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湘信有鬼 作者:寶慶十三郎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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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寶慶十三郎,男,廣東 - 深圳,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靈異 > 靈異鬼怪

【內容簡介】:

  湖南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這裡有著神秘的本土文化,即使如科學昌明的今天,也有許多神秘的事情,無法用常理去揣度。

【其他作品】:《五代夢》


尋找人代為更新,防盜章節實在是很麻煩


這個作者常常有防盜,所以章節內文會不同(用以前的章節),有時又會不通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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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1:46
第一章 兒時記憶

  那是一座三進三合的大院,如今凌空俯覽的話,恍如一塊七字形的龐大建築。雖然已經破敗的很少有人居住,但是在剛剛經歷那場巨大的浩劫過來的鄉下,這裡還是很多人的家。

  這種結構的房子,本來應該是一處凹字形的建築,一般說來都是出自於民國之後。這些房子極具傳統建築風格,是那個年代的人努力積攢的家業。

  家大業大者,一般都會在細節處極盡奢華,就是一般的富家,都會想盡辦法去堆砌。但是在經歷社會變故,和經過改朝換代之後,大多數的原有主人已經湮滅,都變成了許多人公共的家。

  在人人平等的時代裡,大家都只能擁有一樣的標配,這本來是這個社會最吸引人的所在。也是當年之所以能夠改朝換代的原因,可是誰都不知道的是,在若幹年之後,這個社會又出現了差距。

  因為這種平均,房子的主人不管在不在世,你所擁有的都要拿出來,和大家一起分享。老百姓很簡單,不管房子是誰的,能夠分一份給自己住,那當然是很高興的事情。

  如今這一切,都已經是過眼雲煙,留下的一些遺跡,只能讓後人去憑吊當年的輝煌。

  老百姓很少會去回想這些東西,他們在意的是每天的油鹽醬醋。就是身邊有這些東西,對於如今的他們來說,也只是屬於每天生活裡都不可缺少的用具而已。

  老人選擇了遺忘,年輕人缺少刨根問底的興趣。如今老房子成了孩子們的樂園,他們在這裡出生,在這裡成長,看著這裡慢慢的頹廢。

  尤其是在經歷那場浩劫的年代,本來老房子有些精華的遺留,或者是一些華麗的裝飾,或者是一些雕梁畫棟,都已經不知去向。

  顯然都為了迎合時代的需要,硬生生的便都毀壞了,或者變成了一團火炬和灰燼。如今大院能夠保留下來的,也只能是一些主體的結構,還可以供人住宿而已。

  據說我小時候就是在這裡出生的,我當然是不知道這些,隱隱約約從一些老人和長輩口裡聽到。因為父親是一個工人,偶爾會隨著父母去工廠家屬區住,來回的調換即使時間很短,那記憶也是斷斷續續的。

  在我的印象裡,大院前面左右兩邊原來是有雜物房的。不過我記事起這些雜物房已經殘缺,幾乎上半截都被摧毀了。我後來敢肯定是被摧毀了的原因,是因為這些留下的牆體高矮不一。

  最重要的是在大院不遠的千米之外,還有另外一棟大院,據說就是這棟大院原來主人堂兄弟的。兩棟建築的風格大同小異,而那一棟房子前面的雜物房還保留的很好。

  所以我小時候就很肯定,看到那些只留下半截的土房,被一些住在大院裡的鄉人佔用。不知道是因為窮,還是根本就不想再復原,他們就用一些樹木搭棚蓋住了上面。簡單鋪些稻草,用來喂養牲畜。

  對這些雜物房有印象,那是因為這些殘破的房子原來有兩層,上面沒有了之後,還留下了一根一根相距不遠的房梁。鄉民平時便把一些稻草都塞在這些房梁上,平時用來生火。

  而這些稻草摞成的地方,便是孩子們小時候躲迷藏最好的去處。雖然最終會被伙伴們找出來,甚至渾身被稻草須弄得渾身發癢,但是小伙伴們都樂此不疲。

  幼時的時光便在這種嬉鬧中快速度過,自此便也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回憶。

  大院之所以變成七字形,那是因為大院正面的右邊廂房,已經全部拆除不見了,保留下來的只有和大門齊平位置的,以及和大宅院後面的房子。

  至於什麼原因,我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後來問過老人,也大多含含糊糊不知所謂。

  而大院左邊廂房卻完整,就是左前的影牆都還保留著。從這面可以看到大院當年的輝煌,即使在現代人看來這些老房子沒有什麼出奇,甚至已經看不出牆面上的壁畫。

  左邊的房子還保留的非常好,在我的印象裡,我的爺爺就住在最外面,其中三間房中的兩間,因為據說他是我們家族的長房長子。另外一間是爺爺的弟弟住,不過從我記事起,叔爺爺已經搬出去了,那房子一直鎖著。

  我對那間房子有很深的印象,那是因為在房子的二樓上有很多小人書,就是俗稱的連環畫,那些書是誰的到現在我都沒有問過。但是那對於小時候的我來說,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不過那地方我想可能是叔爺爺私產的原因,加上他家已經遷到挺遠的地方,於是這裡一個月難得開一次。那也變成了我一個小小的奢望,就是開也是因為我那最小的堂叔。

  堂叔比我隻大了三四歲,上學我記得也只比我高兩屆。他每次偷偷的開門進去,就是上樓也不是為了看書。讓人驚訝的是他每次都很有成就的去找書,然後把這些書一張一張的撕下來,最後疊成四方的紙板,然後和小伙伴們玩打板。

  我雖然不懂事,但是小小年紀也會見風使舵,每次看到都會巴結這個小堂叔,因為可以混到那樓上去。因為玩游戲打板的紙板有手板大,所以那些連環畫逃過一難,這也是我小時候最幸福的時候之一。

  許多年以後,當我已經成年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小堂叔有多腐敗和奢侈。因為那樓裡有我們家族留下的書幾百冊,其中還有高祖留下的不少醫學典籍。

  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那些書,其結局自然可想而知了。小堂叔很有成就的掃蕩個遍,許多年以後他後悔莫及。

  因為那個時候,不要說一般人家裡有藏書,鄉下人家裡就是有一兩本書的,估計有一本都是家譜或者族譜,很多小孩上到小學就不上了。像這種能夠有藏書的家庭,估計都是祖上有大學問的人家,可惜我們這些後輩都不懂。

  左邊前面的房子和廂房連成一體的弄廊裡,也是一個極好的去處。這裡雖然也是黃土加糯米漿夯實,但是不比後世的地板磚差,而且也會冬暖夏涼讓人舒服。

  平時這裡也收拾的乾淨,畢竟不但是過道,也是我爺爺房門出口。我記得這裡還有著一架對坑,鄉人一直用來碎谷和雜糧。

  據說這把對坑極為有名,因為在解放前,這裡發生過一件很有名的事情,當時我還小的時候,斷斷續續聽到一段不太全的故事,說的是有一個乞丐救人的事情。

  小時候我是很喜歡聽故事的,故事不管真與假,都是極為曲折和有高朝的,總是會令這些小孩做噩夢或者開心。我小時候的膽子很小的,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可能和成長的環境有關係吧!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1:47
第二章 鄉村故事

  我小時候是常常做噩夢的,不知道為什麼,夢到最多的就是大院最裡面的神主位。

  那裡是我們這個家族裡供奉的神台,因為住在這裡的即使是分到的房子,也是一個姓的同宗。所以這個神台即使經歷過一些事,也沒有遭劫和動過,平時用來供奉家族祖宗牌位的。

  那種深紅的老漆,和黑底蒼勁的宋體大字,小時候總是令我打寒。雖然神主位當年是用大紅老漆刷的,可能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早就已經看不清原來的眼色了。

  就是神台兩邊的對聯龕,字跡都已經看不清了,但是就那麼嚴肅的瓖立在那裡。大人很少對小孩子解釋,只是告訴那裡是不可以冒犯的,所以自小感覺那處挺嚇人。

  逢年過節或者紅白喜事,這裡總會是燭火通明。不知道是做夢還是心理一直想著,總感覺燭影後的神台格外陰森。當然還有那擺著蠟燭的供台,而且供台上還時常有幾個牌位。

  做夢讓我毛骨悚然的就是,因為我時常都會夢到,那牌位上纏著幾條花花綠綠的蛇蟲。我即使到了大了之後,讀的書多了走的地方多了,也不相信那是幻想。

  我隱隱記得一些因由,可能是我在某個時候真的見到過,在那供台上的牌位,纏著幾條花花綠綠的蛇蟲。

  雖然我也已經記不起來了,就是長大了之後,也更加追憶不到當時的情形,可是一直到上中學前我還做噩夢。那時候還小住在大院,最怕的就是一個人去大院的堂屋,怕看到堂屋最裡面,那高大陰暗的神主位。

  不過讓我很開心的是,大院裡出來的小孩還是很多,小時候便多了許多朋友。當然令我鬱悶的是,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裡,我居然是那上下幾年時間裡,年紀最小的一個小孩。直到很多年以後,我弟弟妹妹們出生,但那已經是另外一個年代了。

  小時候經歷過很多事情,對於記事早的我來說,幼兒園的事情如今都歷歷在目。

  其中給我留下很深印象的人,應該是隔壁村的一個老爺爺,之所以記得他,那是因為很多的事情都和他有關係。

  在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怎麼稱呼他。在很多年以後我偶爾得知,他應該算我爺爺外家的一個堂表哥,人家都叫他香三爺。

  小時候大家的生活雖然不好,但是小伙伴們沒有後來的補課,也沒有無窮無盡的學習和課餘愛好。有的只是鄉下的單調和樸實,但滿是鄉土氣息的童年。

  雖然偶爾會和媽媽去父親的家屬區,平時大部分時間裡,我都和爺爺奶奶住在大院。雖然爺爺奶奶也是分開住,可是畢竟都在自己身邊。媽媽在我的印象裡有些模糊,因為她經常去父親那裡。

