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替天行盜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mk2258 2017-4-8 14:45: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9 804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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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石章魚,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 > 架空歷史

【內容簡介】:

  風本無形,我欲獵風!九州笑傲,替天行盜!
  青銅巨槨懸浮幽谷,紅衣女屍沉睡千年。
  瀚海地宮斗轉星移,冰海沉船陰魂不散。
  朝代更迭,世紀交接,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暴突然席捲神州,群雄並起,妖魔亂舞,山崩地裂,風雲變色,危難之時,泱泱中華,總會有兒女英雄臨危不懼,挺身而出,護龍脈,探九幽,奪天棺,戰妖星,還我中華一個清平世界,還我神州一方朗朗乾坤!
  ——記一段不為人知的傳奇歷史

  風本無形,我欲獵風!九州笑傲,替天行盜!

  他風華正茂,她國色天香,

  他本該書生意氣,揮斥方遒,她本該巧笑倩兮,葬花弄月。然生於亂世,國恨家仇,山河破碎,列強割據,先祖蒙羞。於是他丟掉了詩書,她拿起了刀槍,護龍脈,探九幽,奪天棺,戰妖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其他作品】:《天降我才必有用》《醫統江山》、《食色天下》、《醫道官途》、《鬥無不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II》、《醫冠禽獸》、《我是傳奇》、《艷史記》、《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極品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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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7-4-8 14:46
替天行盜 第一章 【盜金符】(上)

  「上帝說有光,於是就有了光……」

  羅獵一本正經的話還沒有說完,衛生署長夫人就嬌滴滴地打斷了他︰「羅牧師,你知道的,我來找你並不是為了要什麼光,人家只是想要一個孩子。」

  羅獵笑了起來,英俊面孔頓時變得生動而明朗,同時又顯得莫測高深。

  署長夫人潔白如玉的雙頰居然泛起了兩抹懷春少女般的嫣紅,心跳也因為這年輕牧師的笑容而突然加速起來。咬了咬熟透櫻桃般潤澤的雙脣道︰「上帝能滿足我的心願嗎?」

  羅獵點了點頭,目光落在辦公桌上春蔥般的一雙纖手之上,然後毫不猶豫地將這雙手握在掌心,一臉神聖和正義地說道︰「只要你相信主,任何願望都可以實現。」

  署長夫人非但沒有責怪這廝的唐突,聲音變得越發軟糯酥甜︰「如果他不肯幫我怎麼辦?」一雙鳳目已經變得水汪汪的,柔情萬種地落在年輕牧師的臉上,彷彿一隻獵犬鎖定了她的獵物。

  羅獵此刻的表情高冷禁慾,一雙大手卻明顯增加了握力,而且分明在將那雙白嫩的小手向自己的懷中牽引過來,聲音帶著深沉的磁性︰「別忘了我是上帝的使徒,就算他不肯幫你,不是還有我嘛。」

  署長夫人激動的聲音都微微顫抖了起來︰「那就替上帝賜福於我好不好……」

  蓬!辦公室的房門被重重衝撞了一下,因為房門是從裡面反鎖的,所以一下沒有撞開,卻驚得裡面正在靠近的兩個人匆匆分開,署長夫人嚇得花容失色,慌忙站起身整理自己的妝容,妝容精緻,不見絲毫的凌亂,只是一顆心卻已經紛亂如麻。

  羅獵的反應比她來得更加迅速,快步來到衣帽架前取下署長夫人的外套,體貼地為她披在身上。

  蓬!蓬!蓬!門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隨後傳來一個氣喘吁吁的求救聲︰「開門……快開門……羅獵……是我……瞎子……我是瞎子……」

  聽到外面的聲音,羅獵一顆懸起的心這才放下,暗自鬆了一口氣,看到署長夫人整理好了衣服,恢復了平素冷若冰霜的模樣,她向羅獵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開門,剛才的萬種柔情頃刻間已經煙消雲散。

  羅獵走過去打開了房門,房門剛一打開,一個帶著圓框墨鏡,頭頂瓜皮帽的胖子就沒頭蒼蠅一樣撞了進來,肉山般撲向署長夫人,嚇得署長夫人宛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發出極其誇張的尖叫。

  幸虧羅獵及時將他擋住︰「瞎了?」

  胖子一言不發,渾身的贅肉絲毫沒有影響到他靈活的身法,輕車熟路地衝向房間西北角的衣櫃,拉開櫃門就躲了進去。

  署長夫人一臉迷惘地站在原地,直到羅獵說了聲︰「夫人請!」她這才回過神來,跺了跺腳,抬腿就走,小蠻腰下挺翹的部分極其誇張地扭動起來,象徵著身份地位的高跟鞋在紅橡木地板上敲出宛如小雞啄米般的急促篤篤聲響。

  羅獵趕緊追了上去︰「夫人,不如咱們約個時間下次再談?」

  署長夫人冷哼了一聲。

  羅獵又道︰「捐助藥品的事情……」

  衛生署長夫人停下腳步,轉過臉來,柳眉倒豎,鳳目含威,咬著銀牙啐道︰「騙子!你根本就是個騙子!」激情散去,理智迴歸,剩下得就只有惱羞成怒了,遷怒於人是最正常的選擇,羅獵恰恰成為了那個倒黴蛋兒。

  望著突突突遠去的黑色轎車,羅獵唯有搖頭嘆息,還沒有來得及返回他的小教堂,十多個巡捕氣勢洶洶地跑了過來,羅獵主動迎了上去,左手舉起銀質十字架,右手在胸前極其專業地劃著十字︰「我們生來就是罪人,我們在世間所受的苦都是我們要贖的罪,只要贖了罪,我們在死去的時候就可以跨入天國之門。各位長官不如進來坐坐,聽聽我為上帝傳道……」

  話沒說完已經被一名巡捕粗暴地推開︰「讓開,不要妨礙公務!」

  「主啊,請您寬恕這些迷途羔羊的罪過吧……」

  確信那幫巡捕離去之後,羅獵這才來到回到辦公室內,輕輕敲了敲櫃門。

  櫃門緩緩開啟,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靠!這麼久啊,老子都快要睡著了!」他的話帶著一口濃重的山東腔。

  羅獵望著龜縮在衣櫃內如同一隻肉球般的胖子,頓時生起一團無名火,一把揪住了這廝的小耳朵罵道︰「大爺的,瞎了?壞了我的大事!」

  瞎子一邊討饒,一邊掙扎,好不容易才讓羅獵鬆手,然後大剌剌的一屁股坐在本屬於羅獵的位置,摘下頭頂的瓜皮帽隨手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掛在衣架上,然後伸出白白胖胖的雙手,用拇指和中指捏住金絲鏡架,小心地褪下墨鏡,稀疏的眉毛下一雙小眼楮灼灼生光,他本名安翟,之所以被人稱為瞎子,因為他白天視物模糊,一米之內甚至都看不清對方的面目輪廓,可是到了夜裡,他的視力卻會增強數倍,可以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環境中輕鬆視物。當然這個祕密只有很少人知道,其中就包括他最好的朋友羅獵。

  「大事?」瞎子看著羅獵近在咫尺卻模糊不清的輪廓,然後深深吸了口氣,仍然可以聞到空氣中殘留的脂粉氣,獵犬一樣又接連吸了兩下鼻子︰「別人不瞭解你,我還不瞭解?你丫就是一道貌岸然的騙子,打著傳經佈道的旗號,坑害良家婦人,欺騙無知少女,耶穌牧羊,你就是躲在羊群中披著羊皮專盯母羊的狼!」

  羅獵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半個屁股靠坐在桌上︰「我向耶穌保證,我羅獵可沒幹過喪盡天良的缺德事,一直以來我都是除暴安良,劫富濟貧。眼看著天冷了,福音小學的孩子們棉衣還沒著落,不少孩子都生了病,本來我今天可以勸說署長夫人出點贊助,沒想到被你這混賬東西壞了我的好事。」

  瞎子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小眼楮眯成了一條細縫︰「在以前咱們是同鄉,後來成了同學,現在是一對走了背字兒的倒黴蛋,你這個假牧師多少斤兩我還不清楚?」他從腰間掏出一個錢包,從中摸出了五塊銀洋,重重拍在桌面上,然後得意洋洋地將兩隻腳翹起在辦公桌的邊緣,一點一點的,看起來很得瑟,很欠打。

  羅獵卻閃電般探出手去,一把將瞎子手中的錢包搶了過來,瞎子吃了一驚,伸手想要搶回來,卻被羅獵輕輕一指戳在胸口,這廝頓時失去了平衡,帶著椅子四仰八叉摔倒在地上,慘叫著爬起來的時候,羅獵已經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不但是錢包,連瞎子剛剛放在桌上的五塊銀洋也被悉數收繳過去。一邊清點著數目一邊道︰「收成不錯啊!手腳還是那麼利索!」

  瞎子指著羅獵,急得臉都紅了︰「丫不仗義,怎麼都得給我留一半……」

  羅獵此時從錢包中抽出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位美麗的旗裝少女,他愣了一下,吸引他的卻不是因為這少女的美貌。

  瞎子心急火燎地撲了上來,想要趁著羅獵出神的剎那攻其不備,將錢包從他手中搶奪回來,可沒等他靠近,又被羅獵伸出的右腳絆了一下,再度失去平衡,小山一樣趴倒在地上,地板因為這廝沉重的份量而吱吱嘎嘎地顫抖起來。

  羅獵已經站起身來,將空空如也的錢包扔在了瞎子寬厚的背上,所有現金揣在了自己的兜裡,拿著那張照片不緊不慢地走到窗前,借著午後的光線看個清楚。

  瞎子皮糙肉厚,雖然兩度倒地,可仍然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原本梳理得油光可鑑的大背頭變得有些散亂,一口氣用力吹了上去,將散落在額前的那縷頭髮重新吹向腦後,百折不撓地爬起,只不過兩度失手之後,也不敢輕易嘗試硬搶,咧著大嘴,一臉獻媚的笑容,湊到羅獵的身邊︰「好兄弟,你吃肉給哥哥我分口湯喝行不?」

  羅獵沒有搭理他,目光仍然專注地望著那張照片。

  瞎子有些沉不住氣了,氣急敗壞地埋怨道︰「看個屁啊!不就是個小娘們?」

  羅獵將照片遞給了他,兩寸大小的照片在瞎子白白胖胖的手裡顯得格外袖珍,他把照片湊到眼前,幾乎貼到了鼻樑上,等他看清照片上的女孩,嘴巴咧得更大了,後槽牙都露了出來︰「不錯哦!眉清目秀,白白嫩嫩,亭亭玉立,楚楚動人,跟我安翟還真是般配!」

  羅獵將辦公桌後倒地的凳子扶了起來,然後坐了回去,雙腿翹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放在腹部,眉頭微微皺起道︰「她叫葉青虹,百樂門新近躥紅的頭牌歌女。」

