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狀元 作者:天子 (連載中)

 
老頭牛肉麵 2017-3-12 21:4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66 3173002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6 22:18
第310章 謝小姐,沈夫人

    沈明鈞的夢中情人是謝韻兒,而謝韻兒心中也有夢中情人,這就是虛無縹緲的「蘭陵笑笑生」。

    就算這個時候沈溪指著自己說這個人就是自己,謝韻兒也不會相信,好在沈溪也沒打算這麼做,因為這會讓謝韻兒心中美好的幻想變成泡影。

    「這位蘭陵笑笑生呢,其實是一位英俊不凡的公子哥,風流倜儻,卻是江南的一位大才子。」

    沈溪說罷琢磨了一下,這應該是拿唐伯虎來作為原型了吧。

    謝韻兒抿嘴一笑:「就會騙人,才子會寫《金瓶梅》?」

    沈溪不服氣道:「寫《金瓶梅》怎麼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對於男女之事都藏著掖著,那社會怎麼發展,你我又是怎麼來的?」

    一句話倒把謝韻兒給問懵了,自宋元以來,閨房之事一直為社會主流輿論所壓制,使得人們談性色變。

    但若論人的「本善」,反倒沒什麼比性更為純真,因為這是涉及到人類繁衍之大事。

    人要滅欲,那才真的是違背自然法則。除了那些自詡要成佛當神仙的人,應該沒人會這麼做。

    謝韻兒不想跟沈溪探討這麼深奧的人倫哲學問題,沒好氣地道:「就算你說的對吧,你能為我引介這人,讓我見見他嗎?」

    沈溪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謝韻兒追問道:「為何?」

    沈溪道:「這個人呢,風流放蕩不羈,屬於無根浮萍,他行走天下,將所見所聞著書立作,為的是將文化傳承於後人。謝姐姐並非沒機會見到他,因為他將來還會遊歷到汀州府,到時候你們相見。那應該是才子佳人引為佳話吧。」

    聽起來很唯美。但謝韻兒眉頭立時蹙了起來,她已經聽出沈溪是在瞎編亂造糊弄她。謝韻兒罵道:「臭小子,年歲不大口風倒是挺緊。以後再病了,休想我給你診脈……以後也別想讓我給你買零嘴吃。」

    她本想威脅沈溪兩句。但說出口,卻發覺好像確實沒什麼能威脅到沈溪的。沈溪的醫術雖然未必及她,但她也見識了沈溪針灸和開藥方的本事,小病小災根本就用不上她。

    至於買零嘴,這種話只能威脅一下她不聽話的弟弟妹妹。沈溪不是貪吃鬼。再者,以沈溪如今之家境,根本不缺她那點兒零嘴。

    等謝韻兒收拾好東西。去後院幫周氏忙整理庫房時,沈溪才幽幽嘆道:「難道我告訴你那個人就是我。你會因此而嫁我嗎?」

    ……

    轉眼到了四月中旬,謝韻兒的婚事還是沒有著落。

    其實這事兒也主要是周氏和惠娘在忙活,謝韻兒反倒對自己的婚事不太上心。因為在大明許多地方,這條法令名存實廢,官府不見得就會記起自己。

    在姻緣這件事上,謝韻兒並不打算強求,能找到心儀合適的固然好,找不到也就那樣,現在還需要她出來養著謝家一大家子呢。

    但很快,長汀縣衙便有書吏帶著衙差上門,除了收繳謝韻兒因為歲數大還沒有出嫁的五百文罰款,還給了她最後出嫁的限期……若是不能在兩個月內嫁出去,那官府的冰人就要強行給謝韻兒指婚,到時候許配給誰就不一定了。

    謝韻兒心急如焚,本來她沒有出嫁的意思,現在卻要在兩個月之內選好對象,時間倉促不說,她一旦嫁出去,謝家上下靠誰來養活?

    謝韻兒沒轍,只能跟惠娘和周氏商議,可這年頭就是如此,官府不較真怎麼都好說,但衙門一旦動真格的,不是說你想當老姑婆就能當老姑婆,只有兩種可能平民家的女子才能逃避嫁人,要麼出家為尼,要麼家有喪事。

    可謝韻兒自認沒有看破紅塵,如今父母又都好端端的,她祖父身體差但也沒大病大災,怎麼看都躲不過去。

    姐妹三人商量了幾天,都沒有辦法,周氏突然嘆道:「這麼說來,還不如當初姓洪的死了,讓謝家妹妹守寡,這樣就沒人逼著她嫁了。」

    一句話,讓謝韻兒和惠娘沉默不言。

    比起歲數,惠娘更年長,但卻沒人逼著她嫁,這是因為她是寡婦,官府的法令只對沒出閣的黃花閨女有效,至於嫁人後被休了,被迫回到娘家,又或者是丈夫死了守節,就算官府要為她們再行婚配,也要考慮有沒有人要的問題。

    周氏發覺自己的話有些不妥,趕緊岔開話題:「看來還是要多找一些人,為韻兒妹妹張羅物件,看看有沒有能接受她出來坐診,還能養活謝家一大家子的。」

    謝韻兒自己都搖頭苦笑:「這世上哪兒有這等男人?當每個人都跟姐夫一樣?」

    說到沈明鈞,周氏臉上自然升起幾分幸福的笑容,她之前已經跟沈明鈞商量好了,沈溪要去省城參加鄉試,她跟沈明鈞一道去,除了陪兒子之外,順便見識一下外面的花花世面,同時幫惠娘打理一下商會的生意,一舉多得。

    這樣的好男人,你們跟我比?

    惠娘笑道:「姐夫這樣的好男人,確實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周氏笑完之後,就不敢再多說了,因為姐妹三人中就她自己有丈夫,另兩個還獨身呢,說多了只會傷害姐妹感情。

    惠娘似有所思:「平日裡小郎主意最多,要不問問他的意見?」

    周氏啐道:「那小子成天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在這幾天安分,正在樓上讀書。這種事他又不懂,問他有什麼用?」

    沈溪正好打著哈欠下樓,聽到老娘對他的非議,不由嘆息道:「娘怎麼老把我當成長不大的孩子?好歹我現在是秀才了好不好?照我看,讓謝家姐姐隨便找個人嫁了,再讓那人把她休了,事情不就成了嗎?」

    惠娘和周氏聽到這話,先是一喜,但隨即都打量謝韻兒。

    沈溪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女人只要嫁過人。就算第二天被休也算數。

    至於這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官府不會追究,畢竟縣衙的人不會閒著沒事成天過問一個女子的婚姻,許多時候只要糊弄過去就得了,這也算是合理利用律法的漏洞。

    但問題是。嫁過人的女人跟沒嫁過的,名聲大不一樣。謝韻兒以後再想嫁人,就不那麼容易了。

    惠娘遲疑半晌,搖頭道:「小郎主意好是好。可如此一來,韻兒妹妹一輩子的幸福都沒了。以後還如何嫁人?」

    謝韻兒苦笑道:「姐姐過慮了,以我如今年歲,難道真的能找到合適的婚嫁物件嗎?看看近來上門求親的。不是續絃,就是人品有問題。要麼就是身體有缺陷。以我這年歲,並非青春少艾,我已經認命了……能報答父母養育之恩。就算終身不嫁,又有何妨?」

    周氏嘆道:「妹妹這是何苦呢?」

    謝韻兒情緒低落,最後啜泣起來,周氏和惠娘好一陣勸慰,最後周氏瞪著沈溪道:「都是你,不然你謝姨也不會傷心難過。」

    好心當成驢肝肺!我給你們出主意,你們可以選擇不接受,現在接受了居然怪我?沈溪委屈地低下了頭。

    惠娘將謝韻兒攬在懷中,道:「現在要找個人裝樣子成婚,事情有些麻煩。畢竟要到官府入籍,若是不可信之人,讓謝家妹妹嫁過去,那邊不肯甘休,死賴著我咱,那該怎麼半?」

    謝韻兒搖搖頭,根本就沒什麼好主意。

    惠娘想了想,突然看著沈溪,眼睛一亮:「我看,小郎就不錯。」

    「啊!?」

    謝韻兒和周氏幾乎同時驚呼出聲。

    惠娘笑道:「小郎今年已經十二歲了,還有功名,韻兒妹妹嫁給他也算門當戶對不是?再者說了,回頭小郎把韻兒妹妹……休了,他年歲小,於韻兒妹妹聲名無損,韻兒妹妹照樣能嫁個好人家!」

    謝韻兒細細思索,果然是這麼回事,嫁給別人,一來是不放心,二來這麼漂亮的媳婦兒娶進門,說晚上洞房花燭什麼事都沒做,誰信?

    沈溪就不一樣了,他才十二歲,就算娶進門什麼也做不了。

    沈溪狠狠地瞪了惠娘一眼,這主意出得有多損?不但讓他看了不能吃,還要他背個休妻的罪名?

    惠娘補充道:「就怕姐姐不樂意。」

    周氏臉上滿是遲疑。在她想法中,就算跟謝韻兒關係再好,也不能接受讓謝韻兒當自己兒媳婦,首先歲數差距就擺在那兒,謝韻兒比沈溪大了八歲,雖說女大三抱金磚,可金磚抱得多容易把兒子壓死。

    但這次只是一次假結婚,若她不接受,可能會害謝韻兒一輩子,她於心不忍。

    「行啊。讓憨娃兒娶就娶吧,不過我先說好啊,這親事可不能太長,等矇混過關立馬讓混小子寫休書。」

    「姐姐同意了?那真好,韻兒妹妹你自己的意思呢?」

    謝韻兒神色淒迷地望了沈溪一眼,眼下她是別無選擇,要麼趕緊找個人嫁了,要麼等著官府給她強行婚配,能找個不影響她日後聲名的人成婚,回頭還能照顧家人,對她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嗯。」謝韻兒最後點頭同意。

    惠娘起身道:「那我這就去操辦,小郎要備考鄉試,這邊又要請媒人回來納采,事情可要著緊。」

    周氏臉上有些疑惑:「謝家妹妹不用回去跟父母商議過?」

    謝韻兒搖頭:「父母有言,婚事之事,一切可由我自己做主。」

    看謝韻兒神色,她不是不想聽從父母安排,根本是想瞞著家裡人,她不想讓家人覺得虧欠她什麼。

    惠娘道:「禮數不可違,今天我還是跟妹妹到府上一趟,把事情言明,否則妹妹嫁也嫁的不安心。」

    謝韻兒見惠娘和周氏都這般關心自己,臉上終於露出久違的笑容。

    不過當她看到沈溪時,笑容自然淡了下去。

    這場婚事只是個儀式,可怎麼說,對於女兒家而言那也是正式婚姻,連她的戶籍也會暫時轉到沈家名下,別人以後也不會再稱呼她「謝小姐」,而是「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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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我不是牛糞,我是鮮花

    作為事件當事人的沈溪,沒有被徵求任何意見,然後他就莫名其妙「被成婚」。

    促成這樁婚事的條件有些複雜,謝韻兒女大當嫁,需要假成婚來躲過官府的強行婚配;周氏除了想幫好姐妹渡過難關,也是想在沈溪婚事上確立自己的「主權」,我兒子的婚姻我做主,我讓我兒先娶再休,看老太太你還怎麼給我兒子張羅婚事。

    惠娘或許也有她自己的考慮。沈溪暗自嘆息,他一直感覺惠娘有意無意迴避他,或者惠娘也是借這次婚事自我警醒,不要再有非分的旖念。

    於是乎,沈溪還沒考上舉人,就要準備迎娶新夫人進門了。

    周氏的態度是必須要快,不能讓甯化的老太太知道此事,不然老太太非從中阻撓不可。只要沈溪曾婚配過,大戶人家的小姐再進門,就會有顧忌,其實這也算周氏變相為林黛進門做鋪墊。

    周氏本來還擔心丈夫不同意,誰知道沈明鈞在這件事上,竟然出人意料地跟她站在一塊兒,而且主動提出幫助隱瞞甯化的老太太,令周氏喜出望外。

    相公終於不再只是他娘的好兒子,開始為妻兒考慮了,那我以後定要好好報答相公……可惜周氏不知,沈明鈞在此事上答應得這麼爽快,完全是因為沈明鈞太過牽掛謝韻兒,不想她遠離自己的視線。

    在惠娘陪謝韻兒到謝府走了一遭之後,沈溪迎娶謝韻兒一事便正式進入三書六禮的流程。

    至於那天惠娘帶著謝韻兒去謝府說了什麼,沈溪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只清楚一件事,跟謝韻兒的婚事只是走個過場,沒幾天後,他就要一紙休書把謝韻兒給休掉。以後他還是繼續拿謝韻兒當「謝姨」。嘴上稱呼「謝姐姐」。

    汀州府名聲在外的女神醫要出嫁,還是商會當家的陸夫人親自操辦,城裡的媒婆都快擠破門檻了,紛紛想知道是哪個有福氣的公子哥能娶得這麼好的大家小姐進門。

    當得知謝韻兒要嫁的是沈溪時。媒婆們的態度轉變那是相當之快:「鮮花插在牛糞上。」在她們眼中,謝韻兒不是那朵鮮花。沈溪也不是一灘牛糞。

    「我說沈夫人,令郎年少有為,如今都已是秀才公。將來更是舉人公進士老爺,為何要娶謝家小姐?我們這裡可有不少名門閨秀給您選擇。俱都貌美如花,生的那叫一個水靈,嫁妝更是無比豐厚啊。」

