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替天行盜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mk2258 2017-4-8 14:45: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9 804270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5-29 16:10
第二百六十四章【善意謊言】(下)


    唐寶兒道:「她回到歐洲,就始終頭疼,於是去做了檢查,經過診斷,確診顱內有一個瘤,醫生勸她手術,不過手術風險很大,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手術,第一時間購買了歸程的船票,她雖然不說,可是我知道,她就是為了在有生之年見你最後一面。」

    唐寶兒以為自己的話會讓羅獵感動,可是看到得仍然是一幅風波不驚的面孔,她怒急了,指著羅獵的鼻子罵道:「你有沒良知啊?青虹對你這樣難道你連一點都不感動?」

    羅獵道:「我受不起,你也無需站在道德的高點來指責我,我再說一遍,我和葉青虹之間最多只是普通朋友的關係,我相信,以她的為人絕不會將心中的秘密告訴你。」

    唐寶兒宛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起來:「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羅獵重新點燃了一支香菸:「我不是!」

    唐寶兒面對羅獵一點辦法都沒有,她眼圈紅了,委屈地吸著鼻子,努力想流出眼淚,這傢伙真是鐵石心腸:「青虹愛上你真是瞎了眼睛。」

    羅獵抽了口煙,指了指唐寶兒手中的病歷道:「弄出這樣一份病歷花費了你不少功夫吧?」

    「什麼?」唐寶兒臉上的愕然旋即又變成了憤怒:「你居然懷疑我?」

    羅獵道:「病歷很專業,可上面的墨水絕沒有七個月,如果你把日期控制在三天以內更可信一些,德文雖然不錯,可七個月前,德國的這家腦科醫院已經毀於戰火。」

    唐寶兒本以為天衣無縫的騙局居然被羅獵這麼容易就無情拆穿,她仍然堅持,不肯認輸:「說得跟你去過一樣,青虹沒有說錯,你太多疑。」

    羅獵道:「就算沒有這份病歷,我一樣能夠看出你在撒謊。」

    「你才撒謊……」唐寶兒已經開始動搖。

    羅獵道:「你太單純,說謊話的時候眼神有些飄忽,而且你以為能夠將我騙過,內心中的得意已經掩飾不住流露出來了。」

    唐寶兒的睫毛垂了下去:「我沒撒謊,要不你去黃浦親自去問青虹。」

    羅獵望著這個一心想成人之美的大小姐,唇角露出一絲笑意:「無論怎樣,詛咒自己的好朋友得了絕症總不是什麼好事。」

    「我沒撒謊……」唐寶兒的聲音已經徹底沒了底氣。

    羅獵道:「葉青虹不知道你這麼做吧?」

    唐寶兒切了一聲道:「說得跟你很瞭解她似的。」

    羅獵微笑道:「算不上瞭解,可葉青虹如果想騙我,手段肯定會要高明一些。」

    唐寶兒聽出他是在說自己的方法太笨,這會兒窘迫極了,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不過她也沒那麼容易服輸,事已至此只能拿出大小姐的刁蠻勁頭:「羅獵,我有沒有幫過你?」

    羅獵點了點頭,唐寶兒幫過自己的忙,這是事實,他必須要承認。

    唐寶兒道:「你是男人大丈夫,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對不對?」

    羅獵道:「說吧,讓我做什麼?」

    唐寶兒道:「跟我一起去黃浦見葉青虹。」提出這個要求其實唐寶兒是心虛的,她知道羅獵十有八九會拒絕。

    羅獵居然並沒有做太多的考慮,就愉快地點了點頭道:「好!」

    這下輪到唐寶兒不相信了,她眨了眨眼睛:「你沒騙我?真沒騙我?」

    羅獵道:「沒騙你,我這個人不喜歡欠人情,這次的事情之後,咱們兩清了。」

    「兩清了,哈哈,兩清了!」

    羅獵雖然輕易就看穿了唐寶兒的善意謊言,可他並不是萬能的,他沒想到和自己同去黃浦的不僅僅有唐寶兒,還有一位公子哥兒,這位公子哥是唐寶兒的男友于衛國,背景非常深厚,畢竟當今的時代講究門當戶對,唐寶兒貴為政府前總理之女,能夠成為她男友的也非一般人物。

    這個于衛國也有過歐洲留學的經歷,學問應當不錯,口才相當了得,長得也是風度翩翩,只是身上擁有著貴胄公子特有的傲氣,雖然對羅獵也算客氣,可羅獵仍然從他不經意流露出的神情中看出,于衛國心底是看不起自己的,甚至還把自己當成了假想敵。看得出于衛國非常在乎唐寶兒,對於一切可能接觸到唐寶兒的男性他都表現得過於警惕。

    羅獵懶得招惹無畏的麻煩,也不想成為別人心中的敵人,所以在旅途中儘量避免和唐寶兒接觸,如果不是唐寶兒盛情相邀,他都懶得和他們同坐包廂。

    望著車窗外流逝的風景,羅獵不由得想起唐寶兒欺騙自己的事情,如果這件事並非謊言,他又當如何反應?如果葉青虹出事,他一定會自責,每個接近他的女子都會遭遇噩運,羅獵想起了顏天心,想起了葉青虹,想起了遠在歐洲遊學的麻雀,甚至想起了至今都不知是敵是友的蘭喜妹。

    「嗨!」唐寶兒的聲音在對面響起,思緒被打斷的羅獵抬起頭來,向唐寶兒笑了笑,接過唐寶兒遞來的一隻剛剛削好的蘋果:「謝謝!」他都不用回頭,就知道一定收穫了來自于衛國的嫉妒目光。

    唐寶兒在羅獵的對面坐下,托著腮靜靜看著他,這讓羅獵很不自在,他笑道:「你這樣看著我,我可吃不下。」

    于衛國已經起身走了過來,伸手扶住唐寶兒的椅背,滿臉笑容地望著羅獵:「羅先生,你可別辜負了寶兒的一片苦心。」

    唐寶兒有些厭煩地皺了皺眉頭:「你不熱啊?」

    于衛國訕訕放開了椅背,站直了身子,雖然他知道羅獵是唐寶兒閨蜜的男朋友,可心中仍然戒備十足,在他看來唐寶兒是一朵馥郁芬芳的鮮花,任何男人都會對她垂涎欲滴,唐寶兒雖然長得恬靜可愛,可絕沒到傾城傾國沉魚落雁的地步,不過如果綜合她的家世,條件之優越就少有人能及了。

    于衛國和唐寶兒的關係已經受到兩家家長的認同,他也以唐寶兒的未婚夫自居,只是唐寶兒對他遠沒有他這般投入,平日相處明顯透著敷衍,一旦探及婚姻大事,唐寶兒就會岔開話題。

    于衛國的家就在黃浦,為了唐寶兒他追到了津門,聽說唐寶兒要前往黃浦會友,正中他的下懷,於是理所當然地隨同唐寶兒一起回歸,只是途中多了羅獵,于衛國打心底不喜歡,明明內心不舒服,還要在表面裝出大度豁達的樣子,實在是為難了他。

    于衛國拉了張椅子在唐寶兒身邊坐下,唐寶兒的表情已經明顯透著厭煩了,她自小在國外生活,說起來在國外的時間要比國內還要長,接受西方教育的結果讓她早早就形成了自由平等的觀念,這觀念甚至影響到她的婚姻戀愛觀,于衛國不是她第一個男朋友,唐寶兒也沒將他當成自己這輩子的歸宿,兩家是世交,她不忍拂了長輩的好意,在她看來和于衛國縱然將來無法成為戀人,能夠成為朋友倒也不錯。