  瞎子眉開眼笑道︰「難怪這麼漂亮,我的了,咱們醜話說在前頭,凡事都有先來後到,你不許跟我爭!這就是你未來的嫂子了!」

  羅獵的臉上仍然沒有任何的笑意︰「她的身份來歷我不清楚,可是她的乾爹在法租界還算小有名氣。」

  「誰?」瞎子似乎嗅到了某種不尋常的味道。

  「穆三爺!」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4 00:05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7-4-8 14:47
替天行盜 第一章 【盜金符】(下)

  瞎子一屁股重重坐在了沙發上,原本興奮發紅的大圓臉瞬間變得煞白。穆三爺可不是小有名氣,他是法租界的風雲人物,不但中國人買賬,就連法國人見了他也要笑臉相迎,算得上黑白通吃,在黃浦手眼通天,這照片既然是他乾女兒的,就證明這錢包的主人很可能和穆三爺有關,若是惹惱了穆三爺,只怕他將整個租界掘地三尺也要將偷盜者找出來。

  「你是說……穆三壽……」瞎子的聲音有些顫抖了。

  羅獵點了點頭。

  「你怎麼會認得?單靠一張照片?」瞎子馬上又想到羅獵很可能是在惡作劇,故意恐嚇自己,也是這小子慣用的手法。

  羅獵抓起桌上的浦江日報向他扔了過去︰「睜大你的小眼仔細看看,最近一週的報紙,頭版頭條全都是穆三爺力捧葉青虹的文章,大都附有照片,除非是瞎子,誰會認不出來?」

  瞎子哭喪著臉,撿起地上的報紙,一眼就看到頭版的照片,報紙上的葉青虹美麗妖嬈,楚楚動人,比起照片上更顯嫵媚更有風韻,可瞎子卻不敢想入非非了。

  羅獵道︰「不過你不用害怕,錢包裡沒多少錢,也沒什麼重要東西,這樣的小事應該不會驚動穆三爺。」他拍了拍瞎子寬厚的肩膀︰「放心吧,躲上兩天就會風平浪靜。」

  瞎子的表情非但沒有因為羅獵的這句安慰而平復,反而愈發惶恐了。

  羅獵超人一等的洞察力馬上發現了其中的問題,他皺起眉頭︰「怎麼?是不是還有事情瞞著我?」

  瞎子堅定地搖了搖頭,可閃爍的眼神卻騙不了人。

  羅獵起身向他走了過去,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領。落手處感覺有些堅硬,扯開瞎子的衣領,牽著紅繩,從中拽出一個金燦燦的掛件,用黃金做掛件的並不少見,最常見的是各類護身佛和生肖,眼前這種物件羅獵卻是從未見過,五釐米長度,底部粗如拇指,然後螺旋形向前方縮小,頂部收窄為一個點,看起來像個矛尖,螺旋形的矛尖,仔細辨認隨著螺旋的曲線走向,上方還刻有芝麻大小的文字,因為文字太過細小,以羅獵的目力也看不清楚。他攤開大手,示意瞎子將這掛件交給他。

  瞎子不敢違揹他的意思,卻又有些不甘心,嘟囔著︰「像坨屎一樣,你居然也有興趣。」解下掛件重重塞在羅獵的掌心。羅獵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這掛件重約二兩,難怪瞎子會如此不捨。

  拉開抽屜,取出放大鏡,將掛件置於放大鏡之下,上面的文字通過放大可以認出是滿文,羅獵對滿文多少有些研究,很快就看出這是來自於道德經的一段——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此乃謙下之德也;故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則能為百谷王。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此乃柔德;故柔之勝剛,弱之勝強堅。因其無有,故能入於無之間,由此可知不言之教,無為之益也。

  這段文字除了用滿文寫出,並沒有其他的稀奇之處,不過羅獵仍然從文字的排列分佈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在螺旋體上,除了文字之外,還有大小不一的坑洞,羅獵將底部反轉,底部上刻有一個小小的印章,瑞親王印,羅獵暗自吸了一口冷氣,瑞親王,難道是七年前從美國出訪回國途中於海上遇刺的瑞親王奕勳?不用問,這掛件的主人十有八九跟滿清皇族有些關係,雖然現在已經改朝換代,可是滿清遺留勢力仍然盤根錯節,瞎子無疑招惹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瞎子好奇地湊了上來,在他的眼中只是黃燦燦的一坨︰「上面寫得什麼?」

  羅獵道︰「屎!」

  「還是給我吧,別髒了您羅大牧師的手!」

  羅獵眯起雙目道︰「瞎子,你老老實實交代清楚,這東西究竟是從哪兒偷來的?」

  瞎子吧唧了一下嘴脣︰「一白白胖胖的奸商!」

  羅獵捻起掛件拋向半空,然後輕巧地握住,低聲道︰「你可能惹禍了。」

  瞎子強作鎮定地笑了笑道︰「不怕,大不了將這玩意兒熔掉,變成金錠子出手。」

  羅獵冷笑道︰「你丫那雙眼楮就是擺設,這根本就是把鑰匙,瑞親王當初力主改革,得到太后器重,撥給了他不少的銀子,遇刺之後不久,卻又突然被人舉報貪汙,太后親自下旨查抄親王府,整座王府被搜了個底兒朝天,最後也沒搜出多少銀子,風傳瑞親王生前就把財產收藏在他的祕密金庫裡面。」

  瞎子張大了嘴巴︰「你是說這玩意兒可能是瑞親王祕密金庫的鑰匙。」小眼楮已經無法掩飾住貪婪的目光。

  「天知道呢?」

  瞎子有些激動地握住羅獵的手臂︰「兄弟,那豈不是說,只要咱們找到瑞親王的祕密金庫,這輩子就可以吃喝不愁享用不盡了?」

  羅獵深邃的目光盯住他激動的通紅的胖臉︰「貪心不足蛇吞象,你可能暴露了。」

  瞎子嚥了口唾沫︰「我喬裝打扮了,沒人認識我!兄弟,咱們發達了……」

  羅獵食指豎在脣前噓了一聲,外面響起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聽到有人在門外輕輕敲了敲房門︰「羅牧師,您的信!」

  羅獵沒有說話,畢竟瞎子還在房間內,沒過多久,就看到一個黃色的牛皮紙信封從門下的縫隙中塞了進來,等到郵遞員走後,羅獵方才走過去將信撿起,看了看上面的寄信地址來自於滿洲奉天,不由得有些奇怪,他在奉天好像並沒有親朋好友。

  穆三壽每天的生活都極有規律,一早起床帶著他心愛的畫眉在浦江散步,八點半的時候慣例去春熙茶樓吃早茶,老爺子相貌威嚴卻待人和藹,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他都會微笑以對,然而在法租界絕沒有人會質疑他的實力,更沒有人膽敢挑戰他的權威,哪怕是高高在上的法國領事面對他的時候也要恭恭敬敬稱呼他一聲三爺,更不用說跑江湖混堂口的那些逞凶鬥狠的角色。

  這個時段茶樓總會將臨江靠窗最好的位置留下,紫檀木桌子擦得光亮可鑑,相同木料的雕花太師椅只有一把,坐東朝西,左手邊的窗外就是奔流不息的浦江,穆三爺將鳥籠掛在一旁的花梨木雕花架上,聽著畫眉悅耳的鳴叫聲,望著浦江來往穿梭的大小船隻,品著上好的凍頂烏龍茶,嘗著廚師精心製作的各色茶點,超然物外,怡然自得。

  這種時候很少有人敢於過來打擾穆三爺的清淨。

  人一輩子真正能夠得到清淨的時候實在是少之又少,尤其是對一個江湖人來說,身在江湖心懸魏闕,都看到別人的自在,又有誰能夠真正體諒別人的痛楚。穆三壽的目光落在江心船隻飄揚的旗幟上,五顏六色,煞是好看,可是看在眼裡卻痛在心裡,有些時候,他寧願眼前飄蕩的仍然是已經被時代摒棄的大清龍旗。

  「三爺!」一個尖細而謹慎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穆三壽皺了皺眉頭,無論來得是誰,他都不喜歡這個時候被打擾。

  穆三壽沒有說話,甚至連看都沒看身邊的這個人,從腰間抽出旱菸,和田羊脂玉的菸嘴兒,取自一等一的和田籽料,通體溫潤,細膩如脂,恰恰在接觸嘴脣的地方留有黃色籽皮,煙熏火燎非但沒有影響到這塊美玉的質地,反而讓黃色越發嬌豔,白色越發細膩。黃銅煙鍋兒,上面有兩龍環繞的雕飾,雕工精美,出自大清國皇室著名工匠周夢奇。小楠竹煙桿因為常年把玩已經焦黃油亮,紫紅色的包漿居然呈現出一種類似於紅玉的質地。,看似尋常的煙桿兒也有獨到之處,長約兩尺的楠竹粗如拇指的煙桿之上刻著全套金剛經,乃是姑蘇微雕第一人荀抱石的手筆,以上兩人都以離世,其作品自然價值倍增,就連用來盛放煙葉的織錦菸袋兒也是姑蘇頂尖繡娘的作品。

  穆三壽不慌不忙地在煙鍋兒裡面裝上菸絲,一旁頂著瓜皮帽的中年胖子湊了上來,嗤!的一聲劃亮洋火,熟練地為穆三壽點燃菸絲,然後又極其恭敬地躬下身去,滿臉堆笑,一臉獻媚。

  穆三壽用力啜了一口,菸絲變得紅亮起來,然後他的口鼻湧出大量的白煙,煙霧讓他堅毅的面部輪廓變得有些模糊,深邃的眼神也讓人越發捉摸不定。

  一旁的中年人終於忍不住這濃郁的煙味兒,把白白胖胖的面孔扭到一邊,蘭花指捻起手帕捂住嘴巴小聲咳嗽起來,雙肩也隨之抖啊抖啊的,看起來就像像個委屈的小姑娘。

  穆三壽的眉頭隨著煙霧的蔓延舒展開來,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個字︰「講!」

  白胖子的眼圈被煙燻得有些紅了,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左手迅速拍了拍胸口,拿捏出一副委屈萬分的面孔︰「三爺,您可得給奴才做主。」

  新書第一天,求推薦,求各種支持,兄弟姐妹們,章魚又回來了!!!!!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4 00:05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7-4-8 14:48
替天行盜 第二章 【風波動】(上)

  穆三壽的臉色突然又沉了下來,冷冷道︰「大清都亡了,哪來的奴才?李德勝,你還當自己是公公呢?」

  這白白胖胖的中年人過去曾經是皇宮裡的太監,滿清覆滅之後,留了一部分太監在宮裡,多半太監被遣散出宮自謀生路,李德勝就是其中的一員,李德勝苦著臉道︰「無論什麼時候,在三爺面前,小的都是奴才。」