    「若是您現在就想把人迎娶進門。明年抱個孫子也不是不行,只要令郎身體可以。那些個閨秀就能生出來……」

    聽到這種話,謝韻兒在旁邊很尷尬,她也知道自己有點兒「老牛啃嫩草」的意思。她嫁給小幾歲的男子可以,偏偏她要嫁的是才十二歲的沈溪,雙方歲數相差太過懸殊。

    最重要的是,沈溪十一歲中秀才,是汀州府公認的「神童」,這樣的少年郎是府城媒婆界眼中的金蛋蛋,可這顆金蛋蛋現在就要掉進「糞坑」裡了。

    周氏又不能把這是假結婚的事說出來,只好笑著推辭:「謝家小姐知書達理,又與妾身曾是姐妹,把她迎娶進門,妾身放心。」

    媒婆好說歹說都不成,大感失望,當然差事她們還是要努力爭取的,沈溪跟謝韻兒成婚,看似兩家人的事,但也需要媒婆出來牽線搭橋,否則婚事就有紕漏。周氏選了個看上去還算得體的媒婆,讓媒婆煞有介事前往謝府提親。

    等媒婆走後,惠娘安慰謝韻兒道:「妹妹你別多心,這些個長期在外走街串巷的女人,舌根子長,最喜歡搬弄是非,以貶低別人為樂。」

    謝韻兒笑了笑:「姐姐言重了,其實妹妹自己也知道,配不上小郎。」

    周氏不屑道:「別看他人小鬼大,但其實身上毛病多著呢,是他高攀不上妹妹才是。」

    就在周氏跟謝韻兒爭論誰配不上誰的問題時,身為婚事主人公的沈溪,正在被兩個小蘿莉糾纏。兩個小蘿莉都在質問他為什麼「忘情負義」。

    「沈溪哥哥,你不是要娶黛兒姐姐嗎?怎麼現在又要娶謝姨了,那以後誰才是你的妻子?」

    陸曦兒迷茫了,她以前的假想敵都是林黛,現在不知為何,向來都只能仰望的長輩就要跟她搶心愛的沈溪哥哥。跟林黛搶她還有底氣,可跟謝韻兒爭奪,她覺得雙方不是一個等量級的。

    陸曦兒還有心思問,這邊林黛已經抹著眼淚當起了小怨婦。

    「又不是真的娶,只是假裝的……過家家,你們懂嗎?就是表面上迎娶過來,但其實什麼事都沒有,以後這謝姐姐還是你們的謝姨。」

    陸曦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沈溪這些話,要蒙她還是挺容易的,但林黛畢竟是開竅的大姑娘了,小聲啜泣:「才不是呢,你們要成婚,就得洞房,到時候謝姨就會跟你生孩子,以後你就算再娶,那人進門也只能當妾了……嗚嗚……」

    陸曦兒大眼睛裡滿是好奇:「什麼是妾啊?」

    就在沈溪不知如何解釋時,周氏的到來總算是給沈溪解了圍。

    周氏一進門就喝道:「憨娃兒要讀書,你們兩個小的在這兒纏著他作甚?快出去,這幾天不許隨便亂跑,知道嗎?」

    陸曦兒「哦」了一聲,拉著林黛的手便走……她還是非常相信沈溪的話的,沈溪說這是過家家,她就無條件相信。她心想,我也跟沈溪哥哥玩過過家家,遊戲中我還當過沈溪哥哥的小媳婦呢!

    只要不是真的,陸曦兒就不怎麼在意,只是林黛眼圈依然紅紅的,就算被周氏喝斥不敢應聲,但她的眼淚依然怎麼都止不住。

    周氏過來對沈溪道:「憨娃兒,我跟你孫姨和謝姨商量好了,婚事四天後就辦,時間只能儘量靠前攆,到時候你和謝姨過來跟我和你爹磕個頭就行。至於你大哥這幾天考府試。別過去叨擾。免得被你大伯母知道了……她舌頭長,肯定會告訴你祖母。」

    沈溪點頭,周氏這是要做到滴水不漏,最好迎娶和休妻都完成了。老太太那邊依然一無所知最好。

    周氏幫沈溪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看你,還是個大孩子。轉眼都要娶妻了,可惜卻不能生子。不過沒關係,黛兒這不是給你好好養著嗎?過兩年讓她給你生娃娃。這丫頭屁股大,肯定好生養。以後一準給你生幾個大胖小子。」

    ……

    這年頭要成婚,光是準備婚禮流程,動輒就要一年半載。可在一切從簡從速的原則下,才幾天時間。所有該準備的便已經安排妥當了。

    四月二十六,是沈溪迎娶謝韻兒進門的好日子,為了不讓王氏和沈永卓母子察覺。婚事甚至沒在沈家院子舉行,特地把沈溪的婚禮安排在了「陸府」,而沈溪和謝韻兒的「婚房」,也在陸家三進院的東廂房內。

    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沈溪不用親自去接人,他只需要換上一身大紅衣裳在陸府門口等著就行。

    沈溪見周氏走來走去一臉著急的模樣,提醒道:「娘,大伯母人生地不熟的,平日裡基本不出門,不會那麼巧找過來。」

    周氏踮著腳道:「我哪裡是擔心你大伯母,她現在知道了又怎樣?哪怕告訴你祖母也晚了!我是想這迎親的隊伍怎麼還不來……」

    沈溪啞然失笑,不過是一次假結婚,倒被周氏當作真的一樣。沈溪往周圍打量一番,問道:「爹呢?」

    「誰知道他去哪兒了,都說了今天就算是假結婚,也要裝得有模有樣,他這個當爹的難不成在兒子婚禮當天還要出去做工?」

    沈溪心想,大概是沈明鈞心裡不好受,出去躲清靜了。

    若謝韻兒嫁的是別人,他可能還好受點兒,可偏偏對象是沈溪。要知道,本來謝韻兒找人假成婚還有個更好的選擇,那就是沈明鈞自己,把謝韻兒納進門當作妾侍,然後再休掉,雖然最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不過也算是「曾經擁有」。

    但謝韻兒嫁給過沈溪後,就算回頭沈溪把她休掉,沈明鈞一輩子也不可能再有機會了,首先倫理這一關就過不了。

    迎親的隊伍終於來了,大紅的花轎到了陸家門口,一群鄰里街坊過來討喜錢,惠娘早就讓丫鬟準備好,先把喜錢發了,眾街坊才把轎門的位置讓開,讓沈溪上前去踢轎門。

    等轎門打開,謝韻兒一身鳳冠霞帔,蓋著大紅蓋頭,因為目不能視物,她剛走出來就險些被轎槓絆倒。

    沈溪上前扶住她,兩手剛接觸,謝韻兒緊忙把手抽了回去。

    「哈哈哈……」旁邊圍觀的人哄笑一片,這笑聲中帶著促狹和打趣,畢竟沈溪這個新郎官還沒新娘個子高。

    突然不知誰問了一句:「新郎是娶媳婦,還是娶個娘?」

    這下笑聲更大了。

    看熱鬧的不怕事大,在他們看來,沈溪迎娶謝韻兒絕對是最不可思議的神奇事件之一,畢竟惠娘和周氏在人前人後都把謝韻兒當作妹妹看待,現在突然謝韻兒就降了一輩,居然成了沈家兒媳婦。

    沈溪正要跟謝韻兒各自持著花球的一段紅綢進門,又有人道:「不是沈家娶媳婦嗎?為何進的卻是陸家門?」

    周氏嚷道:「用得著你來操心?」

    「籲……」

    一堆人跟著起鬨,惠娘倒是懂得維持場面,讓丫鬟再去發一些喜錢,終於沒人再出言搗亂了。

    沈溪跟謝韻兒緩緩進到院子裡,到了堂前,謝韻兒突然停住,正堂可是她跟沈溪拜堂成婚的地方,只要禮數一畢,她就算正式進了沈家門。之前她一直沒覺得怎樣,可事到臨頭,她有些想反悔了。

    媒婆笑道:「新娘子,該進門拜天地了,若誤了時辰,一輩子要走霉運的。」

    謝韻兒轉身想找惠娘說點兒什麼。

    惠娘走上前,拉住謝韻兒的手,拍了拍道:「妹妹,你別多想,有什麼事,等今日婚禮結束再說。」

    謝韻兒這才點點頭,在媒婆攙扶下,與沈溪一同進到正堂內。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6 22:19
第312章 小登科

    拜堂儀式很簡單,本來就是假結婚,之所以要把程式走足,只是為了能把證婚的媒婆糊弄過去。

    沈明鈞沒出席,沈溪和謝韻兒就對周氏磕頭,二人交拜之後,甯兒和小玉扶著謝韻兒進入洞房,沈溪這個新郎官按照規矩,應該出去為前來祝賀的賓客敬酒。

    雖然這次婚事不是很隆重,但象徵性還是在前院開了幾席,惠娘特意到前街的酒樓包了席面,菜流水一般送了進來。

    沈家在府城沒太多親戚,就算有,周氏也不想把事情張揚開,邀請前來赴宴的不過是街坊四鄰。

    惠娘道:「小郎年歲小,敬酒就不必了,外面有小城幫忙照應,讓小郎進洞房去吧。」

    媒婆笑道:「陸夫人,這樣做不妥,若此時就讓小新郎官進洞房,天色尚早,再加上漫漫長夜,就不怕小新郎官累出個毛病來?」

    洞房花燭一定要入夜,這是規矩,主要是怕男女貪歡。

    惠娘瞅了周氏一眼,道:「那就讓小郎去書房溫書,待天黑再進洞房。姐姐不妨先送梅嬸到後堂吃杯酒。」

    周氏笑道:「要的,要的……」

    謝媒酒跟外面的酒宴不在一起,而是在二進院子的客廳特別開了一桌,自家人也會出席,但除了惠娘和周氏外,只有幾個小丫鬟跟著上桌吃了一些,由於席間並無男人,也就沒那麼多規矩。

    惠娘親自送沈溪到了書房,她怕林黛和陸曦兒過來煩人,特地把門關好。於是乎,沈溪這個「新郎官」在自己大婚當日還要在書房裡讀書備考。

    日落黃昏時,前院那邊宴席散了。媒婆也吃得酒飽飯足。到了書房門口。惠娘打開房門,媒婆醉醺醺地道:「小新郎官可真用功,小登科後大登科,日後榮華富貴。連兩位老夫人也都是誥命。」

    惠娘抿嘴笑道:「梅嬸說笑了,這是沈家的公子。與我這不祥之人可沒什麼瓜葛。」

    媒婆瞅了惠娘一眼,心裡犯嘀咕……沒瓜葛還這麼熱心,說你跟沈家沒關係旁人都不信啊!今天這麼大的事情。沈家男人卻連臉都沒露一下,莫不是怕私情敗露。不敢出來吧?

    本來惠娘要送媒婆走, 但媒婆不傻,堅持要留下來。一會兒跟著鬧鬧洞房,說不定還能再得一些賞錢。

    惠娘實在沒辦法。因為成婚便意味著謝韻兒暫時入籍沈家,需要媒婆作為見證人,這媒婆根本就不能得罪。只好由著媒婆親自送新郎官進洞房。

    婚房裡,擺設還算喜慶,大紅蠟燭燃起,屋子裡一片透亮。謝韻兒並膝坐在床沿邊上,雙手捏著塊雪白的絲錦方巾,顯得有幾分緊張。

    媒婆拿著小竹簍,把裡面的紅棗、花生、桂子和蓮子撒在床頭,嘴上說著喜慶話:「早生貴子,連生貴子……」

    周氏當即把紅封遞了過去,媒婆打開來看過,頓時笑得合不攏嘴,似乎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小新郎官別愣著了,快挑開蓋頭看看新娘子的模樣?」

    媒婆把秤桿遞給沈溪。

    沈溪拿著秤桿將謝韻兒的蓋頭挑開,露出裡面一雙含羞帶怯的絕美玉容,彎彎的眉毛,水靈靈的大眼睛,小巧挺直的鼻子,櫻桃小嘴,再加上白天鵝般優美修長的脖子,在燭光照耀下,謝韻兒宛若一朵璀璨明豔的嬌花,惹人憐愛。

    還沒等沈溪把秤桿放下,媒婆又笑著恭維:「稱心如意,稱心如意……」

    惠娘見謝韻兒很拘謹,不由拉了媒婆一把:「梅嬸,我們還是出去吧,這裡交給他們小倆口就行了。」

    媒婆道:「這洞房裡的規矩可多著了,這邊有合巹酒,還要讓媳婦給婆婆敬茶、洗腳……」

    周氏笑道:「我兒媳婦是京城回來的,沒那麼多規矩,今天就到這兒了。時候不早,梅嬸也該早些回去了。」

    等惠娘和周氏把媒婆請出洞房,從外面把房門掩上,整個房間裡便只剩下沈溪和謝韻兒這對剛成婚的小夫妻。

    這還是沈溪兩世以來第一次結婚,面對謝韻兒,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謝韻兒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來開始收拾床鋪。

    沈溪道:「謝姐姐一下午都沒吃東西,餓壞了吧?」

    謝韻兒背對沈溪,語氣平和:「掌櫃的讓小玉送了些吃食過來,現在還不餓。」

    沈溪心道:「你不餓我餓啊,今天我是新郎官,卻是被遺忘的那個,你這個當新娘還有人記掛,可憐我現在肚子卻餓著。」

    「謝姐姐,有吃的沒?我一天沒吃東西了。」沈溪摸著餓扁的肚皮道。

    謝韻兒側目一望:「那邊有點心,你先吃點兒墊墊肚子。今天的宴席都是從外麵包的,家裡沒生火,這時候怕是沒法讓甯兒她們準備。」

    「哦。」

    沈溪突然發覺自己在這婚禮中顯得有些多餘,當下鬱鬱不樂地坐在房中的圓桌前,剛拿起點心吃了兩口,想喝杯茶,卻發覺茶壺是空的。沈溪只好把點心放下,這吃飽了沒水喝,口渴的滋味更遭罪。

    那邊謝韻兒把床褥收拾好,回過身道:「小郎,可以休息了。」

    沈溪遲疑了一下,笑道:「謝姐姐,現在你都嫁給我了,再稱呼我為小郎不太合適吧?我沒有佔你便宜的意思,只是這幾天進進出出,稱呼不當容易被人察覺。」

    謝韻兒點點頭,螓首微頷,輕喚了一聲:「相公。」

    沈溪心想,這聲「相公」叫得可真甜啊!

