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誅明 作者:特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7-3-18 10:2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6 340518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7 20:10
誅明 第二百二十一章不那麼爽利

    張家就在鐵匠鋪子的後面,雖然很寬敞,整齊潔淨卻談不上,鐵料、木柴和煤塊還有打造好的鐵器東一堆西一堆的對方在一起,牆壁等處都是黑乎乎的。

    被張大鎚請進內院後,能看到一位身形胖大的老漢正在陪著幾個孩子玩,張大鎚還特意介紹了句:「爹,這就是和你說過的朱達朱老爺。」

    那老漢聽到這個,連忙拱手為禮問候:「草民張砧見過朱老爺。」

    看張大鎚和這位老漢長得很像,不介紹也能猜到兩人的關係,只是父子倆言談舉止都是見過世面的樣子,朱達笑著回禮說道:「見過張叔,太客氣了。」

    他的這個回應倒是讓張家父子嚇了一跳,沒曾想最近如此奢遮的人物還能這麼客氣,張家父子又是想到朱達在鐵匠鋪的公道買賣,這臉上的笑容真誠了許多,連忙請進客廳。

    有個婦人過來把孩子們都招呼離開,三人落座沒多久,這婦人和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又送上茶水,然後離開,臨走時那十幾歲的女孩還瞄了眼朱達,低頭快步出了屋子,這架勢倒是讓朱達有些摸不到頭腦。

    「韃子禍害懷仁縣是大難,但對張家來說卻添了不少生意,這話不好聽,卻是實情,老漢也想著打造農具鐵器的生意要多了,沒曾想是朱老爺你先登門。」張砧開門見山的說道。

    「這次大難把什麼都毀了,韃子每次又看重鐵器,所以只能自己多預備些,不管種地還是做工,沒有好家甚可不行。」朱達客套閒聊說道。

    大明和蒙古各部的邊貿交易裡鐵器從來都是最要緊的一項,任誰都知道蒙古需要鐵器是為了打造兵甲,所以大明對鐵器交易控制很嚴,蒙古各部對鐵料始終是個吃不飽的狀態,所以每次入寇劫掠,鐵鍋和農具等能被帶走的都會被帶走,這種劫掠一方面可以增強自身,另一方面可以減緩被劫掠地區的恢復能力,所以張家慨嘆這等大難給鐵匠鋪帶來了生意。

    「請朱老爺放心,打造農具是積德的生意,只要朱老爺定下數目來,我們張家一定不耽誤工夫,一定做好。」張砧拍著大腿豪爽說道,有自己父親在,張大鎚就不怎麼開口了。

    這等表態就是商場上的套路,任誰也不會把他當真,朱達笑著謝過就提起了正題:「要打造兩百根長矛,三十天內交貨,兵器這一項,日後要得會更多。」

    兩百根長矛主要是鐵槍頭和木桿,一根長矛的花費可能還趕不上一把鋤頭或者鐵鍁,畢竟所用的鐵料不多,但因為兵器的特殊,一根長矛的價錢往往要高過一把農具,利潤自然就更多。

    這就是比剛才那兩百多把農具和日後十倍的需求更大的生意了,但這話說出口之後,張家父子露出慎重神色,父子二人對視了眼,都是沉默下來。

    客廳氣氛突然間尷尬起來,朱達先是錯愕,隨即反應過來,他一個沒有任何官家身份的人,要這麼大數量的兵器那就讓人驚懼擔心了。

    「你們放心,我買兵器不是為了造反作亂,這次韃子來襲,很多村寨沒有抵抗之力就被血洗,我聽衙門裡的朋友說,有幾處村寨沒被韃子侵擾,倒是被過後的盜匪打破了,要是手裡多些像樣的兵器,多少也能避免。」朱達立刻拿出一個理由。

    聽朱達開門見山的說破疑慮,給出解釋,張家父子放鬆了些許,但卻不給回應,張砧打了個哈哈硬轉開話題:」朱老爺手裡有幾輛大車,要是多用鐵件,那可......「

    」上次生意寶號做得不差,這次我不想你們吃虧,所以才上門來私下談,既然你們有顧慮,那我就讓戶房或者工房的人上門了,只是這官府採買,你們實在太虧,做得東西也未必好用。「朱達笑著解釋了幾句。

    這話說出,張家父子臉上露出尷尬和遲疑,官府花錢採買那是層層剋扣,經手人還得要好處,衙門裡定下的百兩銀子預算,等最後到了店舖工坊這邊能有個二十兩就不錯,這樣的生意只能粗製濫造應付,可這麼做也沒有利潤,還砸了店舖的名聲。

    朱達的解釋已經說得很明白,打造武器分發給民眾自衛這個裡面有官府參與,只不過是他自己顧念情誼又不想要太次的質量,所以私下登門。

    張家父子彼此又是對視,甚至頗為失禮的竊竊私語,最後開口的還是張砧,他沉吟著說道:「小號不會放著眼前的銀子不賺,可牽扯到什麼亂子和大罪上,又實在擔待不起,要是朱老爺能出個文書,能帶個衙門的保人來,小號就接了這生意,也給老爺省些銀子。「

    從鐵匠鋪的立場上,這個要求也無可厚非,但對朱達來說很不方便,本來能含糊過去的營生卻憑空多了一道折騰,朱達掃了眼對面的父子二人,卻看到張大鎚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個好說,換我來做這鐵鋪的生意,也得擔心這些,等下午我就安排人上門。「朱達沒有任何遲疑的答應了下來。

    話說到這裡,卻沒什麼可談了,朱達連茶水都沒碰就起身告辭,那張砧起身相送的時候還念叨了句「真真那死丫頭跑哪裡去了,茶水都不收拾。」

    朱達咳嗽了聲,不管那過來送茶的妹子還是這畫蛇添足的 話,都讓他覺得有點彆扭,這才來第二次,張家操辦這些是不是有點突兀,但剛才生意談的不怎麼順,他不想旁生枝節。

    張砧並沒有送出門來,張大鎚倒是悻悻然的送人出來,離開屋內幾步之後就小聲念叨著說道:「本來朱老爺你解釋通了就好,我爹這人太小心了,添了不少麻煩。」

    「小心無大錯,總得提防些。」朱達笑著回了句。

    沒曾想這句話倒是讓張大嘴念叨起來:」不說別處,懷仁縣各處的兵器怎麼來的,張家不做這個生意,自然有人去做,也沒見誰家被問罪拿了去,虧得還有衙門的靠山。」

    清官難斷家務事,朱達沒有接這句話,兩人已經走出了內院,眼看著就要進鐵匠鋪了,避讓過一個搬運的小工,朱達停住腳步說道:「我出本錢,你出本事,咱們合夥做一家鐵匠鋪如何,我佔五成一,你佔四成九,賺到的銀錢你拿七成我拿三成,鋪子日常我不管,你覺得怎麼樣?」

    這提議說得突然,那邊張大鎚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急忙停住差點撞到朱達身上,愣怔怔的看著,朱達的表情很真誠,張大鎚本來要問出口的「是不是消遣小的」就沒有說出來。

    就這麼安靜片刻,眼見著又有兩個人抬著大筐出來,張大鎚悶聲說道:」鋪子裡還存著四十幾根鐵槍頭,朱老爺若是想要,等小的弄好了送過去。「

    「好,十兩銀子夠不夠?」朱達說了個價錢,尋常鋪面打造的長矛,二百文就可以買一根,過十根還可以便宜算,朱達報這個價錢最起碼能讓張家鐵匠鋪賺五兩以上。

    「四十幾根鐵槍頭也值不得什麼......」張大鎚情不自禁的壓低了聲音,下一刻卻又說道:「若是老爺方便,這銀子能不能先寄在老爺那邊,等小的自己過去拿,還請老爺不要和外人講,小的到時候把長矛也送到府上去。」

    聽到這話,朱達笑著點頭說道:「看你的方便。」

    接下來倒是無話,張大鎚把朱達送出了兩條街去,態度慇勤客氣,但也沒什麼不對的,兩個帶路的副役問朱達接下來去何處,朱達說是去安頓招募青壯的莊子那邊看看。

    之所以對張大鎚提議,是因為和張家父子的商議和出來時的態度,能看出父子兩個的傾向有差異,朱達並不想讓一個如此小心謹慎,事事考慮風險的人做自己的鐵器供應,他不想浪費那麼多無謂的精力,今日裡很多理由都是現編的,雖說這些事都能圓回來。

    ......

    出城到達安頓人的莊子要走小半個時辰,走官道的時候還好,等拐到小路上後,同行者裡居然就有過去投奔的,年紀不大但都是面有菜色,看得出最近吃過不少苦,邊走邊議論著招募的事。

    「......管吃管住是不是真的......「

    「......騙子又能怎地,咱們不是女人,難不成讓咱們做兔子去..... .「

    「......就算做兔子也得認了,別餓死在城內被狗叼了去,這位老爺說話算數......「

    同行的這幾人精神狀態倒還好,也沒怎麼避諱,朱達聽到之後忍不住笑,卻是在嘲笑自己的「燈下黑」,想要去城外找的,原來都在城內。

    來到那莊子之後,沒等副役們去通報誰來了,正在驗看收人的那位急忙迎了出來,這位卻是認得朱達的,是常凱的弟弟常申,見面很有些惶恐和手足無措,嘟囔了幾句沒說出話來,居然上前一步就要跪下,被朱達急忙著攙住。

    「都是自家人,這麼客氣作甚,現在招攬多少人了?」

    「回......回老爺的話,一共一百三十四個!」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7 20:11
第二百二十二章缺人

    常凱早上來說是七十三個,到現在已經變成一百三十多個,這大大出乎了朱達的預計,如果按照這個速度增長的話,那計畫就要改變了。

    自從秦川回城後,自己的判斷就總是有偏差,朱達一邊隨著常申向裡走,一邊自我檢討,是不是因為要做的事情太多而精力有限所以做不過來。

    「......你是哪裡的?」

    「我是青羊村的。」

    聽到身邊有這個對話,朱達停下了腳步.

    「你從城裡過來還是從青羊村來?」

    「當然是從城裡,我們村哪還有人,哪裡也沒辦法活人啊!「

    想要被招募的人都會被問幾句來歷和經歷,朱達和常申正好走在這裡,從身邊副役打招呼來看,驗看收人的這些也是衙門的白身副役。

    「看來老趙他們白跑一趟了,那邊應該都沒什麼人了......那不是朱老爺,快站起來見禮。」招募青壯的幾個人態度很是散漫,對待那些難民青壯的做派就和城門處查驗沒什麼區別,他們倒是認得朱達,急忙陪笑著起身迎接。

    「說說這兩天過來人的情況,都是從何處來的,何時多,何時少,他們都願意來嗎?」朱達開門見山的問了四個問題。

    「昨天都是從城裡來的,今日裡倒是有兩撥從方各莊和南水集來,昨天開始的時候人不多,下午人就多了,今天上午人很多,現在已經見少。 」回答這人說得磕磕絆絆,不過思路很清晰。

    方各莊和南水集距離城牆不過三里地,與其說是城外村寨,倒不如說是縣城的外延,朱達從這回答能推論出幾件事,縣城內外該知道消息的都已經知道了,該來的差不多也都來了,而遭難的各處地方不會有太多人過來。

    得出這些推論後,朱達心裡多少放鬆下來,到這時候卻注意到回話那人欲言又止,臉上帶著幾分猶豫為難,朱達笑著說道:「有話儘管說,我又不會吃了你們。」

    這話讓氣氛多少輕鬆了些,欲言又止那人明顯被身邊同伴拽了下,似乎有什麼暗示,不過那人眼神交流後,還是對朱達說道:「朱老爺,有樁事要跟老爺告罪,小的們知道老爺只要年輕男丁,可這兩日來投奔的有那麼十幾家拖家帶口的,小的也都收留了下來,老爺若是覺得不妥,小的這就趕他們走,可這天寒地......」