    更何況于衛國家世良好,長得也算英俊,還有留學的經歷,唐寶兒本以為兩人能有不少的共同語言,可沒想到于衛國的留洋經歷並沒有讓他發生太大的改變,表面上西化,可內心卻還是極其封建傳統的,最讓唐寶兒鬱悶的是,于衛國的心胸不夠開闊。

    在這次的旅途中,于衛國種種針對羅獵的行徑和他時不時流露出的優越感讓唐寶兒越發感到厭煩。

    羅獵的目光何其犀利,早已看出了兩人之間的裂痕,他並不想被人針對,也不想被人利用,很快將唐寶兒給他的蘋果吃完,擦淨雙手站起身來:「你們聊著,我去外面抽一支菸。」

    于衛國煞有其事地奉勸道:「羅先生菸癮很大,抽菸對身體可不好。」

    唐寶兒道:「抽菸的男人才有魅力。」

    于衛國的臉皮有些發燒,內心中的妒火又燃燒了起來。

    羅獵禮貌地笑了笑,快步走出了包廂來到兩節車廂的連接處,拉開窗子,一股冷風灌了進來,畢竟是深秋了,羅獵豎起了風衣的衣領,掏出香菸,抽出一支叼在唇上。

    唐寶兒居然跟了出來,來到羅獵對面舉起火機打著,羅獵微微怔了一下,還是湊了過去將煙點燃,唐寶兒指了指羅獵的香菸,找他要了一支,自己也點上了,剛抽了一口就劇烈咳嗽了起來。

    羅獵看她抽菸的架勢就知道她沒有抽菸的經驗,不由得笑了起來:「不會抽就別逞能。」

    唐寶兒橫了他一眼:「誰不會啊?雪茄我都抽過!」嘴上雖然強橫,可剛才的那口煙已經把她嗆得流淚,無論如何也不敢嘗試第二次了。

    羅獵道:「他對你不錯,沒必要總是折磨人家。」

    唐寶兒輕蔑地撇了一下嘴唇道:「自己犯賤怪誰?」

    此時列車即將到站,前方應當是錫城了,距離黃浦已經不遠,羅獵也不想夾在唐寶兒和于衛國之間,心中期望著儘早抵達黃浦,這樣他就能夠擺脫這一路無趣的煎熬了。

    「抓賊啊!」聲音從包廂內傳來,羅獵和唐寶兒都是一怔,羅獵率先推門衝了進去,卻見于衛國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散亂著,他指著包廂的後門道:「有賊,把咱們的行李給搶走了。」

    羅獵向行李架上掃了一眼,發現少了幾件行李,其中就包括自己的皮箱。

    唐寶兒氣得直跺腳:「你不會追啊?」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5-31 15:25
第二百六十五章【兵不厭詐】(上)


    于衛國道:「老張和老陳追出去了。」他口中的兩個人是他的保鏢。

    羅獵向唐寶兒道:「你留下。」他快步衝向後門,只追出一節車廂,就看到了兩名保鏢,兩人氣喘吁吁地站在那裡,看來已經放棄了。

    羅獵道:「人呢?」

    兩人搖了搖頭道:「跑了。」

    羅獵道:「你們剛才不是在車廂裡嗎?」

    兩人道:「他們有槍啊!」

    羅獵心中充滿了懷疑,其實他的皮箱內只有幾件換洗衣物,並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羅獵總覺得這件事和幾人有關,他也不點破,轉身回到包廂,此時火車也到站了。

    這段時間唐寶兒也檢查了一下物品,她倒是沒丟任何東西,一共丟失了三隻箱子,除了羅獵的一個其餘的都是于衛國的。

    唐寶兒將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到于衛國的身上:「三個大男人連幾個箱子都看不住。」

    于衛國道:「他們蒙著臉衝進來,手裡都有槍,我們哪敢反抗?」

    羅獵道:「算了,誰也不想,待會兒給乘警報案。」

    唐寶兒可不相信警察的效率:「報案又有什麼用?只怕那些劫匪早就下車了。」她向羅獵關切道:「你有沒有丟失什麼重要的東西?」

    羅獵正想回答,卻聽于衛國指著窗外叫道:「我的箱子!」

    羅獵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卻見下車的人群中果然有一個帶著鴨舌帽的黑衣人拎著兩個箱子快步前行,羅獵看得真切,其中一隻箱子恰恰是自己的。

    羅獵雖然懷疑整件事都是于衛國的圈套,可看到自己的箱子沒理由不找回來,他迅速衝出車廂向外走去,于衛國在身後叫道:「羅先生,別追了,又沒丟什麼重要東西。」

    唐寶兒不禁道:「你以為別人都像你那麼窩囊?」

    于衛國抬起手腕道:「火車就要開了,我是擔心他趕不及回來,萬一趕不上火車豈不是得不償失?」

    唐寶兒聽他這麼說頓時也急了,抬腳就跟了出去,于衛國可沒想到她會跟著下車,趕緊去追唐寶兒,兩名保鏢也傻了眼,後面叫道:「少爺,少爺……火車快開了……」

    于衛國氣急敗壞道:「那就讓火車等著。」

    于衛國雖然有錢有勢,可這列火車不會為了他專門停下。

    那名帶著鴨舌帽的男子手拎兩隻皮箱走得很快,羅獵雖然步伐不慢,可是下車的人群川流不息,每次就要接近都被人群所阻。

    那男子出站之後,上了黃包車,羅獵隨後來到火車站外,也叫了輛黃包車,讓車伕緊跟前方的男子。

    羅獵也不心急,並沒有讓車伕加快速度超越那名拿箱子的男子,他心中對今日發生的事情大概有了判斷。兩輛黃包車一前一後在錫城的小巷內行進,來到一座不知名的拱橋前方,前方的黃包車停了下來,那名帶著鴨舌帽的男子下了車,不慌不忙地付了車資。

    羅獵也下了車給了車錢,卻見那名男子拎著兩隻箱子不緊不慢地走到拱橋之上,他應當已經覺察到有人在身後追蹤,在拱橋的最高處那男子緩緩轉過身來,他生得濃眉大眼,皮膚微黑,這張面孔對羅獵而言是非常陌生的,此前他從未見過這個人。

    羅獵道:「朋友,你好像拿錯了行李!」

    那名男子笑了笑,突然一抬手,將兩隻箱子同時扔向河中。

    羅獵皺了皺眉頭,他意識到對方的目的絕不是為了得到兩隻箱子,而是要利用這兩隻箱子將自己引到這裡,到現在他已經能夠斷定這是一個局,而且是于衛國布下的局,眼前的這名男子應當是于衛國僱傭。

    那男子道:「是我把你丟下去,還是你自己跳下去?」

    羅獵笑了起來,他點了點頭道:「于公子給了你多少錢?」

    那男子道:「我不認識什麼于公子。」兩根鐵棍從他的衣袖中滑落,鐵棍在手,然後他從拱橋的頂端大步衝了下來,衝到半程騰空一躍,鐵棍向羅獵劈面打去。

    羅獵靜靜望著那名男子,雖然他在和雄獅王的生死搏殺中受到重創,至今元氣都沒有恢復,可是並不代表著他失去了戰鬥力,事實上他的眼界和判斷在那場戰鬥之後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羅獵伸出手去,宛如太極中的野馬分鬃,雙手準確無誤地將揮來的鐵棍抓住,順勢一抓,已經將對方的力量化解大半,然後抬腳就踹在那男子的小腹上,羅獵已經很久沒有跟人發生近身格鬥,此番出手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大為減退,可是他對時機的把握卻遠勝從前,出擊的力度和時機都非常巧妙,所以殺傷力反而提升不少。