    沈溪到了床榻邊,兩隻腳一蹭,其中一隻鞋就離開了腳,正要伸手脫下另一隻,謝韻兒蹙眉道:「小郎,你這習慣不好,大人要有大人的模樣。」

    帶著說教的口吻,連稱呼都忘了改。

    這也是謝韻兒家裡弟弟妹妹多,每天她都好像個大家長一樣。不但在藥鋪裡忙碌個不停。回到家後還要教導弟弟妹妹,沈溪跟她的弟弟妹妹年歲又相仿,她自然把自己擺在「姐姐」的位子上來對待沈溪。

    「哦。」

    沈溪只能慚愧地應了一聲,莊重地坐下來。然後開始脫鞋。

    謝韻兒把沈溪的鞋子擺好,正覺得好像忘了什麼事。門打開,甯兒捧著水盆進來了,「小公子。夫人,該漱洗了。」

    沈溪見到甯兒。就好像見到救星一樣,忙道:「甯兒姐,麻煩你沏壺茶進來。再看看外面還有什麼吃的沒……我這邊還餓著呢。」

    甯兒笑道:「小公子洞房之夜還顧得上吃東西啊?」但被謝韻兒瞥了一眼,她乖乖把水盆放下。自己出去沏茶找吃食去了。

    謝韻兒把水盆端在床邊,放下來,就在沈溪以為謝韻兒會跟惠娘一樣幫他洗腳時。謝韻兒卻站起身:「快點兒洗,洗完了好安寢。」

    沈溪暗自嘟噥:「這個當媳婦的可真不懂得如何伺候人,連腳都不幫相公洗。什麼安寢啊,今天受了一天氣連飯都沒吃,睡能睡得著碼?不行不行,這事兒不能這麼算了,我得想辦法撈點便宜才行……好在床不大,或許我可以……」

    想到這兒,沈溪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等沈溪把腳洗完,謝韻兒端著水盆正要出門,恰好周氏抱著一床被子進來。周氏連忙道:「妹妹這是作何,你是新娘,回去等著就是,一切交給我。」

    周氏怕沈溪跟謝韻兒睡同一個被窩不方便,所以臨時加了一床被子,但她忽略了一個重要問題,新婚當晚,為了表示「同床共枕」,新房只會準備一個枕頭,就算沈溪跟謝韻兒睡在兩個被窩裡,但還是要躺在一個枕頭上。

    等周氏端著水盆離開,謝韻兒回到床榻邊緣,沈溪已經把外衣解開,正準備往被窩裡鑽。

    那邊門又打開,這次是甯兒端著木托進來,木托上有乘著米粥的飯碗和茶壺:「小公子,這時候沒處給您找吃的,您將就一點。」

    沈溪拿過來,沒有吃米粥,直接對著茶壺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茶水,這才抹抹嘴道:「有勞甯兒姐。」

    甯兒一笑,但看到謝韻兒面色不善,她縮了縮頭,把茶壺和粥碗放到桌上,提著木托轉身出門。

    再一關門,這洞房就是沈溪和謝韻兒的專屬領域,一晚上都不會有人來打擾。

    謝韻兒先去梳粧檯那邊將身上的行頭卸了,一身大紅婚服回到床邊,又很躊躇。沈溪不由掀開被子,拍拍床鋪,道:「娘子,被窩我已經捂暖和了,一起睡吧。」

    謝韻兒有些拘謹,掀開被子就要和衣而睡。

    沈溪驚訝地問道:「娘子睡覺不脫衣服的?若是明早梅嬸過來串門,見到娘子這般,怕是要引起她的懷疑。」

    「就你鬼多。」

    謝韻兒嗔罵一句,這才坐直身子,先把雲肩解下來,再是褙子,在她寬衣解帶時,沈溪撐著頭仔細打量,反正眼下是自家媳婦,雖然過兩天就要休了,不能把玩過癮,那就先過過眼癮再說。

    四月裡的天氣,本來就很暖和了,沈溪盼望謝韻兒在被子裡面直接穿著褻衣褻褲,這樣二人的洞房才更有一點浪漫韻味。

    可惜等謝韻兒把紅色的婚服寬解下來後,裡面卻是一件破舊的打著補丁的衣服,沈溪先是一愣,隨即釋然。

    這件舊衣服,在客家人的婚禮中是有名堂的,叫做「帶魂衫」,必須要是家裡最舊的衣服,意思是不忘窮,嫁過門要恪守婦道。

    謝韻兒再想解舊衣服,卻是把前襟敞開之後才發覺到不妥,因為再往裡解,就真的是褻衣、褻褲了。

    「怎麼不脫了?」沈溪笑嘻嘻問道。

    「你還真麻煩啊,背過頭去,快睡覺。」

    謝韻兒知道,若第二天媒婆真的要來檢查「戰果」,發覺她穿著這件舊衣服,必會識穿這是假結婚。

    但她也不能在紅燭之下當著沈溪的面脫衣,乾脆喝斥沈溪一句,讓沈溪背過身,她這才起身去把蠟燭吹滅,回來後,將舊衣解下,因為羞赧和略微的寒冷,她趕緊鑽進被窩裡。

    此時沈溪突然轉過身來,因為二人躺在同一個枕頭上,二人的腦袋只在一息之間。

    「娘子,你冷不冷?要不我們睡一個被窩吧。」沈溪笑道。

    謝韻兒板起臉:「轉過頭,不許看,再看的話……」

    突然想到威脅沈溪不會有任何效果,她乾脆自己側過身,把後腦勺留給沈溪,也讓沈溪嗅到她頭髮中微微的藥香之氣。

    謝韻兒懂得調理養生,連洗頭都不會只用皂角,而是加上一些保養頭髮和頭皮的草藥。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6 22:23
第313章 長大的不是時候

    沈溪以前也經常跟林黛和陸曦兒兩個小丫頭睡在一起,兩個妮子對他依戀是多,可都是沒開竅的小花骨朵兒,哪裡比得上一個經歷了人生起伏有著豐富閱歷,且依然這般純潔無瑕的知性玉人?

    沈溪嗅著藥草的芬香,不多時就睡著了。

    睡夢中,沈溪依稀覺得自己與謝韻兒過起了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那是一種異常的詳和平靜,可也在此時,他心底裡生起一抹漣漪,夢到自己與謝韻兒雙宿雙棲,甚至在山澗的溫泉中,相互袒露著身子打鬧嬉戲。

    等沈溪醒過來時,外面天色已濛濛亮了,他坐了起來,正在打呵欠,突然身體一僵,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伸出手一摸,神色頓時變得非常尷尬——一樁相當不好的事情居然於昨夜發生了!

    謝韻兒這個時候也發覺了異常,當她摸到床上有什麼東西濕噠噠時,本能地以為沈溪尿床了,因為她的弟弟妹妹經常這麼幹,可當她站起身仔細看過後,只著一身白色褻衣的她,用難以置信地目光盯著沈溪。

    此時沈溪面紅耳赤,臉上的神色除了尷尬還是尷尬。

    「小郎,你……」

    謝韻兒又羞又氣,本來想就這麼奔逃出門,可臨到門口才意識到自己上身只著褻衣,她趕緊回來把昨日的禮服胡亂套在身上,連襪子都顧不上穿,套上鞋子,人已消失在門口。

    沈溪站起身,還沒等他把罪證掩蓋,門突然「砰」一聲被周氏撞開。

    「臭小子,把褲子脫下來!」

    周氏衝了過來。叉腰站在床榻邊上。怒氣衝衝地喝道。

    惠娘跟著走了進來,沈溪瞥了一眼,卻沒見到謝韻兒的身影。沈溪趕緊縮回被窩,用一副委屈的神色看著周氏:「娘。這樣不太好吧?」

    「憨娃兒,你別以為自己長大了。你可是老娘我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你身上我哪裡沒看過?」

    沈溪乖乖地在被窩裡把褲子脫下來,隨後拿到手上遞了出去。周氏一探手接了過來,也不迴避。直接湊過頭嗅了嗅,罵道:「臭小子,哪兒學來的壞東西?」

    站在周氏身旁的惠娘,一眼看到褲子上黏黏的白色東西,臉上也有一絲尷尬:「姐姐。這事情如何怪得了小郎?男娃子總要長大的嘛!」

    「他……」

    周氏一急,正想罵人,但仔細想了想。確實是那麼回事,如果兒子一直沒有這一遭,她說不定反倒會更加擔心。

    隨著這事兒發生,證明沈溪現在已經有能力為她生孫子了,她臉上只是稍微平靜了一下,馬上又氣呼呼道,「不挑個時候,偏偏在……唉,臭小子,你讓謝家妹妹以後怎麼做人啊?」

    千不該萬不該,偏偏沈溪在跟謝韻兒假成婚的當晚從孩子變成大人,雖然就算他有了那本事,可本身還是個純潔的小少年,跟謝韻兒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可有些事不是說沒發生就可以當不存在的。

    惠娘白了沈溪一眼,如同在責怪沈溪不懂得「挑時候」,回過頭勸慰:「咱別急著怪小郎,趕緊去跟謝家妹妹說說,以後不讓她跟小郎同房就是。」

    「對對對,以後不讓他們住一塊兒,我還要把這事告訴他爹……仔細想想,其實是好事,嘿,這小子有了功名,還長大成人,我的願望幾乎實現了一半。」周氏剛才還在生氣,這會兒又美滋滋的,滿臉都是笑意。

    周氏的願望,是沈溪有出息,再就是給沈家傳宗接代。

    沈溪功名之前有了,而現在一夜之間變成大人,雖然距離傳宗接代尚需時日,但至少沈溪有了那功能,她就不用再擔心兒子天資出眾的同時被老天爺懲罰去一部分,這都是一些當媽的平日胡思亂想容易瞎揣摩的。

    說完這些,周氏提著沈溪的褲子就跟惠娘一起離開房間,到門口時聽到沈溪叫:「娘,我沒褲子穿啦。」

    周氏斥道:「裡面不穿又不會死人。」

    倒是惠娘微微一笑,側過頭回道:「一會兒讓甯兒給你送過來。」

    ……

    沈溪「長大」的消息,很快便在兩家人中傳開了。

    甯兒進來給沈溪送衣服時,一直在抿嘴偷笑,不過眸子裡卻帶著一抹異樣的神采,她似乎還沒斷了勾搭上這位小主子的心思。

    以前沒熟,現在可以採摘了……

    新婚的第二天,沈溪要與新婚夫人給父母敬茶,沈溪出來吃早飯時沒見到謝韻兒,問過陸曦兒才知道謝韻兒一個人躲在後堂哭泣,惠娘正在勸她。

    本來謝韻兒嫁給沈溪是為勢所迫,以為嫁進門敷衍一段時間後,她就能脫得自由身,可早晨見到那麼「髒」的東西,還被沈溪看了後背的「全相」,她心裡就感覺不是個滋味兒。

    周氏沒留在陸府這邊,她要趕緊回去把這個「重大」的消息告訴沈明鈞,同時也是做些準備,因為待會兒沈溪會帶著謝韻兒到沈家那邊去給他們夫妻倆敬茶。

    惠娘在後堂勸了半天,出來時臉上帶著愁容。

    沈溪上前問道:「謝姐姐怎麼樣了?」

    惠娘伸出食指點了沈溪的額頭一下:「小鬼頭,都怪你!」

    沈溪撓撓頭,鬱悶不已!