    這人接下來的話沒說出來,他身邊人都顧不得暗示了,直接推搡了一把,打斷了這話,然後兩個人一起對朱達賠笑。

    朱達看了看起身說話這人,雖說留了點鬍鬚,可看著最多也就是二十出頭,比起這些日子見過的白身副役來顯得文弱,更難得的是,他面前居然擺著一本冊子,邊上還有筆墨硯台,難為這天氣沒有凍住。

    「我說過可以全家安置的,你怎麼會覺得我只要年輕男丁?」朱達笑著問道。

    」老爺,是我想得,我想著老爺要青壯無非是種地扛活,年輕男丁能賺,其他的就是累贅,老爺和我們說這個,只不過為了我們好做,是和常頭客氣......」另一人卻搶著說話,這位虎頭虎腦,看著比先前回話那位還要年紀小,就是他拽了下推了下,小動作很多。

    「肯定不是你想的,你說這些就和死記硬背沒個區別,你們倆把名字報上來。」朱達沒好氣的打斷了這虎頭虎腦的解釋,直接問了名字。

    在場的共有九個人,帶路的兩名副役,這邊招募人手的兩個白身,還有正在應募的幾名青壯,即便不知道朱達身份的人也覺得氣氛不對,這四個認得朱達的都有些惶恐了。

    「小的付宇。」那個文弱些的回答說道。

    「小的孟田,朱老爺,這些事都是小的一個人的主意,要打要殺小的願意承擔。」那個虎頭虎腦的一邊報出姓名,一邊搶著攬事上身。

    朱達還沒說話的時候,那付宇卻拿肘子碰了孟田一下,臉上的神情很嚴厲,示意他閉嘴,看到這個互動,朱達臉上露出微笑,開口問道:「付宇,能想到為什麼收容青壯不難,難得是設個套,套住我一起行善。」

    這話說出,付宇眼睛瞪大了些,隨即懇切的說道:」朱老爺,這些人家好不容易逃脫大難,又幸運的碰到老爺行善,如果因為老爺的善事骨肉分離,那這就好事變壞事了,冬日裡天寒地凍,他們又缺衣少穿,沒個去處的話,真可能會家破人亡。「

    那邊朱達還是微笑著沒做聲,到這個時候大家倒是不怎麼緊張了,只是不相干的幾人心裡犯嘀咕,心說這位朱老爺的年紀最小,可這個場面裡朱老爺的年紀看著最老成。

    付宇有點緊張,盯著看了看朱達臉上的表情,嚥了口吐沫又說道:「老爺招來這些人想必是圖個長遠,可有家有口的來這邊,心裡有個牽扯,走得就不是那麼容易,對老爺的打算也有好處。「

    聽著付宇在這邊說,其他人很有些恍然大悟的樣子,朱達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盛,只是點頭說了句:「好!」

    到這個當口,常申總算反應過來,看了看朱達,又看了看付宇和孟田兩人,有些畏縮的說道:」朱老爺,他倆都是自己人,可能不小心辦了錯事,您可千萬別責罰。「

    朱達笑了起來,這笑聲讓眾人心裡更是不安,朱達止住想要進一步勸說的常申,指著付宇說道:」腦筋清楚,臨事不亂,好!「

    每個人都沒反應過來,朱達又指著一旁摸不到頭腦的孟田說道:「願意為朋友挺身而出,好!」

    朱達說完後沒有多話,只是催促著身邊常申帶路進去,等他走遠些,呆立在這邊的幾名差人面面相覷,孟田看著付宇說道:「這是不怪罪我們了?」

    「不怪罪了,還誇了兩句。」付宇下意識的回答說道,看了會又是低聲念叨幾句:」這老氣橫秋的,做派和四五十歲的老爺們差不多。「

    「那位就是招人的大老爺?」有旁觀剛才那一幕的報名青壯詢問,有這句話問出來,大家才算是恢復正常,付宇笑著坐到椅子上,對毛筆哈了哈氣,朗聲說道:「你們有福氣了。」

    如果是常凱在場,就已經把朱達想知道的消息全說清楚了,常申到現在還是糊塗著,只是默默的跟著向前走,兩個人才出了前面的院子,就下意識的皺眉摀住鼻子,因為氣味太難聞了。

    朱達一聞到這個味道,下意識就想起去鄭家集外圍時候聞到的,人多聚集,沒有什麼清理,就會弄出這個氣味來,當他走進聚集地的時候,發現和他想像的區別不大。

    這邊其實是田莊的幾處糧囤以及大棚,糧囤大棚除了儲存田莊自產的糧食之外,還有存放貨物的功用,距離城池這麼近的田莊,從某種意義上和鄭家集外的大場院差不多,所以除了存糧的草蓆倉之外,還有竹木搭起的大棚倉。

    草蓆糧囤裡面應該裝著糧食,可大棚倉卻是空置,但所有收攏來的青壯和家眷都在外面呆著,因為糧囤倉庫圍著,這邊倒是避風,可天氣終究冷下來了,看著在場的百餘號人都沒什麼厚衣服,彼此依靠著瑟瑟發抖,看起來很可憐。

    人是可憐,可場面又看著讓人心煩,就和土地廟周圍的垃圾場一樣,什麼髒污之物都見得到,好在沒有便溺,不至於太過噁心,被收攏來的每個人看著都有些迷惘和麻木,在一個月前他們還想不到自家會落到這般境地,沒有任何準備,自然就沒有任何打算。

    朱達和常申站在一邊那麼肆無忌憚的看,被看到的青壯們都沒有太大的反應,讓朱達沒有徹底失望的是,年輕人大多還有點憤怒。

    「他們吃的是什麼?」

    「早晚各一碗糊糊粥,加了鹽的,按照老爺吩咐,先不給他們吃飽。」

    「有嫌棄的嗎?」

    「哪還能嫌棄,有人兩天沒吃飯了,求著多給不敢給,生怕吃出個好歹來。」

    飢餓的人如果吃得太飽很容易暴斃,在這個時代這是常識。

    朱達點點頭,他對眼前這場面不怎麼滿意,但也知道這已經是中規中矩了。

    「晚上十二歲的孩子可以多吃半碗,你安排人盯著,要是有大人來搶就狠狠的打,把大棚倉都清出來,有乾草就多鋪些乾草,讓他們晚上睡在上面,單獨隔出一間來,把女人和孩子安頓下去,還有這些破爛全都收拾了燒掉,誰要攔著也狠狠的打,明天上午我還要過來。」朱達沉聲說出自己的安排,說完之後還不放心,讓常申複述了一遍。

    收容難民該如何做,做成什麼樣子,朱達有自己的判斷,也知道自己來做會有怎樣的理想效果,但一人不能二用,要忙的事情太多沒辦法兼顧,縣城裡面能用的人太少。

    「朱老爺,這些活計小的一個人怕是做不好,小的這就找我哥哥來幫忙。」

    「讓那個付宇和孟田幫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 20:54
誅明 第二百二十三章結隊出城

    朱達在田莊內沒有耽擱太久就回到城中,做的事越深入下去,就發現要做的越多。

    臨到城門關閉的天黑時分,又有人進城報信說,如今田莊處共有一百五十二人,這是將老弱婦孺都算在其中,從昨日到今日應募人數變化的趨勢,明後天也不會有太多人過來了。

    朱達回家後先和秦川說了打造工具和兵器的事,秦舉人簡單問了幾句後,就寫了個條子給朱達,明日拿著這個條子去縣衙就能換出用印的文書來,讓張家鐵匠鋪再也沒什麼疑慮擔心,除了找秦舉人拿條子,朱達把整個宅子裡的人都發動了起來,李和帶著車把式在全城採購,這個時候店舖貨棧都已經打烊關門,少不得一家家敲開,真金白銀買賣,誰也不會有怨言。

    第二天朱達起的很早,十幾名家丁也都早早起來,穿戴整齊,長矛投矛都是帶上,現在可不是簡單的捆紮在身上,而是專門做了背帶,粗看倒像是婦人背負嬰兒的襁褓包袱,但在這背帶後背的部分上卻有六個細長的口袋,恰好可以把短矛和投矛器插在裡面,翻手從後背拔出來的時候也很方便,而且這背帶並不妨礙包袱之類的營生掛上去。

    「這不就是個可組合的運動包。」朱達看到這個後,說出了誰也不懂的名詞,不過大夥就順著這個名字喊做行軍包,這是董家車把式的婆娘做的,她心靈手巧,帶著其他幾個婦人做出了這個,好在十幾個包花費的工夫不算多。

    朱達也沒虧待董家,除了材料費和工費之外,結結實實的賞了五兩銀子過去,讓只想著討好朱達的董家兩口子歡天喜地。

    天越來越短了,他們起來的時候,天空還是漆黑,東方天際依稀有些白色,稀薄的好像是幻覺,秦家的下人正在廚房裡操持早飯,這三天城內的宅子收容了六名中年男女做僕役,伺候秦川父女的起居,即便對需要早起的僕役來說現在也太早了,哈欠兩天連院子裡都能聽得到。

    家丁們都很安靜,他們真正經歷戰鬥和死亡不過幾天的時間,可那幾天的經歷讓他們從頭到尾改變很多,儘管生活又漸漸舒緩下來,可這種全副武裝的早起讓他們每個人都繃緊了。

    廚房裡才有食物的香味飄出,就聽到外面有紛雜的腳步聲響起,這個時候整個縣城都極為安靜,一有這樣的動靜,立刻讓狗狂吠出聲,整個縣城瞬時間變得喧鬧不少。

    在朱達來之前,懷仁縣城養狗的人家並不多,可那一夜方家和楊家被滅門放火之後,富貴人等就家家養狗了,而且就集中在縣衙這一圈,晚上一有驚動就是狂吠不止,很是讓人心煩。

    「朱兄弟,我帶著人過來了。」外面響起常凱的喊聲。

    那邊打開了門,當先一人就是常凱,身後還跟著二十餘名青壯,這些青壯都是短袍短襖的打扮,有人還帶著皮帽子,手中拿著木棍鐵尺之類的家甚,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來歷,他們是三班出身的差人。

    若是常在縣內的人此時在院內,就會覺得眼前的場面很彆扭,這些青壯差人平日做的就是動手動武的差事,捉拿案犯,彈壓混亂,下鄉收稅,甚至圍剿匪盜,都要他們出動,是縣內數得著的武力,又有官府王法做後盾,這夥人在縣內從來都是趾高氣揚,目中無人,可今日裡卻都是畏畏縮縮的樣子,一個個頗為拘謹。

    「今日一切聽我號令,不會有太多辛苦,事後不會讓大家白忙,先吃早飯。」朱達站出來簡單說了兩句,這些青壯差人都連忙答應了。

    常凱笑嘻嘻的來到朱達身邊,在偏房有他們一張桌子,朱達、周青雲還有常凱是上桌吃飯的,但朱達端碗拿著麵餅來到院子裡吃,周青雲跟上,常凱搖頭照做,院子裡雖說沒風,可這個時候很冷,怎麼也是不舒服的。

    「朱兄弟,三班的好小夥都給你帶過來了,別看現在畏手畏腳的,他們可是敢打硬仗,有那亡命大盜折在他們手上。」喝了口熱湯暖和身體,常凱笑呵呵的說道,說完這句後卻咳嗽兩聲,因為他注意到這二十幾個年輕差人居然聚做一堆,就好像到了陌生地方的孩童似的。

    朱達的家丁們看著要比差人們瘦弱些,除了背著短矛之外,長矛並不在手上,而且是分散在院子裡各處,還有幫著廚子端飯出來的,即便這樣,年輕差人好像感受到了很大的壓力,情不自禁的聚成一團。

