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4 12:53
第一百五十章 離鄉進京



    雖然距離兵部武學報到還有十幾天時間,但如果算上准備和路途耗費時間,他們的時間其實很緊張了。

    王家和湯家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原本請客三天的計劃也不得不取消,改在鹿山酒樓內請孝和鄉的一些頭面人物吃了一頓酒席。

    此時雖然已是一月下旬,但河水還沒有解凍,他們無法乘船,只能騎馬前往京城,一連兩天,眾人都在忙碌地收拾行李。

    入夜,李延慶獨自一人在老宅內徘徊,他望著無比熟悉的一草一木,望著陪伴了他五年的房屋,還是蜷縮在窩裡睡覺的大黑,他心中湧起了無限的眷念。

    明天他就要離開這裡進京,雖然他還會回來,但他的生活重心從此就不會在家鄉了。

    李延慶輕輕撫摸著大黑,鼻子有點發酸,不知自己再回來時大黑還在不在了?

    忽然,遠處的小樹林傳來一點動靜,似乎有人在低聲喝喊,李延慶心中一怔,便快步走到牆邊,向樹林內凝視片刻,他縱身越過院牆,向樹林內奔去。

    樹林內一片漆黑,走了十幾步,月光便透進樹林,映照在一片空地上,只見空地內寒光閃閃,一支利劍上下翻飛,舞得風雨不透。

    李延慶隱藏著一棵大樹後,注視著正在練劍的青兒,只見她一臉堅毅,完全沒有了牢房內孤苦無助時的弱小,她身體騰挪如飛,時而乳燕投林,手中長劍如電光疾刺,時而鷂子翻身,竟輕盈地跳上了大樹。

    她才八歲,劍法和輕功就如此高強,真不知她父親是怎麼把她練出來的?

    但李延慶沒有驚擾她,而且悄悄後退,迅速離開了樹林。

    .......

    天不亮,李延慶便早早起床了,喜鵲一邊給他梳頭,一邊不高興地小聲嘟囔道:「說好帶我一起去,人家脖子都盼長了,可到最後卻變卦,說話不算話,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李延慶又好氣又好笑,轉身在她頭上敲了一下,「我怎麼說話不算話了?我是要帶你去京城,但不是現在,等我在那邊安頓下來,我就會讓你們過去,否則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到時候怎麼辦?」

    「萬一你在那邊又買個丫鬟,把我們忘了呢?」

    「別整天胡思亂想了,別人也不像你這麼擔心,等我安頓下來就給你們寫信,你、青兒還有菊嫂都一起去,到時候你們還可以坐船,路上就不那麼辛苦了。」

    說到這,李延慶看見門口有個身影在躲躲閃閃,他便笑著招招手,「青兒,你也過來!」

    片刻,青兒慢慢走過來,低著頭站在李延慶面前,李延慶見她身子柔弱,神情寧靜如水,又想到她昨晚練武時的堅毅果決,就仿佛是兩個人依附在一個身軀上。

    李延慶便柔聲對她道:「我聽喜鵲說你認字很快,已經認識三四百個字了,雖然進步很快,但離能看書還有一段距離,再好好苦學幾個月,學會了千字文和認讀九百句,你就可以慢慢看《大聖捉妖記》了,總之就是一句話,好好靜下心讀句識字,回頭我在京城安頓下來,我也會把你一起接過去,記住了嗎?」

    青兒輕輕點頭,「青兒記住了!」

    李延慶停一下又笑道:「我昨天想了想,那柄劍對你還是太重太大了一點,回頭去京城,我再給你買一把女子專用的芙蓉劍。」

    「謝謝大哥!」

    青兒跑回屋,把劍取回來還給李延慶,李延慶見她誤會了,便笑道:「這劍你還是先留著,等我給你買了新劍,你再給我不遲!」

    這時,忠叔在院子裡道:「小官人,出發的時間到了。」

    「我這就來了!」

    李延慶拾起皮袋子,起身對兩個小娘笑道:「我該走了,回頭我會寫信給你們!」

    喜鵲和青兒跟他來到院子裡,馬匹已經准備好,忠叔將白馬雪劍洗刷得干干淨淨,雪劍見李延慶出來,立刻伸出長嘴,在李延慶的臉上親熱地拱了一下,用蹄子在石板上噠噠地踢了兩聲,仿佛在催促主人趕緊出發。

    這時,菊嫂也從廚房裡快步走出來,將一只稻草編的袋子遞給李延慶,上面還騰騰冒著熱氣,「這裡面是二十個剛剛蒸好的肉包子,小官人路上吃!」

    「謝謝菊嫂了!」

    李延慶將包子放進馬袋,又摸了摸大黑的頭,緊緊摟抱它一下,大黑依偎著他嗚咽兩聲,戀戀不舍地舔了舔小主人的手。

    「忠叔,大黑就拜托給你了。」

    「小官人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

    李延慶認蹬上馬,馬匹踢踏走了幾步,他雙腿一夾,馬匹如箭一般奔出了院門。

    眾人湧到門前,向他揮手告別,「小官人,一路順風!」

    李延慶回頭高聲道:「你們也多多保重!」

    馬匹衝進了夜霧,漸漸消失在遠方。

    鹿山鎮客棧旁,岳飛、王貴和湯懷在耐心地等待著李延慶,王貴和湯懷兩家在京城都有產業,他們不需要帶多少東西,只需要帶足路費便可。

    兩人都穿了一身錦緞做的武士服,腰佩長劍,後背弓箭,鞍橋上還掛各自的兵器,湯懷是一支鉤鐮槍,長約九尺,異常銳利,但他手中依然拿著他從不離身的金絲小折扇。

    王貴則是一把四十斤重的金背虎牙刀,全鑌鐵打造,鋒利異常,是周侗最得意的收藏品之一,他送給了王貴,另外,王貴還背一支鋼鞭。

    一般人不准攜帶重兵器,但他們是武舉人進京,有專門的許可文書,允許他們攜帶。

    王貴和湯懷精神抖擻,顯得格外地俊秀爽朗。

    岳飛也穿一件細麻做成的月白色武士服,胯下騎著李延慶借給他的火烈馬,他的大青馬年紀太大,很難承受長途跋涉,岳飛佩劍背?,鞍橋上掛一杆寒光閃閃的銀槍,後背一支十五斤重的瓦楞锏。

    岳飛家境不寬裕,這次他們考中武解試舉人,盡管縣學士子和民眾都不當回事,享受不到出城迎接和跨馬游街的榮耀,但他們卻得到了知縣蔣大道的大力表彰,縣裡每人賞了他們二十兩銀子,岳飛也正好解決了路費難題。

    加上兵部武學待遇優厚,不僅食宿費用全免,而且每天還有五十文錢的補貼,岳飛去讀武學基本上不用家裡花錢。

    這是他的明智決定,否則他讀完州學後,無論他能否考上太學,他都只能回家務農,他的家境無法支撐他去京城讀書。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三人精神一振,這一定是李延慶來了。

    不多時,李延慶疾奔而來,老遠便歉然笑道:「讓大家久等了!」

    李延慶的打扮卻和他們不同,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襕衫,頭戴游學冠,腰束革帶,典型的士子打扮,他沒有帶任何兵器,但鞍橋上卻掛了一只大皮囊,裡面便是他的銅弓鐵箭,不過鋼絲弦已經取下,銅胎弓和鐵箭都刷了一層油並小心地用油紙包好。

    看起來他就像一個即將出門游學的士子,在三名英姿勃勃的武士中顯得略有點不合群。

    王貴笑嘻嘻地伸手捏了捏皮囊中的銅弓,「我剛才和老湯打賭你有沒有帶弓,結果我贏了!」

    王貴回頭得意洋洋道:「說好了,今天的晚飯你請!」

    湯懷撇了撇嘴,搖搖小扇子道:「某些人帶了三百兩銀子還念念不忘占別的人便宜,什麼叫為富不仁,這就是了。」

    「去,你小子也帶了三百兩銀子,還好意思說我!」

    岳飛眉頭一皺,「你們倆別鬧了,時辰已經不早,我們該走了!」

    李延慶哈哈一笑,「走了,走了,到京城發財升官去!」

    「去京城嘍!」

    王貴和湯懷同時歡呼一聲,四人策馬便向南疾奔而去。

    從相州到京城汴梁其實並不遠,在白馬渡過黃河後,再穿過滑州便進入開封府地界,四人只要走四天便可抵達汴京。

    這天中午,一行四人抵達了陳橋鎮,陳橋鎮距離汴京約四十裡,當年陳橋兵變就在這裡發生。

    令他們驚訝的是,這裡雖然距離汴京只有四十裡,卻十分破敗,還不如鹿山鎮繁華,而且人口不多,官道兩邊是稀稀疏疏的民房,不過官道上卻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主要是北上和南下的商隊絡繹不絕。

    「我發現這開封府怎麼比相州荒涼得多,一路南下,到處是荒地,人口也不多,這居然會是京城所在的開封府?」

    王貴東張西望,一路上他的感言最多,嘴巴一刻不停,一會兒評價相州南部樹林太少,一會兒又說黃河冰凍不夠結實,一會兒有抨擊關卡士兵不負責任,居然不看他的舉人文書,進了開封府,他的又開始嫌棄開封府人口太少,地方荒涼。

    王貴指著路邊的幾片空地道:「人來人往這麼多商人,居然還有空地?我若買下這幾塊空地,修客棧和酒館,保證賺得缽滿體滿!」

    王貴的嘮叨早已引不起大家的共鳴,李延慶問湯懷道:「這附近有吃飯的地方嗎?」

    湯懷是他們中間唯一來過京城之人,那還是三年前過年時來過一趟,他想了想,一指南面道:「我記得前面不遠有座茶棚,好像可以吃飯。」

    「那我們去茶棚坐坐!」

    李延慶的建議得到眾人響應,眾人加快馬速向前奔去,不多時,前面果然出現了一座茶棚,占地面積頗大,茶棚下坐了一半的人,他們剛到門口,茶棚掌櫃迎了出來,「歡迎四位小官人來喝口茶!」

    「可有吃食?」

    「有!有!有包子、血髒面、肉沫面、糖粥、骨頭羹、南北羹、煎肉、煎魚,美味價廉,保證四位小官人滿意!」

    四人翻身下馬,將馬匹交給掌櫃,拴在門口的馬樁上,他們在門口找了一張桌子坐下,可以隨時看見自己的馬匹。

    李延慶打量一下周圍,在茶棚裡歇腳喝茶的基本上都是商人,身邊堆放著沉甸甸的貨物包,外面拴著上百頭毛驢。

    這時,岳飛向李延慶拐了一下胳膊,向後面使個眼色,李延慶回頭,這才發現他們身後也坐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穿一身青色武士服,長得濃眉豹眼,皮膚黝黑,身材不算高,卻格外壯實,在桌上擺放著一對瓦楞金锏,每支金锏至少有二十斤重。

    這個少年一邊喝茶,目光不時向李延慶的腳邊瞄來,李延慶一低頭,發現自己放銅弓的皮袋不知何時系帶松掉了,露出了半截弓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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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4 12:54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黑面少年






    李延慶下意識地將皮袋拉起,將帶子系緊,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坐在身後的黑面少年,銳利地目光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

    黑面少年立刻回避了李延慶的目光,開始大口吃他的包子,岳飛又靠近李延慶低聲道:「應該也是武舉士子,和我們一樣進武學。」

    「你怎麼知道?」

    「那對雙锏,如果他不是武舉人,根本就帶不出門,早就被沿途關卡拿下了。」

    其實李延慶也猜得到,這個黑臉少年打扮和岳飛差不多,又拿著一對大锏,在這個時候進京十之**就是武舉士子。

    這時,伙計給他們送來了熱茶和吃食,王貴拾起一個大肉包子,一邊啃一邊問伙計道:「感覺開封府一路荒涼,還不如我們相州,這是為什麼?」

    伙計苦笑一聲說:「人口都被京城吸走了,開封府當然沒有人,周圍店鋪很少,主要是招不到伙計,我在這裡一個月最多掙五貫錢,可到京城就掙八貫錢,如果能進十大名店當伙計,聽說還能掙到十貫錢,比這裡足足翻了一倍。」

    「那你怎麼不去?」李延慶笑問道。

    伙計回頭狠狠瞪了掌櫃一眼,「若不是這個老家伙不讓,我早就走了!」

    「你又在嘀咕什麼!」

    掌櫃走過來,狠狠抽了伙計一記頭皮,「還不快去燒水,水壺見底了!」

    伙計罵罵咧咧走了,掌櫃對他們歉然道:「剛才是犬子,總喜歡胡說八道,幾位小官人見諒!」

    「沒什麼,我們只是向他打聽一些京城的情況。」

    掌櫃呵呵一笑,「四位小官人是來京城武學讀書的吧!」

    「最近有很多武學舉子進京嗎?」

    「差不多每天都有。」

    掌櫃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黑面少年,低聲道:「這位黑面小郎君也是!」

    四人一起向黑面少年望去,黑面少年吃掉最後一個包子,數了十幾文錢丟在桌上,他冷冷看了四人一眼,起身扛起雙锏,騎上一匹烏鬃馬便揚長而去。

    「這廝好生無禮!」

    王貴恨恨道:「我們有心想和他結交,他卻拒人千裡,我敢打賭,剛才掌櫃說的話他肯定也聽到了。」

    李延慶喝了一口熱茶,笑道:「我們與他素昧平生,他不想結交也很正常!」

    .....