    這事情真怪得了自己嗎?我苦熬了六七年,終於從小屁孩成長為少年郎,我容易嗎?不過表面上他卻要裝出一副自責的模樣。

    周氏此時回來,跟惠娘合計一番,道:「要不然,讓憨娃兒今天就寫休書吧?」

    惠娘想了想,點點頭表示同意,眼下似乎只有趕緊把事情了結了,對謝韻兒才有所交待。

    沈溪提醒道:「娘,謝姐姐昨天才嫁給我,今天我就把她休了,別人肯定會想。她一天時間不足以犯七出之條。被婆家趕出門,要麼是有隱疾,要麼是……不貞。謝姐姐以後還怎麼做人?」

    惠娘吃了一驚,後怕不已:「哎呀。差點兒又做錯事了……小郎說的對,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周氏嘆了口氣。過來扯了沈溪一把:「走,進去給你謝姨道歉。」

    謝韻兒本來就很尷尬,見到沈溪後。她更是羞得抬不起頭來,粉面飛霞不說。連脖子耳朵都紅透了,一時間手足無措。

    惠娘見狀道:「妹妹別多心,小郎也不願意這樣。」

    謝韻兒深諳醫術。自然知道這是正常的生意現象:「我……我也知道這事兒怪不得小郎,就是……就是……」

    周氏道:「有什麼呀。要是妹妹真覺得心裡過不去,乾脆以後跟著小郎,當我的兒媳婦就是了……妹妹總比黛兒那丫頭穩重多了。」

    惠娘埋怨道:「姐姐。這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讓韻兒妹妹面子往哪兒擱啊?」

    周氏笑盈盈道:「那就不提,此事只要家裡人不說,外人怎會知道?謝家妹妹把心安回肚子裡,跟以往一樣就是。」

    話說得容易,可對於女子來說,婚姻是人生最重大之事,豈能當作兒戲?就算謝韻兒心中知道這婚事做不得真,可在與沈溪同床共枕一夜後,又親眼見證沈溪的「長大」,讓她心裡矛盾異常。

    可有些事情總得面對,很快謝韻兒收拾心情,在沈溪和周氏的引路下,前往沈家院子。

    成婚第二日早晨給公婆敬茶行禮,這也是婚禮的一部分。

    剛出陸家大門,就見媒婆過來討喜,其實媒婆是來查驗情況的。這年頭,若遇出嫁女子有隱疾或者是不貞,就算人已經娶進門,夫家還是有理由退婚,甚至女子還會被拿到廟宇或者祠堂審問,找出「姦夫」,然後處以鞭撻甚至是裝進豬籠沉塘的刑罰。

    在開明地區,這種情況並不多見,但汀州府本就是閩粵交界的客家之地,民風彪悍而又因循守舊,私刑不絕,官府無從過問。

    在得知沈家對這樁婚事很滿意後,媒婆有些不太放心,因為她自己心裡也在犯嘀咕:「這姑娘家二十歲都沒嫁出去,能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別是你家的小秀才公還是個小茶壺嘴,沒試出來吧?」

    沈溪和謝韻兒進到沈家前院的正堂,沈明鈞夫婦坐在那兒,前面準備了跪墊,沈溪和謝韻兒先跪下磕頭,然後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水,雙手奉上。

    沈明鈞夫婦喝過後,這兒媳婦就算正式得到沈家的認可。

    沈明鈞臉色不是很好看,或者是昨日沒睡好,又或者有其他心事。周氏臉上則掛著燦爛的笑容,倒不是為兒子娶了個好兒媳,而是因為她兒子已經長大了。

    敬茶儀式剛結束,院子裡突然傳來陰陽怪氣的叫嚷聲:「哎呦呦,這是怎麼回事?」

    正是昨日婚宴都沒被邀請的沈家大房王氏。

    王氏到了門口,連招呼都沒打就進門,如同回到自己家一樣,來到正堂門口,見到沈溪和謝韻兒在行禮敬茶,登時嚷嚷起來。

    周氏臉色倒是挺自然:「原來是大嫂啊,有事?」

    周氏以前對王氏恭敬異常,因為她有求於人,希望沈溪將來能跟著沈明文開蒙讀書,可在沈溪有了出息後,周氏不用再仰人鼻息,終於表現出她一家女主人的風範。

    王氏冷笑道:「哎喲,原來是謝家小姐,這時候該稱呼一聲沈夫人了,是吧?弟妹,你可真有本事,拿個十二歲的娃子,就能娶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大小姐回來,就不知道娘她老人家知不知道?」

    沈明鈞急著想解釋:「大嫂,不是那麼回事……」

    周氏笑著打斷丈夫的話:「娘是否知曉不用嫂子你擔心,我自會跟娘說。大嫂昨日忙,沒來得及請過來喝杯喜酒,要不今天補上?」

    王氏聲音提了八度:「不用,今天我來是特意通知你一聲,我兒子過了府試,我們娘仨這就要回寧化。弟妹,你好好想想怎麼跟娘解釋吧!」

    王氏語氣帶著幾分傲慢。

    因為在今天府試放榜中,沈永卓榜上有名,意味著沈永卓在考了兩屆,終於成功過了府試,以後便能參加院試考秀才了。

    等人走了,周氏一臉不屑:「才是個童生就這般嘚瑟,我兒子都已經是秀才公了,等再考個舉人回來,看你們夫妻倆還怎麼在我面前顯擺!」

    謝韻兒在一旁聽了不由面帶尷尬之色。

    沈家的事本與她無關,但如今她成了沈家媳婦,似乎與周氏站到了同一條戰線。她沒想到平日裡對她關懷備至的好姐姐,與人鬥起嘴來竟是這麼刁鑽潑辣。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6 22:23
第314章 三朝回門

    謝韻兒進門,並沒有對沈溪的日常生活和學習帶來太大影響,就算二人新婚第一晚同床共枕,但因沈溪元陽初至,第二天就不得不睡回自己的房間。

    為了避嫌,林黛暫時空出她的房間和床鋪給謝韻兒住,如此一來,沈溪跟謝韻兒就睡在相鄰的房間,等於是剛成婚就分房而睡。

    林黛則暫時搬到陸府那邊,跟陸曦兒同睡。

    藥鋪因為這場婚禮歇業三天。

    在這三天時間裡,藥廠那邊並沒有停工,周氏就算不去藥鋪了,也會跟謝韻兒一道去藥廠看看,沒耽誤賺錢。

    反倒是沈溪,又跟結婚前一樣,哪兒都不能去,只能待在書房裡溫書。

    婚後第三天,是沈溪跟謝韻兒「三朝回門」的日子。

    按照禮數,新婚夫妻會在這一天帶上禮物,一同去一趟女方家裡,而女方家中的宴請也會設在這一天。

    女方回門再歸夫家,即意味著跟娘家再無關係,以後不得丈夫准允,不能回娘家省親,若夫家對女子有什麼意見,也要趁這天跟女子娘家言明,否則以後再想追究可就沒門兒了,因為過了「追訴期」。

    雖然周氏和惠娘都成過婚,但惠娘成婚時沒有娘家人,對於這些禮數她不太瞭解,周氏倒是門清,她暫時把謝韻兒當作兒媳婦看待,準備好了整隻烤乳豬,謂之「金豬」,送到謝家,表示謝韻兒是以清白之身過門。

    謝家將大大方方地將金豬分與賓客共食,表示自家女兒清清白白。

    至於禮物方面,則由惠娘負責籌備,柴米油鹽以及布帛一樣不少,當作是她送給謝韻兒的一點兒薄禮。接下來一段時日,謝韻兒不能回娘家,謝家上下少了主心骨,需要有人照應,只能由惠娘出面。

    謝家就住在城裡。這天不用去得太早。中午謝家開宴前抵達即可。

    沈溪和謝韻兒沒有穿大紅的婚服,但穿著還是比較正式,沈溪一襲文士衫,謝韻兒則白色的馬面裙搭配紅色的豎領長襖和粉紅色的披風。顯得很喜慶,畢竟到謝家後要見賓客。不能給人留下壞印象。

    謝家祖籍汀州府長汀縣,雖然這邊有一些親戚朋友,但因為謝韻兒帶著一大家子回來後遭遇冷眼。索性斷絕了往來,今日宴請的不過是街坊鄰里。

    沈溪和謝韻兒分乘轎子。在媒婆的引引上,喜氣洋洋到了謝府門前,謝府當即開始燃放鞭炮。

    街上的孩子湧了出來。紛紛叫嚷著討喜錢,沈溪和謝韻兒把盛在竹簍裡的銅錢撒了出去。孩子們興奮得大喊大叫,沖上前去哄搶。

    進到門裡,宴席已經備好。

    沈溪和謝韻兒先到正堂給謝伯蓮和謝夫人行禮。但不需下跪,連茶水也不需敬上,因為謝韻兒嫁出門後便會隨沈姓,她對二老既沒有贍養的義務,也不享有繼承權。

    這真是應了一句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謝家這邊看起來喜氣洋洋,但因新郎官沈溪只是個少年郎,頓時成為街坊鄰里孩子們矚目的焦點。謝韻兒的弟弟妹妹也很好奇,為何他們眼中無所不能的姐姐,會嫁給與他們同齡的沈溪?

    以前這些小傢伙只把沈溪當作玩伴看待,可現在卻要恭恭敬敬尊稱一聲「姐夫」,一時間有些彆扭。

    中午的宴席上,沈溪坐在主位上,謝伯蓮作為老丈人陪沈溪飲酒,至於謝韻兒則跟母親到內院說私房話……即便是回門宴,女人也沒資格列席,這時候女人地位之低可見一斑。

    「賢婿,老夫敬你一杯。」謝伯蓮對沈溪很熱情,沈溪則有些心不在焉,接過酒杯後才反應過來裡面是酒水。

    沈溪有些為難:「岳父,我年歲尚小,要不喝茶水意思下就行了?」

    街坊立馬有人道:「都成婚了,還說什麼年紀小?老丈人敬你的酒怎能不喝?」

    眾目睽睽之下,沈溪只能硬著頭皮飲下一杯酒,謝伯蓮老懷大慰,撚須大笑,志得意滿。沈溪心想:「老岳父入戲也未免太深了點兒吧?」

    沈溪作為新晉秀才,又是商會會長惠娘的「家人」,算得上是府城的大名人,謝家宴席上過來給沈溪敬酒的不少,沈溪只能求助於老丈人謝伯蓮。謝伯蓮道:「我賢婿正備考鄉試,不能多飲,由老夫代勞。」

    有人讚道:「謝老爺真疼令婿啊!」

    謝伯蓮開懷大笑,酒水一杯接著一杯。

    宴席過半,沈溪以「不勝酒力」為由,老早從宴席上撤了下來。按照回門的規矩,他跟謝韻兒應該在天黑前回家。對於謝府,沈溪不怎麼熟悉,進入內院後四處逛了逛,想找到謝韻兒,就見西廂那邊有道門虛掩著,依稀有聲音傳來。

    沈溪料想謝韻兒在裡面收拾衣物,便走了過去,正好聽到謝韻兒母親的話:「其實沈家公子才德兼備,娘第一眼見到他時就覺得喜歡,韻兒你把這婚事坐實再好不過。畢竟……你都被他都瞧見了……」

    沈溪心想,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最初他跟惠娘來謝府,那時候他才八九歲,這謝夫人就算對他再欣賞,也不可能將他當作未來女婿看待呀。

    謝韻兒正在收拾衣服,聞言不由蹙眉:「娘,您在說什麼呀,小郎他不過是個孩子,我一直把他當作弟弟看待,再者說了……誰知道他那時候正好……哎呀,真是羞煞人了,不知怎麼說才好。」

    謝夫人笑道:「或者這是老天爺的安排呢?你二十歲尚未嫁人,娘這心裡不知多為你著急,現在你好不容易嫁出去,回頭……娘只怕你一輩子要孤獨終老。像沈公子這麼好的夫婿,打著燈籠都難找。」

    謝韻兒道:「女兒也知道他的好,可沈夫人只是看在姐妹情義上,為瞭解除我的危難,才准許我進門……人家堂堂的秀才門第,怎會看得上我?」

    謝夫人長嘆了一口氣,道:「沈家那邊不是還沒說退婚之事嗎?既然沈公子現已成年,你就主動些。爭取把生米煮成熟飯。不就順理成章了?要是你有了孕事……」

    謝韻兒又急又囧:「娘啊,您這是在教女兒什麼呀?女兒就算再下賤,也不能……那樣啊。」

    謝夫人道:「傻女兒,你已是桃李年華。再不爭取就是殘花敗柳了,怎還這般不懂事?你們現在是正式的夫妻。你為人婦,跟自己相公親近些,這算哪門子的下賤?」

    謝韻兒終於把衣服收拾妥當。用包袱系好,苦著臉道:「不跟娘您說了。我去看看弟弟妹妹,等下就要走……咦!?小郎,你怎麼在這兒?」

    謝韻兒到了門口。正好撞見沈溪,想到剛才跟母親的對話可能落到沈溪耳中。她面頰頓時升起紅雲,連正眼都不敢瞧沈溪。

    謝夫人走出門,淺笑吟吟:「沈公子過來接韻兒回府了?」

    謝韻兒聽到母親直呼她的閨名。就像生怕沈溪不知道一般,急道:「娘,您胡說些什麼呢?」

    謝夫人不以為意:「你相公要帶你回去,娘這麼說什麼不對嗎?」

    沈溪苦笑一下,一時不知如何應承。

    沈溪算是看出來了了,謝韻兒為了照顧家人不願嫁,而謝家人卻覺得愧對謝韻兒,想讓她找個好人家。

    現在謝韻兒雖然跟沈溪是假結婚,二人年歲相差有些大,看起來不是很般配,但難得周氏平日對謝韻兒那麼照顧,人又開明,謝韻兒嫁過去,依舊能兼顧謝家這邊,算是個難得的好歸宿。

    謝伯蓮夫婦顯然這些天私下裡也商討過這個問題。

    放眼汀州府,要說比沈溪更適合做他們女婿的人還真沒發現,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女兒配不上沈溪,而沈家那邊又把這當成是假結婚,沒準備長久把謝韻兒留在門裡。所以才會有謝夫人過來對女兒這番如同「教唆」的規勸。

    沈溪恭敬行禮:「岳母在上,小婿給您老問安。」

    謝夫人目光凝視沈溪,臉上笑容更盛:「賢婿多禮了,哎,真是越看越喜歡,如果韻兒能跟你做長久夫妻,我這個做母親的心裡就放心了。賢婿啊,你以後可要多疼韻兒一些呀。」

    「娘!」

    謝韻兒感覺母親已經對沈溪這個「女婿」喜歡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再說什麼都沒用。她只好趕緊拉著沈溪出了院門,藉口要去看弟弟妹妹,其實是把沈溪拉到僻靜處說話。

    「不管你剛才聽到什麼,就當沒聽見,也不許多想,知道嗎?」謝韻兒此時已近乎帶著威脅的口吻。

    沈溪故作一怔:「我想什麼了?」

    謝韻兒急道:「你裝什麼糊塗啊,要是你真沒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頭兩天你會……丟元氣嗎?」

    沈溪恍然道:「原來是這件事啊,我也不想啊,正常的身體反應嘛……再說了,就算丟了元氣又怎樣?」

    謝韻兒氣結,有些事她根本就沒法跟沈溪解釋清楚,可現在她母親又非常希望她跟沈溪的婚事能坐實,這讓謝韻兒心裡被羞憤的情緒左右,感覺人生灰闇莫過於此。

    謝韻兒氣得一跺腳,乾脆不再跟沈溪說話。不過,很快謝韻兒又知道自己錯了,她本以為弟弟妹妹淳樸可愛,總不會給她出難題,但沒想到幾個弟妹圍上她的第一句就是:「姐姐以後是不是就要給沈溪生娃娃啦?」