  穆三壽有些厭煩地擺了擺手︰「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還有事!」

  「三爺,小的在城隍廟被人給偷了。」

  「報警啊!法租界的巡捕效率還算過得去。」

  「錢倒還在其次,小的把王爺生前委託我交給格格的信物給丟了。」

  穆三壽緩緩轉過頭去,目光如同兩道利劍看得李德勝心底發寒,膽怯地垂下頭去。

  「過去怎麼沒聽你說過?」

  「因為也不是什麼要緊事,所以奴才一時疏忽給忘了,剛剛才知道格格從法國回來了,所以才急著去見,沒成想中途在城隍廟遇到了騙子,奴才一時不察就被人設計了……」

  穆三壽指了指李德勝的右手,示意他抬起手來。

  李德勝將手剛一抬起,穆三壽就將灼熱的白銅煙鍋子扣在他的掌心之上,痛得李德勝白胖的面龐扭曲變形,額頭黃豆大小的冷汗簌簌而落,可是他懾於穆三壽的威勢卻不敢發出一絲的聲音,手掌痛得抽筋,也不敢躲開。

  直到聞到那股刺鼻的焦臭味道,穆三壽方才熄滅了煙鍋子,就手在桌面上重重磕了磕,站起身來,伸出右手被煙燻得焦黃的兩根手指︰「兩件事,一,永遠不要提起她的身份,二,滾出黃浦,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別讓我再看見你!」

  夜雨瀟瀟,昔日繁華的法租界也因為這場不期而至的秋雨顯得有些冷清,不過有一處地方仍然燈紅酒綠,這裡是法國商人貝爾蒙多開設的藍磨坊,這件歌舞廳開業雖然只有半年,卻成功吸引了法租界各方名流的注意,幾乎每天都有達官貴人來此消遣娛樂。半月前,從法蘭西留洋歸來的歌女葉青虹來到這裡駐場,她美妙的歌喉精彩的舞姿很快就吸引了無數法租界的上流人物。按理說一個歌舞新秀即便是再出色也不可能在短短半月內名揚黃浦,可是她的背後有強有力的後臺撐腰。

  穆三壽幾乎包下了整個黃浦有影響力的報紙,每天都在頭版頭條進行宣傳,在這樣密集的宣傳攻勢之下,葉青虹的名字迅速廣為人知,她的走紅速度可以用彗星般崛起來形容。過人的美貌吸引許多傾慕者的同時自然也引來了不少想要一親芳澤,甚至佔為己有的野心家,可多半也只是擁有這樣的想法罷了,沒有人膽敢付諸實施,除非不想在法租界混下去,又或是已經厭倦人生活得膩歪。

  夜晚九點半,兩輛黃包車在藍磨坊門前停下,率先從車上下來得是羅獵,他身穿黑色西裝,頭戴文明帽,外披黑色風衣,身材挺拔風度翩翩,隨後下的是瞎子安翟,一身駝色西裝,只不過西裝並不合體,前襟的扣子扣不上,大敞著露出突兀的肚子,顯得格外醒目。

  雖然是晚上,瞎子仍然帶著墨鏡,這可不是為了裝模作樣,到了夜裡,他的目光就變得格外銳利,能夠清楚看到暗夜中的景物,不過也有個缺點,害怕強光的刺激,上帝為你打開一扇門的同時必然會關上一扇窗,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兒。

  羅獵點菸的功夫,瞎子摸出銅板付給車資,看到其中一個車伕收到銅板之後仍然伸手朝著自己,瞎子凶巴巴道︰「幹什麼?不夠啊?」

  「先生,拉您一個等於別人兩個……」

  「信不信我揍你啊!」瞎子揚起拳頭,瞪圓了一雙小眼楮。錢還在其次,拿自己的體重取笑,是可忍孰不可忍。

  羅獵那邊已經摸出幾枚銅板遞給那車伕,順手扯著瞎子向大門走去。

  瞎子仍然憤憤不平︰「老子最討厭這幫狗眼看人肥的東西。」這詞兒是他的加工改良。

  羅獵將抽了一半的香菸塞到他嘴裡,瞎子抽了一口,馬上就想起了什麼,噗!地一口吐了出去。菸頭在夜空中瀟灑地劃出一道弧線,然後準確無誤地彈射在一名青年軍官的身上。

  青年軍官身穿黃綠色軍裝,外披同色毛呢大衣,黑色高腰皮靴擦得 亮,黑色羔羊皮手套,挺拔英武的身姿包裹得嚴嚴實實,就連蒼白冷峻的面龐也籠罩在硬殼大簷帽的陰影之下,他愣了一下,腳步停頓在那裡,低頭看了看胸前被菸灰弄髒的地方,有些厭惡地皺起了眉頭。

  瞎子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滿臉堆笑地走了過去,伸手幫助那青年軍官拍打身上的菸灰︰「長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的手剛剛接觸到青年軍官的身體,就被對方一把抵住了胸口,極其粗暴地推了出去,如果不是羅獵及時扶住他的後背,只怕此時已經摔了一個重重的屁墩兒。

  瞎子明顯被惹毛了,仰著大臉指著那名青年軍官︰「你什麼意思?」

  羅獵一邊拉下他的手臂,一邊向那名青年軍官歉然笑道︰「不好意思,我兄弟喝多了。」

  青年軍官冷冷瞥了羅獵一眼,沒有說話,大步走入藍磨坊的大門。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瞎子方才憤憤然道︰「牛逼什麼?靠!一個小小的少校也敢擺譜?」

  羅獵忍不住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瞎子生怕被他弄亂了頭型,趕緊用手梳理了一下頭髮,然後極其得意地向羅獵眨了眨眼楮,羅獵已經猜到他幹了什麼,壓低聲音道︰「別忘了咱們來的主要目的。」

  進入藍磨坊,找了個相對僻靜的角落坐下,點過酒水之後,瞎子向前探了探身,低聲道︰「那小子身上帶著兩把擼子。」擼子就是手槍,他們已經習慣了用這種方式交流。

  羅獵眼角的餘光找到了青年軍官的位置,坐在西北角的地方,跟他們一樣選擇了一個不容易引人注目的地方,一個人坐在那裡,脫下了大衣,取下了軍帽,黯淡的燈光映照出一張高冷淡漠的面孔,稜角分明,不苟言笑。手套合在一起,工工整整地擺在小圓桌的左側,面前的水晶杯內倒了小半杯紅酒,到目前為止仍然絲毫未動。

  瞎子不屑地切了一聲,從衣袋中取出他剛才的戰利品,一本軍官證,上面寫著部隊的番號和軍餃,是他剛才從青年軍官的身上順手牽羊而來,瞎子雖然長得肥胖臃腫,可是卻擁有一雙靈巧過人的胖手。

  羅獵皺了皺眉頭,對瞎子雁過拔毛的老習慣實在是有些無可奈何。

  瞎子咧嘴笑了笑︰「陸威霖,奉系的一個小小少校。」

  羅獵提醒他道︰「軍方的人,你最好不要招惹。」

  瞎子搖了搖頭︰「軍方?一個屁大的小官,這裡是黃浦,別說是他,就算是他們督軍過來,在法租界的屋簷下一樣要低頭走路,凡事還不得看洋人的臉色。」說到這裡他不禁有些激動起來︰「什麼時候咱們中國輪到這幫洋人當家了?」

  羅獵拿起酒杯,搖曳了一下杯中的紅酒,輕聲道︰「國家大事你不懂,也輪不到你去操心。」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瞎子越說越是激動起來。

  此時舞臺上出現了一個身穿黑色燕尾服的法國男子,他先是用法文嘰裡咕嚕說了一通,然後用誇張怪異的腔調大聲道︰「下面,有請我們美麗的索菲,來自歐羅巴法蘭西的嬌豔之花,今晚最璀璨的明星——葉青虹!」

  現場歡聲雷動,瞎子也忍不住摘下了墨鏡,全神貫注地盯著舞臺,期待葉青虹的出場。

  羅獵雖然年齡比瞎子還要小上一歲,可是他做事周全,擁有著出眾的大局觀,為人警惕,任何環境下都能夠保持清醒的頭腦,這些優點正是他能夠折服瞎子的原因,在現場眾人都關注舞臺,期待葉青虹出場的時候,羅獵卻留意到從門外進來了一撥人。

  眾人簇擁中的中心,有兩人並排走了進來,走在右側的是穆三爺,另外一人身穿戎裝,身材矮胖,嘴裡無時無刻都在叼著一支雪茄煙,乃是贛北督軍任忠昌。他們進門的時候,正是葉青虹登上舞臺之時,現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臺上,反而忽略了這兩個舉足輕重的人物。任忠昌雖然在贛北實力雄厚,可是他在黃浦卻並不為公眾所知,此番來到黃浦是為了尋求軍資贊助,還想求見一下法國領事,別看他在贛北是雄霸一方的土皇帝,到了黃浦卻沒有什麼根基。如果無人引見,法國領事是沒興趣見他這種地方軍閥的,所以他想到了有過生意來往的穆三壽,誰都知道穆三壽在法租界手眼通天,新近又當選為公董局唯一的華董,自然他成為聯絡黃浦上層人物的第一選擇,而穆三壽也沒讓他失望,在他抵達黃浦之後的一週內已經先後安排了他和三位公董局的董事見面,和法國領事的會晤也安排在兩天之後。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4 00:05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7-4-9 22:15
替天行盜 第二章 【風波動】(下)

  羅獵的目光追逐著穆三爺他們進入了包廂,無意中卻發現居然有人和自己一樣關注著他們。

  青年軍官的目光冷酷而淡漠,循著他的視線可以判斷出他的目標就是贛北督軍任忠昌,現場歡聲雷動,卻是葉青虹在一群美貌伴舞的簇擁下登臺了。十二名伴舞身穿白色水手服,在節奏鮮明而歡快的舞曲聲中來到舞臺之上,一位身穿火紅色長裙的美麗女郎踩著輕盈的舞步,如同一團火焰一般出現在現場,縱然在一群美貌伴舞的映襯下,依然卓爾不群,脫穎而出。她跳得是新近流行於美國的踢踏舞,舞姿狂野,節奏明快。

  葉青虹膚白如雪,她的相貌有別於傳統的東方美女,眼窩稍稍有些凹陷,鼻樑挺直,嘴巴也不是傳統美的櫻桃小口,面部輪廓缺少東方女性特有的柔潤,卻多出了歐美女性獨特的立體感,眉形絕佳,未經修飾,鋒利如劍,雙目也不是純粹的黑色,仔細看隱約有些發藍,這並不奇怪,葉青虹本來就是混血,她的母親是法國人。

  從體態上也能夠看出她的特別,身高達到了一米七五,腰身纖細,雙腿修長,葉青虹的美屬於離經叛道的那種,美得高調而張揚,狂野而不羈,換成大清覆滅之前,這樣的女孩十有八九會被別人當成怪物一樣看待,眉目如畫,嬌小玲瓏,小家碧玉,她沒有一樣能夠捱得上,尤其是那雙踩著明快節奏的天足,以傳統的眼光來看稍嫌大了一些,雖然清亡後已經命令禁止纏足,可世俗的審美觀也非一日能夠扭轉。

  然而這裡是黃浦,又是法租界,歐美各色人物不斷湧入的同時,也帶來了符合國際潮流的時尚和審美,這也是葉青虹能夠在短時間內走紅於黃浦的原因之一。

  羅獵的注意力仍然在那名叫陸威霖的軍官身上,並不是葉青虹的相貌不夠美麗,也不是舞臺上的表演不夠精彩,恰恰相反,自從葉青虹登臺,精彩的表演引得喝彩聲歡呼聲不斷,現場的氣氛迅速被推向高峰,可是陸威霖的表情依然不見任何的波動,因為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舞臺上。

