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異世龍蛇 作者:劍扼虛空 (連載中)

 
V123210 2017-2-27 14:10:0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2 67246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7 14:24
第九章發現

    時間是第二日上午。

    日出之後,天色又轉晦暗,不知哪刮來一陣風,就興起遠處天邊烏雲橫空,遮天蔽日而來。

    王越略微收拾,便下山林。

    山林終不是善地,也非生活之所,也虧得如今已是初夏,不然昨夜僅僅是在其中過夜,雖不至凍死,也得病上一場,眼看暴雨將至,山上無處藏身,他便欲在周圍尋一處,避開這雨水。

    他在山下一側尋到一塊巨石。

    這石也不知怎么生的,柱狀石上,有石橫搭,恰如蘑菇,撐開一張傘蓋,是避雨佳地,他匆匆鑽入下方,不及片刻,雨水傾盆而下,很快山間生出無數水流,大流小流,漸匯成溪,聚成洪,自山上沖下來,在山下一些低窪處稍稍一收,就往山間自然形成的溝渠中去。

    如此時,他還在山上,必定被淋個七零八落。

    夏日暴雨,往往不會長久,一陣一陣,來的也快,去的也快,卻叫王越充分領教了什麼叫天有不測風雲,也叫他更深刻了解到普通個體在自然界間獨存之難,這是他在現代地球未曾體會過的。

    雨水之後,他便有心在周圍山野之地,尋一人煙處,暫作休整,調養身體。

    休整之事,在村邑、城邑顯然更好,而且還可獲取更多關乎此方世界的信息,但身份是個大問題。

    這個世界,村邑、城邑都不大,若非天災人禍,人口幾乎不會有大流動,任何生人,都是藏不住的,他只要前腳入,後腳就被發現,到時被盤問身份,如何答复?

    他頂著阿木的身體,哪怕內裡換了靈魂,哪怕穿上武士的衣服,也是個逃奴,尤其他還涉及渚氏君女被殺事,一旦被發現,後續必定引出無窮無法把握的變化,這絕非他想見。這樣,反倒不如藏身山野人家,日後再圖其他。

    按照記憶,此地是他身前主家渚氏領地的邊鄙,人煙沒渚邑那等大城及周邊稠密,但山野之間,還是有人居住,一些靠狩獵為生的獵戶,還有不願上繳更多收成而選擇在山里自闢田地的野人(平民),都會選在遠離城邑的山中聚居落戶。

    正如先秦一篇《擊壤歌》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鑿井為飲,耕田為食,帝力於我何有哉?這類人群,雖未脫離整個社會,但是他們不僅不是此地渚氏領地秩序下的一員,反還要遠離躲避渚氏的“帝力”,以免為其所加。

    如此,這類人煙,並不好找,但他們雖聚居山野,大部分生活物資自給自足是不成問題,但總有些如鹽這類生活必需品,要出山與人交換才可得,如此便有跡可循了。

    並且阿木隱約還有相關記憶,雖似是驚鴻一瞥,哪怕當時他自己都未曾注意,但王越檢視起來,就如掌觀紋,可以分析瀏覽他過往有意無意看到過的所有事,並在腦中呈出影像。

    幾年前,渚氏一位武士追逐著一頭黑熊,遠離了村邑,最後在一處山林裡將之殺死,而後僅靠幾人之力難以弄下山,便著人通知安排上山幫忙,阿木也是上山的奴隸之一,便在眾人回程之時,曾隱約一瞥山林人際,但那些人並未路面,只是避開了他們一行,藏於林間一端。

    由此可見,那一代就有人煙,至少,是他們活動範圍。

    以王越之能,若到達那一處,然後再尋過去應是不難,至於找尋到之後,那些人卻不願接納?

    呵呵。

    心下計議已定,王越就離了避雨大石,直接下到路上,臨行前,他回頭看了看不遠那處山坡,經人一番收拾後,又被大雨沖刷,此刻卻連血跡都看不到了,若非昨日所見,誰知那裡殺戮事?

    回頭,上得大路,王越往後這一路,走的十分小心。

    一則雨後泥石路面泥濘不堪不好走,二來此地還是渚氏領地,是他們人馬活動範圍,若是一不小心,迎頭撞上,豈不是倒霉至極?

    另外,也是警惕道路左右山林中可能竄出來的猛獸。

    老天爺可沒為猛獸劃分活動範圍,想那《水滸傳》景陽岡上,何嘗不是大道,可卻有一條吊睛白額猛虎專門守著,坑害過往行人,以至於常人過山,非得正午時分,組成大隊人馬方敢通過。

    《水滸傳》說的是宋朝,卻是明朝人寫的,但不拘是宋還是明,那時人類對自然的開發程度,肯定是遠勝王越當前所見,那時尚且如此,何況當下?

    在這世界,像這周圍村邑野人之流,平常聊天說誰在過山時被狼吃了、被虎害了、哪裡又有鬼怪遭妖魔了,就和現代人吃飯聊天說哪哪誰誰又出車禍了一樣,一點都不奇怪。

    便是這般,他但凡走得一段,往往停留下來感知地面,道路左右山林地勢複雜些的,也會謹慎通過。

    如此走走停停,中途又要休息恢復體力,吃些乾糧食水,也沒走十幾里地,便到了下午。

    一路上,可能是渚氏出了大事封鎖了交通之故,他竟沒碰到任何人和隊伍,倒還算安逸,只是昨天蒐集的干糧,到此卻是盡了。幸好此地已離阿木記憶處不遠,但若是一時半會找不到,實在不行的話,那就只能請這山林中的野獸幫忙了。

    傍晚時分,他岔上了山林,尋到了阿木記憶處,一處林木稀疏的小樹林。

    這片樹林,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年,但是和幾年前變化並不大,只是樹木略微長高,草木茂盛了些,王越尋著那段記憶的影響,直撲當時山林裡藏人處。

    他推測,當時那些人與阿木一行人不期而遇,自然不敢與渚氏對上,更不想為其所發現,所以選擇躲避,又或是渚氏那位武士竟追著熊到了他們活動範圍,所以出來偷偷觀察警戒。

    以上,不管是哪種情形,此地離他們聚居之地,不會太遠。

    既是如此,總會有蛛絲馬跡。

    他抬頭望瞭望天,天色漸按,視野倒還過得去,不過卻得加緊,不然一到天黑,那便不好,一念至此,他加緊搜尋,以幾年前那些人躲避處為中心四處探查。

    這一查,他很快就有所發現。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7 14:25
第十章摟草

    在樹林不遠處的一塊大石後,隱約有條小路遙遙通往遠處一處崖壁,崖壁前亂石橫生,體積巨大,遮擋視線,但若細看,橫生的亂石區後,個中凹陷處,隱約就是一道石隙。

    這是一處好地方。

    王越觀察周圍山勢,將地形映照於心,稍稍推演,心中便見一處群山環繞的山谷,唯一道石隙於外界溝通,整個與晉陶淵明所書桃花源相類,地勢既隱蔽,又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要之地。

    此時天色越發晦暗,他略微觀察,便不再停留,轉過大石,就往小路去,但他才轉過大石,便停下了。

    情況有些不對,眼下這小路,怎會有如此多人進去的痕跡?

    他心生警覺,深深凝視遠處亂石橫生處,發現那處地面隱隱有一灘不正常的紅色。

    那是血,沒被上午暴雨沖散?

    看來時間還不長?是雨後的事?這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哪怕是這裡,一個如桃花源般的地方,竟也不十分太平啊。

    “墨蝰。”

    心念一動,盤旋在手臂上的墨蝰鬆開彈下,無聲無息沉入地面,向那亂石橫生處游去,他按鞭警戒,意識隨時與墨蝰溝通,叫墨蝰所知所感呈現在他腦中。

    很快,墨蝰到達亂石橫生處,往上穿入石中,在血跡處探出頭來。

    只見一位少年躺倒在地,還有些稚嫩的臉上,眼睛直瞪瞪的沒有閉上,隱約還流露出一股怨恨,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的震驚。

    王越一看就知,他是熟人所殺,熟到毫無防備,熟到在死的前一刻還不相信。

    然而這一切終究是發生了,所以最後一個意識是怨恨,怨恨什麼?

    是背叛啊。

    再看旁邊,他還有兩位同伴,其中一位,也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幾乎和他一樣,只比他稍稍死晚了點,地面上有凌亂的腳印,他死前慌亂的躲避過,卻被一劍刺入腹部。

    殺他的人,與殺死前面少年的是同一人,出劍快速有力,劍在他躲避中,直入腹腔,然後還有餘力順勢攪動了一番,而且並未在第一時間拔出。

    什麼原因叫他將劍停留在死者腹中?

    王越舔了舔嘴唇,要么是恨,要么便是足夠殘忍嗜血,無論是哪個,都會導致這個凶獸將劍停留,然後欣賞死者痛苦不堪、不敢相信又怨恨的眼神。

    在場還有一具屍體,是個中年人,四十多歲,身體強壯有力,與另兩人不同,他死前奮力搏殺過,地面上重重踏出的腳印,是他全力出手時留下,他是如此迅疾而有力,以至於先前那殺人者都被輕易擊退,甚至受傷,鮮血灑落在地上。

    只是,殺人者看似來的只是一人,後面卻還有一位厲害的射手,遠遠在他身後跟著,就在他將敗亡的瞬間,敏銳抓住個機會,將箭自亂石區的小路直射中年人腦袋太陽穴,一箭貫穿擊殺。

    他死的猝不及防,殺意還留在臉上。

    就這樣,在石隙前亂石區警戒的三人,連進去報信的機會都沒有,盡數倒在這裡。

    他們一死,殺人者引著大隊人馬長驅直入。

    王越看著腳下小路左右被踩折,甚至乾脆被刀劍劈開的荊棘,這些無疑是那些人馬衝進去所留下。

    “不到二十個人,殺人者有幾分劍術,射手是個厲害角色。只有進,沒有出來的痕跡,看來今天他們是留在裡面過夜了。”

    王越眼中凝聚著冰冷的殺意。

    命令墨蝰進入石隙處探查,他緊隨著這隊人馬已開的較為好走的小路,跟了上去。

    很快,穿過亂石區,開始進入石隙,從石隙後墨蝰傳回來的影像,他看到石隙後還修著簡單的工事,這樣的地形,還有工事,真是險要,可惜,再堅固的堡壘,往往為內部攻破,這裡無疑是個典型,石隙前的事,在此幾乎是重演了一遍。

    而且還看得出來,似乎是他們已經安逸很久,又或過於相信石隙外的人,守在這處工事的人並不多,只有兩人,事情突發前還在進食,有個人嘴裡還含著食物,沒來得急嚥下,就滿臉驚愕的死了。

    另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死前好像則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笑容還留在臉上,與死亡瞬間生出的眼神,構成一幅詭異的圖畫。

    有趣的是,殺進去的人馬,或許是過於自信,也沒派一人在此警戒,這無疑大大方便了王越。

    穿過石隙,再翻過工事,內裡果然是一處四面環山的山谷,谷內竟還有個湖泊,錯落有致的院落被建在湖前,左右都是田地,春天種下的小麥,此時已經長的不錯,綠油油的一片,遠處還有果園。

    這確實是個桃花源,如果沒有今天事發生的話。

    此時,桃花源里,一片淒慘。

    遠遠的,王越都能聞到其中的血腥味道,可見必定是死了不少人。但殺戮是白天的事,到了晚上,勝利者已經開始享受他們的勝利。

    這樣的世界,勝利者除卻殺戮之外,還能幹些什麼呢?