    「比朱兄弟的家丁還是差不少。」常凱犯不著為這件事撐面子。

    「是沒人訓練過,他們沒有組織和紀律,這二十幾個人一個是一個,我這十幾個就好像一個,對峙起來當然不同。」朱達給了結論。

    吃過早飯又有人跟著去收拾,好在家丁和年輕差人之間沒有什麼高低分別,有幾位差人熱心過去幫忙,一來二去大家也就熟了,院子裡的氣氛熱絡了不少,才收拾完早飯相關,東邊天際濛濛亮的時候,又有人過來報信,說是大車都已經等在城門那邊,得了這個消息,朱達才吆喝著眾人出發。

    一出門之後又顯出了差異,朱達和家丁們走在前面,近二十名家丁鴉雀無聲,而後面的差人人數沒多幾個,可議論談笑的嘈雜卻讓一條街外都聽得到,拐過兩個路口,自家都覺得彆扭,這才漸漸安靜下來。

    沒走多久到了西門那邊,三輛裝滿物資的大車已經等在那邊,守城的壯班差役甚至還問要不要提前開城門,朱達笑著拒絕了,在北地邊鎮的城門開關是死線,如果這個規矩不嚴格執行的話,很容易被外人混進來,如果就是圖個方便還好,如果是韃虜或者亂賊之類,那就是全城生靈塗炭的大難巨禍。

    等待開門這段閒暇,朱達問起了張家鐵匠鋪父子的事,要說城內誰的消息靈通,衙門的公人是不二之選,常凱肯定瞭解。

    「......張家的事大夥都知道,他家老的從前就是六房出去的......那張砧是個榆木腦袋,張大錘都那麼大年紀了,還管在身邊,那鐵匠鋪外面張羅的是張大錘,可稍大點的生意都得讓張砧做主......「

    「......這就是想不明白,這鐵匠鋪不傳給自家兒子給誰,等老了還不是得兒子養老送終,整天把兒子當牛馬使喚,卻給不出一文錢的好處......「

    聽完這些閒談,大概的來龍去脈朱達就想清楚了,無非是「父權」盤剝,把自己的兒子當成是農奴僕役一樣使喚,雖說這等事有些父子相殘的味道,可在這個世道並不稀罕,子侄晚輩還有孝道和親情束縛著,盤剝壓榨起來更方便。

    「今天我要是不回城,老常你幫我把文書領出來,去張家那邊做個擔保,免得他家推三阻四的不肯打造兵器。」朱達拜託了一件事。

    常凱開始有點納悶,等問清楚後立刻笑了出來:「朱兄弟你這是太講理了,老張是想要個高價,多賺你些銀子,他張家鋪子什麼買賣不接,外面的賊兵盜夥又不是沒買過他家的,他怎麼不要官府文書了。」

    朱達一愣,稍微琢磨也笑了出來,他倒是沒想到對方會在這上面玩心思,昨日裡張大錘送他出門的欲言又止也好解釋了。

    「那張大錘肯定願意自己出來開店。」

    」估摸做夢都想,可沒本錢,他爹肯定不會出,又要被別人說不孝,再說了,咱們這縣城也就能養得起一家鐵匠鋪子,再開哪來的生意,你說這老張就這麼一個兒子,一個閨女還小,這麼折騰自家孩子作甚。」

    清晨出來安靜,常凱滔滔不絕,朱達聽到這裡沒接話,只是笑了。

    城門開啟,守城的壯班差役先跑了出去,把那邊急著進城的百姓和行商趕開,然後讓朱達他們這支隊伍先走,大車沉重,家丁們立刻上去幫著推,看到這些的差人們也是上前。

    常凱注意到朱達臉上有嘉許的表情,立刻說道:」這些孩子都是實誠性子,學精了的都不能舞刀弄棒了,一打就縮,哪能管什麼。「

    「還有些赤子之心。」朱達低聲念叨了句,不過身邊的常凱沒聽清,朱達又是問道:「昨天我在莊子裡看到付宇和孟田兩個了,他們當不像是尋常公人,你知道他們底細嗎?「

    「昨天就聽說這事了,這兩個就做不好公人,一個心思太多,一個死心眼,兩個都抹不開臉面,又喜歡多管閒事,真不知道怎麼養出來的,家裡吃公門飯吃了這麼久,居然還教出來這麼樣的貨色,朱兄弟,你大人有大量,別跟他們一般計較。「常凱絮絮叨叨先是貶低,可誰都能聽出來袒護的意思。

    朱達笑了笑沒有作聲,向前走了一段才又問道:」他們兩個是才跟的你?「

    「那些機靈能幹的早就送到各位身邊呆著了,我這邊是個新立起來的,都是別人不要的送過來,可人情還推脫不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 20:54
第二百二十四章吏役人家

    雖說從城內去往田莊不太遠,可畢竟要走一個多時辰,在這段路上聽常凱講述典故是個不錯的消遣。

    吏役是個世代相傳的卑賤身份,不能參加科舉,甚至品行操守被認為先天缺失,可這樣的賤役卻有足夠威權和豐厚外快,如此種種,一方面讓世人羨慕嫉妒,一方面又是發自內心的鄙薄。

    在這樣矛盾的對待下,很多吏役家庭的年輕人性情相較於平民百姓的同齡人,都顯得有些怪,有人會變本加厲的胡作非為,有人則刻意顯得和父輩不同,當然,更多的人還是循規蹈矩的成長,學習父輩們的經驗,繼承職位,重複差不多的人生。

    吏役人家的生活比平民百姓要好不少,所以男丁女眷的壽命都比較高,年輕人往往要到中年才能子承父業,在這之前,只能以白身副役的身份參與各項事務,學習並積攢經驗。

    充作白身副役的年輕人們想要學習成長,想要積攢人脈,還得防範差事裡的各種風險,就得跟著有關聯有本事的長輩或者前輩身邊,這已經成了大明各府州縣吏役行當的規矩。

    開國一百餘年,官衙吏役系統也變得越來越複雜,原本有權勢好處的位置只是某些在編的文吏和差人,到後來部分白身副役也能有這樣的好缺,在經營之下,白身副役的身份也會世代傳承,這好缺也被固定的人家把持,這就讓吏役更替的系統更龐大和複雜。

    到了現在,僅以懷仁縣來說,在編吏役人家的子弟在十歲之前往往就會認下乾親和拜師,在十二歲前後的時候就會去做跟班學徒之類,再大些則是做跟在身邊的白身副役一直到成人,等父輩老去後再繼承原來的位置,而白身副役家的子弟有兩個選擇,做良民務農經商學文,或是操持吏役,他們會走和在編人家子弟同樣的道路,區別是在編人家的子弟認親和拜師都是找在編的吏役,不在編的看父輩,有辦法的去拜在編的吏役,沒辦法的則是找白身副役的長輩。

    」吏房和戶房兩位經承,有時候這兩房的管年也得算上,他們家門的長子是直接在編的,其他人都得熬個十年二十年的.... ..「

    從常凱這番話裡,朱達倒是能推斷出這套體系很合理,能維持新陳代謝,並且能給後進的年輕人足夠培訓,讓他們充分的接觸實務,有足夠的成長,也讓做事的文吏和差役們有足夠可用和可靠的幫手。

    當然,在這樣的「傳幫帶」過程中,有些人會被認為不適合從事吏役這一行,會被淘汰下來,並不僅僅是學徒挑師父,師父也同樣挑徒弟的,而付宇和孟田就是被淘汰下來的,而且還被淘汰了幾次......

    付宇是禮房一位老吏的獨子,付宇自小聰慧,家裡人一邊哀嘆不能科舉取功名,一邊希望付宇能從禮房跳出去往吏房和戶房那樣的好位置,打點託付後把付宇送到了戶房那邊做事。

    或許禮房整日裡都是經義和規矩之類的,面子上文章做的太多,不知怎麼就影響到了付宇的成長和性情,導致付宇對戶房的很多陋規看不慣,在所跟隨的「師父」按照規矩吃拿卡要的時候,勸阻甚至諷刺,到最後甚至從中作梗,直接被趕了回去。

    付家自然是鬧騰不休,但就這麼一根獨苗,也沒辦法太過責怪,又把人送到了別處,也不知道置氣還是真如此想,付宇總覺得三班六房做事不對,太不講良心。

    「......講良心是當不了差的......「常凱頗為平靜的說了這句,他這話並不是在自嘲,就是平靜的敘說一個事實。

    被「師父」趕回來幾次之後,全縣吏役就沒有人敢收他了,家裡沒奈何,只能讓付宇在禮房幫忙,做個沒油水的清苦差事,等到年紀了繼承父職這麼過一輩子。

    「......這付宇是可惜了,記性好,人其實挺活泛,他辦什麼事都能辦得妥帖,可就是心裡有個疙瘩,要不是生在吏役人家,沒準就是個讀書種子......」常凱感慨說道。

    至於這孟田則是快班一位老捕快的次子,孟田不認得幾個字,倒沒有讀書經壞了腦子,可他家的工夫都下在他大哥身上,平日裡不怎麼管他,結果這位孟田特別喜歡評話戲文之類,小小縣城連個唱曲的人都少,何況是戲班子說書人,除了每逢集市過過癮,就是聽比他大一歲的付宇講古,結果信了什麼忠義和正氣。

    孟田就拜過一次師父,結果那個壯班差役出城辦差的時候因為調戲婦人,被孟田攔住,臉上掛不住要對孟田動手,被孟田痛打了一頓,在家養了半個月才能走動,有過這麼一樁之後,孟田就只能跟著他兄長和父親去做事,也沒做幾次,回去很是吵了幾架,父兄也懶得理會,要說教訓還未必能教訓得了,孟田學拳腳很用心,力氣又大,還真是打不過。

    這二位就沒什麼正經差事可做,懷仁縣也不會有人收他們,等這次常凱成了快班副班頭之後,身邊就那麼四五個可用的白身副役,正是需要大量人手的時候,付宇和孟田就被塞到了常凱身邊。

    「......倒不是看這邊新起了熱灶要過來燒,是實在沒地方收留,跟在我身邊多少有個機會,以後能找空子把人調開安排了.... ..」常凱說這個的時候沒有自嘲也沒有苦笑,只是覺得很正常。

    這次常凱成了快班副班頭之後,短短兩天工夫,身邊的白身副役就從七人變成了三十八人,」不上進「」不成器「」無處去「的幾種人都安排了過來,付宇孟田這種公認的刺頭,本就沒地方去的家中三子和侄子之類,還有本來沒打算做吏役這一行的吏役相關人等。

    對他們來說,常凱這邊缺人,又是沒根基的人上任,不會挑挑揀揀,這邊多少是個位置,總有錢糧補貼,也給子弟一個去處。

    「那些出挑能幹的可不會送到我這邊來,現在過來的都是被丟了的,老常是被秦老爺提攜起來的,和咱們懷仁縣的吏役是兩個路數,現在一家人,將來還未必一條心,子弟派到這邊來也不指望什麼,出了事也不怕牽連到自家,反正沒壞處,朱兄弟你想是不是這個道理?」常凱笑嘻嘻的說道。

    對這個封閉保守的縣城吏役體系來說,一切都有自己的規矩,常凱從捕快突然被提拔成副班頭已經是壞了這個規矩,而且他依靠的是縣城之外來的強豪,要幫著外來強豪在本是眾人的大餅上切掉幾塊走,這等立場,說是公敵也不為過,要知道在吏役人家看來,舉人秀才之類的樓起樓塌,只有吏役人家才是世代傳承,真正的長久,你常凱變成了這個體系的異端,怎麼看將來都沒有好下場。

    只是在這般算計的時候,沒有人去想,或者下意識的不去想,這塊大餅本來是沒有的,或者說他們意識到了也切不動分佈來的,是秦舉人謀劃出來的,吏役人家有一種根深蒂固的意識,本地的一切都是他們的,短時間內或許不是,長久來看一定是。