    休息了大半個時辰,李延慶付了帳,四人點了一大堆吃食才六十幾文錢,令四人都感到意外,王貴連呼便宜。

    實際上這就是京城的魅力,汴京既有一夜千金的銷金窟,也有吃一頓飯幾貫錢甚至十幾貫錢的高檔酒館,當然也有一頓飯花費數百文的中檔食鋪,但更多的卻是花幾文錢就可以吃飽的小吃攤。

    這和他們想像的京城完全不一樣,尤其是岳飛精神大振,他最大的一塊心病消失了,武學一天補貼他五十文錢,還食宿免費,在京城生活也完全足夠了。

    四人翻身上馬,向京城方向奔馳而去,過了陳橋鎮便是黃河故道,雖然黃河早已改道北流,但還是有一條寬達十幾丈的河流攔住去路,不過河上有一座寬大的石橋對接官道,對交通影響並不大,四人剛到橋邊,卻見橋頭立著一名騎馬少年,正是在茶棚中看到的那名黑面少年,看他的架勢,顯然就是在這裡等候他們四人。

    王貴心中本來就對這個黑面少年有點不滿,他立刻警惕起來,握住了劍柄,李延慶向王貴擺擺手,示意他不要緊張,李延慶催馬上前抱拳道:「這位兄台有什麼見教?」

    「俺來問你,你那把銅弓是哪裡得來的?」黑面少年甕聲甕氣問道。

    這句話沒頭沒尾,問得相當無禮,王貴頓時怒道:「你這黑面廝好生無禮,我們的兵器與你何干?」

    「俺問問又咋的,能問死你嗎?」黑面少年聽王貴叫自己黑面廝,也不由狠狠頂了王貴一句。

    王貴大怒,拔出劍喝道:「既然要找事,那就來試一試!」

    黑面少年也被激怒了,從身後抽出一支金锏,狠狠瞪著王貴,「一把破劍也敢指著俺,有種把大刀舉起來,俺來和你比一比!」

    「比就比!」

    王貴從小就喜歡和人比武,這時他的性子起來了,收回劍,從鞍橋上摘下大刀,一指左邊的大片空地,「這裡太窄,施展不開,我們去那邊比試!」

    「你們兩個等一等!」

    李延慶又好氣又好笑,這兩人都是一個臭脾氣,一語不合便拔刀相向,本來只是小事一樁,卻被他們鬧得驚天動地。

    他攔住黑面少年道:「我們還是說說銅弓的事吧!你為什麼要打聽它?」

    「等俺和這個大刀賊比完再和你說!」

    黑面少年縱馬衝了上去,他把另一支锏也抽出來,哇哇大吼,「破刀小賊,讓你嘗嘗俺雙锏的滋味!」

    「來吧!老子一刀把你這個黑面廝劈成兩段。」

    王貴早已急不可耐,潑風般的一刀向黑面少年劈來,黑面少年雙锏一架,只聽‘當!’一聲巨響,兩人皆震得手臂酸麻,馬匹噠噠後退幾步。

    岳飛想上去勸架,卻被李延慶拉住了,「這兩人半斤八兩,傷不了人,讓他們打一打!」

    李延慶從馬袋裡摸出三塊石頭,准備伺機出手救人,這時,王貴大吼一聲,大刀橫推而去,直劈對方的胸腹,黑面少年左锏順勢一挑,身體後仰,躲過這一刀,右锏卻向王貴後腦勺打去。

    王貴這一刀用力過猛,險些失去平衡,他剛回身,右锏便打來了,想躲已來不及,嚇得他膽寒心裂,閉上眼睛等死。

    就在這時,李延慶已經出手了,一塊石頭瞬間出現在王貴的後腦附近,只聽‘啪!’一聲脆響,石頭精准打在锏楞上,力量極大,石頭撞得粉碎,锏也被撞力蕩開。

    黑面少年差點捏不住锏柄,手臂一陣酸痛,他的臉色頓時變成紫色,縱馬後退幾步,驚恐地望著李延慶手中的石頭,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武藝,對方想取他的小命簡直易如反掌。

    黑面少年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對方四人的對手,他撥馬便向石橋奔去,岳飛上前大喊:「少郎稍等,我們談一談!」

    黑面少年卻置若罔聞,直接奔上了橋,遠遠聽他大喊:「到京城再找你們算帳!」

    片刻,一人一馬便奔遠了,湯懷搖搖金絲小扇笑道:「這人挺滑稽,莫名其妙來,莫名其妙去,打了半天,竟是一頭霧水。」

    李延慶淡淡道:「他應該是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失手打出人命,怕我們報復他,所以先跑了。」

    這時,王貴驚魂稍定,摸摸自己後腦勺道:「他奶奶的,這個混蛋到底會不會比武,居然跟我來真的,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你也是混蛋!」

    李延慶伸手抽了他頭皮一記,罵道:「不認識的人你跟他比什麼武,萬一他是什麼權貴子弟,你死了也是白死!」

    王貴笑嘻嘻地涎臉道:「反正你就在旁邊,你不是出手了嗎?」

    「下次懶得再救你!」

    李延慶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對眾人道:「我們走吧!天黑前必須趕到京城。」

    眾人調轉馬頭向橋頭而去,不多時便過了石橋,加快馬向京城方向奔去。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31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4 12:54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初到汴京



    又行了二十裡,遠處汴京巍峨的城牆終於出現在他們眼中,四人一時歡呼起來,加快馬奔行。

    他們很快便來到一處十字路前,湯懷勒緊馬韁繩對眾人道:「再向前走便是禁軍大營,穿過軍營後不遠就是北大門,這裡雖然近一點,但有三個盤查關卡,我們帶著兵器要先被扣下,等驗證了身份後才會把兵器還給我們,非常麻煩,我建議不要走北面。」

    王貴不耐煩問道:「那你說走哪邊更便利一點?」

    「我建議走西面,那邊雖然繞遠一點但沒有關卡,一般商人都是走西門入城!」

    湯懷征詢眾人意見,李延慶笑道:「那還用問嗎?當然走西門入城!」

    四人一致決定繞道從西面進城,他們調轉馬頭便向十字路的西面奔去。

    這時他們距離京城還有二十裡,官道兩邊是一望無際的菜地,地裡已是綠油油一片,不少地裡還搭有架子,像胡蘿蔔、蕪菁、牛蒡、白菜、矮黃、菘菜、芥菜、油菜、頗棱、萵苣、茼蒿、薺菜、蒜苗等等,足有五六十種之多,不過京城卻很少種糧食,糧食基本上都是從外地運入。

    又走了大約十裡,兩邊房舍漸漸密集起來,一座座茅廬、草屋掩映在高大的槐樹和柳樹之中,時值早春,槐樹和柳樹都吐出了新芽,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溫暖而芬芳的泥土氣息,在夕陽余暉的沐浴下,田園景色顯得格外靜謐。

    這時,從斜刺裡跑出了一隊人馬,有騎馬的、可乘轎的,也有挑擔的,足有二三十人之多,騎馬中年男子衣服光鮮,頭戴紗帽,三頂轎子內是女眷,隔著薄薄的輕紗,可見她們滿頭珠翠,而步行之人大部分都穿著家丁的服色,這應該是出來踏青的一家人,眼看到了黃昏,大家便急匆匆返城了。

    跟著這支隊伍走了片刻,面前赫然出現一條大河,河水中已經解凍,青黃色的河水裹夾著一塊塊薄薄的浮冰,緩慢地向東流去,遠處一支二十余艘大船組成的船隊正順水向東駛來。

    「這就是汴河了!」

    湯懷興奮地用扇子指著河水對眾人道:「到了這裡,就正式進入京城範圍,前面的路我比較熟悉,大家跟我來!」

    眾人沿著汴河北岸緩緩而行,汴河南北兩岸都分布著密密麻麻的店鋪和民居,酒樓、腳店、小吃鋪和茶館,以及各種各樣的店鋪,各種商品堆滿了店鋪內外,大街上人流如織,各種滿載著貨物的商隊隨處可見,操著天南地北的口音,心急如焚地向城門方向趕去。

    「各位,我們是不是找個地方先吃點東西?」王貴摸了摸肚子嚷道。

    三人卻一致反對,「先進了城安頓下來再說!」

    他們一路跋涉,眼看要進京城,誰都不想再耽誤,而且這邊的小吃店檔次太低,主要是為了滿足腳夫、船夫、纖夫、轎夫、車夫、小販、游民等下層人果腹所需,他們一路上都是吃這些東西,著實有點吃膩了。

    在熱鬧的店鋪大街緩緩走了三裡路,前面出現了一座彎曲的拱橋,李延慶望著這座無比熟悉的橋梁,他竟有一種穿越時空的震驚和恍惚。

    這就是《清明上河圖》中的那座虹橋了,竟然和畫中的虹橋完全一樣,橋上一樣的人流密集,橋下一樣的水流湍急,一艘大船正緩緩通過橋洞。

    不知自己能否在橋邊遇到那個手執畫筆的張擇端?他會不會把自己也畫進《清明上河圖》中,一時間,李延慶的眼睛竟然有點濕潤了。

    「老李,你怎麼了?」

    岳飛三人現了李延慶的異常,王貴用力推了推了李延慶,「老李是不是被風沙迷住眼睛了?」

    李延慶終於從震驚中回到了現實,他不由苦笑一聲,自己當然不會遇到張擇端,張擇端畫《清明上河圖》是元佑黨人案剛剛興起之時,現在已經過去十幾年了。

    「剛才有顆沙子進我的眼睛了。」李延慶隨口找了個理由。

    王貴咧嘴笑道:「我沒有說錯吧!」

    李延慶抹去眼角淚跡,催馬上了虹橋,虹橋上人太多,一半的通道都被各種小攤小販占領了,只留下很窄的橋面給行人通行,他們不得不翻身下馬,牽馬緩緩而行。

    占道經營是汴京的一大毒瘤,小攤小販隨意占道已經到了肆無忌憚的程度,熱鬧歸熱鬧,街上卻擁擠不堪,盡管官府立‘表木’來規定經營範圍,但也只能控制固定攤販,對游兵散勇沒有任何意義。

    離城門越來越近,不多時,一座高大巍峨的城門便出現在他們眼前,這裡便是萬勝門,萬勝門便是外城的西旱門之一,是從西面進入汴京的主要城門。

    汴京分為外城和內城,外城牆周長五十裡,內城牆也有二十裡,絕大部分人都住在外城中。

    但內外城並沒有什麼等級劃分,很多升鬥小民也住在內城,權貴和平民人家比鄰而居,相處和睦,只是因為內城沒有空地,所以很多高官府邸也都在外城,比如高俅府、蔡京府、童貫府等等。

    四人剛走到護城河橋上,一名士兵便奔跑過來,揮手攔住了他們,高聲喊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要攜帶兵器?」

    岳飛上前拱手道:「我們是相州武舉人,進京來武學報到,按照規定,可以攜帶兵器!」

    「可有牒文?」

    岳飛連忙將三人的武舉牒文交給士兵,士兵打量一下幾人,目光落在李延慶身上,「你的牒文呢?」

    李延慶微微一笑,「在下是來太學讀書,沒有攜帶任何兵器!」

    李延慶的銅弓和短劍都交給王貴,他身上確實沒有任何兵器,士兵上前摸了摸了他的馬袋,這才奔回去,不多時又快步跑回來。

    「驗證無誤,你們幾位請進吧!」

    士兵把牒文交還給岳飛,又對李延慶道:「太學生可以佩劍帶弓,倒不必這麼拘束!」

    「多謝指教!」

    四人催馬進了東京汴梁城,一進城門,一股喧囂熱鬧的氣息便迎面撲來,他們頓時融入了一個龐大而繁華的大都市之中。

    .......