  小時候很多知識甚至愛好,都和香三爺有關係。記得香三爺和小伙伴們講過很多故事,在我幼小的腦海裡,印象卻是如此的深刻和難以忘懷。

  他每次都去我們村裡邊界的山上砍柴,那個時候砍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我記得他一年四季都是一件洗的發白的黑色外衣,下面是一條老人穿的黑色抄襠褲。

  雖然已經是滿臉的褶子,可是那已經有些昏黃的眼神裡,滿是慈祥和和氣。每次他砍好柴之後,都會在我們大院旁邊的槐樹旁歇腳。然後小伙伴們便會圍過去,大家都知道他會講古。

  那裡不但有一株幾個大人難以合抱的大槐樹,還有一口岸邊用青石砌邊的池塘。大槐樹碩大的樹蔭,遮蓋了半邊池塘,平時村裡的人都會在這裡歇涼和聊天。

  因為路這邊還有一口甘甜可口的水井,這口水井據說是我們村的靈脈,老人說水井下面有一條老龍,這裡是它張開的嘴巴,而它的尾巴在幾百米外的老石塘口。

  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是兒童時的我們聽的津津有味。

  小伙伴們不會知道香三爺會講古,一定是某個時期,周圍的大人看到了香三爺歇腳,便客氣的打招呼。那時候大家的生活還很單調,還沒有電視也沒有手機,鄉下的大人便會吆喝一嗓子。

  「香三爺,來一段,說說上回那李元霸被雷劈死的那段罷!」

  這個時候香三爺總會矜持一會兒,看到周圍歇著的人都看著自己,便拿著毛巾往臉上脖子上擦一會兒。然後含笑著說道︰「也好,就給大家講一段吧!」

  後來即使是我們小伙伴,也知道了香三爺的習慣。就是沒有大人在一旁,只要看到香三爺在大槐樹下歇腳,都會湊過去纏著。

  那個時候,我知道了李元霸、秦瓊、尉遲恭,也知道了大奸臣嚴嵩、秦檜,更知道了崔鶯鶯和張生,還有那喜歡吃口紅的寶哥哥,愛哭的林妹妹。讓我們難受的,卻是千古奇冤的竇娥和小白菜等。

  而最讓我們又愛又怕的是,便是那光怪陸離的聊齋,那些鬼神狐怪好像都跑到了生活當中來一樣。因為大人們對鬼怪深信不疑,即使那些上高級中學的少年們駁斥,說大人們迷信,大人們也堅信。

  我見過一些和大人們爭辯的少年,但是他們一般經驗不足,拿不出什麼證據來證明,大人們也多會敬畏的訓斥他們,結果自然會不了了之。

  我初始對這些事情有些將信將疑,心裡很想尋找答案,那時候我的求知欲很強。可惜那時我太小也膽小,很快便被身邊發生的事情震懾住了。

  有那麼一段時間裡,沒有見到香三爺,據說他砍了不少的柴,可以避過農忙的時候。那時候鄉下的田土都分到戶了,家家戶戶都想多出一些產量,都在自己田地裡忙。

  香三爺那麼勤快的人,一定是在家裡忙罷。沒有看到他小伙伴們也沒有太奇怪,畢竟他還不算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家人。偶爾想到的時候,也會細細回味聽過的那些故事。

  讓人難忘的便是,我們總會幾個小伙伴扮演主角,上演故事裡的情節。可能大家感覺我比較聰明,我演的最多的還是好人,這在我的童年裡還是值得自豪的。

  時間過的似乎很快,我們小伙伴都在慢慢的長大。忽然有一天我聽到一個奇怪的消息,說我同學秋兒的小叔叔細腳要死了。我對這個細腳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和我那個小堂叔差不多年紀。

  唯一還記得的便是,細腳小時候是個溜鐵圈的高手。他總會領著一幫伙伴和小朋友,圍著每個池塘邊的小路溜鐵圈,我那小堂叔自然是其中之一。據說他是唯一一個,可以把鐵圈溜遍整個周邊池塘小路的人。

  聽到細腳要死了的消息,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另外一個和他有關的消息,卻是大人們正商量,要把大院右邊池塘邊那棵大槐樹砍了。我雖然當時不知道原因,但是爺爺囑咐我天一黑不要出門。

  我從大人言語中和眼神裡,看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說細腳要死了和那大槐樹有關係,搞的我很長一段時間,連那大槐樹看著都很害怕。

  這一晚,果然我又做噩夢了,因為自己一個人在家。媽媽應該是去了父親那裡,據說我父親有一種當時的人不敢想的念頭,但是我不懂那些。

  我只記得那一晚的我,縮在被窩裡感覺哪裡都怕,哭沒哭我都害怕的麻木了。最後迷迷糊糊地的睡著了,也被噩夢搞的一驚一乍的,就是早上還在害怕。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1:48
第三章 樹精水鬼

  這棵大槐樹究竟有多少年樹齡了,就是我爺爺也搞不清,因為他說他小時候的時候,就看著這棵大槐樹有如今這麼大了。

  當然這話可能有些誇張,不過這麼巨大的樹,就是幾十年長一點的話,一般人也看不出來啊!

  砍不砍大槐樹,居然成了一件大事。在那些天著實令鄉民糾結,而且明顯分成了兩派意見,最後的結局我自然也不得而知。因為一直到我長大,大槐樹還是在那裡。

  一派保持的意見就是砍!因為這棵樹不但在解放前吊死過革命黨,而且一到月亮圓的日子,還有水鬼在樹底下。這次據說細腳就是在樹底下撞邪了,才生病要死了。

  細腳的父親卓義明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在村裡素有好評。他解放前是個長工,據說是給我們家族大戶幹活的,後來就留在了村裡,解放後順其自然成了我們村裡的人。

  卓義明的大兒子卓宜和我父親一般年紀,也是個比較實在的人,不過我感覺他畢竟開朗,而且是個比較喜歡小孩子的人,這也是我時常去他家找秋兒玩的原因。

  細腳作為卓義明最小的兒子,應該也是家裡最受疼愛的,突然生病要死了,一家人自然便要亂了。本來細腳身體好好的,怎麼突然便要生病要死人,無論是誰都沒法接受。

  據說那天細腳帶著自己幾個佷女和外甥,準備去村裡那個王家園摘蔬菜。路過這棵大槐樹的時候,因為他外甥小安看到池塘邊有隻甲魚,於是幾個人想用菜籃子撈上來。

  那個時候,在鄉下的池塘邊,有蝦和甲魚這些東西,是很平常的事情。不過家鄉的人不會吃這些食物,感覺這些東西不是菜,而是一些調劑用的食物。

  小安有三個伯父是在桂林的,他父親遇禮又是我們學校的老師,雖然年紀和細腳差不多,但是見過的世面卻是多太多了。細腳可能感覺運氣好的很,便和小安兩個人拿那竹篾編的菜籃子去撈。

  誰知道甲魚沒有撈上來,細腳還掉進池塘裡。不過熟悉水性的細腳自然沒事,但是那甲魚卻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他們大叫晦氣,便也沒有在意,就一起去王家園摘菜了。

  一切都似乎沒有什麼,可是那天他們從王家園回來之後,細腳就有些不對了。先是莫名其妙的發燒,家裡人以為他是掉進水裡受寒了,可是叫了赤腳醫生來給細腳打了針,最後卻也沒有作用。

  因為挨著比較近,鄰居有人過去看過細腳。聽說當時他已經胡言亂語,說有人把外甥女小文和佷女秋兒,用籃子裝著拎到王家園去,讓大家快去追回來。

  赤腳醫生遇仙就是村裡我本家人,而且就住在大院裡我家後面的房子。輩分和我爺爺一般,卻是細腳外甥小安的親叔叔。他斷言自己無能為力,讓細腳的父親卓義明馬上送地區醫院去。

  卓家沒有耽誤時間,連夜叫拖拉機把細腳送去醫院。可是讓人感覺晴天霹靂的是,醫院查不出來細腳的病因,而且細腳時而昏迷時而清醒的。昏迷的時候醫生看不出來病因,清醒的時候就胡言亂語。

  最後這個中西醫結合的地區醫院給了個結論,細腳中邪了。

  在現在看來可能感覺這個結論比較烏龍,可是在那個剛剛開始開放田土到戶的時候,大家一聯想到細腳一伙人那天的行為,居然全都相信了這個說法。

  細腳第二天下午就被拉回家,至於怎麼樣我不清楚。但是隔天我很快聽說了,細腳撞鬼了這件恐怖的事情。因為秋兒姐妹都沒有去上學,她家裡已經高度緊張和傷心。

  我放學回到家的時候,就聽到大院的老人們在說,然後我感覺自己看到哪裡都害怕。

  那些天我媽媽是在家的,可能知道我膽子小,很早就不允許我出門去。晚飯的時候,我隱隱聽到媽媽和遇仙的老婆蓮花在聊天,因為細腳從醫院拉回來後,遇仙又去給看過病,卓家顯然不死心。

  我隱隱聽到說細腳撞鬼了,還有細腳半夜三更等家人都睡了,自己一個人不知道怎麼就爬到二樓,在二樓木樓板上自己滾菜壇子玩,嚇得卓家一家人魂不附體。

  蓮花說的更加恐怖的是,說細腳一雙眼睛就嚇人,躲在黑暗的樓上顯得赤紅,被家人找到的時候看著滲人。尤其給他安穩到床上之後,等陪在身邊的家人稍微休息,他忽然自己又跑到雞窩,居然活生生咬死了兩隻雞,連雞脖子都咬斷了。

  不說秋兒姐妹幾個都很怕,直接躲到姑媽家和小安、小文姐弟作伴去了,就是他家的大人都感覺毛骨悚然。鄰居都讓他家人去找師公來做法,找來後卻居然沒有什麼作用,細腳還嚷著要咬死那個師公。