    院落的最中央,疑似祠堂之類的建築前,有個廣場,一團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燒,照亮了周圍,王越清楚的看到了一面有著火焰紋章的渚字旗,左右都是渚氏的武卒。

    此刻他們無疑是歡樂的,火光下,到處都是他們的肆無忌憚的笑臉,酒和肉的香氣在空氣中散發瀰漫,旁邊的女人們則哭聲尖叫著,卻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他們作為。

    就在不遠處的房間,經過白日殺戮後,剩下的人都被關在那裡,那是她們的親人,若敢反抗,非但她活不了,親人也會死。

    被關押著的人,少數人的憤怒的看著,更多的是麻木和茫然,他們已經服從了、認命了。

    這其中有個更關鍵,來的是渚氏的人馬,渚氏是這片土地的領主,統治早已深入人心。

    他們是渚氏領地上的野人(平民),在山野裡自闢田地卻不上繳收成給領主的行為,在他們的認知中,本身就是一種違法,反抗被殺,被抓回去當奴隸也自是理所當然之事。

    如果換成是山中的盜殺進來,情況則必定是兩樣,他們會反抗到底。

    這是王越進來時看到的景象,只是不知來這山谷的這支渚氏人馬,僅僅是清繳這處山谷,還是整個渚氏領地的山野,都是如此情況。

    倘若是後者,那麻煩就大了。

    從白日里看,渚氏或許已封鎖進出交通,大路無法通行,這是將襲殺渚氏君女那一批人馬迫往山野小路,然後又對山野有人煙處進行清繳,使他們無法獲得補給,僅是險惡的山林,就能叫他們吃一壺,這種情況下,再有幾支精銳人馬圍追堵截呢?

    而那群襲殺者如果敢反抗,攻擊清繳山野人煙的小隊人馬,不管勝與不勝,他們都將徹底暴露,接下來面臨的就是大軍圍剿,難逃覆滅。

    渚氏的佈局,針對的是襲殺渚氏君女之人,但摟草打兔子,王越既在此局中,也是不能曝光之人,便成了那隻摟草被順帶打的兔子。

    所謂料敵從寬,事關自身安危,王越從不心存僥倖,直接認定了後者。

    他感受了下身體狀況,這具身體,自他得到時就是重傷,接下來雖被他治療過,但是並未痊癒,接下來他又幾番動作,還在林間一宿未睡,今日又走了一整天,此時已經極度疲累,到了不得不休息的時候,之所以還能撐著,全靠他意志堅定,又有力量刺激身體,透支性的激發潛能。

    另外,他打掃戰場,臨時搜索的干糧食水,下午時也是吃盡。

    他深深凝視山谷亂象,腦中閃過種種可能,目光漸冷,怎麼處置?縱是不能在此獲得好好修整,那便好好將各類生存物資補給一番,做好短時間裡鑽深山去修整的準備,而且正好還可一試……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7 14:26
第十一章野心

    祠堂前廣場上,火光熊熊,渚氏眾士族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歡天喜地。

    廣場正位上首處,一位三十幾許,身穿袍服,腰攜二尺青銅劍,身後背一張大弓的男子屈膝跪坐,他手中端著一個木碗,碗裡滿滿的是酒水。

    他叫林賁,渚氏一位武士,這一隊人馬的首領。

    此刻他臉上有著笑,無疑十分高興。

    今日清繳山林,他本以為是個苦差事,結果沒想到這裡竟是一處如此好地方,藏了這麼多的野人,將他們抓回去為奴,本就是大功,更難得的是野人們還如此富裕。

    山谷中有酒,野人自釀果酒,還有肉,獵戶射殺野獸後醃製的臘肉,最為值錢的還有野獸皮革,以及耕牛、豚、雞鴨這類牲畜,此外,他們存儲的糧食,也是不少,足夠幾個村邑百戶人家吃上一年。

    這一趟回去,整個收穫,按照慣例,渚邑大夫必定不吝將其部分賞賜他。

    但他心中還有更大的野心,這片已被開發出來的山谷,土地肥沃,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若渚子將之封給他做村邑,那該是何等美事,村邑中無論房屋建築、田地果園、渠道灌溉,都是現成的,稍微經營一下,便可養活幾百戶,上千人口啊。

    只是這卻得好好謀劃一番,若渚子知此地內情,必定是自留,怎會將其封出?

    “都滿上,今日二三子居功甚偉,晚上有酒、有肉、有女人,各位好好享用一番。”

    滿滿斟酒,雖是果酒,但也值不少錢,就這樣給下等武卒吃了喝了,他也有些肉痛,但是為了心中計較,必須收買人心,甚至將他們都拉下水,這麼一想,也算不得什麼了。

    眾士齊聲道謝,大口將酒喝下,一時氣氛更加熱烈。

    林賁卻隻小酌一口,心中暗自作著計較,這些下等武卒無疑很好收買,這麼多田地,分些給他們就是,兩位精銳劍士,也不過各自再多拿些,相較於整個山谷的田地,並不多,但唯有一人,不好處置。

    他目光瞥過左首處十分拘謹坐著的人,一個年紀約莫十六歲的少年,這是今日里應外合首功者。

    “年紀輕輕,就這麼狠,才被我抓住,就立即投效,甚至主動殺同行者取信於我,接下來主動帶路,殺起熟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若非是他,這山谷我即便能找到,想要攻進來可不容易。”

    火光下,他看到少年的臉,臉上的眼神,隱隱就有幾分熟悉。

    他眼睛裡,燃燒著火,那是野心啊。

    這世上,有能力的人,都有野心,國君有野心,可申國太小,周圍盡是大國,國力不得伸張,只有事大而存,整軍備武防止吞併的同時,又北擊夷狄,兼併國土,擄掠人口,壯大實力。

    大夫們有野心,可申國地盤只有這麼大,國君強勢,他們只能往周圍大夫們身上打主意,於是鬥個你死我活,北面夷狄方向,稍稍給他們聞到點香氣,又野狗般的上去搶,便果真成了國君的狗。

    他也有野心,想要謀劃一片這麼大的村邑。

    所以,野心這東西一點都不奇怪,甚至大夫們喜歡有野心的屬下,有野心,才會更加的盡心盡力。

    可有的野心,卻會擋路,卻會妨害。

    林賁笑了起來,酒杯遙遙示意少年。

    “你叫山蟾是吧,你上前來,本大人敬你一杯,今日之事,你可是首功,等明日回去,到了渚子麵前,定要為你敘功,渚子善罰分明,必不吝以持劍之士賜。”

    “持劍之士?”山蟾聽了大喜,渾身都顫栗了下,他時常下山,知道持劍之士意味著什麼。

    所謂士,不可與大夫們相比,在大夫面前,還須自稱賤私,但於野人,與國人而言,已是高人一等,持劍之士,就是劍士。

    普通武卒多用戈矛、弓箭,唯有地位者、或卒中精銳者可用劍,是為劍士,劍士實際上就是軍伍中的軍官,往往是一伍之長。

    更高之上,還有武士以及其他各類才乾之士,其中武士多是非常人,是身體開化了力量,能以一當十乃至數十者,這類人,是任何貴族大夫都須籠絡的對象,往往願重金聘親,甚至不吝采邑分封。

    山蟾武力雖有幾分,但習武強身,畢竟未得體系,身體未曾開化力量,武士他是不敢想,於渚氏而言,他又是初來乍到,以才幹得士,也不敢妄,可是能成為持劍之士,無疑是個很好的開始。

    他是如此的激動,以至於平日里無比敏銳的感官,絲毫未察覺到林賁說話時聲音其實並不大,周圍其他人都沒聽到,仍在大聲歡笑著喝酒吃肉,調戲擺弄旁邊的女人。

    他面色通紅的走上前去,正要與林賁對飲,說些感謝的話,卻聽林賁忽的詫異的看著他:“山蟾,你腰間的短刃,倒有幾分精緻,順道拿過來大人我看看。”

    山蟾想都沒想,便拔出短刃,但林賁卻吼了起來。

    “山野小人,你對本大人不敬,竟還想動手。”

    林賁這一吼,聲音巨大,聲浪沖擊的篝火都是一滯,一瞬間,祠堂前的小廣場上,各類聲音都停了下來,武卒、劍士,包括那些衣衫不整的女人,都被這一聲驚呆了。

    他們順著聲源望去,只見林賁臉上還有著呵斥後的義正辭嚴,而他身前站著的山蟾,則好像被林賁呵斥出的聲浪沖擊震住了,手裡拿著短刃,呆立當場。

    不愧是武士大人啊,連呵斥的聲音都這麼厲害。

    發生了什麼事?我什麼時候不敬,什麼時候要動手了?山蟾整個人都懵了,臉色在火光中呆滯、疑惑,最後陡的變成萬狀驚恐。

    他是聰明人,竟在這一瞬間想明白了。

    可是這時,說什麼都晚了。

    林賁獰笑一聲,二尺青銅短劍在剎那出鞘,身體往前一傾,就刺入了他腹部,直接穿透,然後用力在裡面一攪,這一下,山蟾一時未死,卻痛的扭曲。林賁卻也不急,將劍留在他體內,好好欣賞了他死前的表情,才猛的拔出,濺起一道鮮血。

    最後的時刻,山蟾想起了之前他殺死的,那個時常欺辱於他的少年,他殺其時,也是這樣的欣賞著。

    “啊!”