    雖然北宋末年之時皇帝昏庸,朝廷政治**,各地官府加大了對平民的剝削和壓榨,稅賦極其沉重,但此時的京城汴梁卻繁華得令人嘆為觀止,也是中華歷史上最繁華的時期。

    東京僅長住人口就過百萬,還有數量更加龐大的流動人口,一幅清明上河圖便將汴京的繁華淋漓盡致地呈現出:街道縱橫交錯,民居鱗次櫛比,商鋪百肆雜陳,酒樓歌館遍設,招牌幡幌滿街,商旅雲集,車水馬龍。

    舉個簡單的例子,汴京的娛樂商業中心叫做瓦舍,又叫瓦子,也就是後世綜合體的鼻祖,裡面吃喝玩樂樣樣皆有,商鋪密集,各種物品應有盡有,甚至連寵物店、貓糧店也屢見不鮮。

    一處瓦舍中又設勾欄五十余座,每一處勾欄就是一座餐飲中心,或者百貨中心、或者表演中心,或者是比賽球場,勾欄頂上搭有棚子,風雨不侵,寒暑不懼。

    最有名的一處勾欄叫做像棚,可容納數千人,但它也僅僅只是一處瓦舍中的五十多座勾欄之一,而像這樣的瓦舍在汴京至少有十余處。

    就在這時,後面忽然傳來一陣喧嘩,有士兵喊道:「太子殿下入城,煩請各位鄉親讓一讓,多謝了!」

    行人紛紛讓道,李延慶四人也讓到一旁,不多時,數十名騎兵列隊入城,隨即進來十幾名騎馬的年輕人,後面還跟著一輛馬車,兩邊有數百名士兵列隊保護。

    為是一名十七八歲的男子,只見他頭戴金冠,身著一襲白色襕袍,腰間束著玉帶,頭戴紗帽,長一張方臉,濃眉深目,皮膚十分白皙,李延慶遠遠注視著他,心中暗暗忖道:「看來這就是歷史上的宋欽宗趙桓了。」

    「老李!」

    隊伍中忽然有人大喊,李延慶不由一怔,這個聲音有點耳熟,難道是在叫自己?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車簾拉開,只見裡面伸出一只胖手向李延慶揮舞,李延慶看到了一張南瓜一樣的胖臉,李延慶頓時笑了起來,竟然是大胖子鄭榮泰。

    李延慶催馬上前,抱拳笑道:「正是巧啊!我剛到京城便遇到了鄭兄。」

    鄭榮泰眉開眼笑道:「新年時我在家無聊,便想去湯陰找你耍,正好我爹爹要進京,就把我也帶進京了,在京城也瞎玩一通,昏天黑地的,老李,你怎麼現在就進京了?」

    「呵呵!和你一樣,在家裡也是無聊,便進京來玩玩。」

    「太好了,改天我帶你去瓦子裡耍耍,到了京城你就聽我的安排。」

    這時,一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子騎馬奔至,「三郎,你怎麼還不走,太子都等急了。」

    他又打量一下李延慶,「這位是」

    鄭榮泰連忙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在相州的好朋友李延慶,去年相州解試解元,馬上要去太學讀書。」

    那年輕男子對解元不感興趣,不過對方是鄭榮泰的朋友,看在鄭榮泰的面上,他向李延慶冷淡地點了點頭,

    鄭榮泰又給李延慶介紹道:「這位是高太尉的衙內,是我們的大哥!」

    李延慶頓時有了濃厚的興趣,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高衙內嗎?

    只見此人穿一身紫衣寬袍,腰束革帶,革帶上掛滿了各種小玩意,後頸插著一把大折扇,活像斬殺犯人時後面插的牌子一樣,長一張豬頭圓臉,稀疏的眉毛下是一雙小三角眼,形像實在猥瑣,和他比起來,鄭榮泰也算是器宇軒昂了。

    當然,高衙內調戲林衝妻子只是小說情節,但高俅有兒子卻一定是事實,而且很可能不止一個,就不知道這位高衙內是什麼秉性?

    不過李延慶也看得出來,這位高衙內一身虛肉,臉色蒼白,眼瞼浮腫青,典型的酒色過度。

    高衙內只是看在鄭榮泰的面上向李延慶點點頭,他對李延慶沒有一點興趣,他極為不耐煩地催促道:「你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這就走。」

    鄭榮泰連忙問李延慶,「你住在哪裡?我回頭去找你耍!」

    「我暫時住在湯記客棧,在那裡可以打聽到我。」

    「那我先走一步,回見了!」

    鄭胖子向李延慶揮揮手,馬車起步,快跟上了前面的隊伍。

    這時,太子趙桓已經等了鄭榮泰片刻,待馬車上前,他問道:「三郎,剛才那人是誰?」

    「就是我上次給你說的李延慶,相州解元,武藝也很高強。」

    「哦!」

    趙桓淡淡看了一眼李延慶,天下有十四府、二百四十個州,每個州都有解元,在當地或許是個寶,但在京城卻只是一根草,趙桓沒什麼興趣,便調轉馬頭向大內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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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4 17:19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河邊救人




    天黑之前眾人終於找到了湯記客棧,湯記客棧在外城,位於一條叫做白井巷的小街上,距離汴京著名的州西瓦舍很近,它是湯家十三座客棧中最小的一家,占地只有一畝,幾乎沒有院子,只有一個小小的天井,三層樓,二十幾間屋。

    雖然占地很小,但這家客棧卻耗費了湯家近萬貫金錢購置,它對湯陰縣極為重要,它同時也是湯陰縣在京城的同鄉會館,從掌櫃到伙計,幾乎所有的客人都是湯陰人,進了客棧就仿佛又回到了家鄉。

    就連湯陰縣官員進京辦事也是住在這裡。

    李延慶四人受到客棧掌櫃和伙計的熱烈歡迎,他們的房間已經提前准備,熱水也已燒好,還給他們收拾了一桌豐盛的飯菜。

    雖然掌櫃的周到安排讓他們一洗旅途勞累,不過也消滅了他們准備外出大吃一頓的計劃,吃完飯,洗了澡,四人疲憊地爬上床,倒頭便呼呼大睡了。

    次日五更時分,精准地生物鐘將李延慶喚醒,他簡單梳了頭,披上一件外袍便悄悄下樓了,但在客堂卻遇到了剛剛起來的岳飛,兩人相視一笑,出了客棧大門,在還沒有蘇醒的京城大街上奔跑起來

    回到客棧時天已經蒙蒙亮了,不少客人已經起床,坐在大堂上吃面,客棧自己做的羊肉面片很有特色,味道十分鮮美,再配上幾碟小菜,只要十幾文錢便可飽餐一頓,可謂物美價廉。

    李延慶洗了把臉,便和眾人在一張小桌前坐下,片刻,掌櫃親自給他們端來四大碗熱騰騰羊肉面片和幾盤小菜,李延慶吃了幾口羊肉面問道:「你們今天要去武學報到嗎?」

    岳飛點點頭,「二月初一就開始登記報到,二月初八截止,今天是二月初四,必須要去了。」

    「老李,你今天有什麼打算?」王貴嘴裡吃著面,含糊不清地問道。

    「當然去父親那裡看看!」

    李延慶又回頭問掌櫃道:「掌櫃知道蓮池街在哪裡嗎?」

    羅掌櫃抬頭想了片刻,「好像在城北吧!」

    旁邊一名同鄉商人笑道:「確實在城北,就在天波橋下面,緊靠金水河南面的那條路就叫蓮池街,那裡是陳州人的地盤,你若問京城本地人,十個有八個都會搖頭。」

    「為什麼?」

    「出了名的亂唄!那一帶原是陳州流民安置地,官府搭建了幾千間簡單的棚舍當做公房出租,人員混雜,幾乎天天都有打架鬥毆,不過那邊月租很便宜,每間公房比城南低一百文。」

    「多謝了!」

    吃完早飯,李延慶稍微收拾一下便獨自騎馬向北而去,掌櫃告訴他,順著衛州街一直向北走,大約走四五裡便到天波橋了。

    衛州街是條貫穿南北的要道,兩邊是密密麻麻的民居,沿街都是各種各樣的商鋪,宋朝已經沒有了隋唐時的坊牆,商鋪和民居混雜在一起,使得宋朝的商業得到了極大的發展。

    到了汴京,幾乎有全民皆商的感覺,這裡的商包括商業和手工業,生活在京城的人以各種各樣的形式融入到了極為發達的商業之中。

    由於街上行人太多,李延不得不放慢馬速,緩緩而行,四五裡路足足走了半個時辰,穿過大佛寺,前面出現一條大河,那便是金水河,它從西北水門進來,連通了內中外三道護城河,這一帶的房舍明顯低矮破舊,污水橫流,十分破敗肮髒,各種粗魯刺耳的叫罵聲不絕於耳,使李延慶有一種墜入貧民窟的感覺。

    李延慶眉頭緊皺,他不明白,父親怎麼會把商行的經營地址選在這裡?

    他一直走到河邊,河邊是一條和金水河平行的街道,也是這片平民窟的邊緣,這裡就是蓮池街了,和裡面髒亂的棚戶區相比,條件稍稍好一點,河邊有一排大樹,使這一帶稍微顯得有點生機盎然。

    就在這時,面前傳來一陣大吼大叫,只見十幾名地痞無賴手執木棍繩索,正狂呼亂叫地追趕兩名年輕人,兩名年輕人跑得跌跌撞撞,其中一人滿臉是血,皆驚恐萬分。

    「柱子!」

    李延慶忽然認出了其中一人,竟然是顧三嬸的兒子顧鐵柱,另一人雖然滿臉是血,但李延慶還是認出來了,是李大印的兒子李延彪。

    兩人也看見了李延慶,同時大喊道:「慶哥兒救救我們!」

    李延慶心中大怒,他毫不遲疑,伸手從馬袋中掏出十幾塊石頭,如連珠彈般地打去,他下手稍重,打得一群地痞無賴頭破血流,紛紛翻倒在地上,一片慘叫哀嚎。

    最後一名無賴見勢不妙,轉身要逃,鐵柱連忙大喊:「慶哥兒,不能讓他跑了,李冬冬在他大哥手上。」

    李延慶打出一塊石頭,正打中此人的後腦勺,只聽一聲慘叫,此人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竟被打暈了過去。

    鐵柱和李延彪心中恨急,衝上去對這群無賴拳打腳踢,發泄心中的憤怒,李延慶喊住他們,「把為首之人捆起來就是了,其他人讓他們走!」

    顧鐵柱找了根繩子,和李延彪一起將為首之人捆綁起來,其余無賴呻吟著爬起身,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地走了。

    「柱子,今天是怎麼回事?」

    顧鐵柱嘆口氣,「昨天有人告訴李冬冬,天波橋頭的老劉酒館要轉讓了,那個鋪子就在橋頭,地段極好,冬冬早就看中了,今天一早,李冬冬帶我們去看鋪面,結果是個圈套,冬冬被開酒館的劉大扣住了,我們兩個轉身逃跑,結果被劉二糾集一幫無賴追打。」

    顧鐵柱一指被捆得像粽子一樣的無賴,「他就是劉二,前兩天還和我們一起吃飯喝酒,今天就翻臉打人了。」

    「一起喝酒?」

    李延慶忽然意識到事情可能不是他想的那樣單純,又追問道:「他們扣住李冬冬做什麼?」

    李延彪已經在河邊洗干淨了臉上的鮮血,他走過來解釋:「應該是他們想要驅蚊香液和蚊香的配方,之前劉大找過李冬冬多次,想和他一起開店賣蚊香和驅蚊香液,被李冬冬一口回絕了。」

    「我父親呢?」李延慶忽然想起了父親,連忙問道。

    「五叔前幾天去蔡州了,去請去年一起做事的兩名香匠。」

    李延慶稍稍放心,便對兩人說:「押著這個人,我們去換李冬冬!」

    「慶哥兒,他們來了。」

    李延慶一回頭,只見前面快步一群人,為首是個黑胖漢子,長得膘肥體壯,滿臉橫肉,顧鐵柱低聲道:「那個黑胖漢子就是劉大,是這一帶有名的無賴頭子。」

    停一下,顧鐵柱又補充一句,「他也是李冬冬的妻兄,賣私酒蹲了幾年班房,去年才放出來。」

    李延慶頓時想起來了,李冬冬曾經說過,他參與賣私酒賠得傾家蕩產,原來就是此人,居然還是李冬冬的內兄,難怪之前還在一起喝酒。

    這時,李延慶看到了李冬冬,被人推攘著跟在後面,滿臉憤恨之色。

    「這位小官人,我們可能有點誤會了!」

    劉大看起來模樣長得很凶狠,但為人卻十分油滑,他打個哈哈,滿臉堆笑道:「我們不是想打人,只是怕這兩個小家伙不知輕重跑去報官,所以想把他們追回去,冬冬是我妹夫,我怎麼會害他呢?不如我們商量一下。」

    李冬冬狠狠向地上啐了一口,「誰是你妹夫!」

    李延慶笑了笑,「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把冬冬放了,我把你兄弟還給你。」

    李冬冬大急,喊道:「慶哥兒別放,一放人他就翻臉。」

    「我不怕他的翻臉!」

    李延慶指著二十步外一棵枯死的小樹對眾人道:「看見那棵小樹了嗎?」

    眾人不解地向小樹望去,不知這少年想做什麼?