  來到藍磨坊不是為了看演出,紅牌葉青虹登場之後,他竟然連一眼都沒看過,目光要麼盯著那杯酒,要麼就四處觀察,羅獵追尋著他的視線,陸威霖從進來之後就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在穆三壽和任忠昌兩人進來之後,他的目光幾度來到任忠昌的身上。想起剛才瞎子說起陸威霖的身上攜帶雙槍的事情,羅獵的內心深處突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兆。

  瞎子已經將墨鏡取下,小眼楮灼灼生光地望著舞臺,此時葉青虹在熱情奔放的開場舞過後,換上剪裁合體的寶藍色絲綢刺繡旗袍,更顯得嬌軀凸凹有致,在聚光燈下,溫柔委婉地唱起了風靡黃浦灘的歌曲。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

  華燈起車聲響歌舞昇平

  只見她笑臉迎誰知她內心苦悶

  夜生活都為了衣食住行

  酒不醉人人自醉

  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

  曉色朦朧轉眼醒大家歸去

  心靈兒隨著轉動的車輪

  換一換新天地別有一個新環境

  回味著夜生活如夢初醒

  酒不醉人人自醉

  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

  曉色朦朧轉眼醒大家歸去

  心靈兒隨著轉動的車輪

  換一換新天地別有一個新環境

  回味著夜生活如夢初醒……

  瞎子望著舞臺上宛如星辰般璀璨的葉青虹,嘴巴張得老大,幾乎可以塞進去一個拳頭,看著葉青虹只差沒把口水流出來了,羅獵卻在此時打斷了他,用腳在桌子下踢了他一下,低聲道︰「走吧!」

  「什麼?」瞎子不解地問。

  羅獵向前欠了欠身︰「這裡可能會出亂子,咱們還是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瞎子明顯已經捨不得離開,喃喃道︰「看完,看完再說……」

  羅獵已經站起身來,他對瞎子的性情非常瞭解,這廝看到美女如同貓兒聞到了腥味,天大的事情都不會在乎。這種時候,羅獵通常會採取切實的行動,只要他離開,瞎子百分百會跟出來問個究竟。

  可是他剛剛站起身來,現場的燈光就突然熄滅了。現場陷入一片寂靜之中,樂曲聲尚未中斷,黑暗中仍然可以聽到葉青虹溫婉動人的歌聲。

  蓬!蓬!清脆的槍聲響起,現場頓時陷入一片慌亂之中。

  黑暗中人們驚慌失措,誰都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有人慌不擇路地離桌逃走,多半人處於本能反應蹲了下去藏身在坐下。

  瞎子雖然身體肥胖臃腫,可應變的速度卻是一流,第一時間已經趴在了地上,和他一起趴下的還有羅獵,這倒不是因為他們怕死,子彈沒長眼楮,萬一被誤傷可划不來,羅獵低聲道︰「那個年輕軍官。」

  瞎子舉目望去,現場伸手不見五指,尋常人根本看不到景物,可是瞎子卻將周圍狀況看得清清楚楚,那個叫陸威霖的青年軍官,舉槍瞄準包廂的方向射擊,贛北督軍任忠昌已經歪倒在座椅上,口鼻處中了一槍,此刻仍然在汩汩流血。

  三道光束此刻從不同的方向投射過去,鎖定了槍聲響起的方向,陸威霖的身影剛一暴露在光束之下,他就抬起手槍,乒乒乓,連續三槍將手電筒盡數擊滅,隨之還傳來三聲慘叫,現場重新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在光束明滅的剎那,羅獵揚起手來,一道寒光閃電般向陸威霖射去。

  黑暗中陸威霖聽到風聲呼嘯,出於本能,他移動腳步的同時身體向左側擰動,刺骨的疼痛從左肩傳來,一柄寸許長度的小刀刺中了他的肩膀,疼痛讓他的左手一抖,竟然握不住手槍,噹啷一聲落在地上。

  陸威霖在手槍落地的同時已經向舞臺的位置狂奔而去,他剛一離開,一柄飛刀咻!的一聲貼著他的背脊掠過,陸威霖驚出一身的冷汗,對方應該擁有聽風辨位的本事,竟然可以憑藉槍械落地的聲音判斷出自己的位置,如果自己兩次的反應稍稍慢上一拍,恐怕現在自己已經被刺死在現場了。

  陸威霖一邊奔跑,一邊揚起右手,接連扣動扳機,他所用得是改進版的勃朗寧m1910,7.65毫米口徑,彈容七發,雖然在奔跑中,他仍然可以判斷出突襲者的大概位置,瞄準羅獵和瞎子所在的地方連續施射,他沒有瞎子於黑暗中視物的能力,自然無法精確鎖定目標,真正的用意卻是要用強大的火力壓制住對方的攻擊,讓自己儘快逃離對方的攻擊範圍。

  瞎子抱著腦袋,趴在地上,整個身體儘可能地平貼在地面上,雖然如此仍然感覺到子彈在頭頂呼嘯,最近的一顆幾乎貼著他的頭皮飛了過去,桌面上的花瓶被不幸擊中,碎瓷片四處飛射,瞎子感覺到自己臉上有液體流下,不知是汗還是血,嚇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羅獵趴在跟他近在咫尺的地方,手中仍然握著一柄飛刀,瞎子衝著羅獵咬牙切齒,如果不是他多管閒事,怎麼會招來對方瘋狂的報復?

  還好陸威霖在打完七發子彈之後並沒有對羅獵窮追猛打,瞎子轉身望去,卻見陸威霖已經逃到了舞臺上,而舞臺包括葉青虹在內的演員仍然在那裡趴著,並沒有來得及逃離。

  就在此時現場燈光突然亮起,瞎子慌忙將眼楮閉上,突然恢復的照明讓他的小眼楮受到了強烈的刺激。

  殺人者徹底暴露於光明之下,負責保護贛北督軍任忠昌的四名士官舉槍追了上去,他們要抓住殺人者為督軍報仇。

  陸威霖一把抓起了葉青虹,左肩上仍然插著一把飛刀,鮮血已經將他軍服的左肩完全染紅,擰轉葉青虹的右手讓她擋在自己的前方作為掩護,手槍抵在葉青虹的後心,怒吼道︰「都把槍放下!」

  四名士官非但沒有放下手槍,反而雙手端槍瞄準了舞臺上的陸威霖和葉青虹,在他們看來一個舞女的性命根本就無足輕重,就算犧牲葉青虹的性命也要將行凶者阻攔下來。

  「你們只有一次機會!」陸威霖的聲音毫無討價還價的餘地。

  「放下!全都把搶放下!」穆三爺威嚴的聲音從包廂內響起,凶案就發生在他的身邊,畢竟是久經風浪的江湖大鱷,即便是剛剛經歷了驚魂剎那,他的表情仍然不見絲毫的慌亂,深邃的目光沉穩依舊,黑色長衫之上也沾染了不少的血跡,不過這些血全都是任忠昌的,兩人距離太近,任忠昌中槍的時候,四濺的鮮血難免會沾到他的身上。由此也能夠推斷出剛才凶險的一幕,穆三爺剛剛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四名士官並沒有聽從穆三爺的命令,仍然舉槍瞄準,其中一人大吼道︰「穆三爺,他殺了我們大帥!」

  穆三爺冷哼一聲,有八個人從人群中走了出去,揚起手槍瞄準了那四名士官。穆三爺每次出行都不會單獨一人,如此亂世,像他這樣的梟雄人物必須要做足防範措施。身在江湖的每一天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他能夠平平安安地活到現在,不是因為他命大,而是因為他足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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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7-4-9 22:16
替天行盜 第三章 【葉青虹】(上)

  四名士官在槍口的威逼下,一個個無奈地將槍口落下,大帥的仇要報,可是他們的性命更加重要,這裡是黃浦,他們不得不考慮其他的因素。

  穆三爺向陸威霖道︰「年輕人,放開我乾女兒,我讓你活著離開藍磨坊。」活著離開藍磨坊是交換條件,只要沒有離開租界,沒有離開黃浦,穆三爺想要找到一個人還不容易。

  陸威霖脣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他將槍口繞到葉青虹的頸下,然後卻又突然改變槍口的方向,蓬!蓬!蓬!蓬!連續四槍,竟然將任忠昌的四名士官全都擊斃當場,槍槍爆頭,無一例外。

  身為旁觀者的羅獵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既歎服於陸威霖精準的槍法,又感嘆他的冷血殘酷。

  穆三爺的八名手下舉起槍同時瞄準了陸威霖,穆三爺的目光在地上橫七豎八的四具屍體掃了一下,仍然處變不驚道︰「你走!人給我留下!」

  陸威霖寸步不讓道︰「讓你的司機把汽車發動好,開到後門等我!」然後又道︰「把槍全都給我扔到地上!」

  穆三爺使了個眼色,八名手下猶豫了一下,仍然將槍扔到了地上。

  陸威霖抓著葉青虹道︰「勞煩葉小姐送我一趟。」

  葉青虹的臉色有些發白,不過她的目光仍然鎮定,在這樣的狀況下能夠保持鎮定沒有癱倒在地已經很不容易了,她輕聲道︰「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會後悔!」

  陸威霖用槍口重重抵住她的下頜︰「走!」

  葉青虹向舞臺的一側使了個眼色,此時一道強光照射向他們兩人,卻是燈光師用聚光燈投射到他們的身上,強烈的光線讓陸威霖的視力出現了短暫失明。葉青虹的身軀水蛇一樣扭轉起來,一把抓住陸威霖握槍的手腕,然後用力擰轉,試圖奪下他的手槍,右腿隨之向後踢去,踢中了陸威麟的面孔。陸威霖畢竟力大,握槍的手從葉青虹的手中掙脫開來。

  一道寒光激射而出,徑直射入葉青虹旗袍的下襬,從她兩腿之間穿入,穿透旗袍的後襬,刺入陸威霖的右腿,陸威霖痛得吸了口冷氣,一槍將聚光燈擊碎,然後再也不敢做絲毫的停留,一瘸一拐地衝向後臺。

  穆三爺的八名手下從地上拾起手槍,等他們追上舞臺陸威霖的身影已經從舞臺消失。

  葉青虹花容失色,低頭望著旗袍上的破洞,剛才飛刀擦身而過的剎那,她清晰感到凜冽的寒氣,大腿內側的嬌嫩肌膚應激生出細密的雞皮疙瘩。心有餘悸地舉目望去,卻沒有從人群中找出那個拔刀相助之人。

  瞎子雖然膽小,可對於能夠把握到的機會絕不會輕易錯過,在所有人還驚魂未定的時候,他已經第一時間跳到了舞臺上,風一樣衝到葉青虹的面前,氣喘吁吁道︰「葉小姐,你……不用怕……我……我來保護你……」

  葉青虹秀眉微顰,她雖然沒有找到那個出刀之人,可是她卻能夠分辨出眼前的胖子絕對不是剛才幫助過自己的那個。

  羅獵還是低估了瞎子的色膽,這種時候表現他英雄救美的決心,無異於將自身暴露於所有人的注目之下。和瞎子荷爾蒙上頭的衝動相比,羅獵由始至終都保持著冷靜,他之所以出刀阻止陸威霖,是因為對方的手段太過殘忍冷血,槍槍致命,如果不是陸威霖殺人太多,羅獵本想置身事外。

  從葉青虹反抗時的出手可以看出她武功不錯,而陸威霖握槍的手在重獲自由之後,他並未向葉青虹射擊,要知道槍內本該還有三顆子彈。是陸威霖忙於逃命還是他動了憐香惜玉的惻隱之心?