    山蟾慘嚎了聲,好像醉了酒般,身體一個踉蹌,就軟倒在地,漸漸沒了聲息。

    祠堂前一片寂靜,林賁安然享受各處目光傳來的敬畏,這敬畏,既是對他武力、也對他剛才這殺,也有一些明白人,但明白了才更加敬畏。

    馭下之道,恩威兼施,有著這敬畏,接下來再說正事,將眾人都拉下水,效果只會更好。

    “將他抬下去,繼續喝酒吃肉,不要因為個山野小人,擾了今晚的興致。”

    “哎喲,有蛇。”

    就在這時,他的話音才落下,附近幾個武卒正要放下酒肉女人,去抬山蟾的屍體,忽的有人喊了聲。

    順著聲音看去,那個喊蛇的人已經倒在了地上,身體一抽一抽,眼看著已是活不成了。

    “什麼,蛇?”

    “蛇在哪?。”

    山蟾死後,才要重新熱烈起來的氣氛頓時一冷,所有人都被驚的起身,四處查看周圍,生怕被蛇咬了。

    林賁倒還算鎮定,畢竟這山谷,也在深山里,有蛇並不奇怪,而且他是武士,身體開化了力量,一般的毒蛇,根本奈何不了他。而且這時候,他也只以為僅僅是條蛇,並不奇怪。

    “哎喲。”無聲無息,又一個武卒倒下了。

    這個武卒站在稍陰暗處的地方,所有人連蛇的影子都沒看到,他就已經無力躺倒在地。

    林賁覺得不對了,蛇類怕人,只要不是被踩著了或逼急了,一般情況下並不咬人。

    只有那些十分厲害的毒蛇,才會主動朝人發起攻擊,能接連咬倒兩個武卒,來的這蛇毒性之烈,性之凶猛,可想而知,這下他也不能安坐了,那些武卒們更是慌亂。

    “不要慌,就是一條蛇而已,二三子都將火把燃起,照亮周圍,只要它出來咬人,就將它打死。”

    林賁出來指揮,眾人有了主心骨,慌亂稍安,四散著拿起火把,到篝火處燃起,又在祠堂前聚集,所有目光都盯著光亮之外,以期發現那條毒蛇。

    黑暗裡,有光照著,旁邊還有武士林賁,大家的心都安了少許,只等毒蛇再出來,就將其打死,但林賁卻不安起來,超越常人的敏銳感知,正在隱隱警示於他。

    身為武士,他經歷過許多危險,常常是靠著對危險的本能感知逃得性命,他對這感知再相信不過。

    事態不妙,根本不是那些普通武卒所認為的一條毒蛇那麼簡單。

    他知道,自己被某個十分厲害,足以威脅到他的存在盯上了。

    究竟是什麼?它又到底在哪?

    長劍在腰,隨時可拔,長弓在手,心動可張,但他的手隱隱有些抖,最可怕的敵人,不是當面之敵,而是隱藏在黑暗裡,隨時可能跳出來一擊致命的未知之敵啊。

    “難道,是襲擊殺害君女的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7 14:26
第十二章神話

    想起襲殺君女之人,林賁心中打了個突。

    身為武士,與下面小卒不同,外人只道君女被襲殺,可是對內情並不了解,可他卻十分清楚。

    君女出行,隨行護衛也有兩位武士,更有大隊武卒,可是竟在渚氏自家領地裡被襲殺了,來人之厲害可想而知,而昨夜君女屍體連夜被運回渚邑後,更被查出君女所受的致命一擊,是某種厲害的巫術,據說君女歸於祖地的靈都受此衝擊殘損,導致自此無從查出動手之人是誰。

    若真是被這群人盯上?

    林賁這般想著,但覺毛骨悚然,先前什麼所謂的野心都去了,這時候,還是想著怎麼保命吧。

    “來了。”

    他直覺之下,危機感越來越強,這是危機臨近的徵兆,當下再不敢多想,靜心慮神,身體和體內的氣進入到一種無比放鬆的空冥狀態。

    他的左手是長弓,右手捏著一把羽箭,只待敵人出現,就瞬間射出三連矢。

    “轟!”

    腳下震動,什麼?他朝四周警惕,但萬萬沒想到危機竟是從腳下來,等察覺到的時候,他已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腳下有什麼東西升上來了,再往後,眼前一黑,似乎整個身體都被什麼東西束縛綁住了,呼吸都有些困難,更有類似綠礬油之類的液體在侵蝕身體。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還沒弄清楚狀況,但在外界所有人卻看到一條比水桶還粗的巨蟒自他腳下竄出,他們中的最強者林賁大人,竟被一口給吞了。

    他們在找蛇,可沒想到蛇真的出來了,居然會這麼大。

    應該是什麼巫術,我被這巫術困住了。

    被吞入蛇腹內林賁猜測著,體內由身體開化出來的氣猛烈向外釋放,正是要靠這氣破開巫術束縛。

    他這一掙,遠遠指揮墨蝰行動的王越,頓感墨蝰的身體有些吃不消,簡直是要被從內到外炸開了,若真的炸開,墨蝰一條蛇命難保,它能吞物不假,可是吞下去的東西太厲害,也著實吃不消。

    感受到這股巨大的力量,王越連忙準備叫墨蝰將林賁吐出,將他當人型砲彈,往武卒群中砸,最後猛烈撞擊地面的話,或許還能給他重創,但忽的靈機一動,叫墨蝰帶著他往地下一鑽,然後才輕輕吐出,竟將他吐在了三米深的地下。

    林賁可沒有遁地之能,被吐出後,忽然出現在沒有多餘空間的地下,身體自然要擠開土壤以容身,可這卻是三米深的地下,上下左右盡是厚實的土層。

    如果換成個普通人,身體的存在還是能夠擠動土壤,但也會被撐開的瞬間被全方位的壓力壓的不成人形,林賁竟不但在地下撐開了容身空間,身體竟還完好無損。

    遠處王越倒是看的清楚,在墨蝰將他吐出後的瞬間,林賁爆發體內力量生出巨力剛剛釋放,這才將土壤撐開了,如果不是那股力量,則結果又有不同。

    如果這股力量提前在墨蝰腹中爆發,那墨蝰如今已被炸成碎片。

    可是現在嘛,林賁還在土裡埋著,那一掙,只是叫上方地面微微隆起個小土丘。

    該死,怎麼回事?竟掙不開,武士的氣,不是能夠破開巫術的束縛嗎?為何,現在還是老樣子,甚至被束的更緊,簡直是要命了?

    林賁渾不知自己被埋在了土裡,還以為自己還被巫術困著呢。

    一次未脫,他再次聚氣,一如之前。

    這樣猛烈的釋放,並不是正常御氣之法,施展起來,身體都受不住而會到重大內傷,並且他也僅有數擊之力,可是現在被緊緊束縛壓迫,又無法呼吸,若不掙上一掙,不是被壓死就是窒息而亡。

    此當拼命的時刻,他哪顧得上那些?

    “轟。”

    這一撐,力量爆發的更加猛烈,爆的周圍地面彷彿一震,地面上再次隆起個小土丘。

    王越看他這威勢,心知若非他自己是在三米深的土裡,不是將力量方向爆發錯,而是向上釋放,說不定能幾下將土壤打穿而跑出來。

    但這樣無序的掙扎可不行。

    現在林賁就好像一個沉在水里的人,只顧胡亂用力掙扎,而不是游上去,最後結果可想而知。

    第一次撐開了容身之地,第二下,他的活動空間稍稍大了些,再沒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壓力和束縛,可是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周圍的空間半點空氣都無,更可怕的是四周隱隱還要將他體內空氣往外抽,他只覺身體隱約都有些膨脹,那是給欲往外去的空氣給脹的。

    這實際上是因為他在沒有空氣的地下撐開空間,由此造出的真空環所至。

    接下來該怎麼辦?

    林賁隱隱已經開始絕望了。但他還是不甘心,怎麼會這樣,就在之前,他還在謀劃這處上好的村邑,大好的未來,光明的前景,正等著他,可下一刻,他就要莫名其妙的死了,形式怎會變得如此之快?

    不甘心啊!他心中怒吼著,不顧一切的開始運轉體內的氣,他身上浮腫,渾身血管青筋凸起,內裡好像有無數條蛇在游動,還要將他身體繼續撐大,隱隱的,渾身毛孔都滲出了鮮紅的血跡。

    “給我開啊。”

    他這一下,好像一個炸彈,在地下炸開,傳導出的力量,竟衝擊的先前生出的小土丘都碎裂著四下飛濺,地面隱隱以他所在位置正上方為中心裂開一圈。

    林賁完了。

    不再關注林賁,王越意識駕馭著墨蝰再次沖出地面。

    地面上如今已經亂套,到處都是驚恐的叫聲,武卒、劍士、被調戲的婦女,他們四處亂竄、尖叫,一些人腿軟腳軟的坐在地上,屎尿都流了出來,還有些乾脆跪倒在地上,不斷磕著頭。

    他們被突如其來的狀況給嚇壞了。

    傳說中鬼怪害人、妖魔吃人,可是多半是傳說,誰也沒真正見過,可眼下,這條巨大的妖蛇,還沒到來就驅使小蛇咬死了兩位武卒,更在他們眾目睽睽之下,將此地最強者,前一刻在這裡還剩生殺在握的武士林賁大人一口給吞了。

    吃人的妖魔,哪怕強如林賁都毫無反抗之力,他們又當如何?