    李延慶忽然打出一塊石頭,這一擊勁力十足,正打在樹干上,只聽‘哢嚓!’一聲,手腕粗的小樹折成兩段,倒在地上,所有人一陣驚呼,且不說精准,居然用石頭打斷了小樹,這是何等強大的力量,劉大臉上一陣發白,眼中露出了畏懼之色。

    李延慶笑眯眯道:「為表示誠意,我們先放人!」

    他一揮手,「把人放了!」

    李延彪割斷了劉二身上的繩索,劉二瞪了李延慶一眼,快步跑了回去,李延慶取出一塊石頭,在手上掂了掂,冷冷地看著劉大。

    劉大見過一點世面,他知道自己遇到了惹不起的人,若自己不識相,就算不死,也會被打殘了,他連忙回頭喝道:「把人放了!」

    李冬冬也同樣狠狠瞪了劉大一眼,跑了回來,劉大抱拳陪笑道:「今天實在是個誤會,不如我擺一桌酒席給冬冬賠罪,請小官人務必賞光!」

    「改天吧!以後有的是時間,劉東主就不用客氣了。」

    劉大見他不肯賞臉,便抱拳拱拱手,帶著兄弟和一群無賴轉身走了。

    李冬冬嘆了口氣,躬身向李延慶施一禮,歉然道:「想不到用這種方式來迎接小官人,真是抱歉了!」

    李延慶微微一笑,「這就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冬冬不覺得是天意嗎?」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31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5 09:58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橋買店(上)
   



    李延慶很快便知道了為什麼李氏商行選在蓮池路的原因,因為李冬冬的家就在這裡。

    李延慶又知道了一些李冬冬從來不肯說的事情,李冬冬竟然是入贅到劉家,他的一對兒女都姓劉,而不是姓李,難怪他從不肯帶回老家,難道他父親對此事諱莫如深,現在李延慶才終於明白。

    之前的糧食商行與其說是李冬冬參股,不如說是劉家參股,所有賣糧的路子都是劉家提供的,和李冬冬沒有任何關系,這些情況老族長沒有告訴他,父親李大器也從來不肯透露。

    在緊靠河邊的一間倉庫內,李冬冬置酒給李延慶接風洗塵,他給李延慶斟了一杯酒,嘆口氣道:「之前解散糧行我分到三千貫錢,加上之前分得一千貫錢,前前後後一共拿到四千貫錢,可這四千貫錢我自己只得了一千貫,其他三千貫都被劉家拿走了。

    那家橋頭酒肆就是我老丈人用兩千貫錢盤下,原來叫做天波酒館,被他們改名叫老劉家酒樓,黑心加宰客,老酒客全部嚇跑了,現在虧得一塌糊塗,昨天劉大說要盤給我,只要五百貫錢,我便信以為真,結果呢?」

    「結果發現只是誘引你過去?」

    李冬冬搖搖頭,「倒不是誘引我,劉大確實要賣酒樓,而且也只要五百貫錢,但他有附加條件,要把我蚊香和防蚊液的配方一起給他,我不肯,他就要強買強賣了,把我關在地窖裡,說十天後給我收屍!」

    李延慶不解地問道:「他怎麼會知道蚊香和防蚊液?」

    「還不是我渾家所謂孝心惹的禍?」

    李冬冬恨恨道:「去年我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做出來,但天已經冷了,只好把一些存貨留到今年來賣,結果渾家偷偷拿了一點給她父親用,那個老錢眼立刻意識到可以賺大錢,便天天來找我,說准備把錢還給我,又答應把我兒子恢復李姓,我根本就不信他的話。

    後來他生了一場病,沒有精力管這件事了,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兒子,結果他兩個兒子不擇手段威逼我,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

    李延慶抬頭打量了一下房間,笑問道:「這就是從前的糧食倉庫吧?」

    「這座倉庫的租金兩年一付,我們去年年初才付過,要明年這個時候才到期,你父親的意思,新的李氏商行還是先定在這裡,這裡的水運非常便利,不過我有點想換地方了。」

    「你是擔心劉氏兄弟?」

    李冬冬點點頭,「我若把這裡當做倉庫,存放的貨物會一夜之間不翼而飛,這個損失我可承受不起。」

    說到這,李冬冬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眼中射出決然的目光,咬牙切齒道:「我李冬冬絕不做劉家的影子,我要做自己的事業,劉家休想再控制我!」

    李冬冬的想法正合李延慶的心意,他雖然是昨天才抵達京城,但一些最起碼的常識他也明白,他們要做的蚊香、防蚊液屬於中檔產業,不敢說去御街開店,但至少也要在一個稍微好一點的地區。

    這裡的環境實在太糟糕了,所住的人大多是底層民眾,他們寧願買兩文錢一根的艾繩,也不會賣五文錢一盤的蚊香,更何況他將來還想做香皂、牙膏之類的產品。

    「你們打算在哪裡開店?」

    「我倒找到一個店鋪,在新橋,靠近太學那邊,屬於前店後坊,本想等你父親回來再商量,不過既然你已到京城,那麼就由你來決定好了。」

    李延慶欣然笑道:「現在還不到中午,我們現在就去看看!」

    「你你不去你爹爹的住處看看嗎?」

    李延慶的表情有點不自然,他當然明白李冬冬的意思,他也是不久前從李大印那裡得到的消息,父親在安陽時身邊就有一個女人,是一個寡婦,雖然沒有迎娶,但已經跟他三年了,巴蜀簡州人,這也是他父親為什麼要去巴蜀的原因。

    這件事老家主李文佑知道,李冬冬知道,伙計李延彪知道,唯獨自己被蒙在鼓裡,當然,李延慶也理解父親為什麼要隱瞞住自己,他是怕自己反對。

    李延慶知道這件事後確實很生氣,但他並不是生氣父親身邊又多了一個女人,他完全能理解,父親確實需要一個女人照顧,但父親為什麼要隱瞞自己,還隱瞞了整整三年,李延慶著實為此深感不滿。

    李延慶沉默片刻道:「還是先去看店鋪吧!」

    天波橋在汴京的西北,而新橋則在汴京南面,南靠蔡河,距離汴京最繁華的御街只有兩裡路,這一帶有兩個瓦舍,是汴京四大商業中心之一。

    李冬冬看中的這家店位於新橋北橋頭,這一帶集中了兩百余家商肆,人氣十分旺盛,是開店的絕佳市口。

    「這家店主原是我剛來京城時的老東家,姓萬,也是我們相州人,老家在安陽縣,那時他在新宋門附近開了一家酒館,後來他將酒館賣了,又在新橋買下這家店鋪做脂粉生意,做了快十年了,在京城提起月宮脂粉,頗有點名氣,雖然不是最好,但也能排進前十。」

    「做了十年,他為什麼要賣店?」

    「十年前他唯一的兒子犯了死罪,為了救兒子,他把生意興隆的酒樓賣了,上下打點,長子總算由死罪變成了流放嶺南十年,剩下的錢他就買了這座店鋪,兩個月前傳來消息,他兒子在家鄉喝醉酒,失足墜河死了,兩老口悲痛萬分,便不想做生意了,把店賣了,回家鄉買地陪兒子終老。」

    李延慶點點頭,又問道:「他開價多少?」

    「一口價三千貫,或者兩千五百兩銀子,這可是連地皮房屋一起賣的,占地一畝,這個價格真的非常便宜。」

    「便宜到什麼程度?」

    「這麼給你說吧!十畝以上美宅,地段好一點,那就要十萬貫起價了,普通一畝地民宅,好地段一萬貫,新橋那邊至少要五六千貫。」

    李延慶嚇了一跳,「那賣三千貫豈不是只要半價?」

    「是啊!據我所知,他十年前花了兩千八百貫從親戚手中買下這座店鋪,他基本上是按原價賣出,我覺得光這個脂粉招牌就要價值上千貫。」

    李延慶心中著實懷疑,天上哪裡會掉這種餡餅?

    李冬冬卻誤會了,以為李延慶是擔心店鋪會不會已經賣掉,他連忙道:「我昨天還來看過,老東主對我不錯,他答應給我保留五天,我就在等你父親來做決定。」

    李延慶不想解釋,便笑問道:「那冬哥自己買房了嗎?」

    李冬冬嚇一跳,慌忙擺手,「我哪裡買得起,我一直租房子,最早是租我岳父的一間破屋,月租兩貫錢,後來我改租店宅務的房子,也就是公房,我開茶棚交稅和差役錢較多,被定為四等戶,可以租兩間公房,月租八百六十文。」

    李延慶倒也知道一點情況,大宋戶籍分為鄉村戶和坊廓戶,相當於後世的城市戶口和農村戶口,農村交田賦,城市交戶稅,免役錢城市鄉村都要交。

    但無論城市還是鄉村,都是根據財產來評定戶等級,鄉村財產是指農田,城市財產是指房產,財產越多等級就越高,自然交的稅賦就越多,免役錢也越多。

    李大器最窮困潦倒之時沒有交稅是因為他沒有田產,典型的無產階級,不僅不用交田稅,連每年交的免役錢也是最低的一檔,算是朝廷對最窮困人口的一種福利。

    但從古至今,中國人的財富觀念都很重,尤其是宋朝,鄉村人熱衷於買田,城市人熱衷於買房,主要是子女多,所以必須積攢更多的財富,讓子孫後代的生活能好一點。

    但財產越多,稅賦和免役錢也就越多,對所有家庭都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城裡人為了多買房且少交稅,大家都想盡辦法藏匿房產,最典型的辦法是做陰陽契約,報給官府用假契約,盡量把房產數量降低,明明交易面積是一畝地,卻在官府備案成一分地,把財產藏匿了。

    但這樣做的風險也很大,相國呂惠卿推行‘手實法’,要求各家各戶自行按實申報,並鼓勵街坊鄰居揭發:‘非器、田谷而隱落者許告,有實,三分以一充賞’。

    一旦藏匿財產被人揭發,藏匿的房產會被沒收拍賣,揭發人可以得到三成獎勵。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讀書當官,考上舉人就能免稅免役,什麼叫書中自有黃金屋,就是這個意思了,為什麼宋朝人拼命送孩子去讀書,熱衷於考功名,這裡面有著很現實的利益考慮。

    但汴京的人口密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後世的國際大都市,不得不管理得異常嚴格,毫不容情,否則怎麼容得下近兩百萬人口。

    汴京首先也是看房產,在汴京有房產叫做主戶,沒房產叫做客戶,也就是流動人口,主戶沒有什麼限制,有多少房就住多少,只要不偷稅漏稅就不管。

    但客戶的限制就極為嚴格,不是你想租幾間房就可以租幾間房,朝廷首先把客戶劃為五等,每等客戶都有規定的住房標准。

    流動人口剛到汴京最初都會被默認為第五等戶,一戶人家只允許租一間房。

    要想多住幾間房就得開店交稅,店開得越大,稅交得越多,認證的等級也就越高,實在不行就開個小茶棚,官府便認證你為四等戶,可以住兩間屋了,不過戶稅和免役錢也要翻倍。

    所以絕大部分底層人家都只能住一間屋,朝廷修建了大量公房出租,每間月租四百三十文,但一家人月收入最低也是三千文,所以基本上都負擔得起。

    否則以汴京寸土寸金,底層人哪有容身之處?如果違規多住房子,一旦被人舉報,公租房則取消租房資格,私房則重罰房東,讓房東得不償失。

    當然公租房的居住條件都不太好,擁擠嘈雜,環境髒亂,想住好一點,那就去租私房,房租雖然貴一點,但房東有很多辦法來彌補,比如開間大,平時用布簾一拉或者屏風一隔就成了兩間。

    再比如還有庭院,如果人口多便可在庭院內搭一頂帳篷,舒適性和公租房不可同日而語。

    當然,商鋪不在限制範圍,可以租商鋪來居住,只是一個月十貫八貫的租金普通人家也負擔不起,真正有錢人又何必租商鋪居住,直接買房子成主戶,就不受任何限制了。

    ......

