鋼鐵之手並沒有摧毀掉巴尼爾的法陣，順著引導光柱，他極其平整的按在了法陣之上，沒有一絲偏差和傾斜。

　　然後，這金屬巨手就這樣，帶著半徑以公里計的巨型法陣，按碎了班爾特高原的地殼，就如同人類伸手將手掌按進雪堆那般，直接在邁克羅夫世界的大陸上壓出了一個無比巨大的凹陷！

　　轟————頃刻間，地動山搖，無論是岩層岩石泥土在劇烈的摩擦與衝擊波的震盪下，被加熱成激盪的金色岩漿，按理來說，此時整個班爾特高原都應該在十級以上的大地震徹底崩碎，塌陷，但是，巴尼爾設計的符文法陣還在起作用。

　　能夠看見，七彩的符文光輝閃耀，齒輪一般的符文結構堅定的擋住了那無盡的衝擊，它仍在約束著金屬巨手摧毀大陸地殼級的破壞力，將其約束在一定的範圍內，並借助著這個破壞力，誘導它繼續深入——直到其深入進地幔的深處！

　　「可別出問題了啊。」

　　巴尼爾能聽見，諾查丹瑪斯的聲音從一旁的光幕中傳來，而滿頭液氮的符文掌控者全神貫注的操縱法陣，他只來得及回覆上一句：「這計畫可是我設計的！」

　　既然如此，那就絕不可能出問題！

　　而事實正如同他所說，十幾秒過後，當銀色的巨手將整個符文法陣按進地殼深處，自身也徹底沒入熔岩地幔中時，這一條筆直的豎立在大地與天空之間的金屬巨柱，居然就這樣穩定了下來，不再有絲毫顫動。

　　而被壓進熔岩深處的符文法陣，在感受到周圍炙熱的地心能量的瞬間，便隨著設計者早就預定好的程序，激活了第二功能！

　　「熔心聚能法陣重構——啟動！」

　　指令下達，深入地幔的符文法陣再次激活，而這次，它要做的，就不再是阻攔衝擊波和熱流，而是將衝擊波和周圍無窮無盡的熱量轉換，化作澎湃的能量。

　　能夠看見，地幔深處，出現了一個平緩的漩渦，小半個西北大陸的熔岩流動都因此改變了移動方向，朝著那漩渦匯聚而去，這熾熱的大地輪轉之力被符文法陣盡情的汲取，然後化作了聯通金屬巨手的啟動鑰匙。

　　「喬修亞，該你了！」

　　確定熔心聚能法陣已經啟動，而整個班爾特高原以及半個大陸並沒有毀滅於某位戰士的一掌按下後，巴尼爾擦去了頭上正在不斷蒸發的液氮，然後對準一個空白的光幕大聲吼道：「快點穩固地基，不然『通天塔』等會稍微斜了半點，我們就又要重新來過了！」

　　而剎那過後，天穹之上，一個低沉的男音橫跨虛空，在世界外側響起。

　　「瞭解。」

　　「開始，變形！」

　　大地深處，原本『手掌』形狀的金屬巨手，五指如同巨樹的樹根一般，牢牢的固定在大地的深處，隨著熔心聚能法陣不斷地的提供能量，還有一道自天穹盡頭垂落的銀色光輝，這巨大的金屬巨手便開始了迅速又令人震撼的變形。

　　能夠看見，無數密密麻麻，如同根須一般的金屬長刺從手指，手掌，以及手臂的四周深處，它們扎入大地，固定岩層，將鬆軟的泥土化作最為堅固的基岩，這一幕就像是樹木生根發芽，僅僅是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整個班爾特高原的地下全部都被金屬根須貫穿，而它甚至還在不斷地蔓延，朝著西山山脈以及高原東北側的南部沙漠平原延伸而去。

　　與此同時，高天之上，被巨力撕裂的世界屏障開始漸漸地自我癒合——但令人震驚的是，正在不斷膨脹，擴展的鋼鐵巨柱抵擋住了世界屏障的封閉，這根原本半徑只有一千五百米左右，近乎實心的金屬巨柱的中心，開始出現空洞，這空洞越來越龐大，越來越寬闊，漸漸地，這本來看上去異常纖細骨幹的金屬巨柱，就這樣膨脹成了一根總質量超過五十五萬億噸，通天徹地，直立於世界與天地之間的空心巨塔！