    那名男子被羅獵一招制住,踢得向後飛起,重重摔落在拱橋前方的青石板路面上。

    羅獵也不急於追擊,雙手握著從那名男子手中奪來的鐵棍,掂量了一下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那男子摔得不輕,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心中明白遇到了狠角色,不過他仍然向羅獵衝了上來,羅獵向前跨出一步,鐵棍擊落在他的額頭上,另外一根鐵棍橫掃在那男子的腹部,男子先後中了兩記擊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次爬起來之後再不敢向羅獵發動進攻,轉身就逃,羅獵豈容他逃走,揚起手中鐵棍扔了出去,鐵棍砸在那男子的膝彎,奔跑中的男子失去平衡撲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此時身後傳來急促的哨子聲,卻是唐寶兒叫了警察追趕過來,看到羅獵無恙方才放下心來,兩名警察走過去將那名男子銬了。

    那男子恨恨看了羅獵一眼,可是遭遇到羅獵威懾力十足的目光又膽怯地垂下雙目。

    于衛國帶著兩名保鏢隨後趕到,看到竊賊被抓,也是吃了一驚,裝模作樣來到羅獵的面前道:「羅先生沒事吧?」

    羅獵笑了笑,搭在于衛國的肩膀上將他拉到河邊,低聲道:「你說怎麼辦?」

    于衛國心中一驚,佯裝鎮定道:「什麼怎麼辦?」

    羅獵道:「你我心知肚明,要不要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唐小姐?」

    于衛國的臉色立時變了,那名男子也是他的保鏢之一,一路上負責暗中護送,怪只怪于衛國心眼太小,又自作聰明,所以才辦了這麼件混賬事,其實那名被抓的男子並未將他交代出來,可兵不厭詐,羅獵連哄帶騙已經讓于衛國亂了方寸,于衛國回頭看了看唐寶兒,他對唐寶兒還是極其在意的,如果讓唐寶兒知道真相,必然不會輕易諒解,他們之間的關係恐怕也要到此終結,于衛國壓低聲音道:「你想怎麼辦?」

    羅獵朝河水中努了努嘴,兩隻箱子並未漂遠。

    于衛國明白了他的意思,大聲道:「老張,老陳,趕緊趕緊的去河裡把箱子給撈上來。」

    羅獵道:「三千個大洋。」

    「什麼?」于衛國萬萬想不到羅獵居然會趁火打劫。

    羅獵道:「五千了。」

    于衛國道:「你……是不是有點過分……」

    「一萬!」

    于衛國不敢再討價還價了,一萬塊大洋數目雖然不少,可比起他和唐寶兒的未來,這算不得多,只能先答應他,等到了黃浦再想辦法找回面子,他點了點頭,表示答應。

    羅獵向他伸出手去。

    于衛國愕然道:「現在就要?我可拿不出那麼多,總得給我點時間。」

    羅獵道:「那就先給三千,其餘的給我寫個欠條,簽字畫押。」

    于衛國現在才算是真正瞭解到羅獵的厲害,如果他對羅獵的實力多一些瞭解,也不會冒失到這種地步,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羅獵不但藉機訛詐了他一筆,還要他寫下欠條,牢牢卡住了他的七寸。

    于衛國嚥了口唾沫道:「你得答應我,決不可將今日之事告訴寶兒。」

    羅獵點了點頭,其實他已經看出,就算自己不把這件事告訴唐寶兒,唐寶兒和于衛國的感情也不會長久,從唐寶兒的目光中就能夠看出她對于衛國的鄙視,試問哪個女人又甘心嫁給一個被她打心底瞧不起的男人?

    錯過的火車還會有下一班,錯過的感情還會不會重來?葉青虹坐在春熙茶樓臨江靠窗最好的位置,過去這個位置屬於穆三壽,在穆三壽死後,這位子就不再專門保留,葉青虹返回黃浦之後,又把這張桌子長期包了下來,雖然她很少過來,算上今天也不過是只有三次。

    浦江上的船隻還是來來往往,每個清晨都重複著這樣的忙碌,坐在這裡,葉青虹終於可以體會到穆三壽的孤獨和寂寞。她約了人,雖然並不是她最想約見的那一個,可至少可以從她的嘴裡得到不少有關於羅獵的消息。

    葉青虹知道羅獵在昨日和唐寶兒一起回到了黃浦,雖然她心中無數次升起想要和羅獵相見的衝動,可是女性固有的矜持和自重讓她又選擇放棄。葉青虹優雅地飲著早茶,她開始學會適應國內的生活,改變用麵包咖啡迎接新的一天的習慣,這樣的生活並沒有太久,可是她卻開始喜歡了。

    或許她骨子裡流著更多的是中國人的血。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8-6-1 01:30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6-1 01:30
第二百六十五章【兵不厭詐】(下)


    放下潔白無瑕的德化白瓷,抬起堪比瓷器般細膩的手腕,看了看腕錶,時間已經是早晨九點二十,距離她們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葉青虹無奈地嘆了口氣,唐寶兒一定又睡過頭了。

    如果不是想得到羅獵的消息,葉青虹早就失去了耐心,她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的江景,直到九點三十五分,唐寶兒方才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還沒坐下就接連抱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

    葉青虹道:「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兒,在這兒看看風景倒也不錯。」

    唐寶兒點了早茶和茶點,望著葉青虹笑了起來。

    葉青虹道:「笑得跟隻兔子一樣,是不是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唐寶兒道:「這次你可要好好謝謝我,我費了好多唇舌才把羅獵給你請回來了。」

    葉青虹道:「我可沒說要見他,再說了,他那個人如果自己不想回來,你就是用八抬大轎也休想把他請來。」

    唐寶兒一聽傻了眼,眨了眨眼睛道:「照你這麼說我一點功勞都沒有,你一點都不感激我?算了,傷自尊了,我走了!」

    葉青虹故意板起面孔道:「你敢,給我坐下!」

    唐寶兒一幅受驚的樣子,瞪圓了雙眸道:「你別吼我,人家膽子小。」

    兩姐妹相互對視著,終於繃不住同時笑了起來,葉青虹道:「他去了哪兒?」

    唐寶兒故意不說話,剛巧侍者送茶點過來,她開始慢吞吞地吃。

    葉青虹終於沉不住氣,腳在桌子下方踢了唐寶兒一下,唐寶兒道:「哪個他啊?」

    葉青虹道:「唐寶兒,你再跟我繞彎子,我可就走了。」

    唐寶兒知道她的性子說得出做得到,反正也吊住了葉青虹的胃口,拿起餐巾擦了擦唇角,笑道:「我是真不知道,下了火車他就跟我分道揚鑣了。」

    葉青虹白了她一眼,說了那麼多等於白說。

    唐寶兒神秘一笑道:「不過我多長了個心眼兒,派人去跟蹤他,發現他去了法租界的一間小教堂,地址就在這裡。」她拿出一張紙,向葉青虹炫耀著。

    葉青虹並沒有看那張紙,其實她不問就能夠猜到羅獵應該是返回那座小教堂,她發現其實自己對羅獵的瞭解遠比自己認為的要多得多,只要她想見羅獵隨時都可以,真正阻礙她和羅獵見面的是她心底的莫名畏懼,連她也說不清到底為了什麼。