    這時,李冬冬稍微靠近李延慶,笑眯眯道:「你是相州解元,可以評到一等戶,我的意思是你用自己的身份把房子租下來,你父親就可以住五間屋了,至於你嘛!可以住太學,太學的住宿條件要比外面好得多。」

    「我父親現在住幾間屋?」

    「他在汴京呆的時間不長,先默認為五等戶,只能住一間屋,不過租的是私房,條件稍微好一點。」

    兩人邊說邊走,不多時便來到了新橋,新橋是跨越蔡水的一座石橋,蔡水又叫惠民河,蔡水南岸是密集的學校區,包括太學、國子學、武學、算學等等學校,以及主管大宋教育的國子監都在蔡水南岸,這一帶生活著上萬名學生。

    而蔡水北岸則是著名的商業區,汴京有四大商業中心,這裡就有兩個,分別是御街東商業和御街西商業區,大型瓦舍也有六座之多,新橋便位於御街西商業區內。

    新橋正對的大街叫做新門街,新門街兩邊是密集的民居,商業主要就集中在新橋附近,各種店鋪兩百余家,酒樓、妓院、關撲店、客棧、腳店、銀鋪以及各種商鋪,應有盡有,招牌幡幌掛滿了大街。

    「前面就是了!」李冬冬一指前面笑道。

    李延慶也看見了,掛了一塊木招牌,上面雕刻著一座宮闕模樣的建築,旁邊寫著月宮兩個字,另外脂粉兩個字因為年久斑駁,已經看不清楚了。

    招牌下是一家瓦房店鋪,兩邊都是平房,鋪面門大約有一丈寬,在這一帶只能算中等,店面也略顯得破舊,就仿佛很多年沒有修葺過。

    兩世的經驗告訴李延慶,一般生意火爆的店鋪大約每隔兩三年就要修葺一番,越修葺生意就會越好,形成一種良性循環,而店鋪破敗,往往就是生意慘淡的一種表現。

    京城的脂粉店至少有一兩百家,每家店都有自己的牌子,這樣破舊的店鋪能殺進前十?

    李延慶覺得這裡面的水份太大,最多也就做做附近民居的生意,不過這地段李延慶卻很滿意,下面就看面積了,如果真有一畝地,那他確實可以考慮考慮。當然也只是考慮。

    聽李冬冬話中的描述,這對老夫妻在京城至少生活二十年了,還是商人,任何一個稍有頭腦的人,會把價值五六千貫的財富半價出售?還白送一座店鋪。

    李延慶覺得這裡面肯定不是李冬冬說的那麼美好,看看再說吧!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30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5 11:55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新橋買店(下)




    兩人走到店門口,李延慶立刻發現一個細節,官府立的表木距離店門大約還有六尺,表木就是官府在店鋪前立的一根木頭,擺攤只能在表木內,不能越界,也就是說店門口完全可以擺攤,平白多了五六個平方的鋪面,這一點倒很不錯。

    兩人走進店鋪,店鋪裡沒有客人,只有一個年輕伙計正坐在櫃台後打盹,李冬冬敲了敲櫃台,「七郎,你家掌櫃呢?」

    「哦!是李官人,我去找掌櫃。」

    伙計的屁股上就像掛了塊鐵,半天才站起身,懶洋洋地走進內院了。

    李延慶卻在打量這家胭脂鋪,櫃台在裡面靠牆橫擺,旁邊是一扇門通向內院,他又向上看了看,屋頂上沒有吊頂,可以看見大梁以及錐形空間,上面布滿了蛛網和灰塵,李延慶不由暗暗搖頭。

    店鋪最多二十個平方,中間空著,左右兩邊各擺一排木架,木架上放滿了各種瓷罐,上面貼著標簽,粉底、胭脂、眉墨、眉筆、香水、香粉、甲膏等等,也並沒有什麼品牌,很普通的大路貨。

    李延慶對香水頗有興趣,他湊上前聞了聞,便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這是朱欒水,用朱欒配香料浸潤而成,香味不夠烈,也維持不了多久。」

    一個老者出現在裡屋門前,他慢慢走上前對李延慶淡淡道:「現在市面上最好的香水是薔薇水,從大食進口,就算放在蠟封罐中也香猶透徹,灑在衣袂上更是半月不絕,就是太貴了,小指大一瓶也要五貫錢,小店曾進過貨,但很難賣出去。」

    李冬冬連忙介紹道:「延慶,這位就是萬翁,既是掌櫃也是東主!」

    李延慶見他年約六十歲,身材中等,衣著也比較簡樸,須發皆白,但精神十分矍鑠,一雙三角眼中閃爍極為精明的光澤。

    李延慶暗忖,這樣精明的人怎麼會吃虧呢?他不及更深細想,連忙躬身行禮,「小子延慶,給老丈見禮!」

    「你就是....李解元吧!」

    老者恍然大悟,眼中變成熱切起來,他也是相州人,家鄉的解元無形中令他仰視,他連忙向李延慶回禮,又小心翼翼道:「我沒想到會這麼年輕,李解元估計也才十五歲吧,真令人驚嘆啊!」

    李延慶的外貌身材給人十五六歲的感覺,但誰也想不到他其實才十三歲,李延慶也沒有否認,含糊地笑了笑,岔開話題道:「我今天和冬冬來談一談店鋪的事情。」

    「那就請到裡面坐!」

    萬老翁把兩人請進裡屋,裡屋是掌櫃房,也就七八個平方左右,光線稍黑,旁邊有一扇小門,李延慶探頭望出去,外面是個很短的走廊,走廊呈‘’字型,中間是一處天井,天井一角有座很小的假山,種了兩株竹子,另一角是口水井,而走廊的側面就是掌櫃房,向裡面拐過去有兩間屋子。

    萬老翁指著兩間屋對李延慶笑道:「裡面一間是我和老伴的住處,外面一間是倉庫兼伙計住宿,小官人要不要去看看。」

    店鋪面積大小對李延慶至關重要,他現在已經感覺店鋪很小了,最多只有半畝地,根本沒有一畝,難怪才賣三千貫錢。

    李延慶不由回頭看了一眼李冬冬,李冬冬表情尷尬,他一直以為有後院,現在才發現其實沒有後院,那就沒有一畝地,他向李延慶抱歉地攤攤手,表示自己沒有看准。

    「如果不麻煩,那就先看看吧!」

    「呵呵!不麻煩,請跟我來。」

    萬翁帶著兩人走過走廊,推開裡面一間屋,裡面倒是蠻寬大,大約三十個平方,南北兩扇窗戶,溫暖的陽光從窗外射入,使房間變成格外明亮,外面是一張床,旁邊一口箱子上堆滿了雜物,裡面擺放十幾口大甕,整個房間裡香氣濃烈,李延慶忽然轉頭連打幾個噴嚏,真不知伙計住在裡面怎麼受得了?

    「隔壁是我和老伴住處,房間和這邊完全一樣,就不用看了吧!」

    「那就不看了,我心裡已有數。」

    李延慶心中已經估算清楚,這座店鋪最多五分地,也就是半畝。

    「請吧!」

    三人又回了掌櫃房,分賓主落座,伙計給他們點了一壺茶,萬翁給兩人倒了一杯茶笑道:「小官人好像有點失望?」

    「失望倒沒有,這裡寸土寸金,賣三千貫錢還送個店鋪,我也覺得也算合理。」

    李延慶言外之意就是說,賣得並不便宜,僅僅‘合理’而已。

    李冬冬忍不住問道:「萬翁之前不是告訴我,店鋪有一畝地嗎?」

    「店鋪是有一畝地,我不會騙人,可能冬冬有點誤會了,這裡只是店鋪的一半,還有一半在城外。」

    李延慶和李冬冬對望一眼,原來城外還有房子,「不知城外的房子在哪裡?」李冬冬比李延慶還要著急。

    萬翁微微一笑,「在西門外楊家碼頭附近,因為不靠路邊,也不靠河,原來是塊菜地,所以不太值錢,我去年用三百貫買下造了幾間草屋,專門用來浸制香水,算是工坊吧!」

    李延慶一顆心落下,他就是覺得沒有前店後坊,感覺有點遺憾,如果城外還有工坊,那他就放心了。

    「延慶,你覺得如何?」李冬冬問道。

    李延慶沉吟不語,地方他倒是看中了,關鍵是份子的問題,父親那邊有近四千貫錢,而李冬冬只有一千貫錢,而且他最多只能拿出五百貫,買下店鋪再修繕開店,前前後後至少要花四千貫錢,李冬冬卻要占一半的份子,李延慶雖然心胸並不狹隘,但這也實在不合理。

    李冬冬忽然明白過來了,他給萬翁使個眼色,萬翁會意,起身笑道:「我去外面方便一下,馬上就回來!」

    他起身出去了,李冬冬這才道:「小官人放心吧!我不會拿五成份子,我早就想好了,錢的大頭是你們父子出,我能占兩成份子就心滿意足了。」

    李延慶想到的不僅僅是股份分割,還有房子的價值,現在可不是北宋中期,再過十年這房子就不值錢了,這種冤大頭他實在不想做。

    他想了想問道:「這房子可以租嗎?」

    「小官人是什麼意思?」

    「這座房子其實可以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店面,一部分是房宅,我想把店面拿下來,房宅長租。」

    「可萬翁是買房子送店面啊!租房就不合算了。」

    「你先別管,我只問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他本來就是想租給我,被我反復勸說,他才答應賣給我。」

    「那就盤店鋪,租房子,這樣我們還是五五分成,一千貫本金也足夠了,等賺了大錢,冬冬就可以去買住宅,不要再租公房了。」

    李冬冬其實有自己的打算,買下這座店鋪,他可以分割出一間,戶籍遷過來變成主戶,不過想想也有道理,他變成主戶又能怎麼樣,汴京的房子還是買不起,租房子的規定還是和客戶一樣。

    況且他們花大錢買下店鋪,最後宅子歸李大器了,商行份子自己卻只有兩成,那他豈不是吃了大虧。

    「好吧!我去和萬翁談談」

    李冬冬起身出去,不多時,他和萬翁一起回來,萬翁坐下笑道:「聽冬冬說,小官人不想買,想租,是吧!」

    李延慶點點頭,「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原本就想這座宅子留給我侄子,然後他來給我們養老,如果小官人想租,就最好不過,隔壁幾家都是租的店鋪,面積比我們還小一點,租金每月十兩銀子,我就按照這個價格租給你們,包括城外的工坊,店鋪涉及進貨路子、老客、招牌、存貨,我算了一下,大概要六百兩銀子,但看在同鄉的份上,我只要五百兩銀子。」

    萬翁眼睛笑眯成一條縫,「我可是看在小官人是解元的份上才答應這筆買賣的,現在你有錢都租不到這個好地段。」

    李延慶立刻看出這個老者的精明了,之前都是談多少貫錢,現在卻變成了銀子,要知道一兩銀子是一千文錢,一貫錢只有七百七十文,中間可是有不少的差價。

    不過李延慶不想和他再斤斤計較,便淡淡笑道:「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李延慶又對李冬冬道:「剩下的手續就麻煩東哥了,父親那邊我去說。」

    李冬冬心中著實惱火,他沒想到萬翁最後會耍自己一道,把銅錢變成了銀子,他之前打聽過,隔壁幾家的月租金可都是十貫錢,面積不比他們小,到萬翁這裡卻變成了十兩銀子。

    雖然城外還給了幾間草屋,可那是在楊家碼頭,京城最偏遠的一座碼頭,距離京城至少有八裡,絕對不值三百貫錢,最多十貫錢,這個奸商狡猾得令人發指,這就和買一匹馬送一只雞崽沒有區別,也叫買一送一。

    他現在才明白,萬翁之前說的三千貫錢一定是指千文足貫,並不是平時說的一貫錢,自己還以為占了便宜,若真答應,那他們可就虧大了。

    「好吧!剩下的事情我來做。」李冬冬狠狠地瞪了萬翁一眼。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30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6 10:19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器藏嬌

  



    李延慶剛回到客棧,韓掌櫃便迎面上來道:「小官人,他們三個已經被送去城外軍營集訓了,行李也搬去了武學。」

    李延慶愕然,不是二月初十才開始集訓嗎?怎麼提前了。

    「他們要集訓多久?」

    「好像一兩個月吧!具體我不太清楚。」

    李延慶一陣頭大,他還有好幾件事要和大家商議,沒想到他們就這樣被隔離集訓了。

    無奈,李延慶只得搖搖頭向樓梯走去,走到樓梯口,他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對掌櫃道:「如果我想在外面租房,怎麼認定等級?」

    韓掌櫃笑道:「這件事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不過小官人的解元就是一等戶,可以住五間房,還免稅免役,這就是讀書人的好處啊!」

    「這件事一定要自己親自辦嗎?」

    「這種事不能親自辦,必須找牙人,你付佣金給牙人就是了,認定一等戶要一貫錢,官府抽兩成牙稅,你等會兒把舉人文證和錢給我,我來幫你辦妥。」

    「那就麻煩掌櫃了!」

    李延慶上樓去了,掌櫃在後面喊道:「小官人若想租房子,我再給你找個宅房牙人!」

    「謝了!」

    .......

    沒有了三個好朋友,李延慶獨自一人在客棧也索然無趣,他見時間還早,便雇了輛牛車再次出門了。

    在汴京,雇輛牛車就像後世坐出租車一樣,滿街都是牛車、驢車,招手即停,非常便利,而且價格很便宜。

    大約走了一刻鐘,李延慶又回到了上午來過的大佛寺,這時,牛車在一條巷子前停住了,車夫指著巷子笑道:「這就是二槐巷,前面還有三槐巷、四槐巷,一直到九槐巷。」

    「多謝了!」

    李延慶摸出十文錢給了他,笑道:「要不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我等小官人沒關系,但我要說清楚,過一刻鐘再加五文錢,過半時辰我就不等了。」

    「我很快就出來。」

    李延慶走進了巷子,這一帶是公租房集中之地,大部分人家只能住一間屋,使得小巷內人口爆滿,十分嘈雜吵鬧,到處是一群群奔跑的孩童,幾次差點撞著了李延慶,婦人們在門口忙碌地做晚飯,

    幾天前剛剛下了一場雨,地上污水橫流,空氣中彌漫著油煙和一股刺鼻的酸臭味,使李延慶皺緊了眉頭,父親怎麼會選這麼一個地方?