    「老常,日久天長,咱們且走著看,現在他們好算計,日後怕是要後悔。」朱達能想明白這一套關節,他笑嘻嘻的說了兩句。

    常凱同樣笑著點頭,頗有信心的說道:「反正我是橫下一條心了,跟著朱兄弟你走到底。」

    一路上聊得和暢快,走得也頗為輕鬆,他們幾十人倒不是大搖大擺的走,時不時的就得上去推車幫忙,還要去前面驅趕各種原因磨蹭攔路的行商和沿路住戶,讓跟來的青壯差役沒想到的是,不光是朱達的家丁去幫著推車,朱達自己下場幹活,個頭最大的都動手了,大夥哪有袖手旁觀的道理,倒是很有些熱火朝天的意思。

    距離那田莊三里地的時候,常申就領著人出來迎接,常凱還是想的很周到,早早的就派人過來通知,雙方碰面之後,看守田莊的白身副役和常凱帶著的這些青壯差人彼此間笑著招呼,頗為熱絡。

    大夥都是年輕人,雖說有人能當差有人不能,可縣城就這麼大,大夥都是在吏役人家這一個圈子的,年紀相近,當然熟絡。

    下面人歡聲笑語,常申臉上卻有些緊張,這讓他兄長常凱禁不住皺眉,心說在朱達面前總是沉不住氣,以後很多好事就會輪不到,現在一切都剛開始,正是要好好變現的時候,可自家這個兄弟總是上不了檯面。

    「到現在又新來了多少人?」

    「一共一百六十一個。」

    「是問你新來了多少?」

    常凱不耐煩的提醒讓常申更是緊張,居然說起了別的事:「去拴馬所的人回來了,就帶回來一個人。」

    朱達示意常凱不必責備,拴馬所也是被血洗入寇的地方,但那裡只收攏來一個,相比前天和昨天來得那麼多人,昨日下午和今天一共增加二十幾個,看來能收攏的人手就這麼多了。

    「老爺,裡面那些窮漢要鬧起來了!」常申緊張的是這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3 18:25
第二百二十五章人心總不足

    一聽說裡面的人鬧起來,朱達還沒做反應,邊上的常凱卻火冒三丈,指著自家弟弟問道:「這幫人在外面挨餓受凍的,這邊好歹有個住處有口吃食,怎麼能鬧起來,你到底幹了什麼,現在說還不晚!」

    都看得出常凱著急了,一邊怒叱,一邊殺雞抹脖子的使眼色,稍靈醒些的就能想明白,這是常凱怕自己弟弟辦錯了事,鬧出後果,眼下要是認錯還來得及,尚有緩和的餘地,如果死不認錯的話,真激怒了朱達,那就沒得收拾了。

    那常申三十出頭的漢子,被自己哥哥逼問的都快要哭出來的架勢,可所說的卻沒變化,在那裡擺著雙手說道:「真沒做什麼,前兩天發吃的還好好的,今天突然就鬧起來,說東家不是實心僱人,就算買牛買馬也不能這麼苛待......」

    聽到這個,連常凱都愣怔了,他是知道自家兄弟的,就算瞎編也編不出來,常凱也不知道怎麼說,只能看向朱達。

    此刻的朱達臉上沒有任何迷惘,也看不到什麼怒色,反而帶著微笑,以常凱的察言觀色倒是能看出來朱達笑容中的譏刺之意。

    「還在這邊愣著作甚,先進莊子再說!」朱達吆喝了聲,隊伍這才向裡面走去。

    三輛大車進了莊子之後,朱達就要領著人去收攏難民的庫房那邊去,才剛動作就發現沒有人卸貨。

    這田莊除了前期安排過來收攏看守難民的白身副役之外,還有長工佃戶,這些人和方家沒什麼關係,只管著種田餬口,他們也是田莊裡能動用的人力,按說這卸貨的粗使活計就該讓他們來幹。

    雖說朱達的家丁和青壯差役們立刻上前卸貨,可常凱卻覺得臉上掛不住,自己這兄弟辦事太差,交辦的眼見辦砸了,人也沒安排好。

    「莊子裡的男人呢?」常凱大聲喝問。

    「都......都去守著那些窮漢了,怕他們鬧起來跑了!」常申結結巴巴的回答說道。

    聽到這回答之後,常凱倒是沒話說,自家這兄弟做事倒還分得清輕重,把人收攏起來,萬萬不能放走了,管得好不好是一回事,人如果跑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朱達臉上依舊有笑容,去大車邊扛起裝滿糧食的口袋,跟著搬運的人群向庫房走,邊走邊說道:「倒不怪常申沒管好,是收攏的百姓還沒有受太多苦,總覺得眼前這光景很快就會過去,很快就能恢復從前的日子,所以給他們一點,他們就想要更多。」

    家丁和差人一起動手,幾十位青壯的效率很高,沒多久就是卸完了,朱達這才帶著人去往收容難民的所在。

    就算沒來過的人也很容易找到收容所在,因為那邊人聲鼎沸,有人叫罵,有人懇求,還有婦幼的哭號,讓那邊好像是熱鬧集市一般,朱達看了看家丁們的表情,人人臉色陰沉,就連向來鎮定的周青雲都神情不快。

    「......這邊要是不收留,你們就餓死凍死了,這不是好心認作驢肝肺......」

    「......虧得兄弟們還可憐你們不易,憑著得罪老爺也為你們說幾句,你們卻弄出這種樣子來......」

    「......收留哪有這麼收留的,飯也不給吃飽,就這麼睡在四處漏風的棚子裡,不讓我們吃飽穿暖,我們就要走了!」

    「......這荒郊野地的,天知道是不是要做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難道是要抓孩子煉藥. .....「

    沒到跟前就聽到吵嚷,這裡的七八個差人和喊過來的三十幾個莊戶男丁都拿著家甚堵住各處,一邊叫罵,一邊對峙,雙方都是惡形惡狀的,朱達還注意到那付宇和孟田爭吵的格外大聲,神情激動。

    當看到朱達帶著人過來,看守的差人和男丁才安靜下來,只剩下里面的難民聲音高起「......幹活賣力氣吃飯,我們這一把力氣哪裡都缺,哪裡也不缺你這口飯吃,本來以為收留人是有個去處,結果就在這邊死等著挨餓受凍,這是什麼道理,放我們走......「

    「是老爺吩咐不讓他們吃飽......」聽到這個的常申還下意識解釋了句,被自家兄長瞪得閉嘴。

    四十多名手持刀棍兵器的青壯到來,吆喝不停的難民們也覺得不對,都是停住了爭辯說話,朱達擺擺手,看守的差人們讓出一條道來,付宇和孟田面有慚色,想要說話卻沒有上前。

    朱達和周青雲走到了前面,難民們看到是兩個半大小子走出來,都是有些奇怪,可朱達和周青雲高大健壯,都是全副武裝,他們也不敢輕視怠慢,至於難民這邊,有十幾位男丁青壯站在前面,其他的都站在後面,站在前面這十幾位中最顯眼的有四個,這四人都不過二十,長相個頭都很相似,氣色也比其他難民百姓要好些,這四個開始有幾分慌張,等看到朱達和周青雲之後,神情上卻多了些挑釁。

    「你們是兄弟四個?姓什麼?叫什麼?」朱達開口問道。

    那四人滿是戒備的看著朱達,但朱達這麼從容的問出來,他們又沒辦法閉口不言,彼此看看,有一人回答說道:」我們姓蔡,鄉下人沒什麼名字,就是大、二、三、排下來的。「

    「你們家裡人呢?你們怎麼跑出來了?」

    「我們去附近打柴,為了捉兩隻兔子跑的遠,等回去的時候看到全村都沒了。」回答的應該是蔡大,說到這個的時候,他們的挑釁和警惕不見了,明顯都是悲痛。

    朱達點點頭說了句:「你們四兄弟彼此幫扶,倒是不會吃虧,怪不得會帶頭鬧起來,在村裡的時候就這樣了吧?」

    在鄉村地方,如果除去鄉紳豪強這等之外,普通人家爭強弱要靠家族本身的力量,邊鎮又和別處不同,這裡小門小戶為主,氏族的力量相對較弱,爭強弱往往就看自家男丁多少了,兒子多兄弟多肯定是佔便宜的,儘管朱達第一次見這蔡家四兄弟,也能猜到過往情形,還能推測到難民哄鬧就是他們帶的頭,這四兄弟恐怕是最不需要收容的,四名青壯一條心,為非作歹也有酒肉吃。

    那蔡家四兄弟沒想到朱達一下子就說透了,立時有些緊張,他們居然沒怎麼怕,彼此交換眼神,可還沒等蔡家四兄弟做出反應,朱達也沒繼續追問,只是揚聲說道:「我就是收容你們的朱達,以後你們就是我的人了,性命生死都在我的手上,以後要喊我老爺。」

    難民們先是安靜,接下來就是轟然騷動,本來畏縮在後面不敢向前的也湊過來張望一眼,看看這位東主老爺是什麼模樣,有家有口的倒是安靜些,看了後回去竊竊私語,那些青壯男丁則是神色古怪,雖說他們不比朱達大幾歲,可對於年紀小的輕視卻不能避免。

    「你們大凡有個去處,都不會來這邊,招募你們的人把話說得很明白,來了是要簽死契的,以後你們就要為我做牛做馬,連兒子女兒也是家生的奴僕,要是有路走怎麼會來?」朱達笑著說了下面的話。

    場面又是騷然,朱達倒是沒說假話,可這麼當面揭破,卻讓過來投奔的難民憤懣無比,心裡僅剩的那絲遮掩和僥倖都是破滅。

    「朱老爺說這樣的話,這不是把人心都推遠了嗎?」身後有人說道,朱達回頭瞥了眼,看到那付宇正對孟田念叨,只是隔著兩行人,這念叨聲還能讓自己聽到,實在是微妙。

    朱達笑著搖頭,轉身又是抬高了聲音說道:「你們無路可走才來這邊,受我接濟,不用擔心餓死凍死,也不用擔心遇到匪盜,死無葬身之地,你們不知道感恩卻要鬧騰,真是不知好歹,是不是還不夠餓,還不夠冷?「

    這話很是刻薄,沒有留絲毫的情面,難民們鴉雀無聲,莫家四兄弟互相看了看,在他們身後卻有人喊道:「朱老爺收留我們是大善事,可這兩天吃不飽住不暖,若以後給朱老爺做牛馬還是這般,那還不如死了好!」

    聽到這話,朱達笑出來聲來,那人藏在人群中倒是沒露頭,原來這莫家四兄弟還不是為首主謀。

    「等你們父母妻兒凍餓而死,你們還剩一口氣的時候我再收留,到時候不要說吃飽吃不飽,有口吃的,有個擋風的棚子,你們就感恩戴德了,但我懶得等那麼久,之所以要念叨幾句,是讓你們心裡明白,讓老爺我的念頭通達。「朱達這話又是讓眾人啞口無言。

    話說到這裡,不光是前面的難民們茫然失措,後面的差人們也是目瞪口呆,朱達所留意幾位甚至露出失望的表情,朱達哈哈大笑。

    「先定下規矩來,過五十歲的算作老人,不過十二歲的算作孩童,老人孩童和婦人去棚屋裡,其他人都站過來,十五人一排,對齊了!「朱達吆喝著說道。

    聽到這些話的大部分難民們瞠目結舌,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倒是拖家帶口的知道讓自家家眷趕快進屋子去,不要跟著被寒風吹。