    唐寶兒還以為得到寶似的:「想不想知道?你可得請我好好吃一頓,餐廳我選。」

    葉青虹道:「好啊!」

    唐寶兒愉快地將地址遞給了葉青虹,而後道:「羅獵真得很帥啊!」

    葉青虹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該不是喜歡上他了吧?」

    唐寶兒道:「就算喜歡也很正常啊,證明你的眼光不錯。」

    葉青虹道:「別誤會,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

    唐寶兒笑道:「他說跟你是僱傭關係,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葉青虹的內心咯噔一下,雖然她無法斷定羅獵的這句話究竟是不是出自真心,可她敢確定唐寶兒說得肯定是實話,勉強笑道:「是啊,我雇了他,不過現在已經結束了。」

    唐寶兒道:「我看未必。」她端起茶杯打量著葉青虹道:「別忘了,我可感情上的專家。」

    葉青虹禁不住笑了起來。

    唐寶兒道:「笑什麼?有什麼好笑?」

    葉青虹道:「聽說于衛國也跟你一起回來了?」

    唐寶兒道:「他是他我是我。」

    「怎麼?你們是不是鬧矛盾了?」葉青虹有些好奇。

    唐寶兒道:「不是鬧矛盾,也沒那必要,本來我和他就互不瞭解。」

    葉青虹道:「前陣子不是已經談婚論嫁了?」

    唐寶兒道:「沒有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喜歡他?我現在總算明白了,我是不可能為了家裡人而犧牲個人的感情的。」她停頓了一下道:「這都怪你。」

    葉青虹愕然道:「怪我什麼?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唐寶兒道:「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跟羅獵一比,他于衛國就是一塊垃圾。」

    羅獵此時正被福音小學的孩子圍攏著,過去在黃浦的時候,他經常來這裡給孩子們送禮物,講故事,出去了這麼久,當年的那些孩子明顯長大了,不過福音小學又招收了不少的新生。

    讓羅獵欣慰得是,他離開的這段時間,福音小學的教學條件明顯改善了不少,校舍房屋得到了修葺。羅獵這次過來又捐助了三千塊大洋,這錢是于衛國給他的封口費,還有一張七千大洋的欠條。用不了多久,就會送到他的小教堂。

    羅獵在物質上從來都沒有過高的要求,他年輕的生命卻已經歷了太多的跌宕起伏,見慣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心中反倒更嚮往一種平靜。他卻知道,自己這樣的人永遠都無法得到平靜,隨遇而安的生活不屬於自己,用不了多久就會有麻煩不斷地找上自己。

    羅獵抽出時間為孩子們講了一堂課,不是什麼國學經典,也沒有長篇大論,只是講了一些他的見聞,對孩子們來說,外面的世界是新奇而神秘的,羅獵在講述的同時突然意識到自己對這片家園,對家園的每一寸土地竟是如此的熱愛。

    羅獵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發現早有人在校園外等著自己,三輛黑色轎車整整齊齊排列在路邊,羅獵經過的時候,中間那輛車下來了一名保鏢,他恭敬拉開了車門,從汽車內下來了一名身穿月白色長衫,禮帽墨鏡的男子。

    羅獵第一眼就認出那男子就是白雲飛,內心中難免感到有些錯愕,畢竟他在前不久才從董治軍口中聽說白雲飛已經死亡的消息,董治軍言之鑿鑿還說親眼看到了白雲飛的屍體。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當活生生的白雲飛出現在羅獵的面前,羅獵知道董治軍所看到得絕非事實,以他對白雲飛的瞭解,一直都認為白雲飛沒那麼容易死掉。

    白雲飛站在那裡,腰桿挺直,他的身材雖然不高,可是因為自小的舞台功底,在任何時候總會給人一種玉樹臨風的感覺。一名保鏢慌忙撐起一把傘,想要為白雲飛遮住上午強烈的陽光。

    白雲飛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多此一舉,他微笑望著羅獵道:「羅老弟,別來無恙?」

    羅獵故意裝出有些迷惘的樣子:「您是……」

    白雲飛非但沒有覺得羅獵失禮反而從心底讚賞他的智慧,在公開的消息中自己已經是一個死人,這世上已經沒有了白雲飛這個名字,羅獵的這番話透露出他過人的智慧和謹慎,白雲飛道:「真的假的?你連我穆天落都不認識了?」

    穆天落?穆得自於穆三壽的姓氏,白雲飛的身份是穆三壽的本家侄子,雲在天上,因飛而落,穆三壽死於圓明園地宮,白雲飛從地宮中脫險之後,搖身一變成為了穆三壽的本家侄子,化名穆天落,來到黃浦,接過了穆三壽的衣缽,在繼承穆三壽黃浦產業的同時也接管了他龐大的江湖勢力。

    白雲飛做了個邀請的手勢,羅獵並沒有猶豫,進入了汽車。

    對黃浦,羅獵已經非常熟悉,這裡算得上他的半個家鄉,白雲飛雖然已經在這裡紮根,卻還沒有將這裡當成他的家鄉,自從來到這裡之後,他看到了一片新奇的世界,黃浦和津門不可同日而語,他的野心他的權力慾在繼承穆三壽衣缽之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白雲飛感覺到這個世界還是公正的,有失就必有得,只是他沒有想到一切來得那麼快。

    春熙茶樓,白雲飛請羅獵過來享用下午茶的同時剛好可以欣賞浦江的風光,他沒有選擇穆三壽的位子,因為他覺得那位子並不吉利,而且據說有人長期包下了那裡,白雲飛做事的風格和穆三壽完全不同,他包下了春熙茶樓的整個頂層平台,這樣就沒有人可以打擾到他們,這樣他們就可以暢所欲言。

    羅獵隨同白雲飛走入茶樓的時候,他居然聞到了一股屬於葉青虹的體香,在天廟那場生死搏殺之後,他認為自己方方面面的感覺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退化,甚至連嗅覺都變得不是那麼靈敏,羅獵聞到這股香味的時候總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他下意識地向周圍看了看並沒有看到葉青虹的身影,於是跟著白雲飛來到早已清場的頂層平台之上。

    秋日下午的陽光剛好,頂層平台上雖然擺了不少的桌椅,可是並沒有客人,如果不是白雲飛的一擲千金,這個時段本應當人滿為患。

    正中的那張桌子鋪著白色的桌布,桌上放著一個淡藍色的琉璃花瓶,花瓶內恰到好處地插著一束黃色的雛菊,藍黃相襯,藍色顯得越發深邃,黃色變得越發鮮豔。

    白雲飛拿起桌上白色的手帕擦了擦手,他的雙手保養得很好,宛如女子般白嫩,羅獵卻沒有輕視這雙手的意思,他見識過這雙秀氣的手蘊含的真正力量。

    白雲飛道:「喝什麼茶?」

    羅獵道:「祁紅吧。」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6-2 02:49
第二百六十六章【殺父之仇】(上)