  穆三爺剛才的舉動不慌不忙不失大家風範,可是仔細一琢磨,他在這件事的處理上又好像有些不夠妥當,比如他下令讓手下人放下手槍,等於將自己的性命交到陸威霖的槍口下,而陸威霖殺死任忠昌的四名手下,卻沒有對穆三爺下手,證明穆三爺並非是他的目標,不過穆三爺何以能夠斷定殺手不會傷害自己?

  葉青虹並沒有理會瞎子的獻媚,而是徑直走向穆三爺,瞎子本想跟上去,卻被兩名穆三爺的手下攔住去路,此時那八名前去追趕陸威霖的人也已經回來了,他們並沒有追上,陸威霖逃出後門之後,就上了一輛在那裡接應他的汽車揚長而去。

  穆三爺的臉色陰鬱,此時租界的巡捕方才抵達現場,現場的觀眾在接受簡單盤問排除嫌疑之後就予以放行,現在誰也沒心情看什麼表演,一個個匆匆離去。

  羅獵和瞎子也順利通過了盤查,來到大門外,雨在此時突然大了起來,他們只能站在屋簷下躲雨。瞎子迎著冷風打了一連串的噴嚏,學著羅獵一樣將衣領豎起,望著不遠處一輛接著一輛離開的轎車,充滿羨慕道︰「啥時候,咱們哥倆也能混上一輛車?」

  說話間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靠在他們的面前,車窗緩緩搖下,葉青虹的俏臉從裡面露了出來,明澈的美目盯住羅獵︰「上車!」

  瞎子做夢都想不到這位大美女居然主動找上了他們,樂呵呵地想要走過去,卻被羅獵一把抓住了手臂︰「謝了!咱們好像並不認識!」

  瞎子用肩膀頂了頂羅獵︰「既然人家葉小姐古道熱腸想送送咱們,咱們就搭個順風車唄!」

  羅獵仍然不卑不亢道︰「謝了!咱們不順路,葉小姐走好!」

  葉青虹卻沒有要走的意思,輕聲嘆了口氣,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舉起了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羅獵,然後輕輕晃動了一下手腕。

  瞎子瞪大了雙眼,他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邀請方式,確切地說不是邀請根本就是脅迫。

  羅獵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他並不相信葉青虹會在藍磨坊的門前開槍,更何況裡面的巡警還在,不過他眼角的餘光看到不遠處有六名男子正在向他們靠近,那六人分明就是穆三壽的手下。

  羅獵不慌不忙地走了過去,繞過車頭,拉開車門坐在副駕的位置。

  瞎子也跟了上去,伸手想去拉車門,葉青虹卻道︰「沒讓你上!」

  瞎子本想表現出和羅獵同甘苦共患難的義氣,可此刻他感覺到自己的仗義和自尊一併被葉青虹侮辱了。他大聲道︰「我們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要生要死都要在一起,別以為有把槍我就怕你……」

  話沒說完,葉青虹一踩油門,小轎車宛如離弦的箭一樣竄了出去,瞎子被飛速旋轉的車輪濺了一身一臉的泥水,一邊吐出嘴巴里的泥水,一邊罵道︰「牛逼什麼?你當老子想上你啊……」

  周圍幾道陰影在向他逼近,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穆三爺的六名手下包圍。

  羅獵從後視鏡中看到瞎子被人圍攏的情景,正想詢問,葉青虹卻已經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用擔心,你朋友不會有事!」她將手槍隨手扔在手套箱內,順手摸出煙盒,從中抽出一支香菸,噙在嘴裡︰「幫個忙!」指了指收藏火機的位置。

  羅獵拿起火機,清脆的當啷聲之後,為她將香菸點燃。

  葉青虹抽了口煙,吐出一團煙霧,黑藍色的美眸因煙霧的籠罩而變得虛無縹緲起來,羅獵並不喜歡女人抽菸,可是葉青虹抽菸的動作卻極其優雅,哪怕是不經意的細節都流露出一種卓爾不群的美。

  羅獵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黃銅打造,兩面各有一個精美的美杜莎浮雕,轉過來看了看底部,德國出品,正宗的舶來品,應當價值不菲。

  葉青虹似乎想起了什麼︰「抽菸嗎?不用客氣,自己拿!」

  羅獵搖了搖頭︰「不喜歡!」不喜歡並不代表著不會。

  葉青虹笑了起來︰「我也不喜歡,可是已經養成了習慣。」

  「我還以為歌者都會愛護自己的嗓子。」

  葉青虹熟練地將菸灰彈落在菸灰缸內,輕聲道︰「我不喜歡在人前表演!」汽車拐入汾陽路,經過公董局,來到一片別墅群旁,早有人打開了269號的鐵門,葉青虹徑直將轎車駛到小樓前。

  這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築,羅獵粗略的估計,這座別墅佔地約有十畝,小樓為四層鋼筋混凝土結構,主樓正前方有花園草坪,園內種植著各類名貴植被,有水池、小橋、假山、花壇,園中百花吐豔,植物花卉都會受到精心照顧,雖是深秋依然可以看到五顏六色的秋菊怒放。

  如果不是陰差陽錯地遇到了葉青虹,羅獵是沒有機會進入這座黃浦頂級豪宅之中的,守衛森嚴是他的第一印象,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壓抑,從進入大門開始,他們一共經過了三道大門,而且每個大門旁都有警衛值守。

  羅獵對葉青虹的認識基本上都來源於報紙,知道她今年二十歲,也知道她出生於法國巴黎,整個幼年和學生時代都在法國渡過,而且她的母親還是某個法國沒落的貴族家庭,父親是旅法商人,除了報紙上宣傳的簡介部分,其他的一無所知,在羅獵的印象中葉青虹是個家道中落的貴族小姐,迫於生計而成為舞女,來到法租界登臺表演。可是眼前的一切已經推翻了他此前對葉青虹所有的印象,讓他開始重新審視這位神祕的女郎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4 00:05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7-4-12 20:48
替天行盜 第三章 【葉青虹】(下)

  葉青虹停好了車,早有人撐著雨傘跑了過來,拉開車門為她擋風遮雨。

  葉青虹伸手接過雨傘,本想去迎接羅獵,卻看到羅獵已經推開車門走了下去,快步來到別墅的大門前。

  葉青虹跟著走了過去,已經換上了一身黑色的西服套裝的她顯得格外幹練。

  手下人在她面前畢恭畢敬,低著頭,不敢正眼看她。羅獵也沒有看她,借著這次機會正欣賞著別墅精美的裝飾。

  葉青虹快走了幾步,修長的美腿,步幅絲毫不遜色於男子,走路的架勢也是英氣十足,少了幾分舞臺上的婀娜卻多出了幾分矯健。很快就超過了羅獵,自然而然地充當了引路人的角色,輕聲道︰「這座房子將近有二十年曆史了,從設計到施工全都由意大利工匠完成。」

  羅獵點了點頭,進入富麗堂皇的大廳,目光首先就被巨大的水晶吊燈所吸引︰「應該花了不少錢吧?」

  葉青虹淡淡笑了笑︰「摺合成銀元,大概二十萬。」

  羅獵為之咋舌,如此富麗堂皇的建築他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身臨其中。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當今時代的貧富差距已經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葉青虹簡單做了一番介紹,這棟別墅共有大小廳室三十二間,樓體內通道雖然迂迴,可是上下貫通,房廳、客堂都是用中式裝飾,室內的彩繪壁畫也都來自於歐洲名家,門窗拉手全都用紫銅開模製作,空鑄梅花窗欄,可以說這裡每一個部件,每一個細節都接近完美。

  羅獵笑道︰「住在這樣一座小樓裡做夢都會笑醒吧?」

  葉青虹卻搖了搖頭︰「這裡曾經死過人,鬧過鬼!」

  羅獵內心咯 了一下,彷彿面對著滿座誘人的大餐,可突然落上去一隻蒼蠅。

  葉青虹指了指紫紅色的真皮沙發,邀請他坐下。

  羅獵脫掉風衣,馬上有僕人走過來接了過去,又接過他的禮帽,為他掛在衣帽架上。

  「咖啡還是茶?」葉青虹問。

  羅獵道︰「茶吧,咖啡我喝不慣!」

  僕人送上兩杯熱騰騰的紅茶,然後退了下去。

  羅獵端起水晶茶盞,品了口紅茶,又將茶盞輕輕放回原處,並非中國茶,而是漂洋過海的舶來品︰「葉小姐找我有什麼指教?」

  葉青虹道︰「你刀法不錯!」

  羅獵笑了起來︰「葉小姐的話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不要緊,最怕揣著明白裝糊塗!我那件旗袍所用得布料是姑蘇織錦坊進貢大清慈禧太后的貢品藍錦,有一兩藍錦值千金的說法,更何況現在就算是出得起價錢也找不到同樣的布料了。」葉青虹從手袋中取出那件旗袍,輕輕一抖,展開在羅獵的面前,繡工精美的旗袍出現了一個破洞,葉青虹指著那裡︰「怎麼辦?」

  望著那個破洞,羅獵卻想起葉青虹抬腿後踢的情景,雖然事先做足了防護措施,不過修長筆挺的玉腿仍然展露人前,羅獵當然知道葉青虹醉翁之意不在酒,無論這件旗袍多麼珍貴,也比不上性命重要,自己關鍵時刻的出手至少刺傷了陸威霖,延緩了他的動作,回想起剛才的事情,羅獵禁不住又想到,陸威霖明明有機會可以重新控制住葉青虹,將她殺死或者再度以她的性命做要挾,可是他為何選擇匆匆逃離?

  仔細一想,發生在藍磨坊的這場刺殺的確有著太多不好解釋的地方,陸威霖三槍都打在任忠昌的身上,刺殺發生在停電之後,除非擁有瞎子那樣的夜眼,在黑暗中很難準確鎖定目標,難道陸威霖也有黑夜中視物的本領?如果沒有?他又是如何在黑暗中精確瞄準的?