    「聽誰說的?這種話不是小孩子該講的,姐姐這段時間暫時不回來,但過些日子,姐姐就會跟以前一樣,回來照顧你們。小崇,照顧好弟弟妹妹,知道嗎?」

    比沈溪還大一歲的謝家長公子謝崇用渾厚的嗓音應了一聲:「哦。」

    雖然謝崇年歲比沈溪大,可之前在學塾讀書時,他卻是沈溪最忠實的「跟班」之一,沈溪離開學塾後,他已經繼承了沈溪的位置,當起了學塾的「大哥大」,他姐姐是商會大當家的好姐妹,別人都巴結他,他力氣也大,跟人打架時總會佔據上風。

    謝崇對於學塾裡公認偶像的沈溪成為他「姐夫」,心底非常歡喜,加上他正值少年叛逆期,才不想姐姐再回家來管著他。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6 22:29
第315章 無毒不當家

    日頭西斜時,謝韻跟在沈溪身後,一同回到沈家,她隨身攜帶的東西不多,只是用包袱包了幾件換洗的衣物,至於她日常所用的一些首飾都沒帶,她知道在沈家住不了多久就會回被一紙休書趕回謝府,與其來回折騰,還不如留在家裡。

    沈溪成婚之事,由王氏傳回甯老沈家。

    老太太李氏一氣之下險些暈厥過去,等她回過神來,馬上帶大兒子沈明文和三兒子沈明堂到府城找沈明鈞兩口子算帳。

    兩個多月前,沈溪跟莊家小姐的婚事才泡湯,轉眼沈明鈞夫婦便連跟她招呼都不打一下,就擅自讓沈溪迎娶謝韻兒進門,這在李氏看來純屬大逆不道之事。

    此時她還不知沈溪跟謝韻兒是假成婚,若弄清楚事情原委的話,肯定氣上加氣。

    藥鋪在歇業三天後,恢復正常營業,謝韻兒換上了身婦人裝束出來坐診,跟以前稍有不同的是,被撤去很久的屏風又重新樹立了起來,這也是她為保存沈家顏面而考慮,畢竟目前她名義上已是沈家新婦,又是新婚期間本不該出來拋頭露面。

    五月初三這天早晨,周氏特地交代讓沈溪在藥鋪二樓讀書,因為這天是李氏跟兩個兒子抵達府城的日子。

    沈明文本計畫五月底才到府城來,與沈明鈞父子一同趕赴省城福州備考,但因沈溪成婚一事,李氏乾脆提前一個月帶長子和三子來到府城,而且看樣子她改變了主意,不準備讓沈明鈞去送考。

    沈溪已經猜到李氏到來後會如何大發雷霆,好在周氏在決定納謝韻兒進門時,就預料到會有這結果,已經有所心理準備。

    沈溪中午從樓上下來,惠娘老早就回藥鋪了,她準備與謝韻兒一同回沈家那邊看看情況。

    「小郎,你怎麼下來了?你安心讀書就是,家裡的事不用你操心。」其實惠娘自己也擔心不已。但依然出言寬慰。

    沈溪搖搖頭:「讓謝姐姐做我媳婦這個餿主意是我想出來的。所以最好還是由我回去跟祖母說明。」

    惠娘交待兩句,讓沈溪到沈家後先一句話都不要說。她已經打定主意,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同時按照之前跟周氏商量好的。以她的名義給李氏一些銀錢,來作為精神補償。安慰老太太那嚴重受創的尊嚴。

    可沒等三人出門,後門處就傳來一陣激烈的敲門聲, 甯兒打開門。李氏帶著周氏,氣呼呼地走進後院。

    沈溪探頭瞥了一眼。並沒有見到沈家沈明鈞三兄弟的身影。

    「我孫媳婦何在?」

    李氏站在院子裡,怒氣衝衝地喝了一聲。

    惠娘跟謝韻兒相繼出後堂門,惠娘本來想上前去解釋兩句。謝韻兒這時已經跪倒在李氏面前,恭敬磕頭:「見過老夫人。」

    周氏連忙解釋:「娘。其實……」

    李氏黑著臉:「閉嘴!是不是想跟你相公一樣,接受沈家家法伺候?」

    周氏本來挺倔強,但聽到這話。頓時緘口不言。沈溪這才知道,原來老爹已經因為此事被打了。

    李氏的性格就是這麼武斷專橫,家裡一切都要她說了算,就算兒子已經成年,也是說打就打,而且每次下手不留任何情面。

    偏偏這就是這時代人們推崇的「孝道」。

    在場的人,沒一個人敢接茬,就算是惠娘也不敢,因為這事情也是她推波助瀾搞出來的,老太太打沈明鈞,其實是殺雞儆猴。

    謝韻兒再次磕頭,流著淚道:「若老太太不允這門婚事,小女子這就回府,不敢再踏沈家之門。」

    李氏冷笑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哼哼,置我們沈家顏面於何地?置我家七郎於何地?」

    惠娘為難道:「老夫人,您消消氣。」

    雖然李氏對惠娘非常惱恨,但她還真不敢直接叱責惠娘,怎麼說沈家現在的好日子是惠娘賜予的,若真的與惠娘鬧翻,說不一定沈家就又得回桃花村過那種清苦的日子。

    另外,惠娘與沈家並無關係,就算李氏再生氣,也絕不會像潑婦那樣罵大街,李氏有一套嚴明的做人準則,並以此來要求自己和家人。

    周氏低頭認錯:「娘,媳婦知道錯了,這次只是為了幫助謝家妹妹渡過難關,若娘不喜,兒媳這就讓憨娃兒寫休書。」

    李氏盛怒難消,到府城後先是不由分說拿戒尺把沈明鈞狠狠打了一頓,然後親自過來,她本想連謝韻兒也一起打,但轉念一想,人家雖然嫁進門來,卻從未把自己當作沈家人,打有何益?

    越想越氣,李氏怒不可遏:「要休了她也不急於一時,否則沈家門風何存?既入我沈家門,那她以後所賺工錢,必須盡數歸我沈家名下。再者,趁著小郎到省城鄉試之前,讓他們圓房!」

    周氏、惠娘和謝韻兒的臉色同時變得極為難看。

    聽李氏的意思,謝韻兒該休還是要休,但不能就這麼便宜謝韻兒,不但要讓謝韻兒把她的工錢悉數上交沈家,還要讓沈溪跟謝韻兒「圓房」,等於是把謝韻兒的清白身子先給佔有,然後再無情休掉。

    惠娘趕緊說和:「老夫人,這麼做,是否對謝家妹妹不公?」

    「她嫁進我門來,讓我孫兒落個無故休妻的駡名,將來仕途都要蒙羞,怎就不想公不公道?我現在只是讓她知道,既入沈家門,一切就不能任由她肆意妄為,就算生死,也全聽我沈家說了算!」

    說罷,李氏拂袖而去,周氏趕緊跟了出去,只剩下謝韻兒跪在地上哭泣不止,惠娘上去勸解也無濟於事。

    過了好半響,惠娘扶謝韻兒進到後堂坐下,安慰道:「妹妹不用太傷心,等老夫人氣消了,你再過去認個錯,老夫人一定會寬宥你。」

    謝韻兒嬌顏梨花帶雨,搖搖頭道:「老夫人說的其實沒錯,是我想利用沈家,令沈家門庭蒙羞。如此也是咎由自取。」

    惠娘嘆道:「真要怪的話。其實應該怪我,我本來以為只要事情隱瞞得好,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姐姐不用自責,這世上哪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老夫人能解氣。想怎樣都成,但我只是想留著錢。養活我家人。」

    謝韻兒這時候在意的,依然不是自己,而是謝家。

    她嫁入沈家,其實已作出當牛做馬的心理準備,只是她不接受李氏所說的把所賺工錢以及分紅所得都上交沈家的決定。

    惠娘搖頭苦笑:「這件事妹妹不用擔心。就算工錢和分紅交給沈家,妹妹給家裡的錢也一分一文不少。」

    謝韻兒滿臉感激:「謝謝姐姐。」

    沈溪在旁邊看著,既鬱悶又難過。想出言相勸卻不知道說什麼,要怪就只能怪王氏那個長舌婦。她夫妻長期不能同房,心理扭曲,便非要做出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來。如此方才好彰顯她沈家大房長嫂為母的威風。

    下午,周氏把老太太和沈明文兄弟安頓好,一臉沉重地回到藥鋪。

    她走進後堂,再難掩心中的傷心,坐下來直抹眼淚:「真是不把我相公當她兒子,說打就打,打得皮開肉綻的,真想讓我們娘幾個連倚靠都沒有?」

    惠娘這才剛安慰好一個,現在又要安慰周氏。清官難斷家務事,事情本來就是姐妹三人搞出來的,現在等於是得到了報應。

    周氏又道:「聽她的意思,是讓憨娃兒跟他大伯早些出發去省城,她要親自到省城去督促。一個小腳女人,連府城的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還想進省城?哼,真是笑話!」

    惠娘明白,以前周氏就算對李氏有些意見,但絕不會開口罵人,可在這次事情後,周氏已經忍不住心底對李氏的憤懣,這是要爆發的跡象。

    惠娘趕緊岔開話題:「姐姐,老夫人說讓小郎去省城之前,跟韻兒妹妹圓房,這事情怎麼辦才好?」

    周氏憤然道:「大不了,我跟她提分家!」

    「姐姐,你可千萬別衝動,這同為一家人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到底姐夫也是老夫人守寡帶大的兒子,姐姐這麼做……只會背上惡婦的駡名,若是被告上官府更不得了。現在小郎好不容易有了出息,以後前途不可限量,難道姐姐希望以後跟小郎再沒見面的機會?」

    惠娘話中的意思,若周氏跟老太太撕破臉,很可能被趕出沈家門,到時候就算周氏賺的錢再多,她也不再擁有丈夫和兒子。

    因為按照《大明律》,女人犯了七出之條被趕出家門,兒女一律歸夫家。正因為女人在這世道沒什麼地位,所以才會有「三從四德」進行約束。

    周氏氣極:「那我該怎麼辦才好?」

    惠娘嘆道:「此事我倒是跟韻兒妹妹說過,她的意思,把身子給小郎並無不可,只是怕以後韻兒妹妹離了沈家門,無法再跟我們如今日這般相處,這段感情……也就斷了。」

    周氏一時無言,她剛才也瞧出來了,謝韻兒其實也因為在這件事上利用了沈家而感到自責,並願意為此作出一些犧牲。

    但問題是,事情結束後,謝韻兒該如何在沈家人面前自處?就算她不想離開藥鋪,到時也不得不黯然離去。

    沈溪一直在樓梯口偷聽,此時他不由走下樓來,道:「娘,姨,其實有些事不一定要真的發生,只要騙過祖母,讓祖母相信發生過就行了。」

    周氏蹙眉:「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

    沈溪道:「或者我不懂,可娘和姨都是大人,總該懂吧?就算我跟謝姐姐洞房,但限於禮法,祖母也不可能在旁邊看著,還不得回頭再……呃,姨,你說呢?」

    惠娘想了想,不由啞然,沈溪說的在情在理。

    李氏心裡氣不過,要讓沈溪把謝韻兒的清白之軀佔了再休掉,其實是對周氏、惠娘和謝韻兒三姐妹的報復,同時讓謝韻兒無地自容,以後自然會離開藥鋪,那她們姐妹三人的友情自然就終結了。

    但自古以來,最後不都是一條白手帕來確定是否真的合巹過麼?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6 22:30
第316章 洞房總有聽牆角的

    沈溪所知道的關於夫妻之事,顯然大大超出了周氏的想像,可惠娘並沒有感到太過驚訝,反而面頰有些發燙。

    她見識過沈溪創作的那些《金瓶梅》插圖,知道沈溪不是在元陽初現之後才明事的,懂這些應該更早。

    周氏的情緒稍微好轉,道:「這主意挺好啊,就怕謝家妹妹一個姑娘家想不通,不願意接受。」

    惠娘道:「她都有委身給小郎的打算了,豈會多想?」

    謝韻兒嫁進沈家門,卻得不到老太太李氏的承認,家回不去,沈家門一時也進不了,她已經準備在藥鋪二樓暫時安個小窩,作為棲息之所。

    等惠娘和周氏把詳情跟謝韻兒一說,謝韻兒臉紅得厲害:「這麼做,會不會被老夫人發覺?」

    周氏道:「不然如何?你還真打算把落紅給那混小子啊,你也不想想他今年才多大?」

    惠娘怕周氏說出一些不合適的話,趕緊拉了拉周氏的袖子,提醒道:「姐姐,小郎怎麼說都是你兒子,別總在旁人面前奚落他……他現在已經是個大人了,也要自己臉面的。」

    說著,惠娘側頭看向謝韻兒,道:「韻兒妹妹若同意,那咱就開始著手準備,只要過了老夫人這一關,事情就當過去了。只是……此事,用不用跟令尊、令堂商議?」

    謝韻兒神色略顯尷尬,回門時母親對她說的那些話,說明謝家人非常支持她嫁給沈溪,甚至讓她找機會與沈溪真的合巹來個弄假成真。

    謝韻兒搖搖頭道:「不用。」

    姐妹三人商量妥當,剩下的就是如何瞞過老太太。

    ……

    當天下午,周氏和惠娘帶著謝韻兒、沈溪回到沈家院子,到老太太面前敬茶認錯。李氏坐在正堂,怎麼都不肯喝下謝韻兒所敬的孫媳婦茶。

    沈明文兜著手站在旁邊,目不轉睛看了謝韻兒好一會兒,這才嚥了口口水,向李氏道:「娘。孩兒看這妮子模樣長得俊俏。出身也挺好,入咱門來,也算沒辱沒咱門楣,您老就喝了這杯茶吧。」