　　能夠看見，這巨塔的底端，是紮根於整個班爾特高原甚至西山地區，直入地幔區的巨大金屬根系，而這巨塔的中端，是橫跨五十萬米的距離，沒入蒼穹之上『虛空境界』境界的金屬巨柱，而這巨塔的最頂端，是直入虛空，撐開世界屏障，僅僅是基座就超過半徑五千米的巨大虛空基地！

　　虛空之外，鋼之巨神斷開了自己與這根『異化』手臂的鏈接，令這根從創造之初，就是為了建造成巨塔的手臂獨立運行。

　　而金屬巨神的頭頂，3號睜大了眼睛，震驚的看著這巨塔的頂端自我封閉，重新補完了一層世界屏障——巨塔補完的世界屏障就如同飲料的蓋子，隨時都能開啟，只是為了防止虛空中的異物進入世界內部，所以平時才封閉。

　　過了許久，她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然後輕聲自語道：「喬修亞……這就是你說的『通天塔』？」

　　「是的。」

　　巨神形態的喬修亞微微點頭，他的身軀正在不斷地縮小，最後化作了只有一座山脈大小的密度，此時，他注視著那一根彷彿支撐天地的巨柱，平靜的說道：「這個東西，按理來說應該叫做『太空電梯』，但是邁克羅夫世界沒有太空，沒有電，這也不是梯子，與之相反，這更像是一個空心的巨塔，而且效用不知道比太空電梯高多少，所以我與其他人就將它命名為『虛空通天塔』。」

　　「這虛空通天塔，可以直接聯通大地與虛空，通過它，邁克羅夫文明可以用原本千百分之一的代價，源源不斷的輸送物質前往虛空，建設巨大的戰艦亦或是要塞，於此同理，外界的礦物，珍惜的物資，也能用原本原本前百分之一的代價輸入邁克羅夫世界之內。」

　　「半徑五千七百米，通體由活金屬構成，總質量五十五萬億噸，由我直接通過鋼之力在虛空一體塑造成型，巴尼爾為其銘刻符文，疏通能量回路，巴巴羅薩將其附魔，化作魔法建築，法伊娜構築這虛空通天塔的核心引擎，它稍後就會由諾查丹瑪斯直接從東海那邊傳送過來，運送到地心。」

　　如此說著，喬修亞的語氣，帶著一絲驕傲：「其實我只是準備了塔身的原材料，找了一個死寂世界，吞掉了幾座山脈，將其塑造成型而已，而虛空通天塔的設計，選址，符文附魔，法陣銘刻，能源系統，還有重新塑造出一個人造世界屏障的技巧，都是由其他傳奇強者與神明代勞——很快，自然導師等人也會加入其中，她們負責在虛空基地中創造出一個完整的世界外生態圈，由此為根基，製造出一個與虛空直接聯通的『無重力』半位面。」

　　聞言，3號沉默的注視著這個巨大無比的通天巨塔，它的龐大，能讓在世界之外就察覺，它的高聳，能讓邁克羅夫世界邊緣的漁民也能清晰看見，如此龐大的建築，單單是原材料就需要從異世界蒐集，吞噬掉好幾座龐大的山脈，而這卻並非是這座巨塔的極限——因為通體由活金屬鑄造，日後倘若邁克羅夫人想要擴展的話，會非常容易。

　　以喬修亞的實力和3號的神明傳承，兩人都能看見，在這巨塔的低端，已經有強大無比的電磁場開始匯聚，這由巴巴羅薩與教皇伊格爾一同設計的『電磁彈射法陣』能夠在保證彈射物平穩的基礎上，瞬間將其加速至接近二十倍音速的地步，這速度甚至還能不斷提升，而與加速場同時生成的聖光之力將會穩固所有被彈射食物的結構，保證他們不會感受到任何加速力。

　　在超凡力量的作用下，什麼反作用力，推力，加速力，全部都能被輕鬆解決，可謂是方便至極——實際上，這虛空通天塔本身就可以當成一個巨大到匪夷所思的電磁軌道炮，在經過五十萬米長的加速軌道後，任何炮彈都能發揮出匪夷所思的破壞力。

　　「邁克羅夫人，真是……值得敬畏啊。」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3號不禁嘆息一聲，然後幽幽道。但是喬修亞卻微微搖頭，笑著道：「有什麼值得敬畏的？3號，你也是這偉大奇觀的締造者之一啊！」