    「我來教教你們規矩。」
V123210 發表於 2018-1-4 20:07
第二百二十六章殺威棒

    「十五人一排,對齊了」難民們那裡能聽懂這個,而且朱達出現後的言行舉止讓難民們根本摸不到套路,實在太天馬行空了。

    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站了一會,且不提難民青壯們的懵懂糊塗,朱達都聽到身後有人嘆氣,不知道是那個,但肯定不是差人中的。

    也有興致勃勃的,難民裡的七八個孩童昨晚吃飽了,精神正好,只覺得外面很有趣,田莊莊戶的孩子也是差不多的樣子,有在棚戶裡探頭探腦,有在外面張望偷瞧,大人不斷的呵斥驅趕。

    倒是沒過多久,朱達就笑著招呼說道:「家丁們出來,按照我剛才說的列隊。」

    十六名家丁快步跑了出來,就在朱達面前列了一個橫隊,很多人都想著多一個人站一排不就得了,結果那人卻站在了第二排。

    以朱達的標準來看,家丁們這個集合列隊做得很差勁,看著有些亂糟糟的不說,列隊完畢之後那橫排根本不齊,看著彎彎扭扭,有人知道左右看齊,有人不知道,但朱達也不能強求,家丁們能做到這個樣子已經不錯了,從招募起來這些人到現在才一個月時間,所謂訓練的時間加起來,恐怕都湊不夠三十個時辰。

    但家丁們排列之後姿態還過得去,單手握持長矛,挺胸抬頭,看著很有幾分樣子,畢竟是練過,畢竟是殺過人的,經歷過短暫風霜,和沒經歷過的這些差別不小。

    朱達雖然不滿意,可排列完成之後,場面卻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這十六個家丁身上,難民們情不自禁的後退幾步,那蔡家四兄弟不住的向後張望,可每名難民都有些畏懼,沒有什麼人敢說話。

    而那些年輕差人們則是凜然,他們比難民的見識多點,起碼是見過兵馬過境,且不是兩眼一抹黑不懂的。

    「這是兵法......這是兵法......」付宇禁不住念叨了兩句,說第二遍的時候聲調有點提高,以便讓那位年輕的朱老爺聽到。

    眾人的反應都被朱達看在眼中,周青雲則是瞥了眼,朱達苦笑,苦笑中帶著自嘲和尷尬。

    朱達知道自己根本不懂什麼兵法,他用來訓練人們的就是那二十餘年記憶中,小學和中學體育課上學到的隊列知識。

    立正、稍息、正步走,向左看齊,向右看齊......當年經歷這些的時候,朱達和很多同齡人一樣覺得很枯燥,也不覺得有什麼用處,等到了大學時候,有人會講的深刻些。

    比如說這種隊列訓練就是軍事訓練,因為自二十世紀初廢科舉,辦新式教育,之前之後幾十年華夏都是任人宰割的魚肉,辦教育最直接的目的就是強國抵抗外侮,所以自小學到大學,教育都有濃重的軍事色彩,體育課內容默認就是軍事體育,至少也是軍事體操。體育教師往往是出國留學的軍人,或是這些軍人的學生。

    而華夏復興,新朝崛起最初那四十年,每十年就有戰爭,又和兩個超級大國冷戰熱戰,體育課的軍事化色彩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加強,變得比從前更加系統。

    朱達還清楚的記得一段話,是大學體育老師某次來了興致的閒談「隊列練習是體育教育基本內容之一。隊列練習是按照一定的隊形,做協同一致的動作。隊列練習不僅在部隊軍事訓練中廣泛採用,而且在各類學校體育教學訓練中廣泛採用。在體育課裡改採用的隊列練習,原則上根據《隊列條令》中規定的動作要求進行訓練」,這位老師複述了當年所學理論課的內容。

    等畢業之後,也有人賣弄過類似的知識,說什麼新朝這樣的教育是為了讓人民更加適工業化時代,經過了這樣的訓練,在學校時候可以更好的參與大型活動,在社會上則可以更容易的融入企業甚至軍隊,甚至還有人講過,體育課這些訓練真正的來源是西方近代軍事操典,那操典就是為了讓全無常識和經驗的平民在短時間內成為軍人..... .

    這些話聽著高深新穎,但朱達並不認為是忽悠和瞎扯,畢竟這是有親身經歷在的,很多事向深裡去想一想,就會發現邏輯是合理自洽的,而且朱達參與到野外旅遊之後,發現真正正規的出團往往也要做類似的短暫訓練,那些出身軍人的領隊也說過差不多的道理,這就更讓人信任。

    當然,進入新世紀天下太平,都說要給孩子一個寬鬆自由的成長,據說學校已經不是那樣訓練,結果如何朱達就不知道了,現在也沒有考慮的立場。

    對於一個沒有任何軍事經驗的人來說,有這樣靠譜可用的知識就要用上,在河邊新村的時候,朱達就用這些法子訓練過護村隊,看著頗為齊整,很有樣子,不過那時候太平無事,護村隊除了抓抓小賊之外沒有列隊戰過。

    周青雲之所以瞥了眼,是因為這十幾位家丁其實還不如當年的護村隊齊整,可即便這樣,也讓差人們驚嘆,難民們畏懼。

    當時朱達用這個法子訓練並不是一時興起,他對這個時代的兵法也有瞭解,在袁標和向岳那邊有過儘可能充分的瞭解,憑朱達自己的分析判斷,他能感覺到記憶那二十餘年的隊列訓練確實要先進許多,而且在護村隊的訓練和行動中得到了驗證。

    只是朱達自己也清楚,他沒有太多的選擇,袁標和向岳告訴他的那些只不過是軍隊中的見聞和常識,如何將招募來的平民百姓訓練成可用的力量,只有所謂的將門世家才有傳授,民間幾乎沒可能得知,而秦川那邊所談的兵書戰策之類,又過於理論化,真正能用的只有這一種法子。

    「解散回返!」朱達吆喝了聲,家丁們散掉返回,儘管朱達覺得雜亂,可看在外人眼裡就有點聚散如常的意思,看不懂的覺得害怕,看懂一星半點的覺得敬畏。

    不管真實情況如何,朱達對造成這個效果很滿意,他對前面的難民們揚聲說道:「就照著這麼做,我數三十個數,數完三十後若是排列不成,那就受罰!」

    「一!」第一個數喊出來的時候,難民青壯們還不知所措,朱達卻不緊不慢的繼續數下去,數到「五」的時候,差不多二十幾人看向一處,包括蔡家四兄弟在內,外圈也有很多人看到是誰。

    那人倒是不太在意自己是不是暴露,連忙吆喝起來,看向他那小三十人這才行動,其他茫然無措的難民們也跟著動作起來。

    對於朱達那二十餘年記憶裡,站隊幾乎是每個受過基礎教育的學生的基礎技能,以至於很多人覺得是人的天性和天賦,覺得人人都會,實際上並不是,要有足夠的訓練和指導才能完成,不然的話,就是眼前的場面。

    開始時候誰都不想站第一排,亂糟糟的你推我擠,誰和誰站在一排也沒個定數,有些人想要指示旁人,有些人則不願意聽,脾氣暴躁的就開始吵,甚至彼此推搡,場中鬧哄哄的不像樣子。

    這等場面倒是讓圍觀的孩子們很興奮,還以為大人在做什麼遊戲,有鼓掌叫好的,有想要參與的,只是大家看得入神,也懶得去管。

    當朱達數到「二十二」的時候,場面依舊混亂不堪,看到一個三十左右的男人從人群中跑了出來,這人就是被難民們注視求助的那個,長得很是瘦削,粗手大腳,膚色黝黑,看著是個做力氣活的農戶,他出來後就喊道:「蔡家幾個,你們一人顧著一排,拽十四個人到你們右邊,拽完這個再去拽剩下幾排。」

    說完後,這瘦削漢子自己站在前面,回頭點名喊人,被他喊到的人下意識的跑過來,勉強站成橫排,可身後的蔡家四兄弟誰在前誰在後都沒弄清楚,手忙腳亂自己先排位就折騰了幾個數下去。

    其實朱達數的不快,數到二十八的時候,難民們徹底洩氣了,蔡家四兄弟在那裡大聲爭吵,還有人洩氣的癱坐在地上,每個人都有一種莫名的挫敗感。

    「三十!」朱達停了數數,難民只有勉強一排,這一排還沒站滿十五人,有些人站定後又覺得不要站在最前面,偷偷的散開,讓那個三十左右的男人氣得大喊也沒用。

    朱達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冷冷掃視人群,朗聲說道:「我吩咐你們做的事做不到,那就該罰!」

    說完後對家丁和差人們說道:「除了女人老人和孩子,都給我打趴在地上,不要打殘打死,狠狠地打!」

    家丁們立刻答應,差人們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們從到來到現在一直是稀里糊塗,完全不知道在做什麼說什麼,眼下總算有個能聽懂的了,當即呼喝答應,拿著棍棒就是衝了進去。

    一邊是吃飽了飯渾身力氣拿著槍棒的青壯,一邊是飢寒交迫勉強為生的難民,強弱勝負可想而知。

    「憑什麼打人!」

    「不聽話,沒做到就是該打!」

    註:隊列相關,取材於馬前卒的關於學校隊列訓練的文章,另有部分收集,真實情況就是這樣
V123210 發表於 2018-1-5 19:26
第二百二十七章行俠仗義

    難民們還沒從挫敗感中恢復過來,就聽朱達說要打,驚懼憤怒是少不了的,但一時間也是反應不過來,心說這好似玩鬧的列隊沒完成就得挨打,這都是什麼規矩。

    但家丁和差役哪裡會管他們怎麼想,家丁們只聽號令,這些差役則是做熟了的鎮壓打人的勾當。

    一方早有準備,器械齊全,一方飢餓虛弱,雙手空空,更拉開差距的是,家丁們有隊形,差役們有個配合,難民們則是一團散沙,這就沒有任何的懸念,甚至是波折可言了,雙方一碰,立刻出了結果。

    那蔡家四兄弟明顯是有爭鬥的經驗,有勇氣不退,居然還能彎腰下去,等著家丁和差役揚起槍棒砸下來的時候,沖上去抱住,滾在地上扭打。

    其他難民雖說慌亂,可那位三十多歲的瘦削中年不斷吆喝,居然有人擋在前面,去接應蔡家四兄弟。

    「也算是不單薄,一層一層,不怕直接被打穿,可這位不下令還好,一下令讓場面更亂。」朱達在外圍對周青雲點評說道,他們輕鬆自在的旁觀。

    沒有基本訓練,僅憑著這兩天相處的信任來指揮,根本做不到效率,有人聽了上前,有人根本不做反應,還有人上前後又扭頭跑回來,這讓場面更亂。

    那蔡家四兄弟也算錯了一點,家丁和差人們並沒有揮動棍棒亂砸,而是用的戳刺,杯口粗細的桿棒平端著戳刺過來,讓人防不勝防,戳刺力量集中在一點上,被刺中的話就是劇痛,甚至傷筋動骨。

    這和方才站隊的熱鬧不同,乍一接觸,就是鬼哭狼嚎一般的痛叫,外面和裡面的孩子們本來看得歡聲笑語,突然間變成這樣,莊戶子弟被嚇得不敢出聲,甚至扭頭跑掉,而難民們的孩子被嚇得大哭起來,難民的家人們看著自家男丁被打,又怎麼受得了,想要出來攔著,卻有人大喊道:「老實待著別動,不然挨打!」,都不敢出來了。

    哭叫求饒,雞飛狗跳,站在前面的難民們都是有幾分勇力和脾氣的,後面的則不同,看著前面的同伴好像被割麥子一樣一片片的打倒,還看到倒地的同伴沒有被追達,這些人有樣學樣,或趴或躺,都是貼在了地上。

    等場面安靜下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一個站著的難民,或者是半跪,或是蜷縮在地上,至於躺著趴著的就不用說了。

    而且在這個當口,就算能站起來的也不敢站起來,家丁和差人們手持器械虎視眈眈,稍有不對,就是狠狠打下去。

    朱達背著手走了過來,東看看西看看,好似閒庭信步一般,他面帶微笑看來看去,難民們卻不敢和他對視,這位小爺很有些喜怒無常的意思,說打就打,還打的這麼狠,這樣的人物太讓人畏懼。

    向前走了二十步左右,朱達面前還有六十餘人,而背後則有五十人,大夥本以為朱達來看看這滿地狼藉,找找「勝利」的感覺,沒想到朱達站在這邊就是停住,用手在身前劃了一道線出來。

    「我背後的每人三鞭子,我面前的每人一鞭子,跪地挨抽,反抗者格殺勿論!」朱達沉聲說道。

    話的聲音適中,站著的躺著的每個人都是聽到,這一刻全場寂靜,就連痛呼呻吟的難民們都下意識屏住呼吸。

    這位小爺的心腸到底有多狠辣,讓人站那個莫名其妙的隊,站不好又亂打一通,現在大家都被打的站不起來了,怎麼還要抽鞭子,這到底要幹什麼?難不成就是喜歡折磨人,看人疼痛出血!