  村裡的人都害怕了,在未知的一種能量下,就是有再堅定的一種信仰都會動搖。

  事情很快傳遍了小村裡,有人感嘆駱伯伯不在,他如果在的話這鬼一定拿下。因為駱伯伯也是個師公,而且據說是有大法力,不過他長期在省城上班。

  看到卓家實在是沒有法子了,有人建議卓家去找駱伯伯,哪怕是再遠的話,想辦法打電話到省城去,也要把人叫回來。有人便說是大槐樹作祟,於是便說道了要砍了大槐樹。

  好像聽來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又感覺和大槐樹有些關係,反正是人雲亦雲的居多。

  提到要砍這大槐樹,有人便說這槐樹是個老槐樹精。不過明面上這槐樹不能砍,因為這棵槐樹高大的太明顯,據說是已經上了國家軍事地圖的,要砍的話必定要上報鄉里,由鄉里到武裝部申請才行。

  不過鄉里人雖然沒有讀過什麼書,大部分人甚至沒有見過世面,但是大家一點都不擔心。因為我們村裡有位特例的人,他就是比鄉幹部還牛的人物,人家都叫他牛爺。

  這個牛爺也是我本家,本名叫八天,卻和我爺爺是一輩的人物。雖然同是一宗下來,不過卻不是一小房的兄弟。

  要說這位爺為什麼叫了個這樣的諢名,卻是鄉里和他一輩的人當年叫出來的。他牛鼻的程度,就是到了下個世紀的時候,人們還在津津樂道著,可以想像著他當年的威風。

  那個時代鄉里還很講究輩分,我不敢問牛爺諢名的來歷。後來隨著老人們逐漸老去,大家更不知道他為什麼叫牛爺,但是聽說過兩件關於他很牛鼻的事情。

  他在那個響應國家號召的年代,帶領鄉里青少年在本省各地大修鐵路和水利。更在那個浮誇的年代帶領鄉民豐產,據說最高畝產幾千斤。這件事我只有幾歲的時候就不信,後來就更不信了。

  可是國家信了,他成為了本縣農民裡唯一的省勞動模範,而且代表本市去參加過首都最高代表大會。在以前的時代裡這可是大事,因為那是進京見過皇帝的人!

  不說鄉里的幹部時時來看望,就是縣裡的領導,過年的時候也是要派人過來拜年的。這件事是關於他自己身份的,而另外一件牛鼻的事情就是關於他辦事的。

  據說我們鄉里最早的電影院是在鄉鎮府,而第二家就建在我們村裡的,據說原因就是因為牛爺在。還有這個時候很多人家裡還用煤油燈照明,而我們村有柴油機發電,也是因為牛爺在。

  那時候電影不是天天可以看的,據說放的最勤的就是我們村,幾乎是每半個月就會放映一次,而且每次都會有兩部電影播放。因為我叔叔就是電影播放員,我也是去看過的。

  曾經有一部享譽海內外的戲曲劇叫《白蛇傳》,當時播放的時候可以說是真正的萬人空巷。我們湘地最早播放自然是在省裡,然後輪到地區播放的時候,正好牛爺陪市裡的領導在地區開會。

  他聽說這部戲好看,便真的去看了,後來做了一件轟動全市的事情來。因為他感覺這部片好看,然後他和地區的領導說,我們村裡是模範榜樣,這部戲應該拿回去給村裡人看。

  事實上最後果然如此,地區那麼多市級城市都沒有播放,牛爺一個手搖電話打到了村裡,讓我叔叔連夜去地區裡那片子。於是我們村裡的大型拖拉機師傅連夜開車,乘著天亮的時候趕到了地區,把這部電影拿回了村裡播放。

  我年紀小,但是大人說到這件盛事的時候,可以說都是神采飛揚,我自然記得清清楚楚。所以說他平時只要一句話,辦一般的事情就會通過,至於砍槐樹這件事有沒有和他說,我自然是不知道。

  大家最後沒有糾結能不能砍樹,而是擔心大槐樹本身的原因。因為據說這棵槐樹種植在這裡,就是為了壓制一旁路下面的龍身。路下面就是村裡最好的水井,那裡盤著一條龍。

  老人們都說,龍本身煞氣陽剛之氣太盛,槐樹天生聚陰正好可以壓制。在這個時代,國家不提倡迷信,但是老人說這不是迷信,是老班人傳下來的。

  最後砍樹的風波不斷,其中持反對意見的,據說為主的居然是牛爺的母親壹太婆。

  這在小時候有一段時間裡,倒是讓我糾結和疑惑了很久。因為壹太婆據說是秋兒父親卓宜的乾娘,兩家算是幹親家才是。

  後來我隱隱聽我媽媽和人聊天提起,壹太婆說細腳是撞了落水鬼。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1:48
第四章 師公捉鬼

  落水鬼!

  必然是鬼!

  對於普通人來說,鬼和人疏途,是一種普通人無法企及的所在。

  在我小時候的印象裡,便不時聽到大人們說這種東西,自小開始便對之深為忌憚。雖然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但是想必極為可怕的。

  有人說它應該是小小的身子,一般都會蹲在水邊。不是說人人都可以看到,只有那種陽氣極低的人,或者是小孩子之類的,才會看到或者踫到。

  雖然很多人都說過落水鬼,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夠說清楚,這隻鬼究竟長什麼樣子。

  大家都說落水鬼,想必見過的沒有幾個,或者說見過的人大部分都不在了。因為這不但是一種煞氣,也是一種沒有解藥的毒。或者說每個人說的都不一樣,甚至有人說自己見過,但是也不能清晰的形容出來。

  從小陸陸續續的,我聽過太多的版本和情形,無外乎都是一些讓小孩子睡不著的。

  有人說鄰村或者隔壁小鎮,誰誰在某個夜晚,路過某個冷清的地方的時候,就撞見過落水鬼;還有誰家的小孩子去水邊玩,看著被落水鬼拉進了水裡面去,最後大家在淤泥裡面找到了屍體。

  反正聽到很多傳說,不能一一表述,反正都是關於落水鬼的。可是聽來讓小孩子害怕,讓大人們都擔心。反正鄉里人自己沒有看到這些,但是大家卻都很敬畏。

  我雖然從小就害怕,但是心裡難免也有些好奇。隨著上學以後,老師教導大家不要迷信,可是對於身邊大人說的,幼小的心裡自然是將信將疑的感覺。

  其中有一次有幸便聽到香三爺講古,恰好講到聊齋的時候,我突發奇想的問到了這個問題。

  我為什麼會問香三爺,我想因為我那時候在心裡有了固執的想法,也感覺到身邊沒有人比他知道的多。何況他也講過不少關於鬼怪的一些故事,自然知道他懂的多。

  爺爺在我的印象裡,是個有大學問的人,雖然對我很慈祥和疼愛,卻從來不和後輩聊這些鬼怪。就是他年輕時候的一些事情,我也是後來慢慢長大,從別人的嘴裡聽過隻言片語。

  他據說極有學問,從他撰寫的一些詩詞,可以看出來就是很多老師都敬佩的。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我想和每個人的經歷有關罷,他應該是不宵和晚輩講這些東西的。

  聽香三爺的理解,我聽到了一些版本,或者說這種東西的慣性。他說落水鬼一般都是晚上才會出現的,因為它們水性特別的好,普通人根本就無法抓到。而且它們反應很敏捷,聽到風吹草動就會潛入水裡。

  不過據說落水鬼大部分都是小孩子變的,其中也不泛一些失足落水的女子,男子尤其是成年男子一般少,那是因為他們陽氣極為旺盛。

  據說它們在變鬼之後,心裡便有了些怨念,而且據說變這種鬼很難輪回,所以它們需要一種解脫。不過只要它們可以找到替死鬼,自己就會可以解脫輪回。

  雖然是損人利己的行為,但是作為鬼的話,誰會在乎這些東西。

  當然它們也會在夜幕降臨的時候,蹲在水邊石頭上或者岸邊路上,引誘一些小孩子或者女子,讓他們下水然後拖進水裡淹死。

  因為聽到這些片段,我小時候幾乎是不敢下水的,就是下水也是在人多的地方,或者白天有太陽的時候。

  後來我都懷疑,自己一直到中學以後才學會游泳,即使我從小算出生在水鄉,不知道和聽到這些事有沒有關係。

  壹太婆不讓大家砍大槐樹,她有她的觀點。不管是不是因為她老人家年齡大,或者說他兒子的身份,反正我估計是沒有人去駁斥。他說細腳踫到了落水鬼,很多人是不敢駁斥她的觀點的。

  後來大家都說細腳撞鬼了,人雲亦雲的不知道是誰先說的,反正卓家是深信不疑了。作為一個長輩,還有卓家的鄰居和親戚,壹太婆還跑到大槐樹下燒了很多紙錢,說是給細腳還願和散財。

  老人的心意還是讓很多人感動,畢竟壹太婆平時大家都知道,那是一個嘴快心軟的好人。鄉里人也不會多事,大槐樹最後沒有砍,我想卓家也是怕國家找麻煩,或者說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從出事那天到最後,細腳沒有熬過第四天。

  細腳死了的那天,我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我放學的時候,不敢從秋兒家路邊過,而是從另外一條小路回家。

  大院裡最先知道的是蓮花,她和我媽媽關係還好,一回到大院裡家的時候,便看到一堆人在大門階前閒聊,氣氛讓人感覺很壓抑。我媽媽和蓮花都在人堆裡,大家七嘴八舌不停。

  因為細腳在要斷氣的時候,遇仙還是去了卓家的。他最後去卓家回來後,蓮花就告訴了我媽媽說細腳死了。據她說細腳死的時候,一雙眼睛圓溜溜的滲人,雙手雙腳都佝僂著,眼睛始終沒有合上。