    白雲飛點了點頭,叫來服務生點了一壺上好的祁紅,又安排了一些茶點。

    羅獵還是第一次到這裡來,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浦江之上,午後的陽光讓人不由自主產生了慵懶的意味,羅獵本以為自己早已熟悉了這座城市,可坐在這裡卻發現這城市似乎和過去有些不同。城市還是過去的城市,只是角度不同。

    白雲飛抿了口茶,慢條斯理道:「羅老弟最近在何處高就?」

    羅獵微笑道:「倒是想往高處走,可位置全都被穆先生佔了,我只能往下。」

    白雲飛哈哈大笑起來,拿出一盒香菸遞給羅獵,羅獵也沒客氣,從中抽了一支點燃,白雲飛來找自己絕不可能是為了敘舊,自己此次來到黃浦並未聲張,很可能白雲飛從自己下車一始就已經開始跟蹤。

    羅獵發現白雲飛沒有抽菸,又將煙盒倒轉遞給了他,白雲飛笑道:「戒了。」

    羅獵道:「怕傷了嗓子?」

    白雲飛感嘆道:「已經失去的東西再也回不來了。」

    在羅獵聽來他的這聲感慨應當另有一層含義,不過白雲飛目前的狀況好像更勝往昔,過去他的勢力只限於津門,現如今已經繼承了穆三壽的勢力和地盤,成為黃浦的一方霸主,他所失去的只不過是一個名字罷了。

    羅獵並不清楚白雲飛是因何繼承了穆三壽的一切,白雲飛的手段雖然高明,可畢竟讓穆三壽的舊部接受他也並不容易。

    白雲飛道:「你一定很奇怪,我怎麼變成了穆天落,又怎麼接替了穆三爺的位置。」在白雲飛的內心深處對穆三壽還是充滿感激的,如果不是穆三壽臨死前授權,他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東山再起乃至再回巔峰。無論別人怎麼看穆三壽,無論穆三壽曾經做過什麼,白雲飛都認為穆三壽對自己有恩。

    白雲飛從來都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對仇人他絕不留情,對恩人他會以禮相待。

    羅獵道:「穆先生乃是福澤深厚之人,有怎樣的際遇都不足為奇。」

    白雲飛哈哈大笑起來,他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打量著羅獵,緩緩搖了搖頭,傳達的意思並不明確,不知是否定還是另一種方式的讚許。白雲飛道:「羅老弟,我此前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年輕人,你比我小這麼多,可對這世上的事情看得卻比我透徹,知不知道我最佩服你什麼?」

    羅獵道:「我一個清貧牧師,還有什麼值得穆先生佩服的地方?」

    白雲飛道:「你明明洞察一切,可偏偏與世無爭,你這樣的人無論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輕易做出一番大業,你若是處在我的位置上,恐怕整個黃浦都會被你踩在腳下。」

    羅獵不置可否地笑了,彈去手中的菸灰。

    白雲飛話鋒一轉又道:「有時候我真懷疑你的年紀。」

    羅獵道:「我的心態的確老了。」

    白雲飛道:「心機深不可測才對。」

    羅獵笑道:「看來穆先生的心底我不算好人。」

    白雲飛反問道:「在羅老弟心裡,我算不算好人?」

    羅獵望著白雲飛,白雲飛望著羅獵,雖然羅獵並未給出答案,可兩人還是同時笑了起來,羅獵的心底白雲飛自然算不上什麼好人,自己曾經有恩與他,可白雲飛為了自身的利益仍然甘心為穆三壽所用,甚至不惜恩將仇報,在圓明園地宮,只是因為形勢所迫才改弦易轍跟自己聯手,這樣的人根本不是可以共患難的朋友,雖然不是好人,可至少目前算不上敵人。

    白雲飛清楚自己在羅獵心中的形象,感嘆道:「人就像一塊石頭,暴露在風塵中會慢慢風化,投入水裡,又會被日積月累的水流磨去棱角。這個世界想要改變自己很容易,唯獨做原來的自己很難,這也是我最佩服羅老弟的地方,在紅塵俗世之中居然還可以守住本心。」

    羅獵道:「因為我懶,所以懶得改變。」

    白雲飛道:「變則通,在如今的世道,不變就意味著被社會所淘汰。」

    羅獵微笑道:「優勝劣汰,這個世界上總得有人被淘汰。」他將煙蒂在菸灰缸內摁滅,認為白雲飛今天的開場白已經夠長,白雲飛找自己絕不可能只是為了敘舊,這樣的人不會做任何無意義的事情,尤其是在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後,他會變得更珍惜今日擁有的一切,更加不會將時間浪費在不相干的人或者事上。

    羅獵不想提問,雖然他心中已經升起結束這種試探不斷,卻遲遲沒有切入主題的談話,可正如他自己所說,他懶,而且在甘邊的事情之後,他對周圍的一切漸漸失去了興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白雲飛既然不願說,我才沒興趣問。

    白雲飛對羅獵的耐性是心服口服,羅獵比自己還要年輕好幾歲,居然這麼沉得住氣,白雲飛道:「羅老弟記不記得咱們此前在圓明園的事情?」

    羅獵點了點頭。

    白雲飛道:「穆三爺臨終之前將他從不離身的旱菸送給了我,這其中有些秘密。」在這件事上他表現的非常坦誠。

    羅獵卻已經意識到白雲飛必然遇到了麻煩,而且他應當有求於自己,否則他絕不會將這樣的秘密告訴自己,羅獵道:「有些事適合藏在心裡。」

    白雲飛笑道:「那要分對誰,我之所以能夠繼承穆三爺在黃浦的產業,全都是因為那煙桿的緣故,可能我不是穆三爺最好的繼承人,但是在當時那種狀況下,他或許已經沒了選擇。」

    羅獵道:「換成別人一定不如你做得好。」

    白雲飛心底其實也是那麼認為,他嘆了口氣道:「其實那煙桿落到任何人的手中都是一樣,都一樣可以坐在這個位置上。」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向羅獵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道:「我發現了穆三爺的一些秘密。」

    羅獵心中一怔,難道他發現了穆三壽和葉青虹之間的恩怨?

    白雲飛道:「穆三爺在黃浦能夠擁有昔日之地位絕非偶然,這些年來,他刻苦經營,和黃浦市府和租界領事之間的關係都非常融洽,組織內部也上下協同合作,精誠一致,他的領導能力毋庸置疑。」

    羅獵道:「我對他的瞭解不多。」

    白雲飛道:「任忠昌這個人你有沒有聽說過?」

    羅獵搖了搖頭,心中卻想起自己和葉青虹相識的那個夜晚,就是在藍磨坊,陸威霖在眾目睽睽之下刺殺了贛北督軍任忠昌,他和瞎子也是因此而捲入了一場波譎雲詭的紛爭。

    在羅獵看來那件事早已塵埃落定,任忠昌、劉同嗣、肖天行、劉德成這些人都是當年瑞親王奕勳身邊的親信,而這群人又對主子的財富產生覬覦之心,共同導演了一出謀財害命的鬧劇,只不過奕勳也非等閒之輩,設下層層圈套讓這群人最終未能如願,還讓他們彼此之間相互猜忌,互相殘殺。不過這件昔日的恩怨,隨著所有當事人的死亡結束。