    「朱達,你太混賬了!」一聲暴喝響起,眾人的目光都是看了過去。

    這聲音朱達還有些印象,卻是和付宇在一起的孟田,付宇正在拚命向後拽孟田,孟田則不管不顧的甩脫,還恨恨的說道:「你也是糊塗了,這小子根本就是要打人取樂,這些窮苦百姓今後不知道要被他折磨成什麼樣子。」

    付宇的力氣不如孟田,幾下子就被甩開,孟田手裡拎著一根齊眉桿棒,滿臉漲紅的怒視著朱達,差人們面面相覷,家丁們則是看向朱達,周青雲混不在意的樣子,只是四下張望,剛才常凱離開了下,回來時候卻正好看到這場景,錯愕片刻之後,指著孟田跺著腳的大罵:「小孟你個混賬行子,誰誰都不要你,是我收留了你,你還要給我招禍,快磕頭賠罪,不然連你爹和你哥都被牽扯進去了!」

    「常爺,你收留的情誼晚輩記著,可今天這事實在看不過眼了,路見不平就要管管,不能眼看著百姓被人當牛馬一樣的欺負,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會牽連常爺和家人。」孟田梗著脖子說道。

    這番話說的常凱嘴唇都哆嗦了,指著孟田半天說不出話,過後用手指點著孟田身後的付宇大罵道:「要不是你天天念的歪理,怎麼會帶壞了小孟,混賬,都是混賬,還不勸勸,這要惹出大禍來了。」

    說完這個又急忙轉身,對朱達抱拳作揖說道:「朱老爺,朱老爺,這些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

    「喊我朱兄弟就好,他們還比我大個一二歲,怎麼就是孩子了。」朱達笑著打斷了常凱的話。

    看到朱達這樣的反應,常凱臉色都有些發白,按照常理判斷,朱達這是怒極反笑的意思,這位爺發火起來,那這後果真是不敢想,剛才還想把這樁事圓過去,現在看能把自己顧著就不差了,常凱下意識的後退了步,心說才攀上朱老爺秦老爺,結果就有這麼不靠譜的親兄弟,這麼能惹禍的白身副役,難道是命中註定沒有好日子過......

    那邊朱達臉上的笑容依舊,倒沒有驟然變冷之類的,只是將身上的刀弓卸下,伸手要了一根木棍,指著孟田說道:「你不是要行俠仗義,教訓教訓下我這毫無人性的惡霸,一直不動是不是覺得人多勢眾,來,來,來,我和你單對單,你要是打贏了,不會有人找你麻煩,我也不會再打這些百姓。」

    場面又是安靜,差人們倒是有幾位出過遠門見過世面的,心說這位小爺做派就和戲文裡的貴家公子一樣,把一切事都當成兒戲,讓難民站隊列是為了取樂,和人單對單也是為了取樂,想到這裡,他們甚至都懷疑滅門放火,剿滅賊兵的那些傳聞到底是真是假。

    也有人幸災樂禍,在背後小聲嘀咕「小孟這拳腳可是懷仁數得著的!」「要不是他奶奶和老娘捨不得,這小子就該去投軍了,做個家丁親軍」。

    聽到朱達的提議後,孟田先是一愣,隨即冷哼了聲,提著齊眉棍向前走來,地上橫七豎八正躺著的難民都手腳並用的散開。

    「別跑亂了,這邊的三鞭子,這邊的一鞭子,混在一起不行,你們盯住了!」朱達指著難民百姓說道。

    本來場中氣氛頗為緊張,大家鼓足了勁要看熱血青年教訓惡少,或是惡少欺凌善心年輕人之類的戲碼,沒曾想朱達說出這樣的話,錯愕之餘連忙應了,正在那裡忍痛散開的難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如果趁著剛才混亂的時候混進一鞭子的隊伍裡,起碼能少吃些苦頭,現在想折騰也晚了。

    場院處清理出一片地方,只剩下朱達和孟田兩人,差人和家丁,以及莊戶男丁都聚精會神的盯著,大部分人都是興高采烈,剛才被嚇住的莊戶孩童們有的爬到了高處,耳朵尖的還能聽到這些孩子們的念叨。

    「......這可比耍猴的好看多了......」

    這童言無忌很快就被家長的怒喝打斷,在場中的孟田則是盯著朱達,他越來越憤怒,本來冷靜過後已經有幾分心虛,可孟田看向那些難民,本以為自己的仗義執言能被感恩戴德,最起碼也會收穫感激的目光,可連鬧得最兇的幾個人都不敢和他對視,一旦眼神交匯就急忙的轉開,滿臉生怕被連累的表情。

    如此反應讓孟田覺得一拳打在了空處,一種被背叛的感覺讓他怒火更盛,握緊了手中的棍棒,一步步向朱達逼近過去,只有把這個以殘虐為樂的惡霸教訓一頓,才能平息自己的怒火,才能救了這些可憐的難民,身後付宇還在苦勸,可孟田已經聽不進去了。

    「最起碼是個老成人教的,儘管火大了,可還沒有衝上來亂打,腳步也沒亂。」朱達在對峙的時候,還有心思和身後的周青雲聊天。

    他這居高臨下的點評讓周圍人臉色古怪,心說你這年紀又能練過幾年,怎麼就做出這種老把式的做派,家丁們還罷了,差人們彼此使眼色遞小話,倒是有些想看朱達吃虧的架勢。

    朱達雙手平端著木棍,隨著對方的逼近向前邁步,他步伐和動作節奏要比孟田慢半拍,而且恰好慢在對方動作的間隙,這讓孟田很不舒服。

    空出來的場地不大,朱達邁出第三步的時候,孟田已經忍不住了,怒喝一聲,向朱達衝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8 19:33
第二百二十八章焉知非福

    孟田邁步前衝,手中長棍一抖,好似毒蛇吐信般刺了出來,卻是奔著朱達的上三路來了!

    他這先攻的動作出來,懂些武技把式的人都在點頭,孟家這小子不含糊,學的不是賣藝套路,是真能打人殺人的。

    孟田動,朱達動,朱達的動作同樣是刺!

    圍觀諸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懂行的覺得這是真狠,朝著兩敗俱傷去了,不懂行的只覺得緊張,這樣的打鬥和他們平時看到的打架完全不同。

    兩人進了彼此木棍的範圍,都在前衝的勢頭上,頃刻間就要碰撞,這等距離,這等時機,唯有堅決向前,變化是來不及了,變化更可能失掉眼前的機會!

    孟田怒吼一聲,又是快了些,他覺得自己變不了,朱達也不可能變,無非是誰先擊中對方,現在看,自家更快,木棍前段距離對方更近,這樣的力道打中之後必然是疼痛抽搐,到那時候,讓你威風全無,再無臉面去迫害無辜。

    可就在這相距兩尺左右,朱達上身猛地一晃,手中木棍一擺,雙棍相碰,孟田當然想到了對方的格擋,可他早就想到了這點,這等前衝的勢頭又怎麼會是格擋能盪開的。

    「碰」的一聲響,孟田沒想到朱達發出的力量這麼大,他不由自主的就偏了下,想要偏回來卻怎麼也偏不回,朱達的木棍碰撞後沒有收回,反而瞬時壓住了孟田的齊眉棍。

    兩個人還在對沖,棍棒僅僅貼著,在角力的過程中,棍棒都從平端變成了斜舉,孟田和旁人比試,從沒有在力氣上吃過虧,可這一次,他卻覺得手臂不受控制了,從平端到斜舉,從戳刺變為角力,孟田沒有調整過來,只覺得朱達那根木棍上有千斤之力,不斷的壓過來。

    在外人眼中,這兩人都是舉棍前刺,朱達格擋開,雙方雙棍交叉角力,朱達儘管後發,似乎借到了勢頭,直接壓了過去,這個變化圍觀眾人都看得糊塗,不管是懂些武藝的差役還是莊客們,怎麼看都是孟田佔優,怎麼突然間就失去主動了。

    雙方猛衝乍停,孟田又覺得壓力巨大,下意識的鼓足了力氣,可突然間,面前的人閃開了,他渾身向前的力氣都用在了空處,根本沒辦法收住,沒了平衡,踉蹌著向前,踉蹌兩步他就站穩,可就在此時,風聲呼嘯,雙腿劇痛,整個身體翻了起來,摔在地上。

    周圍響起一陣驚呼,只見得兩人對沖,朱達手中棍棒一檔,然後讓出個空子來,木棍掃到孟田雙腿上,把人打翻在地,已經勝了。

    懂行點的皺眉琢磨,外行的卻覺得失望,難道不該你來我往來個幾十幾百回合,怎麼就這幾下分出了勝負。

    孟田忍著雙腿劇痛,掙紮著就是翻過身,還沒等動作,就被朱達用棍子在腰腹間點了下,力道不大不小,卻讓整個人僵住不動,這下是個警告,孟田很明白要是用了力氣會是什麼結果。

    「丟了棍子。」朱達說了句,孟田看著站在那裡的朱達,不敢有二話急忙丟掉,喜歡舞刀弄棒的年輕人對強過自己的最是佩服,何況還被打疼了。

    只要是戰鬥就不該有任何放鬆,儘管是比試,朱達還是把孟田的棍子踢飛,然後才看了躺在那裡滿臉喪氣的年輕人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孟田,抽六鞭子,去掉這副役身份,明日來田莊幹活!「朱達冷聲喝道。

    全場當真鴉雀無聲,孟田面如死灰,那邊付宇頓時急了,沒有任何猶豫的衝出人群,距離朱達幾步遠的時候就是跪下,朗聲說道:」朱老爺,小的願意分擔責罰,嗎,孟田糊塗,還請朱老爺開恩饒過。「

    」沒你的事,你要想分擔,就一併去掉副役身份,明日來田莊......「

    「小付,你沒了身份沒法回去交代,我家裡不缺這個,一人做事一人當!」

    付宇身為獨子,沒了白身副役的身份就要等自家父親老去,甚至在禮房都未必能拿到合適的身份,沒了這身份,自家日子都要被影響,付宇猶豫了下,怒火燒心的盯著朱達,可看了兩眼卻愣了下,陷入了猶豫中,前後左右看看再沒出聲,起身站起後退一步進入人群中。

    這行為讓孟田深深低下頭,連帶著身邊差人們都頗為鄙視,畢竟這兄弟情義做了半截,讓人更加不齒,有人冷笑,還有人故作小聲的直接說出來「這讀書就是把良心讀沒了,不吃虧,還要賺個好名聲。「

    常凱想要相勸,可看了看眼前這場面,再看看還沒爬起來的孟田,跺腳嘆了口氣卻不言語了,難民和莊戶們都有些不明所以,有見識的瞪大了眼睛看著朱達,心說這個年輕人難道不只是有錢嗎?居然可以革掉差役的身份,這可是官家老爺才能做的事,想通這個,更是敬畏,也更後悔跟著一起取鬧。

    白身副役們心裡當然明鏡一般,憑朱達在懷仁縣的勢力,拿掉白身副役的差事當真易如反掌,真發了狠,三班六房那些做爺的也不是趕不出去,這樣的人物又是能打,這孟田當年惹事就是打了三班裡面的人,拳腳棍棒上在本地很是有名,可這次才幾下子就被 倒,這朱達真真得罪不起......