  我感覺那天村裡到處都陰沉沉的,好像氣氛格外的壓抑,這可是一種真的讓人體會到的,陰森森的感覺。

  大院的老人都說,那是細腳死的煞氣太重的原因。他雖然年紀不大點,可是已經算是有想法的孩子。這是死的不甘心,三魂七魄在村裡不肯離去。

  我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想過,這話是不是真的,聽的我心裡發毛。

  卓家那邊不時響起鞭炮聲,和夾雜著一些卓家人的哭聲,那些哭聲讓人感覺更是滲人。我當時渾身都泛著雞皮疙瘩,許多年以後我都清楚的記得。

  因為細腳的父親生了很多孩子,他們家也算是個人丁興旺的大家族了。好幾個姐姐都已經嫁人,聽到最小的弟弟出事,那些人陸陸續續的回來,顯然一家子太過傷心了。

  村裡很多人都過去看望和安慰卓家,主要還是安慰細腳的媽媽。這邊大院裡的人和細腳家是一個小隊,大家雖然離著有段距離,也算是鄰居關係。

  我記得我媽媽也去了的,但是有老人說不要帶小孩子過去,因為怕小孩子陽氣低,沾惹了一些不好的東西。我還不懂那麼多,但是也知道細腳家自己是不能去的。

  說句心裡話,我當時絕對是不敢去的。媽媽要去幫忙一些瑣碎的事情,我便留在家裡,說句實話打死我我也不敢去的。

  如果不是奶奶在家的話,我想我肯定會嚇哭的。放了學自己老老實實坐在奶奶住的這邊,陪著奶奶坐在大院左邊的老屋裡,看著自己的書本,腦瓜子一腦漿糊。

  看著我好像是在用功,其實我自己都不記得當時心裡在想什麼。書本擺在自己面前,但是我看不進去。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後來都已經想不起細腳具體的摸樣,我後來一直還很奇怪。

  卓家那邊放了很多鞭炮,其中有一段時間哭聲響成了一片,我很驚訝怎麼會那麼多的人哭。

  我破天荒第一次在懂事起,那天睡在奶奶房裡。

  在鄉下裡,沒有成年的少年,是不能進祖墳地的,更當不起大操大辦的白事。即使卓家再疼愛細腳,因為細腳的年齡擺在那裡,遺體在家裡停留了一晚之後,第二天趕早便被掩埋了。

  按照鄉下的習俗,這種叫豆子鬼,就是俗稱的短命鬼。

  鄉下人很樸實,人死雖然為大,但是細腳年齡實在是太小,於是被人用木板釘了一個箱子裝好,兩個勞動力抬著去王家園,最後挖了一個坑埋了。

  我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都是很久以後,從大人間斷斷續續聊天提及的,我才模模糊糊的知道一些,後來自己猜測到的。

  其實,當時還有不少的事情,據說著實令村裡的大人忌諱了一段時間的。

  細腳斷氣沒有半天,省城的那個駱伯伯回來了。倒不是說接到電話他拖時間,在那個時代裡交通實在不方便,大家都明白他有心。據說他在村裡插隊的時候,對細腳的哥哥卓宜很看重的。

  這是一個真正的師公,也是十里八鄉極為有名的人物。雖然在當時的環境下,這種職業沒有人敢提,因為不但和領袖的思想起衝突,還顯然保留著封建殘餘意識。

  可是鄉下人就是心裡認可,實際上比對醫生還要相信他。

  駱伯伯回到卓家的時候,圍著卓家的老屋轉了三圈,然後嘆了三口氣。當時陪著駱伯伯的人,就是壹太婆和細腳的父親卓義明。駱伯伯說了幾句話,連細腳的父親都哭了起來。

  卓家擺好了法壇,讓駱伯伯超度細腳。我聽到的一大片哭聲,就是駱伯伯當時在卓家做法事。當時發生了什麼,細腳的父親卓義明從沒有和人提過,這個老實巴交的老人沉默了一輩子。

  後來還是有女人從壹太婆嘴裡聽說,才知道細腳的死有些怨了。

  一個落水鬼找到了細腳,這隻落水鬼本來魂魄都有些不全了,但是居然被細腳帶到王家園去了。王家園在解放前抗日的時候,就有人冤死在那裡。恰好有冤魂壯大了這隻落水鬼,落水鬼便找細腳做替身。

  即使我是斷斷續續聽到的,也足以嚇得我的童年幾乎被惡鬼驚嚇。

  卓家的人難過的是,駱伯伯說細腳其實煞氣極重,本來沒有什麼太大的事情。但是卓家把他送去醫院的時候,正好住的離停屍房近。那裡陰氣更助長了這隻落水鬼,它逐漸的佔了上風。

  其餘的話我就不知道,是不是駱伯伯標榜自己了,但是鄉下人卻深信不疑。他和卓義明說的是,如果他早回來半天的話,細腳應該都不會死的。這話聽的我都無語,但是卓家許多年以後都深信不疑。

  因為駱伯伯會捉鬼。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1:49
第五章 冤魂替身

  很多年以後,我都還記得那個駱伯伯的樣子,雖然那時候我還很小的年齡。

  如果說這個小村裡誰的威望最大!

  按照日常生活中想法來說,當然非牛爺唐八天莫屬!他是這個時代公認的領軍人物,不管功過如何評斷。

  如果按照老百姓心裡的想法來說,至少據我所了解的,在上個世紀之前,最有威望的人一定就是駱伯伯。

  在那個破除四舊,乃至掃除封建思想,已經陸續有三十餘年後的時代。鄉里人對鬼神依舊敬畏,甚至是莫名的恐懼。

  師公捉鬼這個職業是沒有前途的,甚至在那個全國百姓田土到戶之後的時代,它已經逐漸不能算是一種職業了。因為在解放後有十餘年的時間裡,在萬眾一心的時代裡,根本就沒有人敢提這檔事情。

  可是在我們村裡,很多年以後人們都一直有人提,甚至到現在還有人相信這一切。那是因為作為唐家祖籍地之一,這裡有著唐家共有的祖墳地,有著各種繁復的祭祀和法事。

  唐家祖輩自明初以指揮使餃授勛,從嶺南南雄客家祖地遷來,最後後代子孫從客家人再次變異為湘楚人。不到百年時間裡,便有一支後裔在這裡落戶,最後在這裡繁衍生息。

  從族譜上看來,唐家這一支雖然沒有出過什麼超強大的人物,但是在每百年裡,也總有幾個子孫和當局朝廷會有些牽連的。就是近代我們這一房裡面,都有幾個前輩據說也算是不錯的了。

  一個便是在前朝宮裡任御醫的高祖,不但是當年的風雲人物,而且被皇帝欽賜大醫士匾額的祖宗;一個是近代一位曾祖級的前輩,曾經是解放前的留學資本家。據說是我們府市裡當年的首富,而且和當代一位有名的大將是同學。

  這位曾祖因為大將同學這層關係,避過了那個浩劫的年代,得到了善終。不過雖說他的家屬遭了一些劫難,不過在我成年後知道,他的孩子們和後代,都是周圍城市的大人物。

  所以嚴格說來,雖然這個村子小小的,但是因為是家族祖籍地的緣故,還是走出去了許多後代。

  中國人有個極好的傳承,那便是落葉歸根!

  哪怕是不知道出去了多少代,那無處安放的魂魄,都想著要回到自己祖籍地才好。

  村裡有唐姓家族裡府市最大的義莊,據說也是周圍最大的三個義莊之一。

  (其實家族最大的義莊,在二十餘裡之外的一個村莊。不過那裡如今成了別人的村子,因為那個特殊的年代,本來屬於唐家的田土劃分出去了。而那些當初給唐家守義莊的人,居然繁衍自己成了一個村莊。)

  駱伯伯屬於外姓遷入村裡,他是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插戶到了村子裡的人之一。後來在可以回城的時候,他選擇了自己的戶籍出處是村裡。雖然去省城裡工作了,但是他把這裡當成了他的家。

  他就住在唐家的義莊裡,村裡人很尊敬他,也真正把他當成了村裡的原住民。在我的印象裡從記事起,我是沒有去過他住的那個地方的。因為遠遠看到那滿山的墳頭,和四周鬱鬱蔥蔥的樹林,我都會雙腿發軟。

  那個地方陰氣極重,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選擇住在那裡。但是我知道他有三個孩子留在村裡,一個兒子兩個女兒,最小的兒子和女兒跟隨他們夫妻在省城。

  而且似乎他的大女兒駱亭還認壹太婆做幹奶,這樣說起來他女兒和牛爺還算是幹親。後來我才知道,他大兒子駱鷹也認了我外婆做幹媽,他居然和我家也有些關係的。

  細腳被人埋了的那天,我其實是不知道的。那天放學回到家裡的時候,媽媽卻把一股黑色的線頭纏在我左手上,還很慎重的系好了。我問媽媽這是幹嘛用的,她沒有告訴我。

  但是後來我無意中聽大院裡的老人們說,才知道那線頭是用來闢邪的。據說因為我的膽子太小,加上細腳死了煞氣太重,媽媽特意在駱伯伯那裡求來的。

  我自然順從了媽媽的安排,一個線頭影響不了什麼,何況那個時代的小孩子根本沒有首飾一說。後來知道了原因之後,似乎感覺戴上黑色線頭那一刻,我霎時間感覺自己不怕了。

  就是那天,我還聽到一個讓人擔憂的事情。因為這件事情,村裡人好久都忌憚不言。

  原因就是,每次在鄉下和村裡,如果發生一些不詳的事情,或者一些人去世的時候。老人們總是會擔心和顧忌一些冥冥之中的力量,他們會去問一些和尚、法師或者師公,希望得到一些指示和解答。

  因為這些人修行高的,據說會開天眼或者已經開具天眼,他們可以在晚上,或者一些地方,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事情。

  他們所透露的這些事情,將會預測到一些將來,和一些重大的事情!