    李延慶一直走到底,最頂頭是一戶私宅,大約一畝地大小,種了一棵大槐樹,像傘蓋一樣籠罩院子上空。

    大門虛掩著,李延慶推門進去,裡面是另一番熱鬧景像,五六個孩童蹲在地上鬥草,院子四周是一圈屋子,被分割成七八間屋,院子角落還有一口水井,幾個女人蹲在井邊洗衣服。

    李延慶現每扇門上掛了一塊木牌,正面寫著名字,背面則是住戶等級,從左面數第三間屋的木牌上,李延慶看到了父親的名字,李大器,木牌背後寫著五等戶。

    「你找誰?」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李延慶回頭,是剛才在井邊洗衣的女人之一,只見她年約二十五六歲,皮膚白皙,眉眼頗為清秀,臉上沒有絲毫粉黛,頭上插了一根飛鳳銅簪,只是長年的操勞使她容顏顯得有些憔悴。

    她穿著布衣荊裙,雙手很粗糙,手中端著一盆剛剛漿洗好的衣服,正目光疑惑地望著李延慶。

    李延慶笑了笑,「你是楊姨吧!」

    他指了一下木牌上的名字,「這是我爹爹!」

    「你是....延慶!」

    女人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她有點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這時,旁邊屋子裡走出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婦人,睡眼惺忪,穿著睡裙,頭蓬亂,手中捧著一把甜瓜子,一邊磕一邊問道:「秀娘,這個小官人是誰啊?」

    「他...他就是大器的兒子。」

    婦人終於緩過神來,連忙道:「延慶,快進屋坐!」

    李延慶把手中的包裹遞給她,「這是給楊姨買的禮物,兩匹緞子。」

    旁邊年輕婦人伸長了脖子,口中嘖嘖贊嘆,「哎喲喲!好像是湖綢,秀娘你真有福氣啊!」

    「你這孩子,來就來了,還干嘛買東西!」

    婦人心慌意亂,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旁邊還有個添亂的,她只得把李延慶先讓進屋子,「你爹爹這兩天正好不在,家裡挺亂的,你別見怪!」

    李延慶走進房間,只見屋子開間雖然稍窄,卻很長,足有兩丈,中間放了幾扇木屏風遮擋,算是一隔為二,這就是租私房的好處,總有一些變通的辦法。

    房間陳設十分簡陋,外面正中擺放一張方桌,旁邊是一只大木箱,另一邊則是一張小矮桌,桌上放些碗筷之類,透過屏風的縫隙,可以看到裡面有一張床,床尾還有一只衣箱。

    雖然房間和家具都很簡陋,但收拾得非常整潔,讓人感覺主人是個極愛干淨之人。

    「延慶,我去給你點茶!」

    「不用麻煩,我喝一碗水就行了。」

    「那...那也行,你一定沒吃飯吧!我去給你買點吃食。」

    李延慶笑道:「楊姨別忙了,我吃過了,我就過來看看,坐一會兒就走!」

    這時,隔壁年輕婦人熱情地端了一杯熱茶過來,笑眯眯道:「我聽大器說過,小官人考中了舉人,舉人得喝茶,不能喝白水。」

    李延慶見楊姨端著一碗水,頗為尷尬,便笑道:「我渴壞了,楊姨把水也給我吧!」

    李延慶面前出現了一杯茶和一碗水,他笑著問年輕婦人,「大姐怎麼稱呼?」

    「哎呦!叫我大姐呢,我小名叫三娘,小官人叫我三娘就行了。」

    李延慶見對方似乎和父親很熟,又給自己倒了茶,不表示一下總有點不好意思,偏偏他今天沒有准備多余的禮物。

    他伸手在懷中摸了一下,無意中摸到一個銀鐲子,這是他准備給李冬冬渾家的見面禮,但今天沒有去他家,也忘記給李冬冬了。

    不過銀鐲子給這位女鄰居當見面禮似乎有點昂貴了,雖然他不是小氣之人,但聖人的教誨他還是銘記於心,‘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李延慶便稍微猶豫了一下。

    這時,年輕婦人一屁股在小方桌旁邊坐下,上下打量李延慶,笑嘻嘻道:「慶哥兒長得一表人才,又是舉人,一定讓多少小娘子著迷,要不我來安排一次相親吧!」

    「三娘」楊姨有點不高興了。

    「這有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上次大器不是說他最大的心願就是給兒子娶個好媳婦,你忘了?」

    雖然李延慶知道父親最大的心願是自己考上進士,他還是覺得有必要把這個熱情過頭的女鄰居立刻打走,他不再考慮聖人的教誨,摸出銀鐲子遞給她,「初次見面,這算是給三娘的見面禮。」

    年輕婦人嚇了一跳,居然是白花花的銀鐲子,她連連擺手,「這怎麼使得,這麼昂貴的飾我怎麼能要,你給秀娘吧!我不能要。」

    旁邊楊姨道:「三娘,這既然是延慶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主人開了口,年輕婦人這才歡天喜地收下,也顧不得說媒,施個萬福便美滋滋地走了。

    楊姨嘆了口氣,「一來就讓你破費了,剛才那位是我弟媳,人倒是不錯,就是喜歡給人做媒,一天到晚總沒個正經。」

    「那就不是外人了。」

    李延慶又取出一只玉盒,盒子裡是一支鑲著藍寶石金簪,這支金簪也是從白氏三雄那裡抄來的戰利品之一,非常名貴,至少價值數百貫,是所有飾中最好的一件。

    他將玉盒放在桌上笑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感謝楊姨這幾年對我父親的照顧,我從相州專門帶來,千萬請收下。」

    婦人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她很害怕李延慶是來興師問罪,可現在又送綢緞又送飾,她雖然不是貪財之人,但至少說明大器的兒子對自己沒有惡意,她整整擔心了三年,直到這一刻,她才長長松了口氣。

    婦人叫做楊秀,巴蜀簡州人,從小父母雙亡,五年前又死了丈夫,膝下也沒有兒女,她無依無靠,三年前便去相州投靠兄弟,在碼頭一帶給人漿洗衣服為生。

    李文佑見她為人賢惠,而且很守婦道,便將她撮合給了李大器,她從此便死心塌地地跟了李大器。

    這幾天楊秀頗有點緊張,她聽大器說,延慶很快會來京城,雖然大器再三安慰她,會給兒子說清楚,但楊秀怎麼也想不到,大器還沒有來得及給兒子說,延慶就上門了。

    「延慶,你現在住在哪裡?」

    「我住在湯記客棧,楊姨去過嗎?」

    「我沒有去過,但聽你爹爹說起過,不怕你笑話,我來京城大半年了,就在周圍這一帶活動,別處都沒有去過,哎!你爹爹太忙了。」

    李延慶喝了口水,又打量一下房子道:「這裡居住條件太糟糕,我已經托人找房子了,明後天把房子定下來,你和爹爹就搬過去,當然,如果楊姨願意,也可以去湯陰老宅居住。」

    楊秀慢慢低頭,眼睛有點紅,她心中著實感動,延慶居然讓她去老宅居住。

    「多謝你的好意,我還是和你爹爹一起,他一個人生活,沒人照顧不行。」

    「也好,我明後天就把房子租下來,楊姨就先搬過去。」

    楊秀猶豫良久,「還是....等你爹爹回來再說吧!」

    李延慶便不再堅持,既然楊姨來京城已經大半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幾天。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我爹爹回來後,讓他來湯記客棧找我。」

    李延慶隨手將一錠二十兩銀子放在桌上,他對父親著實有點不滿,就算請個丫鬟婆子,也不至於穿戴得這麼寒酸。

    李延慶走了,楊秀望著桌上的一堆財物呆,這時,她弟媳偷偷溜了進來,異常興奮道:「秀娘,大器的兒子出手闊綽啊!這銀手鐲足足重三兩,還刻有牡丹花紋,至少值三四千文.....」

    她忽然張大嘴,望著桌上的銀子和金簪呆住了,半響她才驚嘆道:「我的娘誒,秀娘,大器不窮啊!你怎麼說他是個窮書生?」

    楊秀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他的事情我從來不問,我.....」

    「秀娘,你是在故意隱瞞我和二郎吧!」三娘大為不滿地瞪著她。

    「我真的不知道,三娘,我怎麼會隱瞞你們。」

    「那就是他在故意隱瞞你!他兒子居然還有黃金,天啦!這上面是寶石吧!我還是一次見到,這是二十兩銀子,他家這麼有錢,還住這個破地方做什麼?秀娘,你真的太老實了。」

    楊秀搖搖頭,「他窮也好,富也好,我都不在意,只要能跟著他,就算吃糠咽菜我也願意。」

    「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三娘望著桌上金光閃閃的藍寶石金簪,眼中閃過一絲醋意,「秀娘,我先給你說了,要是大器真是有錢人,你可別不管我們!」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30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6 10:20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再遇黑面


    李延慶一路感概,雖然今天只是短短一會,但楊姨確實是個非常賢惠的女人,能吃苦耐勞,從她的穿著打扮,從她碗裡一點點舍不得扔掉的吃食,都可以看出她的日子過得非常貧寒。

    李延慶無法理解,父親在商行解散後分了三千五百貫錢,又在安陽賭自己科舉贏了八百兩銀子,明明非常有錢,非要過這種苦日子,還要隱瞞跟了他三年的女人。

    父親到底是怎麼想的?等他回來後一定要好好問一問。

    李延慶也希望父親能再續弦,畢竟才三十余歲,成婚才兩年妻子就病逝了,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再娶妻。

    只是李延慶很擔心父親娶了大姨娘那樣的河東獅,但這個楊姨不錯,從她身上依稀可以看到母親的影子,或許父親也是因為這一點才接受她。

    這時,李延慶肚子咕嚕嚕一陣亂叫,他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吃晚飯。

    「車夫大哥,京城有什麼有名吃食?」

    車夫呵呵一笑,「小官人這話問得太大了,汴京的有名吃食數不勝數,什麼曹婆婆肉餅、玉樓包子、孫好手饅頭、賈家瓠羹、高陽正店、孫羊正店、任店、狀元樓、清風樓、潘樓酒店等等,不過最著名的大酒樓是礬樓,那可是王孫貴族雲集之地,還能見到汴京第一名妓李師師,那可是月宮仙女啊!」

    「車夫大哥去過礬樓嗎?」

    「你問我進去過?怎麼可能,我這種人怎麼能進礬樓,不是說我沒有資格進去,而是我沒有錢,聽說在裡面只收銀子,吃一頓早飯最少也要十兩銀子,十兩銀子啊!我要三個月不吃不喝不交房租才攢得下來,可人家只是一頓早飯而已。」

    李延慶雖然出手比較闊綽,但也遠遠沒有奢侈到花十兩銀子去吃頓早飯的程度,他立刻打消了去礬樓的念頭,不過他對李師師卻很感興趣,不知這位歷史上的著名美人到底長什麼樣子?

    他正想說去州西瓦舍,卻忽然想起自己身上沒錢了,二十兩銀子都留給了楊姨,他得先回一趟客棧。

    「車夫大哥,先送我回客棧!」

    「好咧!」

    車夫抽一鞭健牛,牛車加快速度向湯家客棧駛去。

    ......