    “呼!”墨蝰巨大的身形再次躍出地面,一如吞下武士林賁,將個劍士吞入了口中,下落時又往地下一鑽,照舊吐出來塞在地下。

    這個劍士可沒有林賁的武力,還是凡人,直接就被擠死。

    見妖蛇再吃了個人,這下,外界更亂了。

    回過神來的武卒開始四散奔逃,他們顯然有過逃跑的經驗,奔逃的時候,手中的武器、身上的甲衣全被當成累贅丟下,生活在本地的婦女們,則哭哭啼啼的逃往往自己認為最安全的地方,被關押著的人,便只能倉皇等死了。

    只是叫他們奇怪的是,在渚氏那群武卒們逃走後,吃人的妖蛇竟也消失了,等事後清點損失時,他們發現,除了倉皇逃跑時有婦女自己受了傷,妖蛇竟沒吃山谷中任何一人。

    因妖蛇而死的,只有渚氏那位殘暴的武士和他麾下的武卒。

    於是事後,他們認為妖蛇並不是傳說中那類妖魔,反倒是保護了他們,是保護神,更有人提出,為巨蛇立下祭祀,日後年年供奉香火血食,關於蛇的故事,也要記下來,口口傳下去。

    若干年後,渚地一些地區漸漸興起了對蛇神的崇拜,這一夜的事,也就成了神話。

    這些都是後話,與王越沒半點干係,在嚇跑這群渚氏的武卒之後,他讓已經很是疲憊的墨蝰自地下游走在山谷各處,先自那地下武士屍體處搜了搜戰利品,又自各家吞了些工具、以及生活必需品帶過來。

    在入谷前,他分析形勢,就有短期入深山的打算,剛才這一試手段與力量,便叫他更加肯定了這點。

    今夜,別看他威風八面,好像人都沒出場,就殺的這隊渚氏人馬人仰馬翻,還解決了一位強大的武士,但他卻有自知之明。

    墨蝰能殺死那武士,實是勝在武士對墨蝰不了解,靠的是詭異神通取勝,並且還有幾分運氣,論起真正實力,還是不及的,若那武士對墨蝰稍有了解,甚至即便不了解,卻在墨蝰吞他的第一時間施展手段爆開的話,墨蝰此刻都已經死了。

    後來,渚氏武卒被嚇的逃竄,他也未行追擊,其中固然是藉他們將此片山林是有妖魔活動的消息放出去,實際上也是無力追擊。

    對付渚氏一位武士都這麼費勁,何況他面對的是整個渚氏的摟草行動。

    無須深思,他都決定趕快遠遠躲開。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7 14:27
第十三章豬龍氣

    對於任何行路者而言,惡劣的天氣無疑是最令人厭惡的情形之一。

    在山谷附近休息了一晚,王越第二天清晨便離開,往深山里去,只是未行七八里地,天氣突變,他迎來了到達此世後的第二場降雨,與前面那場陣雨不同,這一次,是連綿不斷彷若沒有盡頭的狂風暴雨。

    忽然之間,狂風襲來,天色就變,厚實的烏雲潮水般滾過來,橫絕在天地之間,緊接著天上好像被誰捅破了個大窟窿,海量的雨水就開始傾瀉,又夾著大風,裹著傾瀉下來的雨水,四處沖刷,只一瞬間,山林就成澤國,王越渾身也被澆了個透,叫他連找避雨地方的時間都沒有。

    如果僅是這樣,那也算了,這雨水竟是冰冷的、隱隱還夾雜米粒,隨著雨水一落,連氣溫都降了下來。

    生活在現代,對氣候有著足夠認知的王越,第一時間心中就形成這樣一副影像,攜帶著海量水汽的熱空氣的氣流在北進時,遭遇同樣規模的寒流,冷熱交匯,水汽被冷凝,就形成了這種冰冷的冰雨降下。

    這是冷熱氣流前鋒的碰撞,而接下來,兩股力量正面碰上了,冷熱中和,就不再有冰雨,轉為正常雨水,氣溫也會隨之上升,但這種冷熱氣流的交鋒,往往非短時間能結束,它們會在交匯區域反复拉鋸,形成一波強而有力,且持續時間長的降水。

    這下情況可就不妙了。

    且不說降水持續會多長,會如何強而有力,僅僅是這場冰雨,以王越此時的身體狀況,若不趕快尋處沒雨水的地方,避上一避,生上一堆火,將身上烤乾,去除寒氣,再這樣繼續淋下去,不用渚氏的人馬圍過來,這天就收了他。

    都到了這時候,他也就再顧不得其他,只能低著頭,忍受著雨水的衝擊,竭力睜開眼睛,透過連綿的雨幕,蒐集周圍環境信息,以期能找到一處避雨之地,但是山林中,這樣的地方哪那麼好找?

    昨日那場陣雨,竟能找個像傘一樣的大石,簡直是好運氣。

    好在他此時還並未深入那些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還在有人煙活動的範圍,在忍受了一陣冰雨過後,他竟真的找到一處,便急匆匆的趕過去,只因趕得太急,還差點摔了一跤。

    又花了些功夫,他終於到達,這才鬆了口氣。

    這處避雨之地,是個掩映在亂石與林木之間的小木屋,十分隱蔽,如不是王越,其他人還難以發現,木屋雖然不大,外在看起來十分粗陋,但在這大山深處,已經很是難得。

    等開門進得里面,王越卻頓感幾分細緻。

    細緻倒不是說內裡的陳設和裝飾,這些和外在一樣粗陋,他所感細緻,是木屋主人對這木屋實在是用了心,只看屋頂,如此大雨之下,竟然沒有漏水。

    再看屋內陳設,最入眼的,是一張簡單用木板拼出來的,只容一個人躺下的小床,床上舖有處理好獸皮,當然是些不值錢的,零零碎碎縫在一起,有墊有鋪蓋。

    哪怕是在冬日嚴寒,躺上面睡覺,也不會被冷到。

    除床之外,裡邊就是各類生存必須品,諸如火石這樣的工具、陶製用來的煮食的瓦罐,還有鹽巴、熏制好吊在房頂的臘肉,並且還用石頭搭了個灶,左右備有乾柴。

    此處所在,任何人找到,不用乾其他事,只靠著木屋裡的東西,就能撐個七八天。

    但這周圍既無田地,幾里內也無人煙,誰會在此搭個木屋呢?

    設置這個木屋當然不是為安家,王越推測木屋的主人應該是個獵戶、或者幾個獵戶,入山捕獵,有時候碰到時間太晚,無法歸家的情況,他們就可選擇在此過夜,木屋內的東西,但有耗用,都會補上。

    除此之外,若要短期內避難之類,也可到這裡來。

    此刻,不管木屋的主人是誰,但這裡的存在無疑是救了王越一命。

    他一進木屋,稍稍打量,便走到灶前,準備生火,只因昔日少時,有過農村生活經歷,這倒難不倒他,先將乾柴放入灶內,架好,再添一把易燃的松針,放在下面,火石摩擦撞擊出火花,將鬆針點燃,生出火花,很快將乾柴燒了起來。

    有火,王越就覺舒服多了,但這木屋裡存儲乾柴並不多,外界又是暴雨,所以乾柴卻還得省著點用。

    就這樣,他在此臨時安頓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降雨偶爾變小,但並未停止,這樣惡劣的天氣,任何人都無法在山林裡正常行路,想來渚氏的人馬,也得歇停,所以,王越倒難得的安逸,這卻是因禍得福了。

    在烤乾了身體、衣物以及搜羅而來的各類後,他倒有閒整理得自山谷中為他坑殺那位武士的戰利品。

    得自武士的戰利品並不多,不過一劍一皮,除此之外,還有張十分不錯的長弓,但王越不會用弓,墨蝰當時也太累,能吞下攜帶的物品有限,便被他放棄了。

    新得的劍,主人是位強大的武士,雖非名劍,卻也不是凡品,比起王越到此之時搜羅的青銅劍好的多,所以得到時就將之換上,而原本那劍,雖值些錢,但並非必備,帶在身上還有幾分重,無疑是累贅,簡單的取捨後,就被王越叫墨蝰吞了直接埋入了地下。

    另一張皮是張羊皮,能為那武士隨身,也不是平常物品,當時王越只是覺其輕便,猜測其價值,順手帶了過來,整理時才發現,上面以朱紅的墨水寫滿了小字,他連看帶推論著粗粗讀完,發現竟隱隱與本世界武士的力量有關,說白了就是一份類似武功秘籍的東西。

    在這世界,一切重要知識,都掌握在社會上層手中,而關乎獲取力量的物品,無疑也是最寶貴的,難怪被那武士貼身攜帶,不離須臾,直到身死為王越所獲。

    相比與拿來就能用的青銅劍,這才是需要細心整理的,也極花功夫,最大的難題在於王越對本世界的字比較陌生,雖然類似篆書,但是他不通篆,以至於看羊皮時,只能像形而識,間或一些實在無法識得的,就只能聯繫上下文推導。

    因他本身是力量者,如此花了幾天時間,竟還真整理出來讀通了。

    羊皮記載並非什麼高深的東西,僅僅是這個世界的人如何開化身體成為武士的《豬龍氣》,但萬丈高樓平地起,基礎的東西,往往最為重要。

    得了這羊皮,王越對這世界武士之氣豁然開朗,於己也是大有裨益,結合過去的認知,過往知其然而不知氣所以然的東西,都得到了解答,甚至,叫他隱隱窺得一扇全新的大門。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7 14:29
第十四章開化

    “氣者,力也,力分陰陽,陰者柔,陽者剛,剛乃力之本,柔為力之化,明了陰陽,則氣生焉。”

    《豬龍氣》的開篇,很直白的說明武士擁有的氣,本質並非空氣,也非各類借假修真,假想出來的真氣、靈氣、元氣之流,而是力,然後高屋建瓴,大致簡述氣生成的原理,王越讀之,第一個感受不是其他,而是覺這世上之人實在是太直接爽快了。

    想他初入修行之時,看過的那些文山卷海,種種關乎修煉的文字,簡直是各類廢話連篇,玄之又玄,叫人云裡霧裡的理論說的是天花亂墜,卻沒半點實際操作手法,即便有,也不詳細,讀起來簡直是噁心至極,更可惡的是其中還包含古代的密碼—各類隱語。

    正所謂假傳十萬字,真傳一句話,這篇《豬龍氣》雖然非是文言,但內容實是大白話,僅此一句,王越便豁然開朗,而接下來,就是實實在在的如何修行鍛煉的各類手法要點,讀的他搖頭嘆息不已,只嘆與此文相見恨晚,但話說回來,若那時便得到,他估計也看不懂。

    此時讀完,總結歸納起來,武士的氣其實就是力,但不是凡力,而是經過轉化出來的。

    陽力,就是剛力,好似石頭從山上滾下來,撞擊物體,那種直白的衝擊,常人日常用力,都是這種剛力,剛力看似普通,屬於日常,但是卻是武士力之根本。

    身體越是強大,力氣越大,武士開化出來的氣力就越是強大。

    陰力,就是柔力,柔卻並非單純的柔軟,而是如平靜湖面下,運行於暗流中的力,是雨水從天上落下,滴落水面擴散出波,運行於水波中的力。

    武士的修行,就是要將身上剛力,轉化為這種柔力,然後就生出了氣。

    在這裡,柔力本身並非武士的氣,但卻具備協調轉化整合剛力之能,是力之化,這個轉化過程,於王越的認知中就是身體開化,開化後的整力,才是武士擁有的氣。

    這個氣有多強呢?