  雖然作為每個修行的人來說,如果泄露天機的話,肯定會遭受到天譴。

  真正有修為的人,是不會想著泄露這些天機的。可是每一個修行的人,都有一顆救世渡人的心。本著憫天憐人的想法,他們都會含含糊糊的做出暗示,或者透露一些常人難以揣測的天機。

  即使到了後來,許多人都相信了科學,對這些預測不屑一顧,可是在我出生的這片土地,大家還是堅信著。

  不管他們預測的事情是不是巧合,但是還是有許多事情應驗了,所以更加堅定了這些人對他們預測的信任。

  細腳停屍在家的那個晚上,駱伯伯是說過話的,這些話第二天整個村裡的人都知道了。不說十里八鄉的人,凡是那晚在卓家的人,都知道駱伯伯說了什麼。

  這些話之所以傳開,就是因為卓家在燒縞冊的時候,駱伯伯看到了東西。準確的說來,是駱伯伯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有人在搶卓家燒給細腳的買路錢。

  說來令人毛骨悚然,也有些玄虛和不知所謂,可是他的這些話很快便得到了驗證。

  人死了之後,靈魂據說會去陰間,而去陰間的方式,一般都是被人拘走的。這其中的傳說就更多了,我也不想一一表述。但是有一點大家認同的就是,如果死者的家屬小氣,不給拘魂的牛頭馬面燒一些買路錢,死者就會遭受磨難。

  這種燒紙錢的習俗,應該是中國人的傳統,也是一種慎終追遠的方式,以示對逝者的一種記思。

  至於牛頭馬面的權力,至少在逝者沒有到達地獄前,他們可是無所不能的。家屬的心意不到,逝者沒有所謂的買路錢和家當,或者被一路上的孤魂野鬼騷擾,甚至魂飛魄散不能投胎。

  而家人把逝者生前的家當燒毀,同時燒埋諸多紙錢,就是希望逝者在一路上可以帶著。

  而家人在燒這些縞冊的時候,是會寫上逝者的名字,和呼叫著逝者的名字,讓他們游蕩在家附近的魂魄回來領取。

  不管怎麼來說,人在死的時候,如果心裡有怨念,或者有著一絲不甘的時候,會在死的時候形成一種不滅的冤魂,或者說一股不捨的情懷。

  這種冤魂或者情懷,就是由死者的怨念和執念形成的,根據他心裡所思所想的不同,會變成不同的魂魄,也就是人們所說的鬼魂。

  在鄉下,鬼和鬼魂還是兩回事的。我那時候雖然還小,也時時聽人說起。鬼是有意識有想法的,而鬼魂是殘缺不全的,即使有著一絲想法,那也是有所偏頗的。

  不過它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都是鬼!

  剛剛逝去的鬼魂,魂魄根據全或者缺失的不同,自然存在的狀態就不一樣。家人在燒縞冊和紙錢的時候,這些往往不是他自己可以得到的。

  因為四下還有許多的孤魂野鬼,甚至一些陽氣極低的人,他們跑失的魂魄,在四處游蕩著,他們也會一樣過來搶。

  駱伯伯當時看到了一些東西,有人問起的時候,他說的大概意思就是,細腳的縞冊和買路錢遭到搶了,而且不是一隻鬼過來搶。

  第二天早上,有人信誓旦旦的說,那堆燒毀的縞冊灰燼上,確實有很多亂七八糟的腳印。雖然看起來很輕,顯然便是晚上搶奪細腳的鬼魂留下的。

  卓家人很是擔心,趕忙讓駱伯伯再做法,在老屋四周各個方位再燒了不少紙錢。駱伯伯隻言不提結果,不過因為有老人看到駱伯伯臉色不好,再三詢問之下,才透露了一點意思來。

  原來細腳是冤魂,也可以說是那隻落水鬼的替身,甚至駱伯伯懷疑細腳的鬼魂不見了,如今還是那隻落水鬼吸收了細腳在作怪。因為它一直沒有能夠投胎,心裡的怨念很大。

  反正是細腳那個小小的魂魄,和那些搶劫的魂魄發生了激戰,因為怨氣極大的原因,加上卓家燒了不少買路錢,讓細腳底氣很足。據說最後的結局令人恐怖,因為其中還傷害到了一隻魂魄。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1:50
第六章 夢魘鄉村

  小孩子雖然很怕鬼魂這些東西,可是因為生活的單純,大家往往也很容易忘卻,這些恐懼帶來的負面。

  夏天總是在那個不知不覺得時候開始,等人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卻已經逐漸的開始熱了。

  在我的記憶裡,童年的鄉下四季分明。可是隨著我逐漸長大,此後在鄉下的年月卻逐漸不清晰,可能是因為人在不斷成長,關注的事情逐漸會不一樣的原因吧。

  待到我成年之後,生活的四季便逐漸的不正常了起來。每當回憶幼時的年月,心裡總會有諸多的感慨和回憶。

  在那時候雖然交通不方便,穿村走巷和呼朋喚友都是極為難的。因為在沒有高速的年代,路上不但很少有車,就是大路也不是每個地方都有的。

  要想富,靠修路!在那個時候還沒有普及,但是大家都知道有大路的好處。

  因為沒有大路,很多人自然沒有見過世面。但是單純的小孩子,都活的很開心。

  我還記得,因為省裡唯一的國道,就在這小村裡穿過。那時候大家雖然不是天天可以很多車,甚至是看到一些班車開過,但是比起一些山溝溝來說,小村已經令很多人羨慕了。

  當然那時候馬路上最多的,還是燒柴油的拖拉機,有大型的、小型的、手扶的,反正是各種各樣的拖拉機。如果看到一些解放卡車,或者一些吉普車開過,大家都會眼巴巴的看出好遠。

  和後來的時代比起來,那時候馬路還是馬路,雖然是瀝青鋪就的柏油路,也令人感覺乾淨沒有危險。

  雖然路面不是後來的炒沙路和水泥路,但是馬路很少會坑坑窪窪,或者出現一個大坑一個小坑的情況。雖然那些馬路上的柏油很討厭,太陽一曬就會軟化,甚至會傷害皮膚,但是至少大家看到乾淨便利的馬路會高興。

  據說就是因為這條馬路的穿過,村裡的小伙子娶老婆、女孩子找對象都比別的村裡牛鼻。

  我的記憶裡,卻是那一路上的蒼翠,馬路的兩邊都是大樹,而且是大人合抱以上的大樹,當然最多的就是楊樹。那個馬路上一到夏天的時候,人走在馬路邊上,卻是因為一路大樹的原因,顯得極為涼爽舒適。

  後來時代進步了,大家也有錢了,路面也變成了水泥和炒沙,卻再也見不到小時候看到的蒼翠。

  那時候我記得,雖然不時看到馬路上,到處都是樹上落下來的毛毛蟲,甚至也有很多男同學,偷偷藏了毛毛蟲去嚇女同學,可是大家都有著深深的記憶,感覺滿鼻都是清新的空氣。

  我就是在這種環境裡慢慢長大,小村也一如既往的平靜,一如既往的讓大家感覺每天應該如此。

  雖然不時村裡也會傳來吵鬧聲,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要嘛就是東家母雞生的蛋不見了,指桑罵槐的針對西家。要嘛就是說誰家男人乾活慢了,人家今年田裡的產量比自己家高,遭到女人巴巴的數落。

  但是大家其實還是善良的,也很安逸於生活的環境。因為大家對錢的概念還不太強,在大家的生活裡,只要安穩能吃飽,就是一件天下太平的事情。

  當然如果誰家孩子上了高中,那也是一件極為榮耀的事情,如果哪個村子裡有人考上了大學,那必定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那時候,父母教導孩子最多的就是好好學習,如果可以考上大學的話,簡直就是一件家族裡的大事。我小時候便深有體會,因為有個大哥已經考上了大學,加上父親是個工人,我的任務就是上學。

  能夠感覺到村裡氣氛的變化,因為細腳的夭折,誘發了大人們的緊張和不安。尤其是駱伯伯在卓家說的話,讓人心裡確實忐忑不安。有些人還嗤之以鼻,可是更多的人選擇了沉默。

  聽說駱伯伯沒有馬上回省城去,因為接下來正好要到周末了,而他也有一段時間沒有回來過了,家人肯定想挽留他多住兩天。

  本來我老老實實的讀書,雖然膽小如鼠,可是因為年紀小的緣故,細腳的事情沒有對我造成什麼困擾。可是我在這幾天聽到的,都是關於駱伯伯的事情。

  原來,村裡有幾個身體虛弱,一直有病在身的女子。家人擔心她們因為虛弱,陽氣過低會招來禍害。確實她們家住的方向,還真就是駱伯伯所說的方位。

  大院裡的女人和老人們,聊的最多的便是說,今天駱伯伯又去誰誰家,晚上又給誰家做法去了。大家都明白這是為了消災免難,但是涉及到神秘,大家還是聊得津津有味。

  好像能夠被駱伯伯驅除一些神秘,或者被他捉一兩隻鬼出來,好像是大家的榮幸一樣。她們這麼聊,我反倒是不怕,也聽得津津有味,好像離自己有些遠。

  不過第二天的下午,村裡人就再次因為細腳的事情發酵了。

  本家十九爺躍文家出事了,據說是十九娘沾惹了不乾淨的東西,他家的門都關上了,窗戶都關的嚴嚴的。

  他家就在我住的大院對面的那棟大宅旁邊,而且就在鄉里有名的糧食倉庫門口,是村裡上街的主要路口。我們村裡離著街市極近,而這裡離著街市也最近,屬於一小棟自己新建的二層磚房。

  這是屬於小村裡最新的住房之一,挨著對面青磚大宅修建。青磚大宅和我這邊的大院一樣,住滿了當初分到了房子的人。他家能夠在這裡佔地建房,那是因為十九爺也算大宅主人之一。

  倒不是說他以前也在大宅分到過房子住,他是大宅當年主人的後代。雖然在這個時代還沒有繼承的權利,但是鄉里鄉親的大家明白,也不會有人去干擾他建房。

  我對這些不太了解,但是我去看的原因,卻是因為我的鄰居,也是小時候的伙伴小華。他算是我的同學,不過下半期就不是了,因為老師說他成績太差,讓他留一級。

  小華學習不好,個子卻比我高了快一個頭,而且長得十分結實。他之所以要去十九爺家,卻是因為他父親已經病入膏肓了。說句心裡話,我都不記得他父親的樣子了,因為他父親在床上躺了四五年了。

  雖然是挨著的鄰居,他家的土磚房就建在大院右手前側,那曾經是雜物房的旁邊。就是因為他父親的緣故,我一直不敢進他們家,平時和小華玩的話,我們也是在大院的階前,或者是大院後面去。