    李氏心裡氣還是不打一處來。

    如果是小門小戶人家的女人嫁進門來。那還好說,直接讓她做個妾。以後當牛做馬使喚, 就沒這麼多事了。

    偏偏謝韻兒是大家閨秀,還是遠近聞名的女神醫。老太太看了其實也挺喜歡,但人家是為了當沈家孫媳婦進門的嗎?不過是想把沈家當幌子。不至於被官府強行婚配,這才是讓她深惡痛疾的地方。

    「我不會喝的,要喝。也得等七郎和她圓過房再說!」李氏態度相當強硬。

    沈溪跟謝韻兒已經有過一次洞房的經歷,現在馬上又要準備第二次。相對來說。這次就要正規多了,而且目的更為明確,無論如何要瞞過老太太。

    謝韻兒在其中是最尷尬的。可眼下她已經入了沈家門,在沈溪休她之前只能逆來順受。

    好在除了李氏之外,所有人都在幫她,令她心裡略微好受了一點兒。

    當天,李氏就做主收拾好沈溪的睡房,張紅掛綠一番,大紅蠟燭準備好,蓮子、紅棗那些也重新置辦一份,李氏指揮幾個丫鬟忙裡忙外,總算是弄規整了。

    周氏則躲在房間裡為沈明鈞背部和屁股上的傷口敷藥,一整天都沒露面。

    沈溪隱約從昨日周氏跟惠娘的對話中得知,周氏已動了分家的心思,但她一介婦人是做不了主的,她得跟沈明鈞好好商議一番,由沈明鈞提出來。但沈溪料想以便宜老爹的愚孝,肯定不敢跟李氏攤牌,這件事最終只能不了了之。

    「地上也掃乾淨,把毯子鋪上,再把陪嫁的春凳抬過來,我們沈家只有身子清白的媳婦才能上榻……」

    李氏給自己五個兒子娶媳婦,連沈永卓這個大孫子的媳婦也是她幫忙張羅的,在這方面已是駕輕就熟,她此時對謝韻兒的要求,也跟對正式的孫媳婦一樣。

    謝韻兒重新換上真紅對襟大袖衫,頭頂鳳冠霞帔,在隔壁房間重新梳妝打扮過。

    等李氏安排得差不多了,轉頭看向正四處打量的沈溪:「七郎,你知道娶媳婦是怎麼回事嗎?」

    沈溪心想,這應該是對他進行婚前教育,若說不知,老太太晚上可能就要臨場「監督」了,當即點頭:「我娘說過。」

    李氏臉上現出幾道橫皺:「教的不少嘛,不過你年歲還小,有些事可能做得不好。明堂……」

    「哎,娘,您有事?」

    老三沈明堂從中院快步而出,沈溪轉頭望去,隱約可見院子裡有丫鬟還在忙碌。沈明堂臉上有一抹潮紅,他一向老實巴交慣了,除了自家娘子外很少跟別的女人湊一塊兒幹活,而且得不時搭話,不免有些尷尬。

    李氏道:「今晚你侄兒圓房,你跟他說說,這圓房到底是怎麼回事。」

    正好惠娘讓秀兒從自家把當日沈溪洞房的大紅被縟搬過來,聞言道:「老夫人不用擔心,這些事情,小郎都知道。」

    李氏用詫異的目光瞅了惠娘一眼,心想:「我孫兒懂不懂這些事,你是從何知曉的?」

    在沈家,老太太的命令就是金科玉律,沈明堂不敢違背,他帶著沈溪到了前院正堂,卻不知該如何說及。

    在這個談性色變的時代,這種事還真只能藏著掖著,沒有人會擺開來談。最後李氏實在看不下去了,幾乎是帶著喝罵的口吻道:「真沒用,出去找地方買本春|宮冊子回來,讓七郎自己學。」

    沈明堂如蒙大敕,趕緊離開。又過了大半個時辰,沈明堂終於買回一本春|宮冊子,居然是盜版的《金瓶梅》,印刷品質非常差,插圖純屬粗製濫造,只有線條而無色彩,跟作坊印出來的原版差距不小。

    李氏道:「七郎啊,你自己看,若有什麼不懂的,再來問祖母。知道嗎?」

    沈溪點點頭。抱著《金瓶梅》到書房「研究」去了。到下午時,惠娘親自過來給沈溪送飯,見沈溪把《金瓶梅》丟在一邊,正在用功讀書。

    心裡為沈溪的自覺暗自欣喜,招呼道:「小郎。別忙著讀書。吃過飯,晚上還要你配合演出戲呢,有些事……你真的明白?」

    沈溪放下筆。笑道:「連姨你也不信我?」

    惠娘白了沈溪一眼:「你這小子,人小鬼大。如果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個生來知之的小神仙,明明都沒人教你這些……不過今晚並不容易糊弄過去,你祖母就算不守在屋裡。也會在房外偷聽,你可別以為老人家都那麼好糊弄。」

    人越老越精明。沈溪能想到的,李氏那邊肯定也能想到,若被李氏察覺今天的圓房是一出來特意演出來騙她的戲碼。不但老爹又要挨打,可能老娘也要遭殃。今天這齣戲,必須要慎重對待。

    就在惠娘跟沈溪說話時,李氏提著個茶壺進來,她先瞥了惠娘一眼,這才走到桌前,把茶壺放下,將裡面好似茶水一般的液體倒了出來:「七郎,喝了這碗強身健骨茶,晚上更有精神。」

    沈溪拿起茶杯,只是抿了一小口,就察覺這根本就不是茶,而是酒,且是泡過某種藥材的白酒。

    沈溪苦著臉道:「祖母,這茶水味道好嗆人。」

    「覺得嗆那就捏著鼻子喝,裡面有鹿茸和虎……嗯嗯,是補酒,對你身子有好處。」李氏道。

    惠娘趕緊道:「老夫人,小郎正是長身子的時候,讓他喝這些是否合適?」

    李氏不耐煩道:「這又不是毒酒,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快喝,也不用多喝,兩杯就好,若是醉了反倒不好辦。」

    ……

    終於到了晚上,等沈溪穿戴整齊到了自己臥房門口,他感覺身體裡有一股火焰在躁動,渾身熾熱,想一把將衣服扯開。

    就在沈溪心猿意馬之時,只見謝韻兒在小玉攙扶下出來,雖然謝韻兒穿的是成婚當日同一身婚服,但沈溪看見她,不知為何感覺就是那麼地美,美中帶著一股朦朧,讓他忍不住想衝過去把謝韻兒抱在懷裡,恣意憐愛疼惜。

    沈溪趕緊深呼吸了兩口氣,心知肚明應該是補酒起作用了,老太太不惜血本去買來鹿茸和虎鞭泡的大補酒,就是怕他圓房之時身體不濟,算是另一種揠苗助長。

    「七郎,過來扶你婆姨進房。」李氏冷聲道。

    聽到李氏用「婆姨」稱呼謝韻兒,伺立一旁的甯兒「噗哧」一聲笑出聲來,但她趕緊收斂,老太太氣呼呼地掃了她一眼……畢竟是陸家的丫鬟,她斥責不得。李氏不再理會,陪沈溪和謝韻兒一起進到房裡。

    沈溪扶謝韻兒到了春凳前,李氏將一塊白帕交給小玉,讓小玉把白帕在春凳上鋪好。謝韻兒見狀微微頷首,顯得很是羞赧。

    見沈溪扶謝韻兒在春凳上坐下,李氏擺擺手道:「沒事的現在可以出去了。」她自己則絲毫也沒有出門的意思。

    丫鬟們不敢有異議,相繼出了門。惠娘心知老太太在場只會壞事,趕緊道:「老夫人,今日是令孫與孫媳婦圓房合巹之日,不如把這裡留給他們?」

    李氏皺眉,看了看沈溪,問道:「七郎,你真不用祖母在旁督促?」

    沈溪心想,我跟我夫人合巹,您老在旁看著算幾個意思,你不害羞,我和謝韻兒還害臊呢。沈溪道:「祖母放心,我可以的。」

    李氏滿意點頭:「七郎真的長大了……那祖母就守在門口,有事喊一聲。」

    等李氏和惠娘出門,沈溪才算鬆了口氣,惠娘臨關門時還不忘對沈溪使了個眼色,好像擔心一會兒出意外露餡。

    門關好,但人影就在房間門口,不但李氏沒走,惠娘和幾個丫鬟也都守在院子裡。

    沈溪看著謝韻兒,道:「娘子,我們是否該寬衣了?」

    「你……」

    謝韻兒錯愕地打量著沈溪。

    不是演戲嗎,怎麼還要寬衣?

    沈溪低聲道:「沒辦法,什麼都要裝得像一些,我祖母可精明著呢。」

    謝韻兒往視窗那邊瞟了一眼,果然看見有個模糊的影子靠在視窗,很可能老太太正在捅窗戶紙往裡面瞧。老太太雖說不在房間裡盯著,可還是換個方式來監督這次圓房合巹之禮。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6 22:32
第317章 我是男人我來

    事到臨頭,謝韻兒心情異常緊張,將鳳冠霞帔和大紅的婚服解下,只是裡面沒有再穿舊衣,而是白色的單衣,沈溪也在旁邊解下厚重的新郎官禮服。

    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李氏察覺有些不妥,也只能想像為沈溪沒什麼經驗。

    沈溪見謝韻兒著單衣就不再繼續下一步,連忙走上前,正好錯位擋住李氏從視窗看進來的方向。

    沈溪道:「謝姐姐先躺下去?」

    謝韻兒臉上已是一片滾燙,想出言拒絕,但也知道眼下李氏正在外面盯著,微微頷首之後,緩緩平躺在春凳上。

    謝韻兒就算穿著單衣,可單衣畢竟很薄,能清晰見到裡面的褻衣、褻褲,沈溪渾身感覺一股燥熱,似乎連血液都都燃燒起來,雙眼滿是血絲。

    謝韻兒打量沈溪,問道:「怎麼了?」

    沈溪苦笑道:「喝了點兒補酒,可能是虛不受補。」

    謝韻兒作為大夫,馬上就想起身給沈溪診脈,但沈溪卻踏前一步,搶先伸手去解謝韻兒中單的帶子,謝韻兒一把拿住沈溪的手:「幹什麼?」

    沈溪使個眼色,謝韻兒這才鬆手,沈溪解開單衣往兩邊一撩,裡面白色的綢繡褻衣便呈現在面前,沈溪望著那褻衣遮不住的曼妙身材,還有那凹凸有致……這旖旎的場面,只能趕緊閉上眼。

    外面傳來李氏的聲音:「七郎,怎麼還沒開始?」

    沈溪道:「祖母,這就快了。」

    李氏不但在外面偷看,竟然還出言催促!

    沈溪背對視窗,突然低下頭作勢解衣服,但其實是從懷裡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

    沈溪把袖子稍微往上擼,他取血的部位不能在手掌以及腕部周圍,這樣容易被李氏察覺端倪。若是在手臂上,有衣服擋著便不會暴露秘密。

    「我來吧。」

    謝韻兒見到沈溪的動作,低聲道。

    沈溪搖了搖頭:「謝姐姐。你別動。被我祖母發覺就不好了……我是男人,我來。」

    沈溪把小刀在手肘的部位切了個口子, 登時有鮮血流出來,謝韻兒貝齒咬著下唇。心裡帶著自責和疼惜,但卻無法起身幫沈溪包紮止血。

    沈溪把身子壓低。像是在解謝韻兒的褻褲,但其實是把血滴在白帕上,謝韻兒非常好奇。為何沈溪不是拿白帕子擦血,而要把血滴下去染成片。

    待血滴成片片梅花狀。沈溪又小心翼翼掏出根銀針來,在肘部周邊紮了幾個穴位,待血止住後。這才出言提醒:「謝姐姐先解開下裳,不然我祖母不會相信。放心吧。我閉著眼不偷看。」

    謝韻兒此時別提有多尷尬了,女兒家當著男子的面露出褻衣、褻褲已經是羞澀至極,若還要令褻褲離身。她更覺無地自容。

    但謝韻兒也知道,若連褻褲都沒離身,要讓李氏相信合巹已發生那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沈溪此時閉上眼睛,謝韻兒只好將褻褲解開。

    這年頭沒有褲鏈和鬆緊帶,褲腰都很寬泛,這麼設計也是方便女子平日出恭,好在平日女子長裙拖曳,倒也看不出端倪。

    本來女子也可以穿無襠的褲子,但謝韻兒生性拘謹,再加上人在沈家,平日自我保護意識很強,一直穿的正規的褻褲。

    「你……你別睜眼……好……好了……」半晌之後,謝韻兒終於出聲招呼。

    沈溪閉著眼,卻準確把手拿住謝韻兒的足踝,雖然她是天足,但腳卻不是很大,謝韻兒連玉足都被人拿住,羞得趕忙把眼睛閉上。

    但不多久之後,沈溪道:「演了這麼久,應該可以了,我們上榻吧。」

    謝韻兒忽然意識到可能被沈溪看到了什麼,但等她睜開眼時,卻見沈溪仍舊把眼睛閉得緊緊的,這才鬆了口氣,但她心裡卻在想:「我怎能在此關鍵時刻忽視亂想?真是羞死個人……」