  葉青虹將旗袍搭在沙發的扶手上,取出香菸點燃,她煙癮不小,一會兒功夫在羅獵面前已經抽了三支菸。

  羅獵不禁回憶起當時的狀況,任忠昌當時叼著雪茄,停電的時候,雪茄的火光成為明顯的目標,也就成為陸威霖用來瞄準判斷的參照,羅獵清楚地記得,陸威霖當時對著包廂只開了一槍,由此可見他對自己的槍法極有信心,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很可能害怕誤傷其他的人,從他毫不猶豫地下手射殺任忠昌的部下來看,他應當並不是顧忌這些人,所以只可能是擔心傷及穆三壽。

  而從穆三壽在槍殺案發生之後的表現來看,他逼迫任忠昌的手下放下武器,結果那四人被陸威霖悉數擊斃,而在此之後,穆三壽仍然冒著極大風險讓手下人丟掉槍械,為了乾女兒的安危著想應當是個非常合理的解釋,可是以穆三壽沉穩老道的性情,他的作為似乎又不是那麼的相符,羅獵清楚記得葉青虹的反擊,在那種情況下也是冒著極大風險的,究竟是什麼促使她這樣做,是誰給她如此之大的勇氣?

  巡警抵達之後,首先被排除嫌疑的就是穆三壽和葉青虹,前者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裡,而葉青虹恰恰是今晚的受害者之一,可羅獵卻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如果換個角度去看待今晚這場刺殺。將遇害者任忠昌帶到現場的人是穆三壽,陸威霖刺殺成功之後正是利用葉青虹要挾任忠昌的手下放下武器,如果自己沒有出手,葉青虹的絕地反擊會不會以失敗告終?而陸威霖會不會成功劫持她逃離現場呢?

  「回答我!」葉青虹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犀利目光。

  羅獵伸手拿起旗袍,右手的食指從疊合的破洞中穿了出去。

  葉青虹卻感到他的這個動作應該充滿了曖昧的暗示,俏臉沒來由熱了起來,一把將旗袍搶了回去︰「賠我!」

  羅獵道︰「葉小姐請我過來,應該不只是為了讓我賠一件旗袍那麼簡單。」

  葉青虹正準備說話,此時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人,附在她的耳邊了句什麼,等那人離去之後,葉青虹輕聲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羅獵笑道︰「大半夜的,我可沒有那麼大的興致,不如葉小姐送我回去。」說完他打了一個哈欠。

  葉青虹道︰「你一定會感興趣!」

  羅獵並沒有料到葉青虹這次帶他去的居然是自己的小教堂,教堂內燈火通明,羅獵明明記得很清楚,在自己離開之前是鎖好門的,這間小教堂除了自己外只有已經癱瘓在床的老神父有鑰匙,瞎子雖然是自己最好的哥們,也是小教堂的常客,可是這廝也沒有鑰匙,再說瞎子不喜歡光亮,就算他偷溜了進去,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把所有的燈都打開。

  羅獵在內心中已經開始了推測,這件事應當和葉青虹有關,她剛才在藍磨坊讓自己上車,卻將瞎子留下,本意可能不是找自己談事情,而是要將他們兩人分開,然後逐個擊破,離開的時候,他從反光鏡中看到有穆三壽的手下圍住了瞎子,看來瞎子十有八九已經被人控制,難道是因為自己出手影響了這場行刺事件?

  轉念一想應該不對,自己雖然出手射傷了陸威霖,可是並沒有改變整件事的結果,贛北督軍任忠昌仍然命喪當場,殺人者成功逃脫。就算自己察覺到穆三壽和葉青虹舉動中的可疑之處,但是自己並沒有向任何人說起過,他們又怎會懷疑到自己?更何況整個過程中瞎子並未出手,為何要同時針對他們兩個?排除這個可能之後,羅獵馬上推斷出,他和瞎子之所以引起葉青虹的關注,十有八九和瞎子偷來的錢包有關。

  教堂的大門反鎖著,葉青虹禮貌地敲了敲房門,裡面的人從門縫中向外看了看,然後打開了大門。羅獵第一次產生了來到小教堂做客的感覺,彷彿突然自己變成了一個外人。

  羅獵任職的這間小教堂非常得不起眼,就算全部坐滿也不過五十人,因為規模較小,環境簡陋,主體建築年久失修,滿清亡國之後,法租界內興起了一陣興建教堂的風潮,一座比一座龐大,一座比一座華麗,而且金髮碧眼的外國神父看起來也比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在傳教方面顯得更有說服力。在老神父癱瘓之後,信眾大都被法租界的其他大教堂吸引離去,即便是聖誕日、復活日這樣隆重的日子裡,小教堂也難得看到滿員的景象。羅獵這位年輕牧師又遠不如過去那位白髮蒼蒼走路顫顫巍巍的老神父德高望重,沒見他在傳經佈道上下功夫,反而和一幫養尊處優的千金闊太時常打得一片火熱。如果不是禮拜時偶然響起的鋼琴和唱詩聲,法租界幾乎遺忘了身邊還有那麼一座小教堂的存在。

  教堂坐著十幾個人,房樑上吊著一個人,現在他正是眾人矚目的中心。

  羅獵剛一走進大門就判斷出被吊著得人是瞎子,現在瞎子被五花大綁,腦袋朝下倒吊在房樑上,腦袋距離地面還有一米多高,原本白胖的面孔因為長時間充血已經變成了紫紅色。小眼楮也已經充血,圓鼓鼓地凸了出來,讓人不禁擔心,他的那雙小眼楮隨時都會從眼眶裡蹦出來。

  新書今晚第一次衝擊新書榜,希望新老讀者將所有的推薦票都投給我,因為章魚初衷不改,一直很貪心︰) 本帖最後由 linuxhall 於 2017-5-14 00:05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7-4-12 20:49
替天行盜 第四章 【軟硬手】(上)

  穆三壽背朝教堂的大門坐著,右手端著旱菸,和瞎子臉對著臉,只不過瞎子的臉是倒著的。瞎子的背後不遠處就是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受難像,如果可以選擇,瞎子寧願跟耶穌換個位置,畢竟人家是頭朝上站著受難的。

  瞎子的視線被穆三壽擋著,他並沒有第一時間看到羅獵和葉青虹並肩走入了教堂。

  穆三壽雖然聽到了腳步聲,可是他並沒有回頭,拿起一根寸許長度的鋼針刺入煙鍋兒之中,然後把頭歪向右側對著和田玉菸嘴兒用力啜了兩口,菸絲隨著他的抽吸忽明忽暗,鋼針的尖端卻在短時間內已經被燒得通紅,這根鋼針是特製的,尾端嵌入一個精工細作的黃花梨手柄,平日裡是穆三壽用來通菸嘴的工具,不過此刻他顯然又想到了別的用場。

  通紅的鋼針湊近瞎子的小眼楮,雖然還相隔一寸,瞎子卻似乎已經感覺到了燒灼的痛感,嚇得慘叫起來。

  穆三壽道︰「知不知道燒紅的鋼針刺入眼楮的後果?」

  瞎子用力閉上眼楮,周身的肥膘無一處不在顫抖。

  大門處響起羅獵鎮定的聲音道︰「小小的眼球在短時間內承受那麼多的熱量,必然從內部膨脹,然後整個炸裂開來,三爺還是離遠一些,不然很可能會被濺得滿頭滿臉,瞎了他的眼楮是小事,弄髒了您老人家的衣裳可不好。」

  穆三壽聽到這番話脣角露出諱莫如深的笑意。

  瞎子卻如同看到救星一樣睜開了雙眼,聲嘶力竭叫道︰「羅獵,救我,救我!」

  穆三壽仍然沒有回頭,看著那根鋼針迅速降溫由紅轉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這麼骯髒的事情,我是不該親自動手。」收起鋼針,招了招手,手下人送上一把小刀。

  羅獵看得真切,那把小刀正是自己的,在藍磨坊的時候,他出刀的本意是阻止陸威霖傷及太多無辜,想不到穆三壽居然將現場失落的飛刀蒐集起來,穆三壽捻起飛刀,貼在瞎子因充血而變得紫紅的脖子上︰「是不是漲得很難受,要不要我幫你放點血,緩解一些壓力,那樣就會舒服許多。」

  瞎子慘叫道︰「穆三爺,您就是我親爺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話沒說完,穆三壽已經收起飛刀,揚起右手狠抽了他一個嘴巴子,然後緩緩站起身來,兩旁的燭火為他強大的威勢所迫,猛烈抖動起來。

  羅獵道︰「穆三爺,您老也是租界有頭有臉的人物,犯不著跟我們這些小人物一般計較,就算要打要殺,是不是也選個別的地方,畢竟這裡是教堂,咱們中國人有句老話,舉頭三尺有神明……」

  「屁的神明?我穆三壽要拜也是拜忠信仁義的關二爺!洋人的神仙在我眼中屁都不算!」穆三壽霍然轉過身來,深邃的雙目迸射出攝人寒光,手下人也因為他的爆發而心驚膽顫,無論是敵是友,羅獵對穆三壽也暗自佩服,此人能夠橫行黃浦絕非偶然。

  穆三壽的威勢震住了手下人,卻沒有對眼前的羅獵造成任何的影響,羅獵的表情平和而鎮定,不卑不亢道︰「穆三爺有什麼話只管明說。」

  穆三壽取出一張照片湊到了羅獵的面前,照片是葉青虹的。羅獵心中暗歎,此前為了謹慎起見他讓瞎子將錢包和照片銷燬,以免留下證據,肯定是瞎子看到葉青虹漂亮,所以私藏了這張照片,留下了隱患,不過穆三爺盯上他們應該不止是因為這張照片。

  瞎子在身後嚷嚷著︰「我什麼都沒說……」

  穆三爺反手又抽了他一記耳光,打得瞎子陀螺一般旋轉了起來。

  羅獵轉過身去看了看葉青虹,葉青虹的目光卻投向教堂的彩繪玻璃,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羅獵不得已重新將目光回到穆三爺的身上︰「三爺稍等!」

  他舉步向告解室走去,穆三壽的手下本想跟著過去,穆三壽擺了擺手示意不用。

  沒多久羅獵就回來,手中多了一個木匣,打開木匣,其中放著一個掛件,還有幾塊銀洋。

  穆三壽向其中掃了一眼,拿起掛件,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然後道︰「數目好像不對吧?」

  羅獵道︰「少的部分,我們會在一週內補足!」雖然心裡沒底,可是在表面的氣場上不弱半分。

  穆三壽向羅獵走近了一步,冷笑著打量著面前的年輕牧師︰「你以為這就算完了?」

  羅獵道︰「錯在我們,如何解決還請三爺劃一條道給我們,只要我們能夠做到,一定盡力彌補。」

  穆三壽臉上的笑容倏然收斂︰「整個黃浦但凡聽說過我名字的人,都應該知道得罪我的下場!」

  羅獵的笑容依舊淡定︰「我們這樣的小輩如果能夠擁有得罪穆三爺的資格,就算是死也稱得上榮幸了!」言外之意是我們只是小字輩,你穆三爺何等地位,犯得著跟我們一般見識?如果真要如此,你穆三壽的胸懷也太狹隘了。

  穆三壽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羅獵的肩膀︰「年輕人,有膽色!坐!」他指了指一旁的長椅,自己率先坐了下去,又道︰「不相干的人全都出去!」