    一個普通人,平時活動時,體內無數肌肉自然間放出來的力,若用簡單的加法計算,總和起來就可達四五噸左右,這個數值無疑是十分巨大的,但是,在人實際運動中,每一小段肌肉的力施加的方向都不同,無數的力會相互抵消,或在運行中散去。

    可武士通過柔力整合轉化體內這些力量成氣,哪怕能轉化運用小部分,於普通人而言,都是十分厲害。

    更厲害的是,這種力量,根本不是如小說中那種內力,內力通過打坐在丹田累積起來需要時使用,每次用了,還要再攢來恢復,武士的氣之根本就是人的體力,體力不盡,氣力不盡,一些耐力強的,只要不是全力輸出,打個小半天都可能不成問題。

    氣的破壞力也不同尋常,其不是正面碰撞的剛力,卻是可叫力滲透於物體中,然後在內裡釋放的陰力,摧木裂石易如反掌,而且不止一種形式的轉化。

    不同的氣,效果也不同。

    王越得的這部是《豬龍氣》,所謂豬龍,就是鱷魚,鱷魚在水中時,就時常會釋放出一種“氣”,激的整個水面同時冒出無數水花。

    修煉這種氣大成的人,爆發力極強,並且若是到了戰場,全力釋放時,周身空氣會激蕩起來,周圍普通武卒身體稍差,靠近些都會頭昏眼花,貼身甚至會被震死,豬龍氣還在聲攻上有大優勢。

    武士的氣是如此強大,難道就沒有限制?

    當然有限制,限制就是武士的身體了,武士在瞬間能轉化出來的氣量,限於身體剛力,持續轉化,限於體力,輸出極限,限於身體強度以及身體對力的傳導效率,畢竟身體是血肉之軀,幾噸乃至更強的力在內集中運行,身體強度不夠的,貿然化出強力,還來不及運行釋放,身體就得完蛋,《豬龍氣》的原主人,絕境下不顧狀況拼命釋放,就三下身體就崩潰的差不多了。

    王越以之比對自身修行,發現這種氣,他昔日修行小成時,也是得過,無非是換個稱呼,力量表現形式有所不同,但在那時,他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

    說清楚些,就是修行中莫名其妙身體開化,然後得了力量,從一個普通人而成為了力量者。

    不止他如此,其他同類修行者也多是這樣,這種狀況在修行類經書上說是頓悟,又或者說是機緣之類,總之是神乎其神,但到底怎麼來的,什麼原理,誰也說不清楚,甚至其他人也無法複製。

    現在看來,那時稍微靠譜些的說法是,道行一至,神通自成。

    地球的修行,不講這力,一切修行的精氣神圍繞的都是身體中的精、氣、神做文章。

    修行者通過對此三者修行,達到一定程度境界,身體強大,精神強大,對身體掌控達到一定程度,駕馭自如乃至入微時,或許一個偶然點醒,就能發現自己竟擁有如此大的力量,從此如騎自行車、游泳這類技能,一得永得,一證永證,這就是所謂的頓悟、機緣了。

    在往後,修行者多數神通和法術,也都是以此力為根基延伸變化出來,並生出千萬種道路。

    徹底讀通明悟《豬龍氣》後,王越幾乎按耐不住自己心中喜悅,直深吸幾口氣,才強自平復。

    在他的計劃中,要在此世達成昔日修行小成,構築新的力量之源,原本是長久之計,是需要通過不斷修行,強大自身身體,壯大精氣神,然後才可開化身體。

    如今根本不須如此。

    按照《豬婆氣》所言,能化力就可,他轉生之後,可還留存了部分力量呢,而且不是武士初得未有太多打磨的氣,而是更高層次通玄通幽的法力,以此為源,直接點化此身之剛力,哪怕身體本身還弱,協調整合之下,也是不差了,這也可使得他用一分就少一分的力量,不再是無源之水。

    他想到便做,將自身靈光放開,叫力量徐徐滲出,漸充盈全身,然後以《豬龍氣》修行之法,呼吸吐納震動身體,捕捉震動時內裡運行的柔力。

    他起初還不得法,但以他對身體之掌控,多嘗試幾次,就捕捉到,頓時力量與那柔力一結,生出變化,便在一瞬間,他就覺自己與體內力量化為了一個整體,昔時花費了數年的時間,又撞大運的有機緣才開化身體,此時竟如此簡單就達成了。

    雖然這部《豬龍氣》僅僅記載了武士如何得其氣,並無以後向上篇章,但是這卻夠了,這後面部分,恰恰是王越最不缺的,從來是第一桶金最難啊。

    再說此世武士往後如何強大,他隱約也可推論出來。

    無非是各類鍛煉方法,叫身體更加強大,以及轉化出性質更強大的氣來。

    由此,那些擁有血脈的貴族之流,為何會比尋常武士強大,個中原因他也自然清楚了。沒辦法,人家有個好祖宗,生的好,身體天生就比常人強,身體開化出來的氣想不強都難,而血脈力量被開發出來的,連氣的性質都非普通武士所能項背。

    更遑論那些關乎力量奧秘的重要知識,千百年來,都壟斷在他們手中?

    “果然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一部普通武士修行得氣的《豬龍氣》,便叫我收穫巨大,看來這次轉生,說不定我能達成所願。”

    “這個世界,真是叫人期待啊。”

    借一部《豬龍氣》叫身體開化,並構築出新的力量之源,王越對此大為感嘆,然後小心將羊皮收好。羊皮內容他雖已經讀完,於個人已無用,但這卻是這世上很多人夢寐以求之物呢。

    此後,雨水又下了一天。這一天中,根據武士氣的原理,結合自身涉獵各類神通,王越雖在力量上並未增加,但是認知和境界卻是一日千里。

    等到他來此世界第七日,木屋中食物將盡時,接連下了好些天的雨水終於停了下來。

    雲破天開,久違的太陽再次普照大地,一掃乾坤陰霾。

    這是個好天氣,但對王越而言就並不那麼友好,經過這段時日休整,他必須再次起行,沒了這雨,渚氏的暴力機器,又將重新開動。

    這個木屋,雖已是在深山,但普通獵人都能到達,何況渚氏的精銳武士?

    山,還不夠深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7 14:30
第十五章路遇

    在木屋一番休整,等到暴雨停歇,王越再沒多作停留,準備繼續往深山里行進。

    但他才沒走多遠,心下忽的打了個突,就停了下來,細細感知,聽周圍聲音。

    有人過來了?這裡怎會有人?他想到這幾天的連日暴雨,如今雨水才剛停下啊,難不成,這人能無視這暴雨,頂著雨水摸到了這裡?

    他僅僅是一個人來,還是後面有大隊人馬?

    王越一手按著腰間蛇骨鞭,另一手隨時準備拔劍,小臂上的墨蝰,無聲無息滑落地下。

    忽然,遠處一塊大石後,轉出來一個壯碩的身影。

    是個男人,身上背著一把粗大的獵弓,腰間有柄短刃,材質上看該是惡金,也就是粗鐵,他的年紀看起來約莫二十來歲,但生活的艱辛,環境的惡劣,已在他臉上寫滿了風霜。

    他驟然出來,看到對面的王越,心中頓時吃了一驚。

    而這時,王越已毫不猶豫朝他極速靠近,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他已經知道了,這個人只是孤身一人,且也和渚氏不相干,僅是個身體還算強健的普通獵人。

    “大人,你要做什麼?”

    獵人驚恐的大喊,額頭上冒出豆大的冷汗,背後在一瞬間濕透了,長期伴危險而生賦予他的本能,叫他感覺到了王越毫不掩飾的殺機,但長期在山野惡劣之地養出來的急變救了他。

    “大人,不要殺我,我有用,我有用,我有用啊。”

    他大叫著,猛的身體一軟,就跪倒地,不要命的使勁磕頭,三兩下,就將頭都磕破,磕的滿臉是血。這時,幾個呼吸間,王越已奔襲百步,正要一鞭將他了賬。

    “起來吧。”王越冰冷的聲音:“附近的木屋可是你的?”

    聽著王越的聲音,獵人陡然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總算是活下來了,但是,危機可沒過去,旁邊有個殺星,隨時會要了他的命。

    “是,是,哦,不是不是,木屋已經是大人您的了。”

    倒是個識時務的傢伙,王越按捺下心中殺機,暫且將殺人滅口、免除後患的心思收了。

    “你說你有用?倒是說說看,有什麼用?”

    “大…大人,小人,小人久居深山,對這一片周圍所有山林都熟,大人你若要找什麼,我可以當嚮導,對,當嚮導,我還去過山里野人所有的聚居點,可以幫武士大人將他們全找出來。”

    王越冷冷的注視著,略有所思,他又不是渚氏清繳山林的武士,自用不上這獵人當嚮導找人,但獵人久居於此,對大山的了解,無疑是極有用處的。

    也就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他才會在動手瞬間收手。

    “還不夠,繼續說。”

    “這還…我,不,大人不要殺我,我知道在更深的山里,有一條隱秘的小路,經常有商人通過這條小道,繞過渚地車路…我…”

    “夠了。”聽到竟還有這樣一隱秘小道,王越將他喝住,面上凝住的殺機,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一絲笑意,接下來說話的聲音都柔和了許多。

    “這幾日山野人煙,已經清繳的差不多,就在前幾日,哪怕一個隱蔽的只有一個山洞可以進出的山谷,都被剿滅了,你知道那些又有什麼用,倒是這條小路,頗有價值,若是能夠尋出來,或許是大功一件,以渚子賞罰之分明,定不吝惜重賞。”

    “你叫什麼名,只要肯帶路,找到這條小道,本大人許你執劍之士作為賞賜。”

    什麼,隱蔽的只有一個山洞的山谷都被清繳了?年輕獵人心中一片驚濤駭浪,他沒有什麼城府,心中之事,直接寫在了臉上,接著,又聽到王越許以執劍之士作為賞賜,驚駭瞬間轉為狂喜。

    看他臉上顏色變化,王越知道這事成了。

    既然這獵戶誤會他是渚氏武士,他便順水推個舟,將錯就錯,再許他個光明動人的前程,以此為誘,暫且叫他心甘情願的帶路,卻比以生命威脅強逼好的多。

    他這個許以執劍之士的賞賜,卻是自那日被他埋在地下的武士林賁處學來。

    當日林賁以此引誘山蟾,竟叫山蟾激動的不知死之將至,由此他就知,對於這些身在山野躲避渚氏“帝力”的野人,一個正統的、可以光明正大走在街上的人上人身份,是何等誘惑。

    “執~執劍之士。”果然,年輕獵人的聲音呼吸都變了,滿臉難以置信,他有些不信,才差點動手要殺了他的王越,轉念之間就將一樁“大富貴”送到他跟前。

    見他面上有些不信,心底卻隱隱無限渴求,王越繼續和顏悅色道。

    “不錯,正是執劍之士。”

    “這些該死的商人,偷偷出入渚地,常年累月,不知少繳納了多少本該歸渚子大人所有的稅款,你若能協助本大人找到這條小道,堵住這個疏漏,已是大功一件,若能抓住這些商人,叫他們將偷逃的稅款幾倍補上,這又是多大的功勳?”