    從春凳起來上榻,謝韻兒直接鑽進被窩,然後道:「睜眼吧。」

    沈溪聞言把眼睛睜開,首先看到的是春凳上染了他血跡的那塊顏色鮮紅的白帕子,小心回頭看了視窗一眼,李氏似乎已沒沒有在那兒了,不過應該還在院子裡沒走。

    沈溪走過去吹滅蠟燭,然後回到床榻邊,輕聲問道:「要不要把下裳穿好?」

    「不……不用了。」

    謝韻兒此時臉滾燙得厲害,但幸好蠟燭已經吹滅,沒有讓沈溪見到她羞紅的俏臉,「若老夫人再進來,有所察覺,不妥……」

    雖然謝韻兒怕被李氏發覺這不過是一場戲,但畢竟要跟沈溪在同一個被窩裡睡,若晚上沈溪動一動手腳,就可能碰著她身子,這樣可就不好了。

    她把長身的白色單衣合攏,衣帶繫緊,如此一來身上裹著褻衣和單衣,沈溪便不會直接觸碰她的肌膚。

    沈溪上了床榻,本想讓謝韻兒睡在裡面,他睡外面,但謝韻兒道:「相公應該睡裡面。」

    沈溪這才想到,在這個時代的確有這樣的規矩,因為女人作為男人從屬的身份,不能跨過男人的身體,而女子晚上難免要出恭,若男子睡在外面則會有所「冒犯」。

    沈溪依言睡在床榻裡邊,這回不但跟謝韻兒同床共枕,且睡在同一個被窩裡。

    漫漫長夜,沈溪和謝韻兒都睡不著,二人沒有刻意背過身背對對方,只是平躺著,沈溪偶爾側過頭去,卻見謝韻兒神色茫然,好像在想事情。

    在這件事上,謝韻兒反倒更冷靜一些,而沈溪此時則有些難以壓抑心頭那股莫名的躁動。

    「補酒的勁兒還沒過去?」

    謝韻兒發覺沈溪呼吸急促,輕聲問道。

    沈溪「嗯」了一聲,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這股氣息實在是太過強烈,本來他可以用別的方法解決,可美人與他同榻,他總不能做唐突佳人之事,只能咬牙忍受。

    謝韻兒突然問道:「要幫忙嗎?」

    「啊!?」

    沈溪不由驚訝地看向謝韻兒。

    謝韻兒卻輕輕一笑,顯得幾分俏皮:「跟你開玩笑的……別胡思亂想了,早點兒安睡就沒那麼難受了。」

    沈溪心說這位大小姐可真是不懂得體諒人,明知道我心裡憋得難受。還拿話來刺激我。他如今是跟一個對他卸下所有防備的女人同床共枕。

    若是以前還好,可現在他的身體已經發生蛻變,若是沒有慾望的話,絕對不是聖人。而是身體有毛病。

    沈溪實在沒辦法,只能起身下床。喝了幾口涼茶壓壓心火,同時溜到視窗去看看李氏是否還在外面盯梢,等發覺院子裡空空如也時。他這才放下心來,回來躺下後道:「祖母已經走了。」

    「嗯。」謝韻兒應了一聲。仍舊躺在那兒,眼睛閉得緊緊地像是要入睡,但沒過多久卻睜開眼。

    相顧無言。二人就這麼靜默到後半夜,謝韻兒才睡了過去。她呼吸平順,帶著一股香甜的芬芳氣息。

    沈溪看著謝韻兒那完美無瑕的容顏,絲毫沒有睡意。

    本來謝韻兒可以成為他的第一個女人。但沈溪兩世加起來都沒有應付女人的經驗,只得白白把機會錯過了。

    ……

    第二天早晨,沈溪尚處於朦朧狀態,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沈溪和謝韻兒同時醒了過來,還沒等他們坐起身,李氏已經邁著小腳,一路小跑來到床榻前。

    李氏先把春凳上的白帕子拿起來一看,臉上露出滿意之色,然後突然走到床榻前,一把將被子撩開,見謝韻兒連下裳都沒穿,她這才確信謝韻兒的確是做了她的孫媳婦。李氏語氣不善:「快起來,梳洗打扮好,等著吃你們的敬茶。」

    說完李氏拿著白帕子轉身出去,等她走出門口,周氏和惠娘才進來,她們急切地想知道昨晚的具體情況。

    在謝韻兒點頭表示已經通過考驗時,周氏和惠娘鬆了口氣。

    惠娘道:「昨日老夫人湊在窗前不時向裡面偷看,我別提有多緊張了……就怕小郎做事疏忽,事情敗露可就不好了。」

    謝韻兒看了沈溪一眼,帶著些許感激之色:「小郎做得很好,反倒是我自己沒經驗……險些穿幫。」

    「啊?」

    周氏臉上帶著不解,「這小子哪兒學來的,莫非是他跟黛兒……不行不行,我要回去好好問問黛兒。」

    沈溪不由搖頭苦笑:「娘,你就不能把我往好處想?我只不過是讀書多,知道的事情多一些,才能應付過關,跟黛兒有什麼關係?」

    周氏罵道:「別以為老娘不知道黛兒那死丫頭總喜歡往你房裡跑,如果你們在成婚之前就做出那種傷風敗俗的事情,老娘絕不饒你。混小子,背過身去,你謝姨要換衣服。」

    沈溪撇了撇嘴,昨日寬衣是當著他面,現在穿衣卻要他迴避了。不過他還是側過身子,等謝韻兒窸窸窣窣穿好衣服,周氏親自給她盤髮髻梳妝打扮時,沈溪才被允許起床穿戴整齊。

    惠娘走到沈溪身邊,低聲問道:「小郎,昨日的補酒……沒事吧?」

    沈溪心想還是惠娘關心自己,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昨晚可把我折磨得不輕。」

    惠娘嗔罵道:「臭小子,什麼折磨!?跟你謝姨睡了一整晚,算是便宜你了。」聲音稍微有些大,恰好被謝韻兒聽到,謝韻兒又是一陣面紅耳赤。

    姐妹三人顧不上多說,趕緊收拾好讓沈溪和謝韻兒到前面正堂去給李氏敬茶。

    李氏喝過茶後,從隨身的包袱裡拿出一本舊得有些發黃的冊子:「雖然你在我沈家不知還有多少時日,不過既進我沈家門,一切都要遵循沈家媳婦準則做事,這是沈家家規,你認字,自己去看,若有違背,必當家法伺候!」

    謝韻兒恭敬地把《沈家家規》接過來,道:「孫媳婦必定會詳加研讀。」

    李氏臉色稍微便的緩和了些,看著謝韻兒,諄諄囑咐:「入我家門,以後不得招蜂引蝶,日前我見你問診都隔著道屏風,這很好,以後若有男子來問診,就算切脈,也要隔著手帕,明白嗎?」

    隔著手帕診脈,就好像懸絲診脈一樣,很容易出現偏差,就算謝韻兒知道這樣不妥,但這是老太太的訓導,她不敢違背,只得低眉順眼:「孫媳婦謹記。」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6 22:33
第318章 遠行福州

    老太太昨日裡還怒氣衝衝,在沈溪跟謝韻兒「圓房」之後,她覺得臉面掙回來了,氣也就逐漸消了。

    謝韻兒的祖父和父親都是秀才,謝韻兒的父親謝伯蓮還曾在北京的國子監當過監生。正如沈明文所言,謝韻兒出身好,正經的書香門第,能夠嫁到沈家來也沒辱沒了沈家門風。

    再者,謝韻兒每月在藥鋪裡坐診加上分紅有約莫十兩銀子的收入,這筆錢落到李氏手上,對沈家來說大有裨益,她並不急著把謝韻兒趕出門,若謝韻兒能為沈家開枝散葉,那就再好不過了。

    沈溪以後要忙著做學問參加科舉,最是需要人照顧,謝韻兒可比來歷不明的林黛好太多了。

    這真是錯有錯著!

    有時候李氏想想都覺得心里美滋滋的,不過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始終板著臉似乎誰欠她錢一般。

    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過早飯,這邊可沒有女人不能上桌的規矩,周氏和謝韻兒都在桌上,但沈明鈞因為身上有傷待在房裡沒出來。

    沈明文道:「娘,孩兒何時去省城參加鄉試?您準備讓誰送孩兒去?」

    「這麼大個人,去府城趕考,一定要別人送你?」

    李氏臉色鐵青地說了一句,像是責備兒子不能自立,其實沈明文正是因為活在她的陰影下才會如此。

    過了一會兒,李氏才冷聲道,「娘本來打算與你同去,不過家裡事情多,離不開,所以還是讓老三陪你和七郎到省城。時間宜早不宜遲,等到了省城,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用心讀書,切不可懈怠!」

    「考完早點兒回來,桂榜要等一個多月。別在省城耽擱。」

    這時候的鄉試。放榜跟院試不同,由於批卷時間太長,其他地方的考生不可能長時間留在福州城等消息。

    沈明文笑道:「娘說的是,孩兒記住了。」

    沈溪心裡則有些不以為然。進省城越早,心越容易野。府城這裡看起來已經很繁華了,但若跟省城福州相比,汀州府城也不過是個偏遠地方的小縣城。

    就如同上次沈明文跟沈明有兩兄弟進省城。最後一個下落不明,一個窮困潦倒回到汀州府。究其原因還是到了省城眼花繚亂,心野了收不住。

    周氏問道:「娘何時回甯化?」

    李氏頓時心火上湧, 喝斥道:「這麼著急讓為娘走嗎?我到了府城。就不能多住兩天?陪陪七郎和十郎也好,我這個當祖母的。沒好好跟孫兒相處,他們以後怎會親近我這個祖母?」

    周氏剛忙解釋:「兒媳是怕您長久在外,水土不服。再者剛才您老也說了,家裡事多離不開,寧化那邊需要您老主持大局呢!」

    聽到這句,李氏臉色有所好轉,但卻有意擺譜,把碗筷往桌上一拍:「不吃了!」

    因為李氏在飯桌上鬧起了情緒,一家人都沒法好好吃飯,隨後李氏便起身進廂房自己一個人生悶氣去了。

    沈明文笑呵呵道:「弟妹,你跟七郎和侄媳婦去藥鋪那邊吧,家裡有我們呢!」

    周氏原本正想去藥鋪,畢竟惠娘還要忙商會的事情,只靠幾個丫鬟忙不過來。

    但眼下這局面,她感覺跟留了幾隻老鼠在米缸裡一般,沒個人在家裡看著還真有些不放心。周氏笑著回道:「大伯不用擔心,藥鋪那邊有陸夫人打點。」

    等沈明文和沈明堂去後院見李氏,周氏才拉著沈溪和謝韻兒,吩咐道:「憨娃兒,你跟謝姨去藥鋪,到了那兒上樓好好溫書,知道嗎?今天我留在家裡看著,不然,指不定他們要怎麼欺負你爹呢!」

    ……

    沈溪跟謝韻兒成婚幾日都同榻而眠,只要李氏沒走,這場戲就要繼續演下去,只是李氏不再跟第一天「圓房」時一樣,往沈溪的臥房硬闖。

    五月十二是沈溪跟沈明文、沈明堂出發到省城趕考的日子,提前幾天兩家人便開始做起了準備。

    李氏老謀深算,為了防止她一走周氏就要沈溪寫休書把謝韻兒趕出家門,特別要送沈溪和沈明文上路後才啟程回寧化,她更跟惠娘預支了謝韻兒未來幾個月共計三十兩銀子的工錢和藥鋪分成,認為這樣便斷絕了謝韻兒拿「沈家錢」去貼補謝家的心思。

    這天早晨,沈溪很早就起來收拾。

    此行福州,一去一回需要三個多月,本來一些日常用度可以到了福州後再買,可李氏管得很寬,怕那邊缺東西,不但讓沈溪備了衣服,還把筆墨紙硯以及需要溫習的書籍全盛在大箱子裡一同上路。

    這年頭遠行,如果是平頭百姓,必須要有官府出具路引,若是行走上千里,更必須要有合適的理由。而沈溪和沈明文是秀才,本身又是前去省城趕考,自然不用辦理這些繁瑣的手續,同時按照規定,他們還可以享有家人「送考」的權利。

    本來伯侄三人一輛馬車就行,但因隨行所帶的東西太多,非得兩輛馬車不可。

    惠娘幫忙叫了商會的馬車,同時讓車馬幫一個叫馬九的頭目,沿途幫忙趕車和打理。這馬九是宋小城的左膀右臂之一,是沈溪讓宋小城特別「栽培」的物件之一,將來可以放出去掌管一方。

    馬九有機會幫商會大當家做事,跑上跑下非常勤快。

    五月十二,早晨。

    兩家人送沈溪出門,沈溪在臨走前偷偷寫了份「休書」塞給謝韻兒,意思是在他走之後,她隨時可以拿休書去官府改籍回娘家,但謝韻兒只是把休書擱枕頭下放好,沒見她有多重視,似乎不想剛成婚就當「棄婦」。

    臨走的時候,哭的最傷心的是陸曦兒,沈溪哥哥不但成婚,而且還要遠行,很長時間回不來,小妮子年歲不大不懂得什麼叫矜持,抱著沈溪就是一陣痛哭。

    最後老太太一句「成何體統」,令惠娘不得不上去把女兒拉開。

    林黛則耷拉著腦袋站在一旁,她雖然傷心。但也知道沈溪回頭就要「休掉」謝韻兒。那她還有機會做沈溪大婦,也就沒有太多牴觸情緒。

    送別時一番依依不捨,連傷勢不輕的沈明鈞也從房裡出來了。

    沈溪見老爹被祖母打得連路都走不太穩,心裡慨嘆。李氏的管教方法根本便是一個專橫跋扈的老頑固,以前他還覺得只要中舉和第進士。應該以中興沈家、讓沈家上下過上好日子為己任。