    」鞭子在開水裡滾過一炷香,然後換水加鹽,每抽一人在鹽水裡刷一次鞭子,抽十人換一桶鹽水。「朱達冷聲說道。

    家丁們悶不做聲開始忙碌,年輕差人們都是瞪大了眼睛,臉上有愕然的表情,心說這抽個鞭子還要這麼折騰,這下手未免也太狠了,誰不知道鞭子浸泡了鹽水打人最疼,那當真是和刀割一般,還是在這樣的寒冷天氣裡打,想想就是折磨,可到了現在,誰還敢反駁朱達的意見,只能是乖乖照做。

    好在這田莊裡大的鍋灶不缺,鞭子和鹽常凱都已經預備好了,垂頭喪氣的難民們被押著一排排跪好,那挑頭的中年人被特意關押,蔡家四兄弟也多兩個人盯著,他們的紮眼大家都看得到。

    朱達和周青雲旁觀著這一切,周青雲突然問道:「這小子算是練過,你萬一打輸了怎麼辦?「

    「我有八成的把握不會輸,我和你天天吃飽吃肉,又是苦練不停,個頭和力氣都比尋常人要大,我們有名師指點,又經歷過生死場,套路、經驗和鎮定都是不缺,更要緊的,我和你都不是悶頭練,我們去想,去問,去琢磨,這就比別人懂得更多,練起來和打起來也更通透,若說我們對上王虎他們,勝算很小,對上這樣的年輕人,不太可能輸。」朱達滔滔不絕的說道。

    營養充足,訓練沒有鬆懈,又有那二十餘年的強身健體方法,那身材和力氣就有優勢,袁標算得上是名師,傳授肯定不差,而且帶著兩個人經歷生死廝殺,實戰經驗豐富,那麼臨敵機變和鎮定都遠超旁人,朱達在最後一個原因上含糊了,這一點反倒是很關鍵,因為他會思考和分析,並沒有純粹的苦練傻練,不斷的分析總結,他會比別人認識的更透徹,這讓他更上一層。

    這就是朱達自信的原因,臨戰前他清楚的判斷了敵我的差距,一個出身縣城沒見過什麼世面,家中並不如何富裕,又不是獨子的年輕差人,朱達知道自己可以穩穩勝過。

    田莊大灶本就在燒火燒水,因為要準備這麼多人的飯食,加上鹽和鞭子都不缺,很快附和朱達要求的鞭子就會做出來,按說此時圍場上的氣氛該很肅殺,可實際上卻相對輕鬆,難民們垂頭喪氣,左右都要挨打,倒是認命了。

    正說話間,常凱卻走到朱達身旁,猶豫了下才開口說道:「朱兄弟,孟田這孩子其實不錯,打就該打,這副役的身份可是他一輩子的營生,還是開恩饒過。」

    朱達笑了笑說道:「老常你求情,我就給這個面子,你覺得這是個一輩子的營生嗎?」

    這句反問卻堵住了常凱所有後續的話,常凱不是個莽漢,他能在朱達陷入困境的時候冒險示好就足以證明,朱達這話幾重意思他沒有立刻聽懂,卻聽出來沒那麼簡單。

    好在想明白這個倒也不難,常凱沉思片刻,搖頭笑著說道:「挨幾鞭子也好,是他的造化!」

    ......

    差人們對煮鞭子的差事很不耐煩,按照他們的說法,鞭子在熱水裡面浸過,顯得在開水裡泡過就好了,可家丁們卻不敢有絲毫怠慢,堅決要求這麼做,家丁倒也不是不像偷懶,而是投機取巧幾次都被發現後狠狠受罰,只能毫不鬆懈的照做了。

    在不耐煩的情緒下,年輕差人少不得念叨幾句

    」......這朱老爺太狠了......「

    」......哪怕拿棍子打幾棍子,也不能抽鞭子......「

    」......這天氣幾鞭子下去,就和刀割一樣......「

    這邊念叨,那邊卻有人聽不下去了,悶聲插言說道:「要是用棍子打,幾棍子下去恐怕就是打壞了,打殘打死都有可能!」

    鴉雀無聲,因為是這個道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0 23:53
誅明 第二百二十九章疼痛的開始

    打多少棍子和抽多少鞭子,外人聽著沒什麼區別,但年輕差人們再清楚不過,有幾位家裡還是祖傳這碗飯的。

    提審犯人的時候,主官往往會丟下籤子,喝令打多少棍,不要小看這二十棍三十棍,要是堂上說出「用力」打,這棍子打下去,犯人十有八九得落下殘疾,一兩年起不來床都是輕的,要說出「狠狠」打,當場打死都有可能,若是從輕的話,三十棍下去後,挨打的人立刻能站起來,也有功夫做得到家,看著鮮血淋漓,休養兩天就什麼事都沒有的。

    能打出這般層次的都是三四十歲的老差人,講究從小就練,開始用秸稈和木樁,後來則是用冬瓜和西瓜,練成後是一棍下去瓜皮開綻內瓤不散,或者瓜皮完好內瓤粉碎,這或許有些誇張,可真有用水火棍打死蚊子,不損害其他的。

    像是在場的這些年輕人往往控制不好力道,朱達又說了個「用力」,真要使足了力氣一棍下去,結果必然會非死即傷,那肯定不是朱達想要的結果。

    反倒是這鞭子抽打不同,皮鞭繩鞭會把人抽的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疼痛也要比棍擊強烈,但卻不會造成很嚴重的傷害,傷口結痂後就會痊癒無事,衙門裡要是說責罰某人用鞭子抽,任誰都覺得是做人情,太落痕跡和話柄,已經沒有什麼人用了。

    朱達讓抽鞭子,這個方式已經說明了態度,何況還特意吩咐開水滾過浸泡鹽水,這種會加重疼痛,但也避免了可能的傷口潰爛。

    想清楚這個關節後,大家對孟田的同情都弱了不少,心說自己腦子發昏去多管閒事能怪得了誰,只能說活該,除了孟田之外,付宇也不遭人待見,原本這付宇是差人年青一代的熱門人物,他倒沒什麼前程可言,但人聰明通透行事端正,能給人出個主意,大夥都願意和他來往,可剛才孟田被責打那前後,付宇表現的就是個瞻前顧後的軟蛋,實在不值得做朋友兄弟。

    「......小孟這腦子發昏,還不是被付宇教唆的,現在倒好,他躲在後面了......「彼此知根知底都太熟了,這些關節大夥都瞭解。

    只是現在的付宇表現得很奇怪,也不在意大家的冷嘲熱諷,就在那裡神不守舍的發呆發愣,看著就好像反思自己做錯了事發慌一樣,大家也都懶得理會了。

    等到鞭子都收拾好,鹽水也攪拌好,有莊戶男丁過來收拾鍋灶重新起火,眼尖的差人看到有糧食和別的被搬運進來,心說這是開始做飯,折騰到現在,不少人肚子都有些空蕩,只是對在田莊上吃的沒什麼期待,朱達和常凱他們吃得好是一回事,自家估計能比難民強點有限。

    來到圍場之後,難民們都是站在那邊,最前面的則是垂頭喪氣的孟田,不時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常凱,常凱理都不理,甚至還笑著搖頭,看起來就和恥笑一般。

    「用力打,讓人知道疼,誰要是在這上面偷懶 ,以後想勤快都難。」朱達平淡的叮囑了句,可大家誰也不敢不聽。

    從孟田到那中年人、蔡家四兄弟再到後面的難民,都被喝令著脫下上衣跪在地上,自孟田開始一個個的抽下去。

    皮鞭在開水裡滾過,又在鹽水裡泡過,都是浸飽了水的,這一鞭子抽下去比平常還要疼痛加倍,何況又有鹽,一鞭子下去就皮開肉綻,加上鹽水洗滌,當真是刀割般的疼痛,孟田居然咬牙忍了兩鞭子,第三鞭子的時候忍不住慘嚎出來,接下來的兩鞭子讓他疼得嘶喊,嚇得後面沒挨鞭子的難民個個臉色慘白。

    始終在圍觀的莊戶男丁和家眷們還好,難民家眷們則是被嚇壞了,孩子們被嚇得哇哇大哭,老人和婦人則是隔著遠遠的不停磕頭求告。

    「誰在鬧騰,一塊抓出來抽鞭子。」朱達只回了一句,語調淡然,那邊的求告戛然而止,連孩子們都被摀住嘴的架勢,朱達在這個時候談不上心軟心硬,但他知道難民們的男女老少也在試探底限,用各種方式。

    鞭子在開水滾過,又用鹽水浸泡,抽打幾人後還要涮洗,這其實是最大程度上減少了鞭刑的後續傷害,不會讓傷口潰爛發炎,這在這個時代可是不可收拾的致命傷,朱達做好了各種預防措施,這就是最大的慈悲。

    這麼一鞭子一鞭子的抽下去,誰挨上都是慘嚎亂叫,常凱到這個時候卻是全神貫注的盯著,他身邊跟著付宇,因為能寫會算,再不待見也得用得上,而且相對於懵懂辦事的其他差役,付宇在這裡收容難民,現在絕大部分難民都叫得出名字,這個時候更用得上。

    每次挨鞭子的只有十人,一個人挨了一鞭子不叫,常凱就會和付宇說一句,那邊就把名字記上,倒是那個像是背後主謀的中年人被抽了幾鞭子居然沒有喊,滿臉的莊重肅穆神色,就那麼咬牙受了,連蔡家四兄弟看著有些樣子的,也才忍了一鞭子。

    倒是有幾個一點不能忍,喊的格外大聲,被朱達笑著招呼記上,讓周圍的人很糊塗。

    被抽完鞭子之後,不能立刻穿上衣服,不管是幾鞭子還是一鞭子,被抽過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出血和紅腫,要在冷風裡停一會,還要用鹽水乾淨布擦拭,這更是火辣辣的疼,大夥倒吸涼氣的,疼哭了的都有,大夥也不敢言語,只覺得這位年紀小的老爺折磨人的法子太多,花樣防不勝防。

    從開始抽鞭子到現在的很多事都頗為瑣碎,等到後排挨一鞭子的也穿上衣服之後,這些算是做完了,朱達的注意力已經從蔡家四兄弟轉到了那個中年人身上,這人從頭到尾都表現的很奇怪,挨鞭子的時候臉上疼得扭曲,卻不發一言,這份堅忍很是了得。

    按照常理,這位先前挑唆難民騷動的人物接下來更該渲染朱達的殘暴,藏在人群中竊竊私語,或者互相使個眼色少不了,可挨了鞭子卻低頭唸唸叨叨,周圍有人過來打望甚至詢問,這位都一概不理。

    朱達也想到這位太過警惕的話,可能會防著自己和身邊人盯著,但從挨完鞭子到現在,這人就一直低頭,這行為嚴格來說很不正常,甚至都可以說是瘋傻之類了,不過這讓朱達更感興趣,大家的表現都是意料之中,就有這麼一位特殊的,實在有趣。

    等所有都收拾完,朱達又站在了人群前面,百多人的隊伍看起來也是一片,朱達踮了踮腳,示意弄張桌子過來,朱達站在桌子上之後,掃視下面的難民還有年輕差人,眾人都是敬畏的低頭,鴉雀無聲的安靜。