  他父親得了什麼病,我一直到大了之後,都不知道情況。但是那天我和小華去十九爺家那邊的時候,居然再次看到了細腳燒掉的縞冊灰燼,還黑壓壓的在他家旁邊的田地邊。

  我們繞著走開那堆灰燼,因為聽大人說那是燒給死人的,雖然是一堆黑色的灰,但是莫名其妙的令人感覺害怕。

  在我的印象裡,小華小時候是有些大條的,可是看到那堆縞冊黑灰的時候,他居然也是有些怕,拽著我匆匆從一邊小路繞過。後來我才知道,他因為個子比較高,經常和細腳他們一起玩,細腳夭折之後的一段時間,他著實也害怕了一陣。

  我看到糧食倉庫的門也緊緊的閉著,門額上那大大的紅色的星星,已經有些發暗。兩邊是祝福當初領袖的語言,也還夾雜著一些鎮壓牛鬼蛇神的話。

  每次路過這裡的時候,我都會看著這高大的門,尤其是門上那條巨大的實木門梁。

  據說這根巨大的門梁頗有來歷,本來是屬於我住的大院的。當年在大院門口有個牌坊的,寫著大院宅院的名字,十分威武大氣。在當年打土豪分地產的年代,牌坊被摧毀了,主梁用來建了倉庫大門。

  作為大院主人的後代,我聽爺爺當初和我提過,他指著這根主梁告訴我說,這是大院牌坊的主梁。雖然語氣有些無奈,但是我聽出來說道這根主梁有些自豪的。

  據說這根主梁的材料,來自湘楚西邊的苗家森林,是一根巨大的古柏主桿雕成。從樹木雕成飾紋的主梁,其重量還達到了驚人的兩千斤。上面有許多人物花草圖案,精美的令人感慨當年的工藝。

  說到這根主梁,據說還和牛爺的一個堂叔闢第有關。因為這位闢第爺最初乃是我們大院主人的長工,他可是力大無窮而且忠厚老實。歷來在村裡有傳說,他在解放前還幹過鬼子。

  因為他知道這根主梁的來歷,在摧毀牌坊之後讓村裡保留下來。

  後來在修建倉庫的時候,力主用這根主梁做了倉庫門額的大梁。可是當年的工具有限,安放房梁的時候,因為主梁太重沒有辦法抬放,有人建議鋸開成兩塊。

  闢第爺一力反對,而且做了一個後世人很難想像的事情,他居然讓一些勞力抬一頭,他自己一個人抬動了一頭,把主梁安放在了倉庫大門的門額上。

  我們很難想像到,一個人可以抬動一千斤的重量,可是當年參與的人許多還在世,想來不會有假。所以我聽到這件事之後,每次來到這裡,都會靜靜的看一會兒。

  十九爺躍文家就在門口邊,我們到的時候,看到門和窗戶都閉著嚴嚴的,以為他家裡沒有人。可是隱隱便聽到屋裡有動靜傳來,我和小華面面相覷一會兒,心裡都有些發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1:51
第七章 模糊歲月

  很快,我和小華便知道,十九爺躍文家是有人的。

  新建不到兩年的磚瓦房,看去和周邊的青磚土磚房完全不同,明亮的玻璃窗戶裡面垂著窗簾。就連房子的大門,都是新式的那種圓孔彈簧鎖。

  我住的大院和旁邊這大宅院一樣,都是傳統的青磚建成的。雖然也會冬暖夏涼,可是看到新式的磚瓦房,還是令人有心心動的。何況小華家住的還是土磚房,好像站在這房子前,我們都矮了一截的感覺。

  能夠聽到房子裡有聲音,那是因為那個時候,住處的周邊還沒有各種嘈雜的聲音。四下裡比較安靜,我們還是很清晰的聽到,房裡隱隱傳來的聲音裡,夾雜的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咒語。

  我之所以感覺是咒語,因為那時候在鄉下,家家戶戶的老人都會幾句。雖然我和小華都聽不懂,但是似乎感覺那種咒語是有魔力一般。令人感覺四處雖然有太陽,卻好像因為這些不斷入耳的咒語,而讓四周顯得有些陰暗,讓人渾身都有一些起雞皮疙瘩。

  天上是有大太陽的,而且已經是夏天了。

  我記得那個時候很少有雨,天氣應該比較熱了。

  我們沒有馬上跑,因為小華是有任務來的。我陪著他過來,純粹就是一個人沒有地方玩。我們看著那棟磚瓦房似乎靜靜的,卻感覺好像有頭怪獸蹲在那裡,隨時會突然睜開眼睛,然後撲向我們一樣。

  那時候我們都還是小學生,就算是小華的個子再高,在大人眼裡那也還是小孩子。就是有人偶爾路過這裡,都沒有人來管我們。我們都挨得很近,雖然沒有互相把手,可是眼神看來顯然心裡都比較害怕。

  我喏喏了半天,沒有蹦出一個詞來。顯然是想和小華馬上回去大院裡,偏偏一個人現在是不敢回去的。

  看小華愣愣的不肯走,便問小華究竟是想幹嘛,他臉漲紅了半天不知道怎麼和我說。後來在我不安的詢問下,他也亂七八糟說了一堆,我才逐漸慢慢明白了。

  他媽媽看到他父親身體一直不好,據說好像近來更加嚴重了,家裡人便是等著他走的意思。因為他父親在床上躺了好些年,家裡人已經不是那麼悲傷了。

  何況那個時候,鄉里人一輩子掙不了多少錢,看病的意識不是太強烈。加上駱伯伯在卓家說了一些東西,小華的媽媽她心裡有了結。可能大院裡的老人也勸過他媽媽,她媽媽便想找些根由。

  雖然大院這邊不是駱伯伯說的方位,一般大家不會聯想到這些。可是歷來鄉里便有一種說法,什麼都經不住人身體虛弱,何況小華的父親還一直都病著的,讓小華來看看駱伯伯在不在這邊,想看看緣分。

  我便知道小華媽媽的意思,雖然我年紀小小,從大人的說話裡,我還是看出了一些意思的。因為鄉里人的實在,他們也就比城裡人更加淳樸。

  小華家人輩分雖然極高,雖然和我不是本家大房,但是大家畢竟都是一個姓氏的後代。小華和我爺爺是一輩的,雖然他年紀和我一般大。不過我知道一些原因,他們家在村裡實在沒有什麼地位。

  我想這就是因為他父親,早年一直病著在床的原因,他哥哥又還剛剛成年,人也極為老實。家裡的擔子雖然壓在他媽媽身上,但是一個女人在那個時代裡,能有多少話語權!

  肯定是擔心開口求人,怕駱伯伯不一定來他家,他媽媽想看看駱伯伯今天的行程,如果是在十九爺家的話,一定還會有下文的。

  我雖然年紀還很小,但是也隱隱聽過一些道理,關於鄉間的人情世故的。雖然心裡害怕,但是我沒有再催小華,而是心裡極為緊張的站在他身邊。

  什麼時候我們回到大院的,我倒是有些模糊了。因為那時候很長一段時間,我總會想起那棟磚瓦房,還有路邊燒成灰燼的那些縞冊。

  我媽媽肯定也沒有細問我去過哪裡,因為我看起來很正常。駱伯伯後來來沒有來小華家,我是不知道的,因為小華家我是一直不敢去的。

  小堂叔很久沒有來左邊廂房了,我卻是記得的。因為上次看到的那本《秦瓊賣馬》,我本來想一起拿出來的。可是小堂叔隻讓我每次拿一本,我也不敢多說,怕到時候連那一本的機會都沒有了。

  還是和爺爺吃飯的時候,我聽到爺爺說了一些原因。因為那時候爺爺自己勤快,一直自己單獨開火做飯,沒有和這些分家的子女一起同食。我因為從小聽話,偶爾可以去爺爺那裡蹭飯。

  爺爺告訴我說,因為細腳的夭折,叔爺爺不讓小堂叔到處跑。讓他一個哥哥我叫小牛叔叔的,天天帶著在他家後邊做磚胚,據說叔爺爺也準備把家裡的房子改下,全部換成磚瓦房。

  那時候鄉里的房子有四種狀態︰一種是傳統的土磚房,這種房子最多;一種是傳統的青磚房,大多數是國家分的;一種是磚瓦房,是鄉里最好的;還有一種是紅磚混合土磚,潮流而又省錢。

  叔爺爺屬於比較早建成紅磚混合土磚房的家庭,現在有了計劃,顯然是想全部換成磚瓦房。對於鄉里人來說,這是一件大事一件大喜事。對於小堂叔來說,我知道這是叔爺爺約束他的一種方法。

  小堂叔那個年齡,在村裡是有不少伙伴的,就是在我生活的那兩個小生產隊裡,也是有六七個小伙伴的。細腳和秋兒的兩個姐姐就是,還有我這大院裡還有兩個,另外還有幾個就在附近。

  小堂叔被約束怎麼樣,我還真的沒有在意,我心裡想的卻是很長時間看不到書了。我想我小時候喜歡看書,和那時候書裡精美的插畫有很大關係。

  那些天我是不開心的,不過小孩子容易忘憂,我想我是沒有記住太久的。不過繼而心裡便有些高興,因為馬上就要到暑假了。我可以離開這裡,去姑媽家過完這個暑假。

  可是在這個學期最後的時期,我隱隱記得發生了兩件大事,雖然有些不敢肯定,但是應該時間是差不多的。

  第一件事和駱伯伯有關,據說他這次回來之後,提到了電視這件事。於是讓牛爺大為心動,因為他去市裡和地區開會,也看到過電視這種新奇的物事。

  牛爺做了一個大決定,那便是買鄉里第一台電視!據說他買的這台電視,比鄉里附近兩個工廠的電視還早,後來一時成了十里八鄉的大新聞。

  電視買回來的那天,他家院子外坐滿了人,比看電影的人還多,雖然那十多寸的屏幕實在太小,但是這物事太讓人稀罕了。

  我雖然很想去湊熱鬧,就是媽媽想帶我去,我都有些不情願。因為牛爺家那個院子和堂屋是共用的,秋兒家是有一半的。因為細腳的夭折,我感覺那裡很陰森。

  後來我沒有忍住腳步,那是因為我不斷的告訴自己,每次去看電視的人多,就是有什麼東西,都被嚇跑了的。其實我每次基本上都看不到,純粹就是為了湊熱鬧。

  第二件事說起來和駱伯伯無關,但是據說也有些牽連。後來我才知道,因為小華的父親在某個時候去世了。他媽媽哭的很淒慘,其中便提到駱伯伯沒有來她家。

  我現在已經記不清,那天究竟是什麼情況,但是隱隱記得天還沒有亮。我被一陣哭天搶地的哭聲驚醒了,然後大院裡便是鬧哄哄的。外面還沒有天亮,但是外面點亮了燈。

  媽媽去看了一下,看著我躲在被窩裡發抖,便沒有告訴我什麼。因為也快要天亮了好像,我迷迷糊糊地的想睡又睡不著,最後愣是起來給媽媽燒火做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1:52
第八章 報應