    現在白雲飛又提起了這件事,讓羅獵不禁為之一怔。

    白雲飛道:「據我所知,任忠昌乃是前贛北督軍,死於法租界藍磨坊,當時羅老弟是在場的。」

    羅獵笑了笑,等於是一種默認。

    白雲飛道:「任忠昌遇刺這件事並沒有結束。」

    羅獵道:「那就讓警察去查,我不覺得這件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白雲飛道:「我可沒說和你有關係,任忠昌雖然死了,可是任家在軍中的影響力並未動搖,他的兒子任天駿在一幫老部下的擁戴下上位,短短一年的時間內已經成功鞏固了統治地位,此人在上位之初就當著全軍將士發誓,一定要找到殺害他父親的真兇。」

    羅獵點燃了一支香菸,開始琢磨白雲飛透露這信息給自己的目的何在。

    白雲飛道:「這是一樁舊案,直到現在都未曾結案,凶手在殺人後逃走,表面看起來案情的脈絡非常的清楚明朗,可仔細一琢磨,這其中的疑點可不少。」

    羅獵道:「願聞其詳。」

    白雲飛道:「任忠昌前來黃浦是為了購買軍火,同時也和法國領事見面,此事乃是穆三爺從中牽線搭橋,而任忠昌遇刺當晚也是應穆三爺邀請前往藍磨坊觀看演出。」他盯住羅獵的雙目意味深長道:「任忠昌遇刺之時,穆三爺的乾女兒葉青虹正在舞台上唱歌,當晚還受到殺手的劫持,據我說知羅老弟在當晚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不知這一切是事先安排呢還是巧合?」

    羅獵道:「我若說都是巧合穆先生相信嗎?」」信!當然相信,羅老弟沒有欺騙我的必要。」白雲飛話鋒一轉又道:「只可惜這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信任羅老弟。」

    從白雲飛的這番話中,羅獵已經意識到或許自己也和葉青虹一樣被鎖定為暗殺任忠昌的疑凶,他並沒有解釋,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白雲飛道:「任天駿是個很厲害的角色,他要復仇!」

    羅獵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換成誰都會這麼做。」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3 09:52
第533章 【殺父之仇】(下)

     白雲飛道:「咱們畢竟相識一場,說起來我還欠你的人情,所以還是提醒你一下。」

    羅獵道:「謝謝!」

    白雲飛道:「我有個建議!」

    羅獵卻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不好意思,我還有個約會。」

    白雲飛愣了一下,羅獵對自己的建議沒有任何的興趣,他應當猜到自己會提出要求,白雲飛的初衷是想跟羅獵做一筆交易,只要羅獵點頭,他就可以保證羅獵在黃浦的安全,他現在擁有這樣的實力。

    白雲飛雖然有些郁悶,可是他並未阻止羅獵的離去,羅獵太精明,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被人利用的,不過越是如此,他越要保持足夠的耐心。

    羅獵謝絕了白雲飛派人相送,返回小教堂的途中卻下起雨來,雨來得突然,羅獵在周圍尋找避雨處的時候,剛好看到了藍磨坊,內心中不由得一動,突然生出故地重游的想法。

    走入藍磨坊,現在還只是下午,藍磨坊開門不久,按照常理本當是最清閑的時段,可沒想到裡面的客人居然不少,舞台的中心一名鋼琴師正在彈奏著輕柔舒緩的曲子,舞池中有幾名跳舞的男女,更多的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聊天。

    羅獵准備尋找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坐下,出於本能他朝上次曾經坐過的位子望去,這一看目光不由得定格在了那裡。

    他曾經坐過的位置上,此刻坐著一位美麗的女郎,從羅獵走入藍磨坊,她的目光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他的面龐。

    葉青虹雖然無數次設想過和羅獵重逢的情景,可是卻沒有料到他們的相逢居然會在這裡,又是在這樣突然的狀況下發生。

    短暫的停頓後,羅獵露出一個讓葉青虹心跳加速的笑容,她意識到自己的臉有些發熱,開始責怪自己的沒出息,自己應當是臉紅了,在他的面前自己本應該表現得更加鎮定才對。

    葉青虹的表現更像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在沒有和羅獵見面之前她的內心充滿著渴望,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她居然從心底產生了懼怕,甚至有種想要逃避的感覺。

    羅獵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微笑道:「葉小姐,這裡有人嗎?」

    葉青虹搖了搖頭,然後鼓足勇氣道:「這位子永遠為你保留著。」她感覺自己不夠矜持,可這句話發自於她的內心,她過去對羅獵說了太多的謊言,她必須要有所改變,必須要讓羅獵知道她對他的在乎。

    羅獵禮貌地笑了笑,摘下禮貌,脫下風衣,交給恰巧趕到身後的侍者,然後在葉青虹的對面坐了下來。

    葉青虹打量著羅獵,一雙隱隱發藍明眸掩飾不住幸福的光彩,她意識到在和羅獵分別的這段日子裡,她的心中念的想的都是他,她已經無法否認愛上羅獵的事實。

    「外面下雨了?」葉青虹道。

    羅獵點了點頭,從葉青虹的問話中他判斷出她在這裡應當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難道葉青虹重操舊業,又在這裡表演起了歌舞?

    「來多久了?」他輕聲問道。

    葉青虹道:「這裡還是黃浦?」羅獵問得有些含糊。

    羅獵笑了起來,露出滿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我和唐寶兒一起過來的。」

    「我知道。」

    兩人相互望著,然後同時笑了起來,如果說羅獵的笑容是正午的陽光,葉青虹的笑容就是融化冰雪的春風,其實他們早已相互知道了對方的下落,同在一個城市,卻並未在第一時間相見,選擇逃避的不僅僅是葉青虹,葉青虹因此也猜到羅獵心中並非沒有她的位置,他也同樣不知怎樣面對自己。

    葉青虹道:「寶兒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我罵了她一頓,居然咒我得了絕症。」

    羅獵道:「她也是一片好心。」

    「什麼好心?」葉青虹問完不由得尷尬了,唐寶兒的好心自然是想方設法撮合她和羅獵,這明擺著的事情自己居然還要發問,難怪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會迅速下降的到負數,自己也無法逃脫這個魔咒。

    羅獵道:「你約了人?」恰到好處地岔開話題,也化解了葉青虹的尷尬。

    葉青虹搖了搖頭道:「剛巧走到這裡。」

    此時音樂響起,有不少人走下了舞池,葉青虹望向羅獵道:「你不准備請我跳一支舞嗎?」

    「我的榮幸!」

    羅獵起身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葉青虹甜甜一笑,主動挽住羅獵的手臂,兩人走下舞池。此時無聲勝有聲,久別重逢的話本不必說,彼此的目光已經傾訴了一切。

    葉青虹陶醉於羅獵溫暖懷抱中的時候,卻聽到羅獵小聲提醒道:「我的身後十點鐘方向,有兩個人觀察我們已經很久了。」

    葉青虹經他提醒內心一凜,向羅獵的懷中又靠近了一些,目光從他的肩頭望向身後,果然看到兩名帶著禮帽的男子鬼鬼祟祟向他們望來,其中一名男子接觸到葉青虹的目光趕緊將頭低垂了下去,葉青虹和羅獵原地轉了一個圈兒,以免引起對方的警覺。

    葉青虹道:「不認識,我從沒見過他們。」

    羅獵道:「那就是衝我來的。」

    葉青虹莞爾笑道:「不好說,咱們都得罪過不少人。」話雖然這麼說,可是她也認為那兩人衝著羅獵過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畢竟在羅獵到來之前,並未見到那兩名男子。也就是說他們在羅獵進入藍磨坊之後到來,很大層面上是為了跟蹤羅獵。