    走進客棧,韓掌櫃遠遠向李延慶招了招手,「小官人,已經辦好了!」

    李延慶走上前接過這份坊郭戶等級文書,就只是薄薄一張紙,上面寫著:‘茲認證相州貢舉士解元李延慶為開封府坊郭一等戶,可憑此書辦屋舍租賃事宜。’最下方蓋上了官印。

    「就這麼一張紙嗎?」李延慶笑道。

    「小官人可別小看它,沒有這張紙,你想租房子都沒有地方去,只能住客棧。」

    「那房子有消息嗎?」

    「已經托人去找了,明後天應該就有消息,小官人再耐心等一等。」

    「實在麻煩掌櫃了。」

    李延慶抱拳行一禮,轉身向樓上走去,「小官人慢走!」掌櫃連忙叫住他。

    掌櫃跑過來道:「看我這人,差點把重要事情給忘了,有人找小官人,已經等好一會兒了。」

    「是誰找我?」

    「是俺!」

    大堂角落裡一人站起身,只見他面目漆黑油亮,頜下長著亂篷蓬的胡渣,正是在路上遇到的那個黑面少年。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李延慶走下來驚訝地問道。

    少年臉一紅,好在他臉黑,一般人看不出他的難為情,他笑了笑道:「俺在武學登記時看見他們幾個的住址了,就想你們應該住在一起,所以趕來問掌櫃,小哥兒果然住在這裡。」

    「那你怎麼沒有去集訓?」李延慶更加糊塗。

    「這個老弟有空嗎?俺想問你一件事。」

    「請坐吧!」

    李延慶請黑面少年坐下,掌櫃連忙吩咐伙計給他們送來兩杯茶,又問道:「小官人要不要吃飯,我這裡有現成的飯食。」

    湯記飯食一如既往地難吃,京城也不例外,李延慶連忙擺擺手,「謝謝掌櫃,等會兒我去外面吃!」

    李延慶喝了一口熱茶問道:「你能不能先告訴我,為什麼他們要去集訓,是不是什麼地方弄錯了?」

    「沒有弄錯,俺在縣裡參加過鄉兵訓練,他們沒有,所以必須參加集訓,這是上兵部武學的一個條件,要有軍隊履歷。」

    原來如此,李延慶想到他們三個參加過士子軍訓練,不過士子軍也不是正規軍隊,武學未必認可。

    「在下是湯陰縣李延慶,請問兄台尊姓大名?」李延慶這才想起,他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黑面少年連忙道:「俺叫牛皋,汝州魯山縣人。」

    李延慶愣住了,居然是牛皋,真是不打不相識啊!半晌,李延慶笑了起來,「那你怎麼會在陳橋鎮?」

    「俺去封丘找個朋友,但朋友不在家,俺只好獨自進京了,正好在陳橋鎮遇到你們,是俺說話太魯莽。」

    「牛兄是對我那把弓感興趣吧!」

    牛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俺師傅說過,銅弓鐵箭天下獨一無二,只有鐵臂膀周侗大俠能用,不知周大俠是老弟什麼人?」

    「他是我師傅,這把銅弓就是他傳給我,我那三個兄弟也是他的弟子。」

    「原來周大俠在湯陰縣!」

    牛皋心中懊惱萬分,「我一心想拜他為師,到處找也找不到,早知道我就去湯陰縣了,李老弟,周大俠現在還在湯陰嗎?」

    李延慶笑著搖了搖頭,「他在湯陰縣只呆一年,過幾天就回京城了,牛兄若想見他,我可以引薦!」

    牛皋高興得跳了起來,連忙向李延慶深深行一禮,「李老弟美意,牛皋感激不盡!」

    這時,李延慶腹中飢餓難忍,便道:「不如我們去喝一杯,牛兄可願賞臉?」

    牛皋是個爽快人,他正好也沒有吃飯,便立刻答應了。

    李延慶回房取了錢,和牛皋出了客棧,汴京最繁華的時刻便是黃昏時分,忙碌了一天,人們開始進入了休閑的夜生活,汴京各家酒肆爆滿。

    兩人一連找了幾家酒館都沒有位子,便索性來到離客棧不遠的州西瓦舍,瓦舍由幾條街組成,正門是座牌坊,上面寫著‘州西瓦子’四個大字,沒有住宅,全部都是密集的商鋪,上面搭了大棚,棚上掛滿了燈籠,燈火通明,將瓦舍內照如白晝。

    瓦舍內熱鬧異常,兩邊食肆密集,吆喝聲、叫賣聲不絕於耳,各種肉香、面香撲鼻而來,人流如織,摩肩接踵。

    李延慶眼睛都看花了,他便指著一家‘張漢子蜜汁燒大塊肉’對牛皋笑道:「就去它家吧!」

    牛皋嘿嘿一笑,「俺喜歡吃大塊肉!」

    兩人走進店,伙計迎上來,「兩位小官人請進!」

    兩人在一張空桌前坐下,伙計笑道:「來我們店一定要吃大塊肉,一塊肉兩斤,兩位要不來一塊?」

    「來兩塊!除了大塊肉,還有別的什麼面食?」李延慶問道。

    「還有大肉包子,剛剛蒸好,一籠四個。」

    「那就來四籠,再來幾碟小菜,一壺酒!」

    「好咧!這邊兩位尊客,一壺酒,一套五福拼盤,四籠大肉包,兩塊蜜汁大肉!」

    不多時,酒菜如流水般送至,李延慶賞了伙計幾文錢,伙計千恩萬謝走了。

    看得出牛皋也餓壞了,兩人風卷殘雲般吃掉了四籠包子,肚子才稍微半飽,李延慶倒了兩杯酒笑道:「牛兄也是進京讀武學吧!」

    「俺家境貧寒,多虧大伯資助才讀了幾年小學堂,後來打柴為生,俺天生力氣大,十三歲就可以挑四百斤的柴擔子。

    有一天俺挑柴進城去賣,被師傅看中了,他便教了俺一年的武藝,他後來去了太原府,臨走時送給俺一對瓦楞鎏金锏,俺今年就靠這對金锏奪得了汝州武解第一名,知州賞一匹馬和五十兩銀子,安頓了母親後,俺就進京來讀武學了。」

    「你師傅怎麼會認識周師傅?」

    牛皋撓撓頭道:「俺師傅原來也在禁軍當棍棒教頭,俺步弓不錯,但騎射學得不精,師傅就建議俺去找周大俠,他說周大俠是天下騎射之冠。」

    李延慶心中一動,笑問道:「你師傅是不是姓王,叫做王進!」

    「你怎麼知道?」

    李延慶恍然,牛皋原來是棍棒教頭王進的徒弟,李延慶知道王進受高俅排擠,便離開了禁軍四處漂泊,最後投靠了太原種師道,教牛皋武藝就是去太原府的前夕。

    「我也聽師傅說過,禁軍四大教頭,棍法科王進、林衝,槍法科徐寧,騎射科就是我師傅周侗。」

    「這個俺倒不知,老弟既然是周大俠之徒,怎麼不去上武學?」

    「我是文武兼學,這次進京是讀太學。」

    「哦」

    牛皋異常羨慕,「俺其實也想繼續讀書,怎奈家境貧寒,父親早逝,得靠俺養活母親,不過俺也讀了三年書,不至於目不識丁。」

    兩人邊喝邊聊,一直聊到深夜,足足喝了十幾壺酒,兩人都有點不勝酒力,這才分手,牛皋回了武學宿舍,李延慶則回了客棧,倒頭便沉沉睡去。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29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6 17:13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發財陷阱



    天剛亮,李冬冬便氣急敗壞地找到了李延慶,「慶哥兒,出事了?」

    李延慶正在給家人寫信,他放下筆笑道:「別急!慢慢說,出什麼事了?」

    李冬冬急得快哭出來了,「我的秘方本不見了!」

    「什麼叫秘方本?」

    「就是記錄防蚊液和蚊香配方還有制作方法的本子。」

    李延慶下子想到了劉大和劉二,除了他們不會有別人,只是怎麼會失蹤?他冷靜地問道:「什麼時候丟的?」

    「就是昨天晚上,我昨天晚上還看見了,今天上午就」

    剛說到這,李冬冬的臉色刷地變白了,他狠狠跺腳,「該死的婆娘,看我怎麼收拾她!」

    除了妻子外,沒有人知道那秘方本藏在哪裡?定是她,她把秘方本偷給娘家了。

    他恨得轉身就走,李延慶卻把抓住了他,「你別亂來,不會是你妻子干的!」

    「為什麼?」

    李延慶嘆口氣,「你想想就明白了,若她有這個心,她早就偷出去了,抄錄份後再放回來,你大舅子還有必要像昨天那樣折磨你嗎?」

    李冬冬呆了下,確實是這樣,妻子雖然用防蚊液去孝敬父親,但也不至於把財機會讓給大哥。

    「那我該怎麼辦?」李冬冬焦急萬分道。

    李延慶負手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事,問道:「我記得你們夫妻都不識字,那秘方本是誰抄的?」

    「是我口述,兒子記錄的。」

    李冬冬頓時醒悟,「難道是我兒子」

    李延慶喝了口茶,淡淡道:「其實我昨天就想勸你,索性把配方告訴你大哥,用五百貫盤下他的酒樓。」

    「可是這秘方是我花了幾個月時間,失敗了無數次才試驗成功,他們劉家做了什麼,就這麼讓他們把我財的路子搶走?」

    李冬冬異常激動,李延慶卻搖了搖頭,李冬冬雖然精明能干,但層次還是低了點,這種蚊香和防蚊液又不是什麼高技術的東西,只要在市面上出現,模仿品馬上就會出來。

    況且,汴京人能否接受還是另回事,劉家願意費錢費力去推廣宣傳,願意去當先烈,何樂而不為?

    香水誰都會做,那憑什麼香奈兒的香水就賣得那麼貴,關鍵還是在品牌。

    不過李冬冬也接受不了這種思維,李延慶又繼續開導他,「你自己算算看,共有多少人知道這配方?」

    「你我知道、你爹爹知道、李延彪知道,還有兩個造香匠人,我兒子也知道,共有七個人知道。」

    「那就對了,七個人都知道這配方,你防得住嗎?如果我沒有猜錯,昨天下午劉大定找過你兒子了,你不給他配方,他就綁架你兒子,你怎麼辦?也幸虧你有秘方本,你兒子才逃過劫,難道你沒有想到嗎?」

    李延慶的話句句刺中李冬冬的心,他心中又是後怕,又是憤怒,還不甘,他索性抱著頭蹲下,痛苦地呻吟聲,「慶哥兒,我現在該怎麼辦?」

    李延慶沉思片刻道:「現在天剛亮,從時間上算,很可能秘方本還在你兒子手中,你趕緊去找兒子,然後把秘方本帶到我這裡來。」

    李冬冬跳起來,陣風似地衝走了。

    李延慶卻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他之前想到做蚊香的念頭,是因為他還不了解汴京的實際情況,但自從他昨天親眼看了胭脂鋪後,他才意識到做蚊香其實根本賺不了錢。

    原因很簡單,蚊香想賺錢完全是靠跑量,就算李冬冬造出蚊香,他能占領多少市場?仿制者在天下各地哄而起,到時各州都有自己的蚊香,李冬冬最多也就在汴京占領小部分市場。

    蚊香這東西,有錢人家用熏香,貧寒人家用更便宜的艾繩,也只有普通平民使用,而且只能用個夏天,說得難聽點,恐怕李冬冬到時連本都收不回來。

    想賺錢,還是要靠高檔品牌或者高技術含量的東西,比如胭脂香水之類,旦打出名氣,將是財源滾滾來,

    李延慶已經決定放棄蚊香,改做化妝品生意,這才是個廣闊的市場。

    片刻,李冬冬氣喘吁吁跑了回來,手中拿著個小本子,他笑逐顏開道:「還是慶哥兒厲害,秘方本真在我兒子手上,劉大昨天哄他,用濃香齋的糕餅和他換,那小兔崽子經不起誘惑就答應了。」

    李延慶翻了翻小本子,他便提筆原封不動地抄了份,但把防蚊液的關鍵配方野菊花改成了艾草汁液。

    他便將抄好的本子遞給李冬冬,「你拿去和你岳父談,你告訴他,你不僅答應把秘方本給他,還可以手把手教他們做出曲盤蚊香,我相信他定很願意,當然不是白給,你可以提出個你自己最想要的條件。」

    「真的給他們嗎?」李東東不甘心道。

    「給不給他由你自己決定,我不干涉,我只告訴你句話,如果你和他們感情深厚,那就不要給,可如果你恨他們入骨,恨不得他們傾家蕩產,把就秘方給他們。」

    李冬冬愣住了,「慶哥兒,這話怎麼說?」

    李延慶淡淡道:「蚊香和防蚊液的風險太大,我之所以讓你做,是因為我有辦法用它賺錢,但他們絕對不行。」

    李延慶指指自己的頭,「他們缺少這個!」

    李冬冬終於有點明白了,便咬牙道:「那就把我兒子的姓改回來,讓他姓李,不再姓劉。」

    李冬冬轉身要走,李延慶又叫住了他,「等等!」

    李延慶從桌上拾起張圖紙,遞給李冬冬,「煩請冬哥找鐵匠用生鐵打造這套器皿,這套器皿至關重要,我們財就靠它,冬哥可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李冬冬看了半天不明白,「這是什麼?」

    「你先找鐵匠打造出來,回頭我再告訴你。」

    李延慶來京城早了點,還有個月太學才正式報到,幾個好朋友被隔離集訓,認識的新朋友牛皋卻又不能隨時離開武學,他著實有點百無聊賴。

    但掌櫃還是給他找了事情做,就在李冬冬剛走,韓掌櫃便帶著名莊宅牙人上門了。

    莊宅牙人就是今天的房地產中介,在汴京多如牛毛,只是做事更加規範,管理更加嚴格,處罰更加嚴厲。

    這名莊宅牙人叫做李勾兒,三十余歲,也是湯陰人,祖孫三代都在汴京做房地產中介,經過三代人的不懈奮鬥,終於在李勾兒這輩時在汴京置辦下三間屋,正式成為個汴京有產主戶,他原本叫做李狗兒,覺得配不上京城人的身份,便改為李勾兒。