  每個黎明之前,天色似乎都是最黑暗的。

  不過這個時候夏天的早晨還是很溫馨的,因為到處很少有鋼筋混凝土的冷漠。

  那天我醒來的比平時早,雖然正常起床時間還很早,但是我是被吵醒的。我迷迷糊糊地的爬起來,看到木窗外的天色,估計天應該也快亮了。

  大院裡此刻沒有安靜下來,反而因為小華家的事情,更加的吵鬧和喧囂了起來。

  我心裡本能的又害怕起來,但是因為沒有睡夠,神色又有些迷迷糊糊地,反正就像是半夢半醒。媽媽也匆匆忙忙的起來,可能看到我的眼神和縮在被窩裡,安慰了我幾句便也趕過去了。

  她雖然沒有告訴我什麼,但是我心中的不安更甚,也隱隱猜到了什麼事!

  大院裡的鄰居似乎都起來了,我蒙頭躲在被窩裡,也聽到小華媽媽那撕心裂肺的哭聲。此時即使我沒有起床,都知道大家都涌往小華家裡去。

  不安和不甘,讓我禁不住從被窩裡探頭出去。房裡點著油燈,在昏暗的油燈下,感覺房裡的老家具都張牙舞爪。我把蚊帳趕快的放下,心臟砰砰的亂跳了起來。

  因為這個大院住的人,都是本姓本家的,雖然如今各房血脈已經有些久遠,畢竟都是一族出身的子弟。不管哪家有什麼事,說出來那都是算本家,是需要前去幫襯的。

  當時我很怕,但是也理解媽媽。自己窩在床上,只希望媽媽能夠早點回來。我已經不記得別的了,滿腦子都是恐懼,生怕那昏暗的老家具裡,突然蹦出一頭什麼鬼東西來。

  大家要去小華家,一來是安慰他媽媽,我想更多的是想做點什麼。小華的父親因為在床上多年,大家都有些憐惜。尤其是一些老人主動前去,因為小華父親輩分高,只有老人出面才能合適。

  我又驚又怕,後來心裡便有些怪媽媽怎麼還不回來,我想我是躲在被窩裡哭了的。還記得就是身體不好的奶奶,都起來趕了過去,因為她走過窗外的時候,還叫了媽媽的名字,我居然不敢回答。

  媽媽回來的時候,我雖然還在發抖,可是仍然有些迷迷糊糊地,對於媽媽來說,她自然知道我膽小,安慰我一起起來做早飯。好不容易爬起來,看到火塘裡的火焰,我的不安的心臟才慢慢平復。

  油炒飯對於小時候的我來說,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看到慢慢炒熱了的剩飯,在鐵鍋裡散發出香味,然後撒上一點鹽巴。當米飯有些鍋巴的時候,沿著鐵鍋邊沿放上一點豬油,起鍋時撒上一點蔥花。

  就是一份上好的油炒飯。

  在那個物資還畢竟缺乏的年代,一般家庭有一兩隻母雞,能夠每天生雞蛋的話,是一件比較奢侈的事情。即使是這樣的話,我對雞蛋的興趣也不大。所以從小油炒飯,我都是不加雞蛋的。

  可能有了火光,我的膽子也逐漸大了。天也逐漸亮了起來,媽媽送我到路口去上學。

  我隱隱看到大院的人都出來了,還有旁邊一些心含慈悲的老人,更是不住的安危小華的媽媽,他媽媽就癱坐在門口的木墩上,一雙眼睛愣愣的嚇人。

  我住的左邊廂房靠近大院的大門,小華家雖然在右側雜物房旁,其實離著大門不過十來米,所以和大院也沒有多遠的距離。他家裡哭聲一片,有什麼動靜大院這邊聽的還是極為清楚。

  上學路過小華家門口的時候,他們家的木門早已經打開了,有人在往外抱被子和衣物往外走,小華站在他媽媽身邊手足無措。看著他迷茫的樣子,我不由緊緊的抓緊了媽媽的手。

  小華卻是沒有看我,屋裡他兩個姐姐和哥哥也在哭,就是我看到媽媽的眼圈都在發紅。我沒有敢吱聲詢問,可是看到大院的老人們抱出來的東西,我自然看的更清楚,心裡有些發沭。

  那應該是小華父親生前用的東西,有衣物和被褥,顯然是當成縞冊,要一把火燒掉的。這是鄉里人的習俗,說是人死了之後,如果生前的東西沒有跟著一起化灰,到了陰間就沒有用的。

  作為家人自然不希望看到這種情形,所以死者的用具一般都會付之一炬。就是家人要留下念想,也是留一兩件特別有意義的,但是鄉里人能有什麼寶貴的?

  看到他們把那些東西都堆到了一旁,那處是小華家挨著水田的一塊小自留土,不過一分來地的範圍。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害怕,因為我忽然想到了細腳那燒掉了的縞冊。

  那灰白的灰燼,莫名的令我感覺到心寒,因為大人說了,那是燒給死人留下的灰燼。如果膽大的人,第二天早上可以在灰燼上,看到一些痕跡來。

  那種痕跡自然就是死者留下的,每次聽到這樣的說法,讓我看到這些縞冊燒成的灰燼,心裡都會很害怕。

  就是離著遠遠的距離,我都聞到一股濃濃的味道,真不知道他家人是怎麼習慣的。可能是我年紀太小,或者沒有這份經歷罷。

  媽媽的胃口不是很好,她拉著我快步往前,走到了大院門口的那條土路。土路前面就是一口很大的荷塘,我們一直走到荷塘邊,媽媽的臉色才好了一點。

  我不時回頭看向小華家的方向,媽媽似乎看出了我的害怕,一邊和我輕輕說著,一邊說下午放學讓我還是到荷塘邊等她。我機械般的輕輕嗯了聲,卻感覺好像渾身無力一般。

  腦海裡卻全部是小華的媽媽傷心的樣子,可能那種哀傷佔據了上風,我倒是沒有那麼害怕小華父親死亡的事情。我對小華媽媽的印象在小時候也不深,畢竟她比我媽媽大太多了。

  我的記憶中她是一個瘦瘦的,看起來滿臉是褶子的婦女,而且頭髮好像都有些半白了。可想而知,她顯然是並不年輕了,可是她其實也不算太老,因為那時候她應該就將近五十歲。

  不過讓我小小的年齡就替她難過的是,小華的父親這一走,她可就變成了寡婦。寡婦在鄉里是很可憐的,我聽大人說一般女子壽命比男性長,往往年輕的寡婦獨自生活有幾十年。

  據說從小她也是一個苦命的女人,自幼喪父隨母改嫁到別家,誰知道生母不久又去世,後來做了小華爺爺家的童養媳。而且後來和所謂的娘家沒有過什麼來往,我也沒有見過小華外家有人來走過親戚。

  她跟隨小華的父親生養了四個孩子,小華是她在四十歲的時候生養的。據說本意是給小華父親的身體衝喜,那時候他父親的身體已經是有些差了。

  可是,小華的父親身體不但不見好,而且每況愈下。最後等到我知道的時候,我連小華父親的容貌都沒有見過。

  不管如何,我聽到一個驚人的小道消息,據說小華的父親生病,居然和他爺爺有關。雖然我不敢肯定,也不敢去問大人,但是這天晚上,我還是聽到了同樣的消息。

  有老人在聊天的時候,不小心透露了一則消息,小華的爺爺生前是個敗家子。他們家裡以前本來很是富有的,後來因為迷上大煙,把身體搞垮了,也把家當敗光了。

  家族裡的人看不過去,那時候還沒有小華的父親,於是為了留後給小華的爺爺找了一房太太。雖然生下來了小華的父親,但是也從小體弱多病。

  尤其到了解放後,因為大家平等都要幹活,小華的父親就遠遠趕不上一般的勞力。而小華的爺爺自然就看不到這一切了,他在解放前就一命嗚呼了。

  因為身體的原因,小華的父親被很早就累垮了,得了鄉里人聞風喪膽的癆病。那個時候這種病是死症,基本上是沒有可能治好的,據說是累出來的。

  我聽到的隻言片語,晚上就是給小華父親吊唁的,大院來了很多族裡的老人。小華家本房的老人沒有諱言,在祭文裡唱說到小華父親的去世,就是一種報應。

  給前人還債的一種報應。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3-21 21:53
第九章 招牌和水師

  那天在學校學習了什麼,我早就已經忘記了,哆哆嗦嗦的腦瓜子裡不知道裝著什麼,反正被早上小華家的動靜折騰的夠嗆。

  就是到了後來我一直都奇怪,為什麼自己小時候那麼膽小。反正一個人都不敢去廁所,看到黑乎乎的東西,心裡都有些心驚肉跳的。那天怎麼過的我幾乎都忘了,反正心裡瘆的慌。

  估計自己上課的時候都走神了,但是因為學的是新東西,我還是強打著精神。即使是這樣,老師很少批評我,不管我有沒有犯錯。

  不過後來想了一想,可能是因為我的成績一直很好,任何時候老師對成績好的學生都放特權的。

  那時候我的班主任老師還沒有結婚,她是隔壁村裡一個書記的女兒,當時十八九歲的年紀。那個叫沈曉華的年輕老師,卻是給我留下過很深的印象。

  在那個鄉里還沒有特別開放的時代,她是學校裡第一個穿短袖和短裙的女子,不說成年人盯著看,就是小學生們都偷偷打量著。用現在的話說來,當時她就是一個潮人。

  而且雖然她外形給人感覺溫柔賢淑,而且罕見的是個子也有一米六五以上,這在當時的女子裡面足以令人過目不忘了。其實她也是一個對生活極具激情的人,也待人很是熱情和客氣。

  本來這些故事裡和她似乎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因為說到這個老師沈曉華,她的性格卻影響過我一段時間,加上那是因為在此後的時間裡,她和我生活中常見的人,有了一些接觸的原因,所以提上了她。