  他的那幫手下全都退出了小教堂,羅獵在穆三壽的身邊坐了下來。

  瞎子不知是不是還沒有完全化解穆三壽那一巴掌的力道,臃腫的身子在半空中緩慢打著旋,雖然腦袋發漲,可是他並沒有神智錯亂,敏銳地察覺到現場的緊張氛圍有所緩解,小眼楮在緩慢的運動中鎖定了不遠處的葉青虹,噓!噓!成功將葉青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放我下來!放我下……」話沒說完葉青虹已經轉過身去,獨自一人走到耶穌像前默默禱告起來。

  瞎子瞪大了小眼楮,感覺葉青虹絕非屬於心地善良的無知少女,此時他開始尋找羅獵,這位患難與共的好友到現在連正眼都沒看過自己,難道他也把自己忘了。

  羅獵的表情雖然淡定,可是內心卻籠罩著無形的壓力,身邊坐著的這位老人,乃是威震黃浦的一代梟雄人物,只要他不高興,說不定自己和瞎子明天清晨就會變成黃浦江內的兩具浮屍,和此人相處,有種與虎謀皮的感覺,羅獵能夠斷定的是,穆三壽找到他們絕非只是要回失物那麼簡單,不然他也不會對自己先兵後禮,更不會給一個年輕後輩平起平坐的機會。

  穆三壽捻起那枚螺旋塔狀掛件,以少有的平和語氣道︰「年輕人,知不知道這是什麼?」

  羅獵搖了搖頭,無知者無罪,知道的越多麻煩就越多,看破不說破才是高明的處世之道。

  穆三壽嘆了口氣︰「年輕人,你不夠坦白啊!」他的目光投向仍然倒掛在一旁的瞎子︰「我在黃浦打拼這麼多年,親歷清朝覆滅,民國崛起,見證過無數的興衰往事,能夠活到現在,能夠在年近花甲的時候仍然坐在法租界華董的位置,不是單靠運氣就能夠做到的。」

  羅獵不失時機地奉承道:「我對穆三爺的英雄事蹟一向景仰得很,佩服得很!」

  穆三壽就像沒有聽到一樣,繼續道︰「大的不敢說,法租界發生的任何事都瞞不過我。」他抬起頭看了看遠處的耶穌像︰「這間小教堂過去有個神父姓郭對不對?你是他的遠房親戚,小胖子叫安翟,你們是膠東同鄉?你們一起進過中西學堂,你十三歲的時候被選派去了美利堅留學呆了九年,和其他人學習機械、鐵路、軍火、艦船,以強國為己任不同,你先是混進了環球大馬戲團,跟著到處遊蕩了五年,後來馬戲團解散,你不知找了什麼門路混進了神學院,研修聖經,傳經佈道,成了一名牧師,還真是特立獨行啊!」

  羅獵笑了起來,順便目光狠狠瞪了瞎子一眼,瞎子雖然看不清他的眼神,卻對他的目光有心靈感應的默契,大聲叫道︰「不是我說得,我什麼都沒說!」

  穆三壽道︰「你的底,只要我想查,就能夠查得清清楚楚,安翟比你要簡單多了,你被選派留學,他屬於被淘汰的一列,本來的一個有為青年偏偏走了另外一條路。十四歲拜了一個師傅,學了點算命風水的皮毛,就以金點傳人自居,只可惜打著金點的旗號卻幹著走山的勾當。」他口中所說的金點和走山乃是江湖外八門的兩支,在傳統三百六十行之外,還有特立獨行的八門,這八門不為正行所齒,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這八門。

  八門分別是︰金點、乞丐、響馬、賊偷、倒鬥、走山、領火、採水八種偏門行業。這八個行當還有個合稱,又叫做「五行三家」,金點為算命一行,響馬為攔路搶劫一行,倒鬥為盜墓一行,走山為騙術,領火為蠱術,採水為官妓。看似只有八個行當,但實際上,這八門幾乎囊括了江湖上所有的偏門,從古至今的江湖流派,幾乎都與其脫不開關係。

  八門隨著時代變遷,朝代更迭也會隨之變化,然而萬變不離其宗,滿清滅亡之後,有些行當相互融合,有些又從中拆分出幾家,也應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

  瞎子叫道︰「三爺厲害,說起來咱們都是同門中人,您是前輩,我們是晚輩,這次是大水淹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權當我是個屁,把我給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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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7-4-12 20:50
替天行盜 第四章 【軟硬手】(下)

  穆三壽道︰「各門各派都有什麼人物,我心中清清楚楚,但凡在法租界討生活的,都要先跟我打聲招呼,也都要給我幾分面子,你們兩個小子是無知者無畏呢?還根本就是奶奶不疼姥姥不愛的孤魂野鬼?」

  羅獵道︰「三爺明鑑,我們跟任何勢力都沒有關係。」

  「那就是說,我不用給任何人面子!」穆三壽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起來。

  羅獵道︰「在法租界,乃至在整個黃浦,三爺的確不用給任何人面子。」

  穆三壽的表情又突然緩和了下來,將螺旋塔形掛件遞給了羅獵︰「小子,說說它的來歷,興許我會對你們網開一面!」

  羅獵已經知道今晚如果不露出一些真才實學,恐怕很難過穆三壽的這一關,穆三壽應當不僅僅是為了討回東西那麼簡單,以他的身份也沒必要親自前來報復,事到如今,也只好賭上一把了,羅獵道︰「如果我沒看錯,這東西應該是個鑰匙,上面沿著螺旋的走向刻了一些文字,我用放大鏡看過,是滿文,鐫刻的內容是《道德經》裡面的一段。」

  穆三壽的目光已經失去了剛才的凜冽殺氣,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非但有著一流的飛刀射術,還擁有著細膩的觀察力和淵博的知識,更為難得的是他擁有著和自身年齡並不相符的沉穩和鎮定,同時還擁有一顆智慧出眾的頭腦。

  葉青虹此時也悄然來到了他們的身邊,穆三壽道︰「既然知道這東西如此重要,又知道失主跟我有些關係,為何還敢下手?」這句話卻不是向羅獵問的。

  瞎子也不敢裝聾作啞,嘆了口氣道︰「三爺,是我有眼無珠,本以為那個白胖子是頭肥羊,哪知道他有您老這座大靠山,如果我要是知道,借我一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葉青虹恰到好處地補刀道︰「你們不是沒有補救的機會。」

  瞎子道︰「我們是想補救,今晚去藍磨坊就是為了找機會將東西還給你們,可沒想到又遇到了刺殺督軍的事情。」他說起假話也是振振有辭。

  羅獵卻道︰「現在說什麼三爺也不會相信,還好這件東西還在,現在可以物歸原主了。」

  穆三壽笑道︰「好,我給你們一個機會,只要你們兩人之間的任何一個如果能夠說出這件東西的來歷,我就當此事沒有發生過。」

  羅獵心中一動,並沒有馬上搭話,穆三壽這樣說必有其他的用意,他剛才故意略去瑞親王奕勳印章的事情不提,就是擔心會讓對方誤以為他們知道的太多,以穆三壽狠辣的手腕,不排除為了保住祕密而滅口的可能。

  瞎子被吊了半天,急於擺脫目前的困境,他叫道︰「這東西應該是瑞親王奕勳的遺物,聽說瑞親王當年曾經利用太后對他的信任,貪墨了大清朝不少的銀子,私藏起來,至今無人能夠找到,這東西十有八九就是打開寶庫的鑰匙。」

  羅獵暗叫不妙,他雖然謹言慎行,可是卻控制不住瞎子的那張嘴,說得越多隻怕麻煩越大,瞎子所說的那番話全都是他們此前的揣測,除了瑞親王奕勳的落款印章之外,他們也並沒有什麼確實的依據,可是萬一被他們不幸言中,只怕會惹來一個天大的麻煩。

  葉青虹皺了皺眉頭,穆三壽卻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教堂內迴盪,許久方才平歇。

  瞎子大概是被吊得太久,頭腦發昏,以為穆三壽是在恥笑自己,大聲道︰「我也只是猜測!」

  穆三壽道︰「為何這樣說?」他起身走向瞎子,擋住了羅獵的視線,也恰到好處地隔絕了羅獵給瞎子的暗示。

  瞎子道︰「我雖然不是金點門人,可是對觀相之道還算是有些心得,那人白白胖胖沒有鬍子,甚至連喉結都沒有,說話的時候尖聲細氣,舉止陰氣十足,不是宮裡太監出身,就是個天生的閹人。」

  羅獵趕緊咳嗽了兩聲,意圖提醒瞎子不要亂說話,以免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可瞎子此刻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繼續道︰「雲從龍,風從虎,每個行當都有每個行當的特徵,只要稍加留意就不難發現一些痕跡,我故意說些清宮興衰的事情引起他的注意,他果然上鉤,主動上來詢問滿清的前程,我抓住機會拿走了他的荷包。」

  葉青虹忍不住道︰「什麼拿走?根本就是偷竊!」

  瞎子尷尬笑道︰「在別人眼中可能是這樣,但是對我來說也是祖師爺賞飯吃,苦練多年的技術活。」臉皮之厚也是超人一等。

  穆三壽道︰「你又是如何知道這東西是鑰匙,而且和瑞親王的祕密寶庫有關?」

  瞎子道︰「我可沒這樣的本事,可羅獵有,他認得滿文,也認得印章上的篆字,又從照片上認出了葉青虹。」

  羅獵腦袋嗡地一下大了,真是豬一樣的隊友,將那點底兒原原本本盡數兜了出來,事到如今,他也無話好說,只能靜待穆三壽的反應。

  葉青虹一雙明澈的眸子冷冷盯住羅獵︰「此前你見過我?」

  羅獵搖了搖頭。

  瞎子道︰「最近黃浦大小日報的頭版頭條几乎都有你的照片,想不認識都難!」

  葉青虹道︰「知道失主和我有關,又知道三爺是我乾爹,你們還敢這樣做,膽子可真是不小呢!」

  羅獵知道她的用意,落井下石,根本是在挑起穆三壽的怒氣,微微一笑道︰「我們若是當真想對葉小姐不利,今晚也不會在藍磨坊出手相助。」

  葉青虹脣角露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你剛才不是咬死口不承認出刀的是你嗎?」

  羅獵道︰「有些時候做好事未必一定要留名。」

  葉青虹柳眉倒豎道︰「好事?你弄爛了我的裙子!賠給我!」

  瞎子張大了嘴巴,也不明白焦點怎麼就突然轉移到他們兩人的身上,穆三壽的表情也頗為古怪,原本嚴肅的詢問怎麼風格突變,變成了葉青虹向羅獵討要裙子的鬧劇?

  羅獵笑道︰「既然是我們做錯了事情,我們負責……」

  「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葉小姐說個數!」

  葉青虹道︰「十萬銀洋!」

  瞎子聽到這個數目差點沒把下巴頦驚得掉在地上,一條旗袍居然開口十萬大洋,這妞是強盜啊!明搶啊!