    但現在看來,想方設法離開這個封建守舊的大家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沈溪心裡清楚,母親周氏巴不得分家。就算便宜老爹不同意,但只要他能考上舉人或者進士。就有足夠自立的理由,完全可以來個不分家而分家,把老爹老娘接到外地。到時候李氏就算想管,也是鞭長莫及。

    沈溪跟馬九一輛馬車。車上載著口大箱子,車廂裡空間相對狹窄,閩粵之地又是山嶺眾多。這一路都不太好走,坐在馬車上會非常顛簸。

    有鑑於此,沈溪乾脆坐到外面車架上,既可以欣賞沿途的風景,又可以讓自己舒服點兒。

    馬車從府城東門出城,一路沿著官路向東南而行。

    馬九趕車非常平穩,不急不慢。

    長汀縣的五月天(相當於後世西曆的六七月),氣候炎熱,在烈日的烘烤下,沈溪估計氣溫起碼有三十度,好在山風頗大,倒不覺得如何悶熱。

    馬九對沈溪非常尊敬,他最崇拜的人是宋小城,因為宋小城的崛起就是一個小人物崛起的勵志故事,誰都知道宋小城以前只是個跑腿的,這才幾年,便成為了汀州府叱吒風雲的人物。

    但馬九知道,宋小城最推崇的卻是沈溪。在宋小城眼裡,沈溪那就是孔明在世,算無遺策。所以,宋小城經常跟弟兄們傳達一種觀念,在車馬幫可以不聽他的話,但有兩個人的話不得不聽,一個是商會大當家惠娘,另一個就是小掌櫃沈溪。

    「……小爺,這閒著沒事,您多點撥一下小的,若是能傳授小的一點兒真本事,小的定會終身受用無窮。」

    馬車在山道間徐徐前行,馬九開始在沈溪身邊獻起了慇勤。沈溪沒有太過謙虛,笑道:「這就要看九哥能不能在這一路上讓我滿意了。」

    馬九聽沈溪稱呼自己「九哥」,簡直以為自己當上了車馬幫二當家一樣,喜笑顏開道:「那是那是,小爺您只要一聲令下,就算見到賊匪攔路搶劫,我也要跟他們拚命。」

    沈溪趕緊道:「這麼衝動的事情你可別做,你一個人拚命不打緊,別把我們兩車人給害了。」

    馬九愣了愣,撓撓頭後才想明白。若真遇到一群盜匪,給了錢什麼事都沒有,畢竟人家也只是想賺錢養家餬口,你真要跟人拚命,一個打一群,自己送死不說,人家犯了人命官司,能留活口等著人去指證他們?

    雖然從長汀縣出來這段是官道,但其實官道跟山路並沒有太多區別,大山、小山一個接著一個,四個人沒一個認識路的,沿途得一路打聽,防止走錯。

    再加上沈明文很懶,藉口讀書晚了早晨要等天大亮以後才肯起來,沒到太陽落山就要找地方歇宿,一天能走個四五十里就算是不錯了。

    這一路沈溪沒什麼事,乾脆拿著本書看,搖搖晃晃的雖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好在能打發旅途的孤寂與無聊。

    馬九對沈溪讀的書很好奇,開始幾天他還不敢搭話,到後面已經跟沈溪混熟了,才問道:「小爺,小的不識字,您給小的講講這上面都是些什麼?我聽說,裡面有很多精彩的故事。」

    「這是做學問的,不是故事書,那些之乎者也的說了你也不懂。」沈溪搖搖頭道。

    馬九嬉皮笑臉地道:「原來書也分這麼多種嗎?我就見幫裡的弟兄,平日裡沒事拿著一本叫……《金瓶梅》的書,看起來可帶勁兒了,說是上面還有圖畫,我本想跟他們借回來看看,可他們一個比一個藏得嚴實。」
老頭牛肉麵 發表於 2017-3-16 22:34
第三一九章 面子問題

    從長汀縣到省城福州,陸路有南路和北路兩條官道路線,北路是直接穿過延平府,再從閩清過閩江,東進福州城。

    至於南路,則是繞道漳州府,再過泉州府北,進福州府。

    南北兩路相較,北路距離更短,但沿途閩江水系眾多,經常需要乘船渡河,以馬車來渡河反而耽誤時間,所以從長汀到福州,一般走的是南路,雖然繞了遠路,但沿途道路大致平整,路上的賊匪也更少一些。

    五月二十九,在出發十七天之後,一行兩輛馬車終於抵達福建承宣佈政使司駐地,福州城。

    福州府曾為福建面積最大的州府,但在福寧縣升福寧州之後,福州府所轄由十三縣降為十縣,仍舊為福建之地行政核心。

    福州城地處閩東沿海之地,在明朝初年展開禁海到隆慶開海前後近兩百年時間裡,福州成為了全國海運中心,這主要是由於朱元璋頒佈《禁外番交通令》實行海禁後,琉球是少數幾個可以自由來往明朝進行海外貿易的國家之一。

    琉球人從大明進口綢緞、絲羅及瓷器、漆器藥材等,轉運到東南亞各國,倒手換回胡椒、蘇木、香料、象牙,再返回福州拋售,獲取暴利。

    所以這一時期福州不僅是在與琉球進行貿易交換,更是在海外各國進行商品貿易活動,這種中轉貿易十分興盛,使福州港一躍成為明朝的全國四大港口之一和福建最大的港口,一度成為大明海外貿易的中心。

    福州府與省內各地的聯繫和運輸,則主要依靠閩江水運,是閩、粵貨物調運北上江淮的中轉站,貿易十分發達。

    汀州商會於兩年前,就在時任知府安汝升的協調下,在福州城內設立商會分館和銀號分號,此番沈溪進福州城鄉試,惠娘已提前跟福州商會分館打好招呼,進城後由馬九前去聯繫商會。對沈家伯侄四人多加照顧。

    當天下午進城,第一件事就是找客棧落腳,沈明文多次來福州城,對這座城市相當熟悉。他非要住城東一家名為「及第」的客棧,取的是好兆頭,不但要中舉人,將來還想要進士及第。

    沈溪對於沈明文的不靠譜早已習以為常。

    沈明文一路上窮講究帶來不少麻煩,本來一行是從城西進城。卻非要到城東去住宿,沈溪不知他為何這麼青睞「及第客棧」。

    等到了地方,剛進門,客棧掌櫃笑盈盈招呼:「喲,這不是沈大老爺嗎?您今年來福州可挺早的。」

    沈明文馬上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掌櫃的,來三間上好的客房。」

    沈溪好像明白了什麼,沈明文來這家客棧,主要是掌櫃嘴巴甜會恭維人,一進來就稱呼一聲「沈大老爺」,就好像沈明文已經鄉試中舉一般。

    沈溪瞟了一眼。發現櫃檯後的木牌上寫著:上房每日一百文,趕緊拉了拉沈明文的衣襟:「大伯,我們三個人睡不了三間房。」

    掌櫃本來以為來了大主顧,這鄉試還有兩個多月才開考,距離考生進城各大客棧人滿為患的旺季尚有一段時間,沈明文一下子開三間上房,一天就得三百文錢,一住就要到八月,中間七八十天,客棧方面能創收二十多兩銀子。怎能不樂?

    可再聽到沈溪的話,客棧掌櫃臉上略微有些不樂意:「沈老爺出門考試,還帶著侄兒?」

    沈明文臉色有些發黑,但明顯不想給客棧掌櫃介紹沈溪:「掌櫃的。他說的不算,給我們開三間天字型大小上房。」

    沈溪卻堅持道:「若開三間,那大伯自己住好了,我和三伯去別的地方找客棧住。」

    沈明文一聽有些著急,因為老太太怕他再來一出離家出走的鬧劇,這一路上他身無分文。不管吃喝還是住店,都由沈明堂管賬。

    好在有一點,沈明堂對他言聽計從,就算他真的有一些不合理的要求,沈明堂基本也都予以滿足。

    若沈溪把沈明堂帶走,就會少個付帳之人。

    沈明文黑著臉道:「老三,你怎麼看?」

    沈明堂雖然不識字,但算帳卻算得不錯,一掐手指頭,自己身上那點銀子還不夠支付這幾個月的房錢,趕緊道:「大哥,我們還是少住兩間,三個人擠擠……要麼換地方,哪怕擠大通鋪都可以。」

    客棧掌櫃聽到沈明堂說住「大通鋪」,臉色頓時轉冷,你住上房我把你當大老爺,你住通鋪,我當你是下等人。

    沈明文怒道:「我是大哥,這裡我說了算,你們要是不想住,把錢留下,自己愛住哪兒住哪兒!」

    沈明堂支支吾吾:「娘說……」

    掌櫃插話:「沈大老爺,您到底是住還是不住?住幾間?」

    沈溪道:「掌櫃的,你們這裡房錢太貴,我看地字型大小的房便不錯,能不能便宜一點兒?」

    在「及第客棧」,天字型大小的房是一百文一天,地字型大小的房則是四十文一天,至於大通鋪,一天只需十五文。

    對於一般考生來說,提前半個月進省城備考,住個地字型大小的房,雖然不太寬敞,窗外也沒什麼風景,甚至可能視窗就對著馬廄或者茅房,但怎麼說也有個自己的**空間不是?

    讀書沒人打攪,點個桐油燈還能挑燈夜讀,房費前前後後花個六七錢銀子,加上每天吃喝用度也用不上一兩。

    如此一來,三年一次考試,加上路費也就二兩銀子,試也考了,省城也來過了,回去多少還能捎點兒土特產回去,小戶人家能夠接受。

    可沈明文這樣,提前兩個多月到省城,一進城還要直接開三間上房,這簡直是遊山玩水來享受生活啊!

    沈明文冷聲道:「地字號房要住你們住,給我開一間上房,他倆我不管。」

    沈溪不跟沈明文廢話,直接拉著沈明堂出了門:「三伯,我們還是另找一家客棧吧,這客棧我總覺得邪性。」

    沈明文氣急敗壞追出門口,怒道:「幹什麼?咱三個到底是誰說了算?小么子,你可別給你臉不要臉!」

    沈溪心想。感情花的不是你的錢啊!老太太為人刻薄,臨他們出發前跟惠娘預支了謝韻兒未來三十兩銀子的工錢以及藥鋪分紅作為他們趕考之用,但其實最後只給了沈明堂十五兩,剩下十五兩老太太拿回甯化去了。

    老太太想得非常明白。以前沈明堂和沈明有兄弟到省城考試,給他們十兩銀子,都能鬧出個夜宿青樓楚館,最後沈明有失蹤下落不明的醜事。現在三個人進城,馬車又是商會提供的。十五兩銀子絕對綽綽有餘,再多肯定要出事。

    這次三人等於是拿謝韻兒的血汗錢備考,沈溪不為別人考慮,還要為自家娘子考慮,最好能剩下一些,回去還給謝韻兒。但他心裡清楚,這筆銀子十有八九已被惠娘或者自家老娘扛下來了。

    沈明堂急道:「大哥,咱的銀子的確不夠啊,若是在這兒住下來,還沒到考試我們連飯都吃不起了!」

    沈明文看這模樣便知道耍長兄的威風不行了。改而皺著眉頭說理:「知不知道,這省城裡的人最是勢利眼,先敬羅衣後敬人,若我們吃穿不好,住得不好,怎麼跟省城的士子打成一片?」

    沈溪驚訝地問道:「大伯,跟省城士子打成一片……與我們考試有什麼關係?」

    沈明文以先行者的口吻道:「這你都不懂?只有跟省城的士子關係打好了,才會有名氣,內簾官閱卷之時,才會記得你這麼個人。中舉的幾率也要大許多!」

    沈溪心說,你當我傻啊?

    鄉試考試分內簾官和外簾官,內簾官一個主考外加六個同考官,負責出題和閱卷。外簾官負責監督考場事宜。

    內簾官權力看起來很大,但其實除南北兩直隸的鄉試外,地方鄉試主考官和同考官,都是以「外聘」的方式來選取,以地方名宿大儒和儒學署的教諭為主,但外簾官卻是各省布政使司的官員。

    這便會出現「外重內輕」的結果。就算朝廷有明文規定外簾官不得干涉內簾官的工作,但因為內簾官沒有權勢,有時不得不低頭。

    要說鄉試中可能出現弊端的環節,往往是在外簾官方面,他們會給內簾官施壓。單以內簾官閱捲來說,根本不管所批閱卷子的考生姓甚名誰,又或者是地方名士,抑或雞鳴狗盜之輩,這跟他們全無關係。

    沈明文說要跟省城士子打好關係,無非是想找機會出去吃喝玩樂,住上房更有助於彰顯身份,更容易接近一些家境不錯的士子,吃得好玩得好,但相應的銀子也就花得多,畢竟沒人會白請你。

    沈溪道:「咱的銀子的確不夠,難道大伯想我們先住上房,然後到臨近考試時,卻露宿街頭,餐風飲露餓肚子?」

    沈明文笑了笑,道:「並非如此,這省城不是有咱汀州府的商會麼?到時候咱可以過去跟他們要點兒銀子,周轉一下嘛。」

    沈溪皺眉,這大伯是得多無恥才會想出這等損招啊!你要是實在走投無路去借點兒銀子,作為汀州府同鄉,商會的人可能還會可憐你,但你這倒好,直接跟人家要,當商會是你家開的?

    這次是沈明堂開口反對:「大哥,不成……娘說過,咱出門要靠自己,絕不能跟商會走得太近。」

    李氏不讓沈明堂和沈明文接近商會,是怕商會下九流的人帶壞她的寶貝兒子和孫子,讓沈家最高潔的兩個讀書人沾染上銅臭。現在看來,老太太這一招倒也有些效果,至少讓沈明文能夠認清現實,不要整天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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