    一曲結束,羅獵護送葉青虹返回座位,微笑道:「看來我該走了。」

    葉青虹拿起手袋道:「我請你吃飯。」

    羅獵道:「遇到麻煩的時候不是應當先選擇遠離嗎?」

    葉青虹幽然嘆了口氣道:「有些麻煩是躲也躲不掉的。」

    葉青虹和羅獵並未從藍磨坊的正門離開,她曾經在這裡登台,對藍磨坊的周遭狀況非常熟悉,帶著羅獵經由後門離開,羅獵接過葉青虹的雨傘撐起,遮住葉青虹頭頂的那方天空。

    還未到夜晚,天色卻已經染黑,葉青虹伸出手去,挽住羅獵的手臂,前方小路的出口已經被人層層堵住,看來前來堵截他們的人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備。

    羅獵的表情有些無奈,無論他喜不喜歡,暴力總會出現在他的身邊。

    擺在他們面前有兩個選擇,一是退回藍磨坊,二是從前方殺出一條路堂堂正正地走出去。

    羅獵將雨傘遞給了葉青虹,葉青虹道:「一起去。」

    羅獵笑了起來:「別弄髒了衣服。」他將雨傘塞入葉青虹的手中,然後大踏步走了出去。

    十多名堵住路口的人齊刷刷亮出了菜刀,這是黃浦新近崛起的一支流氓勢力——菜刀會,這些人並非黃浦土生土長,多半是來源於外地的亡命徒,他們很少講究江湖道義,只要給錢什麼都肯干,以敢打敢拼著稱。

    羅獵和菜刀會沒什麼過節,面對數倍於他的敵人羅獵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慌張,平靜道:「我和諸位素不相識,各位朋友是否找錯了人?」羅獵甚至懷疑這些人的出現並非是衝著自己。

    一個聲音大聲道:「沒錯兒,就是你,你就是羅獵!」

    羅獵此時方才確定這麻煩的確是因自己而起,和葉青虹無關。

    葉青虹身後也出現了一群人,帶領那群人的正是剛才在藍磨坊遇到的那兩個,葉青虹嘆了口氣,婷婷裊裊向羅獵走去,她可不是要羅獵保護,而是走近一些,彼此之間方便照應。

    她知道羅獵的身手,如果單單是近身搏戰,他們兩人就算無法將包圍他們的三十多名敵人盡數擊倒,可是殺出一條血路應該不難,葉青虹小聲向羅獵道:「我有槍!」

    羅獵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葉青虹不到迫不得已還是不要開槍,這裡畢竟是租界,鬧出人命總是不好,更何況他想先搞明白,究竟是誰請了菜刀會來對付自己。

    「啊!」伴隨著對方陣營的一聲大吼,前方的十多名刀手率先向他們發動了進攻,身後那些人並未急於啟動,在他們看來己方的那些人已經足夠應付這這對男女,沒必要興師動眾,他們只需守住這裡斷了對方的後路。

    羅獵衝向對方的陣營,身在中途,手中三點寒光已經追風逐電般射了出去,三柄飛刀,分別射中三人握刀的右手,只聽到當啷聲響不絕,三把菜刀接連落在了地上。

    羅獵衝到敵營陣前,一腳將一名揮刀砍來的莽漢踢飛,就勢從地上抓起兩柄菜刀,分別擋住從左右砍來的兩柄菜刀,而後身軀一矮,手腕反轉,一雙菜刀從對方的大腿上劃過,殷紅色的鮮血橫向飛濺到雨絲之中。

    這血腥讓羅獵精神為之一震,他如同猛虎下山,一雙菜刀在對方陣營中來回劈砍,縱然羅獵的狀態距離巔峰尚遠,縱然他元氣大傷,可是對付這幫黃浦的小混混還是綽綽有余。

    葉青虹的身後那群人也衝了上來,因為這群人看出戰局呈一邊倒的勢頭,那十幾人中沒有羅獵手下一合之將。他們認為要趁著羅獵騰不出手來的時候先將葉青虹拿下,再以葉青虹來要挾羅獵。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4 10:00
第534章 【天堂地獄】(上)

     葉青虹打著雨傘慢慢轉過身去,望著衝來的那群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她可不想跟這幫粗鄙的無賴近身相搏,於是采取了一個最簡單直接的方法,藏在身後的右手舉起,槍口瞄准了衝在最前方的男子,呯!的一槍擊中了那男子的膝蓋,男子中槍之後噗通一聲趴到在了地上,手中的菜刀也飛到了一邊。其余人看到葉青虹手中有槍,嚇得頓時停下了進擊的步伐。

    葉青虹毫不留情舉槍又放倒了一人。

    遠處傳來警笛聲,菜刀會的這群人知道巡捕來了,他們不敢繼續逗留,過來想要攙起同伴逃走,羅獵和葉青虹知道他們的目的,豈能讓他們得逞,兩人同時出手又放倒了三人,菜刀會一方這才意識到今天碰了個硬釘子,如果再顧著同伴,恐怕他們今天要全軍覆沒,一個個慌慌張張逃了,只剩下受傷的七人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租界巡捕很快就趕到了現場,他們是聽到槍聲之後方才到來的,羅獵雖然沒多少名氣,可葉青虹這位穆三壽的干女兒卻是大大的有名,更何況她還曾經在藍磨坊演出,在黃浦紅極一時。

    巡捕們和菜刀會打交道也不止一次了,知道這群人全都是無惡不做的狠角色,將菜刀會的那群人押走,又請羅獵和葉青虹隨同前往警局錄一下口供。

    羅獵也葉青虹兩人配合錄完口供從巡捕房出來,夜色已經全黑,雨仍未停,葉青虹明顯有些失望,剛才攻擊他們的那群人只說是奉命行事,至於為何前來攻擊他們,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當然這次的攻擊目標是羅獵,和她無關,之所以對葉青虹發動攻擊,是因為她不巧和羅獵同時出現的緣故。

    羅獵在警局的門前為葉青虹撐起雨傘,歉然笑道:「看來是我連累了你,不好意思,今兒這頓晚飯應當我請才對。」

    葉青虹微笑道:「看你這麼有誠意,就給你一個機會。」

    「想吃什麼?」

    葉青虹道:「雲鶴樓的杭幫菜吧。」

    菜肴很精致,紅酒也非常甘醇,葉青虹的內心中充滿了重逢的快樂和愉悅,她在意得並非是菜肴的本身,而是對面這個和自己共進晚餐的男人,只是她很快就敏銳地察覺到,羅獵的心情沒有自己這般愉悅,雖然他掩飾得很好,可是她仍然捕捉到了他雙目深處隱藏的憂郁。

    葉青虹抿了口紅酒,將水晶高腳杯緩緩落下,輕聲道:「這段時間你去了哪裡?」

    羅獵道:「四處逛逛,虛度時光。」

    「騙人!」

    羅獵自然能夠感覺到葉青虹的改變,這次相見她對自己明顯溫柔了許多,也遷就了許多,從他們交談,甚至從點餐這種小事上,無一不看出她在盡量包容自己,葉青虹的改變肯定是為了自己,羅獵不否認自己對葉青虹是擁有好感的,可是他雖然坐在這裡,心頭卻始終縈繞著一個身影。

    羅獵習慣性地摸出了香煙,可很快又想起這餐廳是禁煙的,只能打消了抽煙的念頭。

    葉青虹道:「你煙癮還這麼大?」

    羅獵點了點頭。

    葉青虹道:「我已經戒了。」

    羅獵笑道:「你那麼好的嗓子,不能由著性子糟蹋。」

    葉青虹道:「我也不唱了!」

    羅獵道:「可惜!」

    「你喜歡聽啊?」葉青虹的美眸變得異常明亮。

    羅獵點了點頭。

    葉青虹本想說只要你喜歡我可以在任何時候為你唱,可話到唇邊卻又咽了回去,如果這樣說會不會太不矜持,羅獵會不會因此而看低自己?