    “本大人完此功勳,起碼可封一處村邑,順帶許你區區一個執劍之士,又算的了什麼?”

    獵人臉上千變萬化,聽了王越解釋,只想著王越身為武士,一個執劍之士,確實算不了什麼,這麼個大人物,自己生殺都在其握,似乎也沒必要欺騙於他,不由得就相信了。

    “大人,小人的賤名叫杵,我,我這就給大人帶路。”

    杵心下激動,喜不自勝,只恨不得現在就將王越帶到那條路上,然後立下功勞,受封執劍之士,他說著話,點頭哈腰,急忙轉過身去,走在前面帶路。

    王越微微頷首,慢步跟上,走的隨意,但心底依舊保持警惕,此處畢竟還在渚氏領地上,只要一日未出去,由渚氏帶來的危機就一日還在。

    就這樣,他隨著這個名叫杵的獵戶,往傳說中的小路去。

    獵戶也確實如他自己所言,極為有用,對這周圍山林熟悉已極,總能在看似無路的山林裡,尋出一條較為好走的通道,及至太陽西下,杵在一處地溝前停了下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7 14:31
第十六章滅

    “大人,自這裡再過去五里,就是懸崖,下方有著深淵,常人以為這片山林至此就是無路,可是眼前這條地溝裡的石穴,卻可下到崖中,那裡沿著懸崖,就有一條小路,雖然有些艱險,卻能夠橫穿渚地邊鄙。”

    王越順他手指,凝視地溝,這地溝看似只是地上一個小溝壑,但是其一端,側上竟有一斜長石洞,斜斜向下延伸,隱隱直往獵戶杵所指懸崖方向。

    這石洞,卻是生的隱蔽,須在特定方向才可見之,並且因為在溝壑側上,前日暴雨引出的山水,都自旁邊溝壑傾瀉,所以未對其造成任何影響,如此當是可以正常通行。

    “不錯,此地確實隱蔽,若下方真是如你所言,那就是立了大功,你且繼續往前,帶本大人下去一看。”

    “這。”獵戶有些猶豫,似有些隱情。

    “有什麼話便直說,吞吞吐吐,難道那條路是假的,你竟敢欺騙消遣於我。”

    王越的聲音,驟然轉冷。

    “不,不是,小人怎敢欺騙大人。”

    杵急忙解釋,可是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覺間額上已滿是豆大的汗滴。

    在王越隱隱越發冰冷的目光凝視下,他低著頭,不敢看,渾身顫抖著,猛的跪倒在地:“大人,這條路確實是真的,小人,小人只求大人饒命啊。”

    “大人,你只管從這裡離開渚地,小人就當沒看見,也絕不與任何人分說。”

    “只求大人饒命啊。”

    杵接著又朝王越磕起了頭,之前才好的傷口,又被磕開,他一邊磕一邊求,磕的滿臉是血,求的情真意切,聲淚俱下,動人心弦,叫人為之不忍。

    原來是在我身上看出了什麼嗎?

    見此情景,王越心中微嘆,這世上果然沒什麼人是徹底的傻瓜,尤其這個杵還是個久居山林的獵人。

    杵一時確實被迷惑,但是那隻是因為那一刻,他被自身恐懼的情緒、以及接下來的興奮激動所蒙蔽了,但這些情緒總是一時,並不長久,一旦過後,冷靜下來,他就注意到許多之前沒能注意的細節。

    如此,有眼下的舉動,也就很正常了。

    杵分明是在懷疑,一旦隨王越下了地溝,就會被滅口,再也出不來了,但是若是不下,也會死,最後沒辦法,只能這樣跪地求饒,以期他的仁慈。

    可是又叫我如何相信你呢?

    王越想到白日時,杵與他初見時就各種機變,先是跪地求饒道自己有用,緊接著又拿周圍山野人煙的所在來換自己活命,最後又說出了這條路。

    今日他能為了活命這樣做,或許渚氏人馬不久後與他遭遇,劍刃往他脖子上一架,連利誘都不需,又什麼都招了,到那時候他此時的信誓旦旦,情真意切的懇求又算什麼。

    當然,他也許未必會碰到渚氏的人馬,或許遭遇也是很久以後,但是他王越的命,又豈能託於僥倖?

    杵啊杵,你太聰明了,卻又太蠢了,你老老實實一聲不吭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將我帶離渚地,不是很好嗎?到那時候,我既已離開渚地,又豈會在乎渚氏,留你一命又有何妨,甚至還要感謝你呢。

    說到底,你的小木屋救了我一命,帶我出渚地,雖是我威逼利誘,但何嘗又不是救命?

    這般想著,念及此點,王越決定還是給他一次機會,誠懇道:“杵,前面帶路,一同離開渚地,我可留你一命,先前的執劍之士暫時無法許給你,但也可給你一筆財富作為報酬,如何?”

    聽著王越的話,杵的磕頭和求饒停了下來,滿目絕望,忽的爬起身來,轉身就往旁邊的林子裡鑽。

    他許是念及王越之前利誘時的欺騙,此刻竟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寧願相信自己的身手和對山林的熟悉,要憑之來搏出一條生路。

    王越看著他瞬間消失在林間的背影,搖了搖頭,抬手凌空一指。

    “既是如此,那就只能對不住了。”

    在林間高速奔逃的杵,不時回頭余光看王越,見他沒追上來,心下大喜,只道這條小命保住了,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思及先前種種,憤怒之火湧上心頭。

    “該死的武士,竟差點殺了我,你等著,我杵絕不會叫你好過。”

    “你要自此逃離渚地,定然是得罪了渚地的大人物,我若將你行踪報告給渚氏的武士,豈不是能立功?而你之前的誑語欺言,卻也是提醒了我,正好一同報上去,說不定如你所言,能獲封執劍之士呢。”

    杵奔逃中,一邊想著自己已逃出生路,然後如何報復,又想到或許真有成為執劍之士,滿是興奮,渾然不覺他腳下的土地忽的有了變化。

    一條墨綠色的小蛇,從地面下伸出了頭,無聲無息的朝他腿上咬下。

    杵的奔跑驟然停下,身體在慣性帶動下沖倒在地,又接連翻滾,終於撞在樹上。

    “不可能,不可能,我還要當執劍之士,怎會被毒蛇咬死在這無人知道的深山里,怎麼會……”

    “如何不可能呢?一個獵人,在深山里,被毒蛇咬死?再正常不過了。”王越冷笑道,等到墨蝰回來,便招呼著叫它先下地溝,入石洞,於前方探路,稍後也跟著往下鑽去。

    石洞內漆黑一片,但墨蝰在前探路,王越可藉其來視物,本身又有感知,在黑暗中通行,倒是無礙。

    半個時辰後,他到達洞穴的另一端,從山崖上一處石隙鑽了出來。

    “果然,崖際有條小路。”

    出來後,王越站在崖下凹陷處的小坡上,借助還算明亮的月光,朝外看去,不遠處,下了腳下這個坡就是小路,左右都是峭壁上延伸。

    再看那小路,一側是峭壁,另一側是深淵,整個路面,不過三尺之地,路面凹凸不平,且有起伏,的確是無比艱險,換個有恐高症之人,恐怕連上路的膽量都沒有。

    不過,這對他而言,全不是問題。

    看著小路,再回望身後石隙,他稍稍鬆了口氣,便往前去。

    阿木的記憶,並未有任何渚地外的信息,此地這條小路左右方向會到達渚地週何處地界,他也是不知,但無論是去哪,總比繼續留在渚地強的多。

    但就在要往小路上去的時候,他忽然停步,蹲下身體,細細往地上看。

    “腳印?”

    “並且還很新,應該是暴雨停後所留,不然早就被雨水沖刷了個乾淨?”

    “這個時候,出現在此地的腳印,會是什麼人留下的呢?”

    因為這個發現,王越才稍稍鬆懈的精神,又緊繃了起來。

    “觀這腳印去勢,分明是自這洞穴中出去的。”

    “如此,就有兩種可能,一種,對方就是杵口中那群常自小路穿越渚地的商人,他們在路上遭遇暴雨,於是入此石隙避雨,等到雨水過後,便出來繼續行路。”

    “另一種,是與我一樣,自地溝而下者,但之前下來前,地溝周圍並未有任何人跡,所以他們在暴雨前就已至地溝,直至今日雨停方出去。”

    王越仔細觀察,又探尋前方小路,又發現左側小路有一凹於崖壁內的路段,因地勢原因,並未受雨水沖刷,卻也有腳印,不僅是人的腳印,還有牲畜蹄印。

    這時再回頭看腳下,他腳下的腳印,僅是人之腳印,並且有四組不同,應當是四個人。

    稍一分析,他便知這四人應該不是什麼商人,若是商人,要做橫穿渚地邊鄙的生意,豈能不用牲畜運貨?只靠幾人之力能帶多少貨物,小本生意用得著穿過渚地?說句笑話,只怕連自己乾糧都未必能帶夠吧。

    既非是商人,那又會是什麼人,而且還自這無比隱秘的地溝出入渚地?

    但不管是什麼人,絕不會是什麼好路數。

    “大人,前面的路,被暴雨引起的泥石沖垮了大段,過不去了。”

    正想著,王越忽聽一個聲音,從懸崖一側小路傳了過來。

    什麼人在說話?有人過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7 14:32
第十七章狹路

    “你是什麼人?”

    聽到有人說話,還在接近,王越左右環視,要尋一地方稍作隱藏,卻不想,才一動念,不知什麼時候,一位渾身籠在黑衣中的男子已經將他發現,站在崖邊左側小路口望著他。

    王越目光一凝,腦中閃過一道影像。

    這是襲殺了渚氏君女的那群人,或者說是那群人中的武士。

    幾位武士為何會出現在此?