  首先便是我這個小時候的伙伴小華,因為小華的成績一直不好,加上看起來不是那麼聰慧,依照當時學校的慣例,沈老師便建議小華留級。

  留級這個發明,我不知道是誰創造的,但是絕對算得上是偉大。

  我記得我曾經就有個兄弟,因為從小靈智未開,在學業上可以說是一塌糊塗。曾經在學校創造過一項奇跡,那便是和他一起上一年級的同學畢業了,他還在上一年級,可能很多人一定聞所未聞。

  在當時這並不稀奇,雖然我不知道是不是沈老師做的決定,但是那通知肯定是她簽發的。而在這年的九月份,小華真的留級了。他媽媽還去找了沈老師,沈老師因此來到了外面大院。

  不過這是暑假之後的事情了。

  小華父親去世的事情,應該在我童年的生活和學習裡,沒有留下什麼太大的影響。不過我記得在此後有一段時間,小華變得更加不吱聲了,學習更是不用說了。

  他每天和我一樣去上學,回來帶我去扯豬草,然後再去幫她媽媽喂豬幹活。我不知道小時候為什麼大家有那麼多的活幹,可是卻沒有看到大家幹出什麼來。

  我便感覺比小華幸運,我雖然陪著他去扯豬草,但是不是家裡讓我去的,而是純粹為了陪他去。他哥哥已經是家裡的主力,媽媽和大姐是輔助,他二姐那時候剛剛成年,他負責家裡很多零活。

  如果不幹活的話,他媽媽居然讓他餓飯。在現在看來很難想像,可是當時的家庭裡,並不會因為你最小就有特權,而是一樣都要跟著家人去幹活。我偷偷的問過他是不是吃不飽,他搖搖頭沒有回答我。

  不過這天雖然我稀裡糊塗,老師也沒有公開批評,但是沈老師還是叫我去她的房裡,當時我記得我還是嚇得清醒了很多。誰知道我虛驚一場,沈老師是問我小華怎麼沒有來上學。

  我想那時候我還是很尊敬老師的,心裡又有些犯嘀咕,於是居然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後來在喉間憋了半天,只好嚅嚅喏喏的告訴沈老師,說小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後來即使我沒有說明白,沈老師也知道了緣由。因為大院裡我的另外一個伙伴惠江,他父親達風就是我們學校的老師。何況小文、小安的父親遇禮,也是我們學校的老師。

  放學的時候,我跟著一幫同學一起回家的。大家嘻嘻哈哈的完全忘記了一切,可是進了村子之後,我便又記起來了。果然便站在荷塘對面的田埂上,呆呆的等著媽媽來接我。

  那時候田埂上那條石板小路很光滑,因為平時附近有兩個村子的人來這邊,都是要走這條小路的。我記憶猶新的是,兩邊都是水田或者水塘。石板就墊在小路上,小路邊就是一些永遠長不長的小草。

  看著那彎彎曲曲的小道延伸,偶爾小路上會有幾個人路過,一派田園美景,看了讓人心裡感覺很安逸。

  可是今天似乎沒有人走過,遙遙的看著荷塘那邊的大院,雖然沒有聽到哭聲,卻安靜的令人感覺害怕。而我站的位置,看去左邊不到五百米就是秋兒家,這更讓我心裡感覺到不安。

  雖然是大白天的,我卻感覺到心裡一陣陣的發虛。本來以為要在小道上等很久,便傻傻的看著荷塘裡的荷葉,綠色的荷葉令我心安不少。而看著那錯落有致的綠荷,似乎聞到了伙伴們用荷葉包田雞的味道。

  陽光照射在荷葉上,似乎散發著一股誘人的清新。我心中的不安似乎緩解了一些,想到剛剛一路上同學間的嬉鬧,心裡舒服了許多。甚至看到了有的荷葉上有田雞蹲著在那裡,好像在嘲笑我的膽小一樣。

  心裡有些鬱悶,卻也沒有辦法,誰讓我那麼膽小。

  沒有想到媽媽卻是在大院門口看到了我,她應該在小華家裡幫忙,這是一種鄉里的慣例。哪家有了大事,不管是紅白喜事,一個地方的人都會來幫忙,何況是真正的鄰居之間。

  因為小道上就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看去很是扎眼。她站在門口的叫喚,讓我避開了那荷葉上田雞嘲笑的眼睛,心裡有些憤憤的卻拿它沒有辦法。

  我不敢下水去捉它,因為細腳的事情過去沒有多久,我對水也有很大的恐懼。

  媽媽過來接我的時候,我跟著一起回去,果然看到那塊自留地邊堆滿了衣物,甚至還有一架拆架了的木床,顯然都是要等著付之一炬的。我低著頭便不敢再看,匆匆的回到了家裡。

  讓我頗為驚訝的是,我那最小的小姨細荷居然在我家。她比我大不了兩歲,在我面前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感覺。每次看到我有些敬畏她,倒不是因為她比我大和是長輩,而是我很奇怪她怎麼是我媽媽的妹妹?

  在那個叔叔、阿姨、舅舅、小姨比自己晚輩小的年代,這種事情並不稀奇。因為人沒有有效的節制,只要身體允許的話,有些人將近到五十歲還在生孩子。

  我偶爾會感覺奇怪,但是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結。因為身邊和我差不多年齡的,都比我大上一輩,有些還要大上兩輩。所以從我懂事起,我感覺這很正常。

  不過更讓我不安的是,小姨細荷聽說我因為膽小不敢回來,居然一本正經的鼓動我媽媽說,讓我去看看小華父親的遺容,那樣以後膽子會大很多的。

  因為外家的表兄弟姐妹太多,我平時雖然聰慧,但是並不是怎麼顯眼。在這個年齡差不多的小姨面前,我不敢出聲駁斥或者反對。我看著媽媽那意動的神色,雙腿立時發軟,從來沒有感覺過小姨這麼可惡過。

  鄉里的習俗,瞻仰亡者遺容在沒有出殯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是至親的人,不是什麼特殊的情況,族裡的族老都是不會允許的,但是我當時是不知道的。

  被小姨的餿主意嚇得沒有了主張,本來我心裡還有些嘀咕,不過小姨開始和媽媽說的時候,我爺爺奶奶也是在的。他們一向對我挺好的,這次居然沒有駁斥小姨的說法,這讓我心裡有些鬱悶。

  難道給膽小的孩子練膽,這居然是一個方法?

  我不敢往下想,心裡卻是感覺四肢冒汗。

  晚上很多人都來吊唁,雖然小華家裡並不富裕,但是在那個物資缺乏的年代裡,鄉里人是並不計較的。只要準備一頭家養的肥豬,一些池塘裡的魚,基本上別的就是其次了。

  何況小華的父親就年齡來說,他還是沒有過壽的人。沒有過壽的人去世,按鄉里人的說法來看,還算是短命的。說的難聽一點就算是短命鬼,是不能進族裡祠堂停靈的。

  他的靈柩就擺放在大院門口的右前方的空地,那裡原先和我住的左邊一樣是有廂房的,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扒遷掉了,和前面的雜物房有一段距離,如今成了一塊不小的空地。

  黑色的桐油木棺虛蓋,就用兩條長木凳架著,擺在一個三角棚子底下。那是用幾根粗大的樹幹,和一床大竹墊子搭成的靈棚。木棺下點著長明燈,前面就是擺著三畜的祭台,憑人吊唁哭喊下。

  其實小華的父親也快過壽了,不過族裡有人說沒有過就不算,如果進了祠堂屋裡,會對家族裡的人造成影響。於是,小華父親的靈柩理所當然的,就只能擺在祠堂外面了。

  加上正是夏天炎熱的原因,逝者肯定不能在家裡停放過久,所以計劃明天早上便要出殯的。大院裡生活的鄰居,幾乎都是全家出動幫忙。我們這些小孩子沒有人管,都是隨便別亂跑就行。

  吊唁這種事情,對於鄉村裡的人來說,是一件極大的事情。因為古語說的好,諸葛亮吊孝,那是連對頭周瑜他都要去的。小村裡的人即使平時有口角的,也不至於生死大恨,晚上族裡的人自然要來的。

  何況這個小村落,幾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一個姓,算起來都是本家子弟了。小華家裡出了這種事情,首先請來的自然是本房的老人。而小華家的一些親戚,自然也被大院派出的人陸續請告前來。

  媽媽這種鄰居都被安排下去活計,她負責給來賓準備茶水。我被媽媽安排坐在大院階前,這裡她和蓮花幾個準備著茶水,也可以看著我。

  因為我家就住大院堂屋裡,正好挨著正堂左手第一間廂房。大院正堂屋裡人山人海,吵得我根本就睡不著。我看戲一樣的看著人山人海的來賓,加上旁邊各種哀樂齊鳴,整個人便也沒有那麼害怕了。

  平時畢竟喜歡聽故事,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偷偷湊到了一幫族老面前。因為有他們這些老人在,往往可以聽他們論古說家族的往事。誰知道居然讓我聽到了一件秘史,而且是和小華父親去世有關的。

  小華父親的大名,因為輩分太高,我就此隱去了。不過據說他這一輩子的人生,是給他父親還債來的。他父親當年也算是一個風雲人物,而且是一個富商的後代。

  而這些傳聞都不足以表達,這個前輩的傳奇經歷。因為他曾經被十里八鄉稱為錢招牌,這個外號據說和他這個人的神奇有關。因為解放前的年代,他還是一個有名的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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