    「接下來咱們還要練,大家不要怕挨打,練錯了我會糾正,無非是加強練習,不聽號令才會挨打。」朱達簡單的說道。

    說完之後,將院子裡的雜物收拾乾淨,就是開始簡單的隊列練習,在朱達的概念裡很簡單,但做起來當真不易,當時能被朱達招攬的家丁青壯算是心思活泛有點膽量的,學習能力也不差,可難民們就是相對封閉保守的一群人,如果朱達不收容恐怕他們會有很淒慘的結局,只不過在收容前的時候,他們好像沒頭蒼蠅一般不知活路,如此渾噩糊塗的人自然說不上什麼機靈。

    開始朱達讓難民們學著家丁們站隊排列,過了一炷香的工夫就放棄隊列基礎,先從分清左右練起,將近一半的人是分不清的,在「向左「」向右「的口令響起的時候,還有更多的人不能及時做出反應。

    原因或許有很多,比如說日常用不太上,很多人終生離不開出生地三十里,在這個狹小封閉的環境下,人的愚昧封閉都是免不了的,還有是平時本身用不太多,在口令這種需要緊急反應的狀態下,來不及反應。

    常理中孩童能做的成人卻做不到,實在讓人錯愕,但朱達不怎麼在意,在河邊新村和白堡村的時候,護村隊在開始訓練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那時候他年紀更小,下面的人認同起來更難,還是動用了鹽棧護衛才能推行下去。

    這種補習常識的手段也很簡單,無非是把右手的袖子挽起,右腿的褲子挽起,這個不會是個太大的麻煩,只要人熟悉了之後就會順利。

    朱達也沒準備循序漸進,各項操典都一股腦的灌輸了下去,接下來就是在不斷的練習懲罰中讓他們熟練,做這個倒是讓朱達很有新鮮感和成就感,能指揮這麼多人,這麼多人誠惶誠恐的聽令,總是讓他很愉快,能深刻的理解為什麼那麼多人追求做「人上人」,當然,朱達知道自己想要生存,想要生存的更好,可每次面臨這樣的場面,他就想要的更多。

    「老爺,到開飯的時間了。」常申過來稟報說道。

    難民們本就沒有吃飽,挨打操練之後,都是飢腸轆轆,那邊飯菜的香氣已經飄了過來,大家都覺得格外誘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0 23:54
第二百三十章早知不如此

    餓的時候吃飯香,知道這個道理的比分清左右的更多,不說飢腸轆轆的難民們,就連差役們都看向入口。

    常申得了朱達的允許後,帶著送飯的莊戶進了院子,送飯的隊伍聲勢不小,十幾個人抬著木桶和籮筐,還有一輛裝滿物資的大車,看得不少人心裡犯嘀咕,說這位年輕老爺真不知柴米貴,這麼幾步路,居然捨得用大牲口,喊人過去搬不是更好?

    大家是真餓了,朱達站在場中,能清楚的聽到吞嚥口水和腹中咕嚕的動靜,因為不止一個人發出這樣的聲音。

    不管是木桶還是笸籮都放在了地上,掀開了蒙布,最前面的籮筐中堆著的是陶碗和木碗還有筷子。

    「排隊過來領,就按照你們剛才學得隊列,亂哄哄的要受罰!」有家丁大吼道。

    或許是慣性,或許是隊列訓練還不過兩個時辰,或許是被飢餓驅使,家丁的吆喝居然沒有控制住秩序,難民們還是鬧哄哄的擁擠過來,其實年輕差人們也是亂糟糟的,只不過多少還能端得住。

    朱達事先也沒指望吆喝能保證秩序,亂糟糟的難民距離籮筐還有十步左右,就被家丁們的皮鞭和木棍打得停住了腳步,然後乖乖的排隊。

    「碗筷人手一份,拿了就不用還了,但每頓飯得洗乾淨了才能領飯食,不然的話,受罰!」

    這次的規矩大夥都聽得認真,受罰可就是鞭子和棍棒,這個最讓人記憶深刻,隊列並不整齊,家丁們時不時還得用皮鞭和棍棒威脅下才能維持,朱達瞇著眼睛觀察每一個難民,表現最不正常的還是那個中年人,以他在難民中的身份和威望,怎麼也能站在最前面領慘劇,可這位卻站在了最後面,甚至排在了婦人和小孩之後。

    瘦削的身材,黝黑的皮膚,粗手大腳的外觀,看著就是平常農戶,相貌也是大同本地土著的樣子,可不管是先前的挑動難民鬧事,還是接下來的挨鞭子不發一言,還是現在的落在最後,都太古怪了,朱達更是注意到這人的表情很平靜,貧苦農民和難民們更多的則是麻木和漠然,仔細觀察,這中年人或許還有些悲慟,但這幾種複雜的情緒都不該出現在這樣的人身上。

    「那人叫什麼名字?」朱達直接指著那人問道,付宇已經站在了他身後,儘管差役們在嘀咕鄙視,可也不得不認,這頭腦好聰明的誰都用得著。

    「報的是孫五,數字那個五,三十三歲,估摸著是個假名,但小的也沒細問。」付宇冷靜的回答說道。

    說出假名這樁事倒不是為了賣弄,身在衙門用心學習和琢磨,會比平民百姓敏銳許多,能看穿很多東西。

    朱達笑著點點頭,這些東西袁標也教授過他,一般來說這樣的常見姓氏加個三四五湊成名字的,十有八九都是假名,因為這是人能最快想起來的,那幾年中袁標當真傳授了很多很多,朱達比周青雲接受的多很多。

    年輕差人們也上前領了餐具,他們的隊形比起難民們爭氣不了多少,可看到家丁們虎視眈眈毫不通融的樣子,差人們也捏著鼻子照做排隊。

    等所有人都領了餐具,木桶上的蓋子被掀開,頓時熱氣騰騰,家丁們又吆喝著讓大夥上前排隊領飯,第一個人上前後,家丁們掀開蒙布用筷子夾出一塊拳頭大小的雜面餑餑,也是冒著熱氣,雖說平常莊戶也能吃得起,但這是純糧食的乾糧了,難民人群有些騷動,差人們都是撇撇嘴。

    「不管男女老少,每人都有一個,不要省著給家人,過來盛湯。」家丁吆喝說道,這樣大小的餑餑是實在乾糧,可大夥肚子裡都沒有油水,這一塊乾糧根本不頂飽,可難民們沒什麼怨言,能給就不錯了,何況老人孩子的飯量小,也有同樣大小的一塊,這真是恩德。

    木桶後的家丁用大木杓在木桶裡深攪了下,然後給最前面的難民舀了滿滿一碗,中氣十足的大喊道:「下一個!」

    並排幾個木桶,這麼此起彼伏的喊出來倒是頗有氣勢,可吆喝出來之後,端著碗的難民卻沒有動,後面的人忍不住催促,更後面的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有人探頭張望,場面亂了起來,還是家丁和差人們一起吆喝才維持住秩序。

    「這......這真是給我們的......」最前面那難民顫抖著聲音問道。

    「都裝到你碗裡的,還不是你的,別抖,砸了可浪費。「家丁很不耐煩的回答說道。

    難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重重點頭,小心翼翼的捧著碗向後走,這位年紀看著比較大,是奔著後面的棚戶去了,去幹什麼大家都能猜到,這是想把碗裡的湯給家人分享。

    「家裡人一人一碗,自己喝了吧! 」身後有人吆喝說道。

    每個難民拿到湯的時候都呆滯片刻,可整個圍場卻越來越安靜,弄得排在後面的差人們頗為疑惑,可又不好打聽什麼。

    所有挨過鞭子的青壯難民領過湯之後,有家人的又為他們家人領了乾糧和湯過去,很快就能聽到孩童們帶著驚喜的歡呼,總算輪到年輕差人們打飯了。

    對這些差人們來說,給的餑餑就是兩塊,而且聲明不夠再添,可年輕人們都是好奇,他們關注的是那碗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注意到難民們是被那碗湯震撼了,可礙於規矩又不好上去瞧,現在有機會了。

    讓大家比較奇怪的是,挨過五鞭子的孟田居然沒被趕出去,而且還齜牙咧嘴的過來領飯領湯,大家心下同情,可也不敢表露,都讓他排在了前面,讓人沒想到的是,這孟田接過盛滿的湯碗後也驚呼了一聲,這才去一邊蹲著吃飯。

    孟田後面就是付宇,大家再瞧不上這人,他剛才也是巴結上朱達的人物了,還聊了幾句,怎麼也得站在前面,大夥沒想到的是,付宇居然毫無羞恥的端著飯走到了孟田那邊,也不怕自己兄弟打人罵人。

    付宇走到孟田跟前的時候,孟田正盯著湯碗看,邊看邊拿筷子攪和湯碗。

    「這湯的油水可真足,應該是用了羊骨頭和肥膘,是糊糊的做法,應該加了雜面進去,這白菜絲和蘿蔔絲也不不少,你喝一口,鹽也是足的。」孟田絮叨著說道。

    說話間又咬了口餑餑,不知道是不是牽動了背上被抽的傷痕,孟田咧了咧嘴,把乾糧嚥下去後說道:「實打實的糧食,裡面沒有攙沙子,連麩子也沒有。」

    付宇也注意到這碗湯的成色了,先看見的是湯麵上漂浮著厚厚的油花,還有這濃稠的程度,喝了口的確鹹味很足,這還真捨得下料,不管是油脂還是這鹽都得花錢,付宇家境算是不錯,他們家也就是喝這樣的湯,至於那兩塊餑餑就不用說了,縣裡能天天吃細糧的人家就是那幾位老爺和大爺,其他人家大多數時候都得摻著雜糧,無非是雜糧和細糧的多少,這餑餑雜糧多些,但用料很足。

    「這朱老爺還真捨得下本錢......」付宇忍不住感慨說道。

    「你說能給百姓吃這個的,怎麼也不算壞心人,我這不是自找麻煩嗎?當時要聽你的勸就好了,這怎麼回去見我爹娘,給我弄這個差事,都耽誤我堂弟說親了。」孟田在那邊滿臉懊惱的說道。

    說起這個,付宇沒好氣的說道:「你當時血都沖頭了,拽都拽不住你,不過......」

    孟田在那邊只是搖頭,邊搖頭邊大口的吃著乾糧喝著湯,聽付宇不說話了,抬頭含糊著問道:「不過什麼?」

    此時的付宇臉上卻掛著微妙的笑容,盯著他說道:「我說多了招怪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這邊正在對談,差人們也紛紛驚訝朱達如此下本,看之前朱達對待難民的態度,都覺得招募來的這些青壯連牛馬牲口都不如,要知道誰家養了大牲口都是得好好伺候的,難民們的地位遠遠不如,都能推測他們以後肯定是活得淒慘,誰也想不到這頓飯居然這麼實誠,說不上怎麼豐盛,但真是讓人吃飽吃好的飯菜了,城內城外的平民小戶,每天都未必能吃得上這些。

    現在的圍場比方才要生動了許多,因為難民的兒女們一直歡笑尖叫,吃到了難得的好吃的,差人們也是頗為詫異的議論,可沒過多一會,就聽到了有人在哭,耳朵尖的能聽出來是棚屋裡的婦人在哭,慢慢的,圍場上的男丁也有紅了眼圈捂著臉的。

    「佛祖保佑,咱們又能活下去了......」有老人的聲音響起。

    「胡說,是朱老爺讓你們活下去,吃了這麼好的東西。」有年輕人怒聲駁斥說道。

    不知道是誰先帶頭,有人朝著朱達跪了下來,跪下來的人越來越多,直到吃飯的時候,他們才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朱達是真心要收留他們。

    有人在感激涕零,可那個假名叫「孫五」的中年人卻跪向另一邊,口中還是唸唸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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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