　　「如果沒有你之前迅速的從統合大資訊庫中提取關鍵的資料和訊息，讓我們有了結實的技術根基，虛空通天塔即便是能夠建造成型，那也肯定會比起現在要遲上很多……不談這個，你看，『無畏級虛空戰列艦』已經開始啟動了，它將會是第一個通過虛空通天塔，從大地之上來到虛空之中的戰艦。」

　　就在喬修亞的話音剛落之時，西班爾特虛空戰艦生產線，一艘異常巨大，全長超過一千四百米的巨型戰艦，開始在反重力魔法的加持下緩緩浮空，能夠看見，一道道銀藍色流線型的魔能光流在艦體的表面穿過，證明其核心引擎正在預熱啟動。

　　這個寬超四百米，高約三百米的戰艦呈現一種沿軸對稱的設計美感，它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厚重的長槍槍頭，有著類似菱形的艦體結構，厚重無比的活金屬裝甲有著堪比，甚至超越復合精金合金裝甲的防禦力，而源自星海世界，又經過滄海賢者法伊娜概念的靈能對沖引擎是它的核心動力源，因為符文掌控者巴尼爾對戰艦的智能化改造，這艘巨大的戰列艦隻需要不到五千人便能順利的操控。①

　　現在，被命名為『無畏號』的虛空戰列艦已經脫離了生產基地，它緩慢的漂浮到了啟動場地……然後，伴隨著勝過雷鳴的轟鳴，這戰艦兩側以及尾端的巨大噴口中便猛地爆發出長達萬米的靈能光焰，這絢爛的銀藍色光流製造出極其恐怖的推動力，推動著這巨大的戰艦朝著不遠處，那通天徹地的高塔飛去。

　　如今的無畏號內部，並沒有任何一個活人進行操控，如今在其中控制整個艦船的，是巴尼爾製造出的數千名臨時元素生命，它們有著類似於人類的身體強度，是最完美的實驗對象。

　　喬修亞與3號，巴尼爾與威廉，諾查丹瑪斯與法伊娜，巴巴羅薩與伊格爾……所有正在關注這一幕，關注虛空通天塔與無畏級戰列艦的傳奇強者，都認真的注視著這一幕，他們注視著這戰艦抵禦著來自大地的沉重引力，抵禦著空氣帶來的龐大阻力，就這樣，一點一點的緩慢飛行，然後穿過通天塔足有五千米長寬的巨大閥門，正式的進入其中。

　　「電磁彈射法陣啟動！」

　　「開啟聖光防禦系統……開始抵消衝擊！」

　　「發射倒計時……10，9，8，7，6，5，4，3，2，1……發射！」

　　「轟！！！」

　　能夠看見，伴隨著青藍色的魔能電弧，巨大的電磁場立刻籠罩了整個無畏級戰列艦，這龐大的鋼鐵造物就在剎那間就被加速到每秒六千米的急速，然後就這樣，朝著天空的盡頭，世界的外側飛馳而去。

　　然後，一分半鐘過去了。

　　虛空通天塔的頂層，人造世界屏障緩緩開啟，而一艘噴湧著銀藍色光流的巨大戰艦，就這樣輕盈的從中飛出，進入虛空之中。

　　「開始進行彈射後檢查……原本存活人數，5135人，開始偵測……」

　　「已確定，現有存活人數5135人。無重傷，無輕傷，無異常。偵測結果評定：完美！」

　　西班爾特高原，虛空戰艦生產線深處，中樞控制區中，傳來兩聲沒有絲毫感情波動的合成音。

　　一開始，只有沉默。

　　然後，隨著第一聲掌聲響起，很快，如同雷鳴一般的掌聲響徹整個生產基地！

　　喬修亞與3號身處世界之外，他們無法聽見大地之上，那些負責完善傳奇強者的設計，製造出戰艦，並履行這奇蹟一般計畫的普通人們的掌聲與歡呼，但是不約而同的，他們，與所有在世界的各個角落，觀看這一幕的傳奇強者，都對那正在虛空中飛行巨大戰艦抬手，認真的鼓掌。

　　因為他們剛才說看見的，正是一個文明，真正邁入虛空時代的開端。

　　而一個文明的童年，也因此宣告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