    在家鄉人眼裡,能在京城買房,那就是出人頭地了,所以在家鄉無論父子吵架、祖孫吵架還是夫妻吵架,都會把李勾兒牽扯出來,‘看看人家李勾兒,再看看你’

    於是祖父暴跳如雷,父親大雷霆,孫子咬牙切齒,丈夫垂頭喪氣,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日子還得過,李勾兒家的榜樣還得立,除非李勾兒家把京城的房子賣了,榜樣才會轟然坍塌,才會有更多人幸災樂禍,就像當年李大器樣。

    或許是因為自己是京城人了,李勾兒在同鄉面前腰板挺得筆直,下巴也習慣性地微微向上揚起,不過他聽掌櫃說李延慶是相州解元時,他這些毛病都統統消失了,變得格外熱情,腰也無形中軟了幾分。

    「從去年開始等戶和二等戶的認證條件降低了,院五房和院四房的房源到處都很緊張,我手中只有院三屋的房子,要麼就是分散的五間屋,不在處宅內,要麼就是和別人混住在個大院裡。」

    李延慶當然不想和別人混居,也不想分散居住,因為除了父親外,還有喜鵲、青兒和菊嫂都要過來,至少也要院四房,他也有點為難了。

    這時,李勾兒忽然想起來了,「小官人,城外的宅子考慮嗎?城外有兩處房源呢!租金還便宜。」

    李延慶也不知道該不該考慮,房子這種事情,與其聽牙人吹得天花亂墜,還不如實地看,便道:「去看看再說!」

    李勾兒說的兩處房源都在西城外,離城門不遠,戶距城裡,戶距城兩裡。

    第座宅子倒是院五房,不過周圍環境太糟糕了,又髒又亂,和父親現在住的二槐巷沒有什麼區別,李延慶立刻否決了。

    第二座宅子倒還不錯,院四房,四周環境清幽,交通便利,而且緊靠汴河,雖然已經住了四戶人家,但主人答應,只要他們簽三年租約,並次付清租金,他可以把四家人都趕走。

    李勾兒看出李延慶有點猶豫,以為他是不忍心趕人,便笑道:「小官人是剛來京城吧!在京城換房子很正常,除非去租公房,可以長久居住,這種私房當然是房東說了算,這是人家的房子,人家想收回就收回,租契裡寫得清楚呢!」

    「讓我再考慮下!」

    李延慶當然也多少有點不忍心,但他更多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直覺告訴他需要慎重。

    「小官人慢慢考慮,我去找房主再談談價錢。」

    李勾兒走了,李延慶便站在遠處,仔細打量這座房子,他終於現問題出在哪裡,這麼座大宅子,占地至少兩畝,有前院後院,個月居然只要兩貫錢。

    在城裡至少要十貫錢,像李冬冬在天波橋那邊租的倉庫,才間大房,個月還要四貫錢,雖然是在城外,但離城很近,也不至於才兩貫錢,為什麼這座大宅房租這麼便宜?這裡面定有問題。

    這時,個老者走過來,慢慢吞吞道:「小官人既然租得起大宅,干嘛要租這座宅子,會後悔的。」

    「請問老丈。這座宅子有什麼不對嗎?」

    「小官人沒現它的地勢太低窪了嗎?」

    李延慶怔,他這才注意到地勢確實有點低窪,老者又道:「現在是早春,還看不出來,到了夏天,下暴雨,整座房子都泡在水中了,前年汴河漲水,還把房子直接淹掉,若不是才三百文錢間屋,誰會稀罕住在這裡?」

    說完,老者拄著拐杖慢慢走回院子,李延慶雖然無法判定老者的話中有幾分誇張,但他已經對這座宅子失去了興趣。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29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5-7 10:02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初見師師(上)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意插柳柳成蔭,這句話用在找房子上還真有幾分印景,下午,一個意外之客的到來替李延慶成功地解決了這個問題。

    「你怎麼不早說?」

    大胖子鄭榮泰聽說李延慶找不到房子,頓時大嚷起來,「你早告訴我,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在新橋附近,兩畝半地,七間屋子你要不要?」

    「你有房源推薦?」

    原本有點無精打采地李延慶聽到這句話,頓時精神一振,居然還是在新橋附近。

    鄭胖子得意萬分,「我爹爹十年前就在京城給我買好了宅子,准備給我將來成婚用,反正也空關在那裡,讓你爹爹搬進去住好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成婚?」

    「還早呢,至少還要等五六年,等我玩夠了再考慮吧!」

    李延慶還是覺得不妥,萬一鄭胖子的父親不答應,自己剛剛搬進去就被趕出來,豈不是顏面丟盡,而且.....欠了這小子的人情,恐怕以後很難還。

    鄭胖子看出了李延慶的擔憂,有點不高興道:「我是一片好意,難道你以為我在害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延慶也不好意思再拒絕,他便笑道:「如果是我住,我一文錢都不會給你,但是給我爹爹住,他是極為認真的人,不簽契約的房子他不會住,這樣吧!我按市價租賃你的房子,一個月十貫錢,租期三年,怎麼樣?」

    「十貫太多了,一個月就五貫吧!」

    「這怎麼行,我不能讓你吃這個虧。」

    鄭胖子向兩邊看了看,壓低聲音說:「老李,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家就是靠買賣房子的財,我家在汴京至少有二十幾處房宅,每個月光出租房子就賺近千貫錢,我大伯在泉州做香料生意,是大宋數一數二的香料商人,每天錢財滾滾,他膝下無子,家產肯定由我來繼承,表面上鄭家是安陽士紳,只是比別人多了幾畝良田,但實際上我們鄭家是天下巨富,否則太子怎麼會封我阿姊為庶妃,就是看中了鄭家的財富。」

    停一下,鄭胖子又囑咐李延慶道:「這可是我們鄭家最大的秘密,連相州官府都不知道,我只告訴你一人,連高衙內之流都不知道,你千萬別給我傳出去。」

    李延慶確實看不出鄭胖子居然是億萬身家,望著鄭榮泰的一臉嚴肅,李延慶有點意外,鄭胖子居然把這個家族秘密告訴了自己。

    李延慶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我嘴牢得很,比如你在解試中干的那些事,我什麼都沒看見。」

    鄭榮泰咧嘴大笑,「我就知道你肯定看見了,其實也沒什麼了,從小學堂開始,沒有哪次考試我不作弊,反正我也不想當官,自娛自樂,人畜無害!」

    「走吧!去州西瓦子,我請你喝酒。」

    鄭榮泰撇撇嘴,「州西瓦子那種破地方有什麼好東西,哥哥請你去礬樓喝酒,讓你開開眼界,」

    如果說瓦舍勾欄是普通汴京民眾的娛樂之地,那麼礬樓則是汴京最高大上的代名詞,出入礬樓的客人非富即貴,這裡有天下最好的酒菜,有天下最美的女人,有最奢侈的享受,甚至連天子也會慕名前來偷偷喝上一杯。

    礬樓位於內城御街上,四周有高牆包圍,底座為一丈高的白玉基石,上面修建了五座三層高樓,由飛橋欄檻明暗相通,高低起伏,檐角交錯,無數珠簾繡額點綴其中,顯得極其富麗堂皇。

    尤其到了夜間,礬樓上千余盞明珠燈一起點燃,燈燭晃耀,璀璨滿城,形成了東京夜間一大盛景。

    李延慶坐著鄭榮泰寬大的馬車抵達了礬樓大門前,兩名衣著華麗的侍者上前給他們開了門,他們認識鄭榮泰,不敢怠慢,連忙扶他上了台階。

    「老李跟著我,這礬樓可不是那麼容易進的。」

    李延慶穿著比較樸素,穿了一件淺白色的細麻襕衫,頭戴青儒巾,腰束角帶,雖然不是下層人穿的皂衫紗帽,屬於典型的士人衣冠,但因為質地不是綢緞,所以很容易被誤認為是一個窮書生。

    台階上的一名衣帽侍者本想上前盤問,但聽到鄭榮泰這句話,又退了回去。

    走進了院子,又走上一丈高的台階,只見仙台上也同樣鋪著白玉石,四周有欄杆,仙台下林木茂盛,三五酒客站在欄杆前閑聊,大門前絲竹聲悅耳,一隊美貌的舞姬正長袖曼舞,兩名歌妓低吟淺唱,歡迎客人到來。

    這裡沒有一般酒樓的伙計迎客,只要進了大門,任由客人隨意出入樓閣,很多初次來這裡的客人反而會不知所措,不過大部分初來客人都是由熟客帶領,這也是礬樓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雖然外面看不到多少客人,但走進礬樓,一股熱鬧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酒樓內極為熱鬧,賓客滿座,一個個勸酒美姬穿著華美羅裙如燕子般在席間穿梭。

    酒樓內陳設華麗,到處是精美的屏風和昂貴的大瓷瓶,中間空曠處卻是一座花園,種滿了各種奇花異草,還有池塘假山,正中搭建了一座木台,用絹花包裹,台上幾名舞姬正輕歌曼舞,歌聲極為婉轉動聽。

    而在花園的小道上,三三兩兩美妓手執撲螢羅扇,徜徉在花叢之中,細細看去,足有上百名之多,一個個美貌嬌艷,儀態婀娜。

    「那就是歌舞美妓,有三百余人,這只是一部分,會輪流出來,任君挑選。」

    鄭胖子滿臉曖昧,低聲對李延慶道:「注意她們裙色和扇子,桃扇、圓扇、芭蕉扇、八角扇、梅花扇,然後每一種扇子都有不同的裙色,你看中誰了,就可給勸酒美妓提出,我最喜歡那個芭蕉扇綠羅裙,她叫可兒,她給我陪寢過,簡直神仙一樣的享受。」

    「這裡還可以上床?」李延慶四下張望,並沒有看見紅梔子燈啊!

    鄭胖子連連搖頭,「這裡絕對不行,天子規定這裡只准喝酒尋歡,欣賞歌舞,不准行苟且之事,不過可以帶出去,而且還要人家願意,我花了三百兩銀子她才肯陪我一夜,哎!胖子就是沒有優勢。」

    李延慶成熟較早,他已跨過了青澀之年,而且他心理年齡比成年人還要滄桑,只是他自制力極強,遠不像鄭胖子那樣垂涎美色。

    盡管鄭胖子常常給他吹噓,自己十二歲就睡了女人,至今御女已不下百人,李延慶也只是一笑了之。

    「我們在哪裡喝酒?」

    李延慶現這裡太大,讓人有點無所適從,鄭胖子立刻笑道:「這裡的春白桃、夏芙蓉、秋紅葉、冬腊梅四座樓隨意出入,你想坐哪裡都可以。」

    「那座黃樓怎麼樣?」

    李延慶現一座淺黃色的玉樓極為典雅,他一眼便喜歡上了,「我們去那邊坐!」

    鄭胖子嚇了一跳,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那裡不行,那是豐月樓,我們進不去的。」

    「為什麼?」

    「進去的條件太苛刻了」

    鄭榮泰忽然停住話頭,上下打量李延慶,仿佛第一次認識李延慶,綠豆小眼中閃爍著驚喜之色。

    「我居然忘記了,今天我是和解元來礬樓啊!說不定我要沾你的光了,快跟我來!」

    鄭榮泰也不要別人扶持了,精神百倍地拉著李延慶向豐月樓走去,進豐月樓是一扇朱漆小門,上面有塊金匾,寫著‘請君低頭’四個字,典型的瘦金體,一看便知道是趙佶的手筆,有這塊天子牌匾立在這裡,誰也不敢放肆硬闖。

    門口站著一個小童,梳著雙羅髻,長得唇紅齒白,格外可愛,不過他看見鄭榮泰時,眼中閃過一種難以掩飾的鄙視。

    鄭榮泰頓時有點惱羞成怒,「怎麼了,我就不能來嗎?」

    「鄭公子想進當然可以,按規矩來吧!」

    小童一指旁邊的書房,「請吧!」

    「先給我說說,有什麼規矩?」李延慶問道。

    鄭榮泰沒好氣道:「要賦詩一,或者填詞一闕,裡面的詩官看中了,才可以進去,他奶奶的,我那幫狐朋狗友吃喝嫖賭個個是行家,但賦詩填詞嘛,誰都不會,所以至今沒有人進去過,不對!高衙內進去過,跟著一個大學士進去的,回來後整天吹噓他見到李師師了。」

    這時,一群衣著華麗的士子從書房內走了出來,說說笑笑道:「今回一定能進去了。」

    其中一名士子正好回頭看見了李延慶,頓時臉色一變,「是你!」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7-5-27 09:2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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