    稍稍一想,王越猜測,他們或許早在襲殺時,就已經計劃好,自這條渚氏都不知的隱秘小路逃離,至於為何其他同行的人馬不在此?毫無疑問,相較於武士的戰略移動能力,那群人是累贅,已經被做了棄子。

    在這個時候,遇到這群人。

    王越心下一沉,這和白日杵遇到他時又有何分別?

    不過還是有區別,杵只是個普通獵戶,而他王越是一身武士裝扮,並非沒有反抗能力,若是沒殺得了,叫他跑了,豈不引得無窮後患?

    所以,沒有立即殺過來?

    王越已經看到黑衣男人無比熟悉的的眼,那是隱忍中的殺機啊。

    “你們又是什麼人?”他毫不避讓的抬起頭,與他對視,嘴上帶著笑,悠然自得的問,並徐徐向前靠近,墨蝰卻自地下游過去,他的雙手自然下垂,各自搭在蛇骨鞭和劍上。

    黑衣武士看著王越靠近,眼中驚疑不定,不時余光越過王越看向石隙,臉上也滿是輕鬆的笑,道:“我們是遊歷的武士,才護送一隻商隊到尹地,正是回程路上,不想遇上暴雨,就在此避雨。”

    黑衣與王越作著應對,王越卻通過墨蝰看到他放在身後的手,在不斷做手勢,他的身後,三位武士已靠了過來,其中兩位摘下了身上的大弓。

    “唉,真是倒霉啊,碰上一場連綿幾日的暴雨,前面的路,還被雨水引發的泥石沖垮了。”

    武士搖頭晃腦的嘆息,游移的目光卻在忽然間,凝視在王越身上的衣袍上。

    衣袍?王越心想他的衣袍乃是自渚氏武士身上扒拉下來,雖沒印記,但顯是渚地武士的通常裝扮。

    當下便知,這下更是不能善了了。

    “哦?我身上這衣袍,可有什麼不對?”他明知故問道,漸漸走到武士兩丈之地,墨蝰已在幾位武士的腳下了:“前面的路被沖垮,不知尹地過來方向的路如何?”

    “尹地的路還未去回去看過…”

    正說著,話未落音,黑衣武士已如下山猛虎,向王越撲至。

    同一時刻,王越身上一袍好似被一圈無形之力撐開,是他運起蛇骨鞭在舒展鞭身。

    “啊,有蛇。”黑衣武士身後,欲張弓的一位武士驚恐萬狀的叫,已被爆起的墨蝰咬了一口。

    “刷!”兩丈之地,黑衣武士瞬息而過,劍刃如雷鳴電閃拔出就斬。

    蛇骨鞭此時恰恰舒展旋開一圈,這一劍斬在上面,虛虛的不著力,還被一股旋力帶開。

    “不好。”

    黑衣武士暗道不好,這一劍,他為了一擊奏功,已是用了全力,全力一擊落空,本就不好受,還不及調整,又被骨鞭一帶,他腳下步法、身形都被帶的沒能穩住。

    這種形式,在劍鬥之中是致命的。

    此時他竟只能祈禱對方抓不住機會,給他時間調整。

    但這本是王越算計,豈會錯過。

    他一個錯身,如一陣風,從黑衣武士身旁掠過,順勢拔劍一擊,揮出了一道光。

    黑衣武士一頭撲倒,血液、內臟瞬間流淌一地。

    他的整個腰身都被切開了。

    一劍殺一人,腳下卻不停,王越已迎上另一位武士。

    “大人。”

    黑衣武士一個照面就被斬殺,這個武士驚駭欲死,手上的弓才初拉開欲射,但蛇骨鞭已徹底展開,盤旋著過來就將他圈住,猛的一縮,好似巨蟒纏身,將他拉往一旁,纏繞捆在當場。

    他竭力一掙,但是蛇骨鞭乃是那隻成了精怪的眼睛王蛇一身力量所凝,又有王越的氣力貫穿,兩兩相合,遠勝於他,哪能掙得開?

    王越卻好整以暇,劍刃輕輕劃過他的咽喉,叫他步了那位黑衣武士的後塵。

    接下來,他面前只有剩下兩位武士。

    其中一位,被墨蝰突襲,咬了一口,已是蛇毒在身。

    另一人,還沒反應過來,剛才他們還準備合殺王越,可就這麼幾個呼吸間,情況已徹底反轉,他的大人和同伴各自身死,另一位被毒蛇所傷,此刻還有完整戰鬥力者,只剩下他一人。

    “嘶!”鮮血急劇噴出,正想著怎麼辦?蛇毒在身的同伴,又被王越一劍斷首。

    王越面無表情的靠近,既無普通人殺人後各種嘔吐,也無殘暴之人殺人後的嗜血,殺死幾個武士,似乎於他而言,就好像隨手殺了三隻雞。

    武士心中壓抑不住恐懼,渾身顫抖著,忍不住隨王越靠近接連後退。

    “啊!”他忽的大喝一聲,陡然爆起,朝王越衝殺過來,但他腳下忽然不穩,不知什麼時候,墨蝰自地下彈出,蛇尾卷在他腿上,稍稍用力一絆,這位武士身形就失了平衡,身體往前撲倒,而一柄二尺青銅短劍,已橫在他喉前,正等著他撞上去。

    劍刃一沉,王越身形稍稍側開,讓過噴開的血液,叫它盡噴在一側崖壁上,染出一片猩紅。

    “撕拉!”

    他低下頭去,自死了的武士身上隨手割下一塊布帛,將劍擦拭乾淨,再將其收回劍鞘,最後終於徐徐舒了口氣,但緊接著,身體再也壓不住,忍不住劇烈喘息起來。

    “這具身體,真是太差了,不然絕不會這樣。”他心下微嘆,只能深吸一口氣,開始調整體內氣息,又運轉體內的氣,徐徐按摩全身,接連好幾下,才平下來。

    饒是如此,剛才瞬間的爆發,這身體都差點無法承載,表面無事,內部已是受了傷害。

    “真是糟糕啊,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穫。”

    王越感受著這身體,只覺冥冥之中,彷彿去了一道枷鎖,原本已經將身體徹底掌控的靈魂,此刻已然與身體完全融於一體,可以更輕鬆的控制,與自己的身體再無分別。

    他隨即恍然,這身體曾經“死”在這群人手中,如今他動手殺戮,實是了卻了殺身因果,如此,得到了更深層面身體的認可,這個收穫於他而言,可是比什麼都大了。

    在此稍事休整,王越低頭檢查了他們身上的行囊,除了些許乾糧食水有用,再無其他物事,至於他們的武器,弓箭他用不著,青銅劍也比不上手上這把,拿著都是累贅,便取了所有乾糧、錢財,盡數帶走,轉身往他們口中的尹地方向去。

    半個時辰後,他站在崖際小路上,面色陰沉的看著前方。

    只見前方小路原本彎道處,除了深淵還是深淵,原來的那條路,早就被自崖上淌落下來的泥石沖垮了下去,已然是不見了,只留下一片泥石經流的痕跡。

    這下該怎麼辦?

    前已無路,退回去,就是重回渚氏的包圍圈中,殺了四位武士,得了些乾糧,能在此地躲上一躲,夠他生存一段時日,可難保渚氏不找到這來。

    到那時渚氏只須將地溝一封,然後精銳武力強勢壓過來,那真是打也打不過,逃也無處逃了。

    退回去,必須退回去,趁著渚氏沒發現地溝之前,那樣雖是重入包圍,但山林之中,好歹還有迴旋餘地,總比在此被甕中捉鱉要強的多。

    想是如此想,但他還是沒死心,畢竟都到了這裡了。

    的確,前面已是無路,但他可不是普通人。

    王越按捺住其他心思,決定叫墨蝰沿著懸崖石壁遁形過去查看再作決定。

    小路到這裡是彎道,彎道所在原有路面已經被沖垮,過後的路面,被凸起的大片崖面遮擋,不明情況,他想看看後方如何,若僅僅是垮了這麼一小段,他還是有辦法過去的。

    墨蝰穿石遁地過去後,透過它的視野,王越隔著凸起大片崖面,看到了對面的景象,對面和他面前沒什麼兩樣,也是垮塌了去,不過只要過了這一段,對面就是好路。

    王越看著若有所思,又瞧著身後蔓延過來的小路,當下召喚墨蝰返回。

    墨蝰才一回來,就從崖面穿出,施展神通變化,呼嘯著吸納空氣,急劇變大起來,王越順勢就被它“吞”入口中,然後它往崖面一鑽,扭動著身軀,排開土石,極速往對面游過去。

    才一到達,它猛的張開嘴,將王越吐了出來。

    就這樣,王越借助墨蝰的遁地能力,渡過了此段垮塌的小路。

    渡過之後,他難得放聲大笑。

    剛才這段垮塌了的路,他能以墨蝰之能輕鬆過來,其他人若無神通,可就只能乾瞪著,或者得花費巨大力氣,畢竟擊碎崖面,強行開這麼段路,可不是個小工程。

    如此,原本看來是絕路的地方,就成了他的大生路,甚至一時之間,他連後顧之憂都去了。

    接下來,他繼續沿著小路前行,小路不時有被沖垮處,但都只是小段,縱身一躍就能過去,偶有大段的,但距離都在墨蝰維持巨大化遊行時間之內,王越一一借之渡過。

    待到半夜,他就靠著崖面休息,等到白天繼續行路,又走了一天半,第三日中午十分,他走出了這條崖際小路,進入到一片山林裡,這裡已經是渚地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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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鎮邑

    夜晚,尹地,一處鎮邑,大門口,兩個武卒眼皮耷拉著,勉強持著矛站立,看守著小鎮的大門。

    忽然間,遠處的道路上轉過來一個身影,緩步靠近著,他看起來已經走了很遠的路,有些疲勞。

    “小乙,醒醒,別睡了,有人來了。”

    其中一個武卒小聲喊著,將叫小乙叫醒。

    小乙砸吧著嘴,哼哼道:“天都黑了,圩市都散了一個下午,還有什麼人來。”

    “他過來了,穿著袍,身上還帶著劍,是個武士。”

    “武士?”聽到同伴說是武士,小乙稍稍清醒了些,將目光看過去,來的確實是個武士打扮者,但是相比往日見過的武士,這位武士身形略顯得瘦小。

    “這麼瘦的武士,倒是第一次看見,不會是個什麼下等人,在偷了武士大人們的衣服後穿出來冒充武士吧。”他嘟囔著,身體稍微站正了,努力試圖站出一個比較威嚴的姿勢。

    “站住。”

    來人停步,一雙眼睛漠然的看了過來,就好像一盆冷水從頭淋下,小乙的“威嚴”停在了臉上。

    “什麼事?”