  葉青虹的話還沒有完︰「十萬大洋,三天之內送到我家裡,從現在開始,晚一分鐘,就扔你們去黃浦江中餵魚!」她表情冷漠,毫無半點回旋的餘地。

  瞎子嚷嚷道︰「十萬大洋,搶銀行都來不及……」話沒說完,穆三壽揚起手中的煙桿,照著他的腦殼就敲了一記,痛得瞎子一聲慘叫,下面的話也嚥了回去。

  穆三壽道︰「青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一錘定音。

  羅獵卻呵呵笑了起來,他站起身,舉起手中的螺旋塔形掛件︰「兩位深夜前來,還真是用心良苦,這十萬大洋,別說三天,就算給我們三年,我們只怕也籌集不到。」

  穆三壽冷哼一聲︰「那就只有死嘍!」

  瞎子大叫道︰「羅獵,拼了,拼死一個賺一個……」穆三壽抬手又抽了他一個嘴巴子,打得瞎子眼前金星亂冒,鼻血都飛出來了,這老傢伙出手可真夠重的。

  羅獵道︰「我們兩個在租界只是兩隻小蝦米,三爺如果真想讓我們死,我們也無力反抗,只是我們兩個的性命只怕值不了十萬大洋,我羅獵做事向來坦蕩直接,兩位還是別兜圈子了,想要我們做什麼?不妨明說!」他早就看出穆三壽和葉青虹另有所圖。

  穆三壽哈哈笑了起來︰「還是你更明白些!剛巧遇到了一件小事,想讓你們幫我去辦,辦成之後,這次的事情一筆勾消。」

  羅獵心中暗忖,穆三壽委託得事情絕不會是小事,可是形勢比人強,在眼前的局面下唯有先答應下來再說,等到穆三壽有所麻痺,他們大可逃離黃浦,逃出對方的勢力範圍。有了這樣的想法,點了點頭道︰「只要穆三爺不是讓我們去殺人,都好商量!」

  穆三壽笑道︰「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你這樣的人才用去殺人實在是浪費了,再說我手下比你更好的人選多得是!」

  羅獵不由得想起了陸威霖,不知那槍法精準冷血無情的殺手是不是穆三壽的手下?他平靜道︰「三爺請說!」

  穆三壽道︰「具體的事情,青虹會告訴你們。」他來到羅獵的身邊,再度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意味深長道︰「年輕人,最好不要存著敷衍我的心思,福音小學的那些孩子還在忍飢挨餓吧?善事我幫你做,可如果領會錯了意思,保不齊善事會變成喪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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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7-4-12 20:50
替天行盜 第五章 【闖關東】(上)

  羅獵內心劇震,穆三壽果然老謀深算,竟然查到了和自己相關的那麼多的事情,還利用福音小學的那些孩子的性命作威脅,實在是夠卑鄙,可如果不是如此,又怎能逼迫自己輕易就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跟這位成名已久的江湖梟雄打交道如履薄冰步步驚心。

  穆三壽向大門外走去,來到大門前停頓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事情︰「對了,小胖子,我會讓人把你外婆接過去好生伺候著,你不用擔心。」

  瞎子大叫道︰「你別傷害她老人家……」瞎子只有這個親人,五年前他背著半身不遂的外婆一路逃難來到黃浦,想不到穆三壽連這點底都查得清清楚楚。

  穆三壽哈哈大笑,根本不理會瞎子的大叫,拉開教堂的大門揚長而去。

  羅獵在穆三壽離去之後,方才走過去將瞎子放下,瞎子麻痺的手足剛一恢復自如,就猶如一頭暴怒的河馬一樣衝向葉青虹,張開大嘴怒吼道︰「你們怎麼對付我們都可以,絕不可以傷害我外婆!」

  寒光一閃,葉青虹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柄輕薄鋒利的匕首,抵住瞎子的下頜,迫使瞎子不得不用腳尖來承受一身贅肉的重量。葉青虹冷冷道︰「你給我記住兩件事,第一,不要再衝著我大吼,你有口臭知不知道?第二,不要再盯著我看!我最討厭別人色迷迷的樣子。」

  羅獵道︰「只有沒自信的女人才害怕別人盯著自己看吧?」

  葉青虹霍然轉過俏臉,美眸寒光閃爍,死死盯住了羅獵。

  羅獵道︰「想讓別人為自己賣命,最好還是禮貌一些,能夠合作共贏當然最好,可若是當真翻了臉,拼個魚死網破,葉小姐覺得能有幾分把握活著走出這裡?」

  葉青虹將匕首從瞎子的下頜移開,徹底轉向羅獵︰「你在威脅我?」

  羅獵微笑道︰「你不妨理解為忠告和奉勸,從今天開始,福音小學的那些孩子最好全都平平安安,如果有一個發燒感冒,或是有一個缺課逃學,我第一個都會算到你們的身上,陳阿婆人到古稀,希望她老人家長命百歲,如果在咱們合作期間,老太太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十有八九也會把責任算在你們的身上,其實大家壓力都不小呢。」

  任何事情都是相對的,你自以為抓住了別人的短處和把柄,可是你想要控制別人,就必須將之好好保護,以期在關鍵的時候派上用場,可凡事都會有風險,羅獵正是在提醒葉青虹這個道理,如果他和瞎子所珍視的人出了任何意外,那麼他們將會不惜代價地進行反擊。

  葉青虹點了點頭︰「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是有些害怕了!」

  羅獵微笑道︰「只是想要一點尊重,在主的眼中人人平等!」

  瞎子的情緒也隨著他充血的面色一樣漸漸恢復,理智也完全迴歸,接受現實,也只有直面對方的條件,有氣無力道︰「你們究竟想讓我們做什麼事情?」

  葉青虹道︰「還有兩枚同樣的鑰匙。」

  瞎子道︰「你想讓我們找到那兩枚鑰匙?」心中不禁一涼,如果真是如此,在茫茫大千世界尋找兩枚不起眼的鑰匙,無異於大海撈針。

  葉青虹道︰「沒你想得那麼複雜,這兩枚鑰匙的下落都已經被我們掌握,你們只需要取回鑰匙,就算完成了任務。」

  瞎子將信將疑道︰「那麼簡單?」

  葉青虹不屑道︰「太複雜的事情只怕你們也沒那個本事辦到!」

  羅獵卻一點都不相信葉青虹的話,如果事情果然如她所說得那樣簡單,他們又何須費盡周折地找上門來?為何不親自出手?

  瞎子道︰「把線索提供給我們!」

  葉青虹道︰「你們準備一下,三天後動身前往滿洲!」

  「滿洲?」

  過了山海關,氣溫驟然降低,從火車的窗外向外面望去,已經是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象,羅獵已經換上了貂皮大衣,靠坐在窗前看書,享受著窗外投射進來的正午陽光。一夜未眠,卻絲毫沒有疲倦的感覺,羅獵意識到困擾自己多年的失眠症又開始變得嚴重了。

  瞎子仍然沒有昨晚的宿醉中醒來,張著嘴巴,發出震耳欲聾的香甜鼾聲。

  對他們來說都是第一次坐上如此豪華的包廂,過去他們甚至連二等車都很少坐,更不用說只屬於兩人的包廂,雖然這次的任務源於脅迫,但是無法否認穆三壽的出手慷慨大方,給他們預支了三百塊銀洋,還不包括臨行前為他們置辦的幾身行頭。

  羅獵本想留些錢給福音小學,等到了地方才發現福音小學的孩子們已經全都穿上了新的棉衣,而且每間教室,每間宿舍都配上了取暖的爐子,原來是穆三壽讓人送來的,此外還捐助了一千塊大洋讓校方用來修繕危房,改善孩子們的伙食,這讓羅獵多少對這位縱橫法租界的梟雄人物多了幾分好感。

  瞎子的外婆被送進了仁愛醫院,倒不是什麼急病,而是她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咳嗽氣喘不停,可能是羅獵對葉青虹的那番話起到了作用,他們也意識到想要羅獵和瞎子踏踏實實做事,就必須要保護好手中的這兩張牌,把陳阿婆送進了高級病房療養,順便治療一下困擾她多年的慢性支氣管炎。

  至少在目前來看,他們的這次交易並沒有吃太大的虧,而且似乎還佔了不少的便宜。

  火車行進在南滿鐵路線上,他們的最終目的地是瀛口,這座中國東北最早開埠的港口,最早由俄國人佔據,1905年日俄戰爭之後,俄國人戰敗,又被日本人佔據,成立瀛口軍政屬,開始了他們的軍事殖民統治,軍管兩年半之後,經過談判,同意將瀛口交還給清政府,可日本方面兩面三刀,只交出了半個瀛口,現在清朝滅亡民國成立,可新市街、二本町、牛家屯均未交還,仍然處於日本人的實際控制之中,至於滿洲的多半鐵路路權更是在日本人的掌控之下。

  羅獵放下手中的書籍,目光投向車窗外,看到得是白皚皚的河山,日頭漸漸偏移,透過車窗可以清晰看到地面上與之並行的陰影,羅獵忽然想起離開黃浦之前收到的那封信。

  從衣袋中取出那封信,信紙已經泛黃,可筆跡卻是新的,甚至還能夠聞到淡淡的墨香,蠅頭小楷工工整整,寫得極見功夫,信紙應當有了年月,信寫完不久。這封信乃是來自於他的一個遠方叔叔,如果不是這封意外的來信,羅獵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滿洲居然還有一位這樣的親戚,這位遠方的叔叔已經沒了親人,唯一可能聯繫上的親戚只有羅獵,寫這封信之前他應當就要死了,在一連串冗長的開場白和自我介紹之後,有用同樣冗長的內容來證明他和羅獵的親戚關係,最後才點明寫信的目的,他生了重病,就要不久於人世,希望羅獵如果有可能前往奉天一趟,有些重要的事情他想交代一下,順便將一些祖傳的東西交給羅獵。

  羅獵對這封充滿突然因素的來信本來是沒什麼興趣的,他從未見過這個遠方叔叔,更何況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死了,在他七歲的時候,母親也因病去世,從那開始他就跟隨爺爺生活,爺爺是前清舉人,一輩子都沒有入仕,可是學識淵博,對教育極其看重,所以傾盡家財,供羅獵上學,將他早早就送入了中西學堂,又在他十三歲時就將他送上了前往美利堅的輪船,在當時的年代能夠做出這樣的抉擇,證明老爺子還是相當開明的。

  羅獵至今都不明白為何爺爺會在滿清亡國之後選擇自殺,老人看似拘泥古板,不善於表露感情,卻對自己這個孫子傾盡一切,雖然爺孫兩人的交流不多,他也知道爺爺的內心深處渴望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一身才華卻終身沒有前往清廷任職,從根本上來說是對滿清的腐朽失望透頂,滿清滅亡,民國成立,本該讓這個老人燃起希望,沒想到他居然會選擇以身殉國的道路,陪伴滿清那個業已腐朽的帝國一起結束了生命。

  火車的鳴笛聲中斷了羅獵的沉思,他收好那封信,這次他們中途會在奉天停留一天,和穆三爺事先安排的人會合,興許可以抽時間去探望一下這個素未謀面的遠方叔叔。

  羅獵起身拍了瞎子一下,瞎子不耐煩地在床鋪上轉了個身子,背身朝外繼續他的春秋大夢。羅獵無奈之餘又有些羨慕,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十二點半,他還沒有吃早飯,感覺實在是有些餓了,站起身來,出門向餐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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