    武士沒有任何表情的問,聲音感覺有些有氣無力。

    “沒,沒事,小人沒事,大人,您進去吧。”

    小乙渾身打著哆嗦,說話都結巴了。

    “哦。”武士點了點頭,依舊像他來時那樣,緩步走了進去。

    等到他稍稍走遠,小乙長長舒了口氣。

    “小乙你怎麼了,剛才你忘記收入鎮的錢了。”

    “收,收,收個鳥錢,我們剛才差點沒命了你知道嗎?”小乙心有餘悸道:“這是個真的武士,而且很厲害,這種眼神,殺了多少人才會有啊,一眼看過來,就差點把我嚇尿。”

    這個武士其實就是王越,在離開那條小路後,他接連又走了幾日,穿出山林,終於看到一個房屋密集的小鎮,便準備過來藉此地休整一番,這裡已是渚地之外,出入城邑已不用小心。

    至於身份,身有武士之力,演都不須演就是個遊歷天下的武士,而且還是真正的武士,非是那些將游歷武士名號掛在口頭,武力僅是超於常人的武者、劍手。

    進入到鎮上後,王越觀察這處小鎮,所見和阿木記憶中渚地的小鎮差不多,在一圈勉強可阻擋外敵、簡單的木牆環繞內,裡邊數百近千的房舍密集分佈著,房舍多是以土與木的結構,就是類似地球的土磚屋,往裡邊去,才有幾棟相對好些的石屋,但也不過如此。

    不過鎮邑雖是簡陋,從地面路上殘留的痕跡,王越還是可見其繁榮,這裡是方圓幾十里地,甚至更遠地方,唯一的圩市所在地,每隔幾日,都會有一天,周圍所有有需求者,從各處匯集而來,到這裡交換生活所需,眼下街道上的各類痕跡,無疑是白日圩市所遺。

    印象裡,這類圩市中用到錢的時候不多,多是以物易物為主,用得著錢,也就是青銅角子,那是購買很貴重的物品,又或交易量很大才用的著。

    也就是說,他身上一路搜羅來的青銅角子,還是有些購買力的,在這裡,安然休整一段時間不成問題。

    此時已是夜晚,按照阿木記憶,此世各城各地,為防賊人,都有宵禁之製,但鎮門還未關閉,顯然還沒到那個時候,街道上倒還有些人,行色匆匆,偶爾從王越旁邊路過,都是十分謹慎卻冷漠的打量他,尤其是他身上的衣袍和腰間的青銅劍,然後遠遠的走開。

    小鎮並不很大,沒花費多少時間,王越就已至鎮內近乎中心處,這裡比起外圍要好得多,房子主體盡是石砌,石頭也被打磨的比較方正,雖材料所限,但已有幾分精緻。

    最中心處,其中一棟房子佔地極大,房舍也多,還以磚牆環繞,內裡還修有箭塔,無疑是此地主人,或者身份地位最高貴者的居所,周圍所有石屋便是以它為中心排開修築。

    稍作打量,王越目光就落在其中一棟比較特殊的房屋上,這棟房屋同樣佔地面積不小,且有著二樓,樓前有著旗幡,上書一個約莫是“酒”的文字,從房屋門前停留的車馬和牲畜來看,確實是類似酒樓、客棧之所,或許晚上還可有住宿。

    “客人,你是吃飯、喝酒還是住店。”

    見王越靠近,身上穿著不凡,非是國野平民打扮,立刻就有個小廝飛快的跑了出來招呼。

    “吃飯,也住店,你這吃飯住店是什麼價?”

    “吃飯得看客人您點什麼菜,喝不喝酒,不過尋常吃飯和住店一起算,一日只須兩個角子。”小廝在前靈活引路,報出價格。

    “兩個角子?”

    王越微微點頭,這青銅角子,他身上可還有四十來個,僅僅是吃飯和住宿,足夠他二十多天花銷了,而有這長時間休整,雖不能將根本上的虧虛全補上來,叫身體脫胎換骨,但至少也夠基本恢復健康,甚至練的比常人強健許多。

    “行,那就吃飯住店一起。”

    說著,兩人便入了樓房。

    這處客棧,倒還頗大,生意也是極好,諾大的大廳裡,幾乎人滿為患,他們裝扮各異,但王越看得出,他們多半是幾個商人與一群護衛、伙計的組合,身上都攜著各類武器,傢伙不比武士、武卒手上的好用,但也是能殺人的,個別厲害的還殺了不少,眼睛裡已經出現了漠視生命的眼神。

    此處人多,又是晚上,王越一位武士打扮的進來,並未引起太多人注意,依舊是喧鬧,他在小廝指引下,在一個單獨的木桌上坐下,等菜的同時也旁聽周圍商旅的議論。

    “新甲,今日你派人去渚地的關卡看了,那關卡可曾放行?唉,渚地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竟將關卡封閉,如今已經十多日了,再不開關,我這幾車貨還沒拉過去,可就要爛掉在路上了。”

    “還沒呢?”被稱為新甲者,也是愁眉苦臉:“我可比你還慘,東西已經爛了。”

    這時,有位商人聽著來了興趣:“你們都販的什麼貨,既是要爛了,不如廉價販給我如何。”

    話音才落下,周圍頓時有人小聲說話:“雲老三這頭本地的老鬣狗又來撿便宜了。”

    “哼,雲老三,我就是將東西倒了都餵狗,也不販給你。”

    “嘿!”雲老三跳了出來:“那你就等著爛了,到時候餵狗都沒人要,我可告訴你,渚地的君女不知被什麼人襲殺了,這是大事,所以渚氏才禁絕內外,就是防著什麼人混進混出。”

    “只要事情還未了結,他們根本就不會開關。”

    “什麼,渚地發生了這等事,竟還有人敢襲殺渚氏君女?”

    “怎麼就不敢了?嘿嘿,我聽說渚邑大夫在咱們申國樹敵極多,上至國君、下至大夫,不知多少人想對付他,他獨木難支,便想以渚氏君女與蔡國汲氏小君子聯姻,引其為外援。 ”

    “各位,蔡國乃是大國,汲氏雖蔡國一下大夫,卻也是蔡國大夫中有實力者,僅是封邑,便有數城之多,又臨著咱們申國,離渚地也不遠,若其兩兩為姻,勢力相合,整個申南,哪位大夫不懼?更可怕的是若渚氏有事,蔡國人就能有藉口將手伸入咱們申國,這種事一旦發生,哪怕是國君都得頭疼。”

    “所以呢,渚氏君女被襲殺,實在是太正常了。”

    原來渚氏君女被襲殺一事,個中竟有此多隱情?雖然未必正確,但是區區一座小鎮,竟有人能說出個道理來,還敢亂說,如此張揚,卻是奇怪,王越往聲音來源處看去。

    只見說話的是一個不及弱冠的少年,說下這番話時,見得旁邊人都注目過來,臉上十分得意,但他的旁邊,還有同行之人,正使勁扯他衣袍,但很顯然,這個豬隊友,竟是拉都拉不住。

    這個場面,看的王越會心一笑。

    此時,少年見吸得整個客棧之人注意,正欲繼續說話,忽聽外邊迎客小廝唯唯諾諾的聲音。

    “啊,竟是尹秋大人來了,歡迎歡迎,小人這就去通知主家來迎接……”

    “不用,你自一邊去。”

    來人聲音粗豪,自有一股威嚴,揮開了小廝,不一會,便走進客棧,他的身後,還跟著四位武卒。

    王越看到他身上穿著袍,袍上胸前有著形似山的紋章,左手胳膊處還有個尹字,腰間按著劍,顯然身份是此地尹氏的家臣武士之流,而聽他姓氏為尹,或許便是尹氏家族之人。

    尹秋一進來,就站在門口,左右掃視,目光所至,內裡噤若寒蟬,客人們不敢言語,連吃飯喝酒都停下了,先前說話的少年,正欲張口,這時卻被同伴一把按下,摀住了嘴。

    尹秋掃視一圈,見得自身威嚴,顯是十分滿意,最後,目光落在王越的身上。

    “你是何人?從何而來?”

    王越坦然與他對視,回道:“遊歷武士。”

    “遊歷武士?我看你是渚氏的武士吧,你身上衣袍,雖無家紋,卻是渚氏武士常服。”尹秋毫不客氣的說著,對王越隱隱有種莫名的敵視。

    王越頓知敵視從何而來,這位武士敵視的不是他,而是渚氏,他顯是將他當成渚氏的武士了。

    剛才聽那少年說,渚地那位大夫樹敵頗多,如今一看,卻果是如此。

    略微一想,他冷哼一聲:“最近渚氏的武士們有些不長眼,滿山的亂竄,前幾日就有一位,竄到我跟前死了,正好我身上衣袍被暴雨打濕,又看他身上衣服不錯,還好心的送過來,便取了來換。”

    “同取的還有這劍,大人要看看嗎?”

    說著,他身前電光一閃,一柄二尺青銅短劍,已被拔出,遙遙遞往尹秋。

    尹秋臉上瞬間變得凝重,面色數變,深深凝視一眼:“閣下就是襲殺渚氏君女者?”

    “不是。”王越答的肯定:“尹秋大人可還有他事? ”

    “無事,不過這裡是我尹氏之地,可不是渚地,你好自為之。”尹秋對他的回答顯然不相信,先前那股對王越隱隱的敵意因此而消失了,但還是對他提出了警告。

    “尹大人,我來此只是來住店,可不想惹什麼麻煩。”

    “你若不惹麻煩,自不會有麻煩來惹你。”尹秋冷冷說道,又掃視了整個客棧,才轉身離去,他一走,整個客棧的人都鬆了口氣,然後之前坐在王越周邊的幾桌客人,齊齊遠離,換到了遠點的桌上。

    “一個武士,竟如此威風。”

    他才一走,先前被摀住嘴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嘆出了頭,羨慕道。

    “武士大人當然威風了,剛才他若看哪個不爽,直接當賊寇處置,關了是白關,打了是白打,殺了也是白殺,你以後說話小心些,外邊可不比家裡,話不能亂說。”

    王越緩緩舒了口氣,剛才他都已做好衝突準備了,幸好…低頭再看身上,出了渚地,自己竟還穿著這身衣袍,這實是最大的失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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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