    羅獵從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已經讀懂了她的內心,笑了笑道:「我出去抽根煙。」

    葉青虹嗯了一聲,望著羅獵的背影,一直到他推門走向露台,葉青虹的內心隨著房門的關閉而失落,她能夠感覺到羅獵從見到自己就一直在逃避,他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葉青虹想和他分擔,又意識到現在自己什麼也做不了,也許她所能做得只有等待,等待羅獵主動向自己開啟心門。

    羅獵在露台點燃了一支香煙,浦江沿岸的夜色很美,縱然在夜雨之中,秋雨為夜色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濾鏡,多了幾分神秘的詩意,煙草的芬芳混合著清新濕潤的空氣一股腦被他吸入了肺裡,羅感覺自己的心情比前陣子好了一些,興許是因為時間的推移,興許是因為他漸漸接受了已發生的事實,興許是因為他和葉青虹重逢的緣故。

    有一點羅獵清楚地認識到,只要生命仍在生活就要繼續。

    葉青虹在孤獨中等待了十五分鐘,仿若渡過了半個世紀那麼久,她並沒有絲毫責怪羅獵的意思,這段時間她甚至在想,如果沒有這次的重逢自己會不會等下去?

    葉青虹並未給自己答案,可她卻知道自己是個執著的人。

    羅獵回來的時候,身上帶著尚未消散的煙味兒,葉青虹對他身上的這種氣息有種莫名的親切感。羅獵坐下並未向她說抱歉,首先留意到桌上的那瓶紅酒,已經被葉青虹喝完。

    羅獵道:「你這次回國是因為我?」

    葉青虹的俏臉刷地一下紅了,她想不到羅獵出去一趟回來之後居然直截了當地問了這樣一個問題。她咬了咬櫻唇,握住酒杯,酒杯裡的紅酒已經被她剛才喝完了,換成過去葉青虹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懟回去,你以為你是誰?可現在她卻認為在這個問題上兜圈子毫無意義,於是她點了點頭道:「是!」停頓了一下又道:「又怎樣?」

    羅獵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帶著幾分苦澀:「我這個人很不吉利,離我太近的人都會倒霉。」

    葉青虹道:「別忘了,你的霉運是我帶給的。」如果不是自己當初脅迫羅獵去蒼白山探寶,如果不是自己布下那麼多的險境,羅獵也不會遇到那麼多的麻煩,葉青虹心中早就後悔了,如果她能夠預料到今天,她早就應該對羅獵好一些。

    羅獵搖了搖頭道:「還記得顏天心嗎?」

    葉青虹點了點頭,芳心卻是一沉,雖然她和顏天心並未直接打過交道,可是她卻知道羅獵和顏天心之間的事情,其實在北平和羅獵分別之後,她就猜到羅獵可能去找顏天心,甚至想過等他們再次相見之時,羅獵或許已經和顏天心雙宿雙棲了。

    羅獵道:「她死了!」這番話他說得艱難,其實在親眼見證顏天心的腦域被摧毀崩塌之時,他就已經明白顏天心已經永遠離開了自己,只是一直以來他都不肯接受這樣的事實,這其中有龍玉公主的緣故,龍玉公主利用自身的意識和顏天心的身體結合。

    雄獅王一戰之後,羅獵並未找到龍玉公主的蹤影,其實無論她活著與否,顏天心都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羅獵第一次在人前說起這件事,也是在提醒自己務必要認清這個事實。

    葉青虹的內心一陣難過,這本不該是她應有的反應,雖然她並未和顏天心有過太多接觸,可在心底深處早已將顏天心視為情敵,失去了一個情敵本該開心才對,可是她卻並沒有任何這樣的感覺,她意識到自己的難過是因羅獵而起。葉青虹抬起手將羅獵的手輕輕握住,希望能夠通過這樣的方式給他送去些許的安慰。

    羅獵道:「今天我見到了白雲飛。」

    聽到白雲飛的名字葉青虹的表情流露出幾分厭惡,她並不了解其中的內情,白雲飛是一個機會主義者,他把握住了時機搶占了穆三壽的產業,填補了穆三壽死後留下的空間。

    葉青虹對穆三壽在黃浦的產業是沒有任何興趣的,雖然這些產業追根溯源都和她有些關系,可是她在將仇人逐一鏟除之後,就已經心願得償,在她前往歐洲之前,就已經做出了斬斷和過去一切聯系的決定,如果不是因為對羅獵斬不斷理還亂的感情她不會選擇再次踏上這片土地。至於穆三壽的身後事,以及他名下財富和勢力的歸屬,葉青虹也沒有任何興趣去過問。

    葉青虹道:「他找過我,我已經明確告訴他,穆三壽的事情我不會過問。」

    羅獵道:「他現在叫穆天落,之所以能夠繼承穆三壽的產業,是因為在圓明園地宮內,穆三壽臨終前將從不離身的煙杆兒交給了他,那裡面藏著一些秘密。」

    葉青虹淡然道:「人都已經死了,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白雲飛也罷,穆天落也罷,他愛怎麼著折騰就怎麼折騰,不用擔心我會去拆穿他。」

    羅獵道:「他並不擔心被拆穿,白雲飛這個人很有些本事,穆三壽選擇他成為自己的繼承人也算是機緣巧合,白雲飛改名換姓成了穆三壽的本家侄兒穆天落,津門方面,德國領事遇刺一案也已經結案。」

    葉青虹皺了皺眉頭道:「他倒是有些本事,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也能夠化解。」

    羅獵道:「本領是一方面,運氣也是一方面,德方戰敗,其利益必然受到影響,現在這種混亂的局勢下,找到凶手交差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5 10:20
第535章 【天堂地獄】(下)

     葉青虹道:「白雲飛找你做什麼?是不是擔心你會拆穿他的身份?」

    羅獵搖了搖頭道:「他應當是想跟我做個交易。」

    葉青虹道:「交易?他有什麼資格?」

    羅獵道:「今天他透露給我一件事,任忠昌的兒子任天駿已經繼任並成功掌控了贛北軍權,人稱少帥,雖有督軍的實權卻遲遲不願繼承督軍之位,向外宣稱要先報父仇。」

    葉青虹並未聽說過這件事,任忠昌之死是她和穆三壽一起策劃,從現在來看,自己當初只不過是被穆三壽利用的一顆棋子,可是任忠昌遇刺一事上自己的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葉青虹也不是個膽小怕事的角色,冷冷道:「他想報仇只管來就是,只怕他父仇未報,還要搭進去一條性命。」

    羅獵道:「黃浦並不安全。」

    葉青虹微笑道:「你勸我走?」

    羅獵沒說話,只是心中覺得這次的事情沒那麼簡單,白雲飛之所以將任天駿的事情透露給自己,明顯還留有後手,他並非是純粹出於友情的提醒,而是要通過這件事讓自己意識到形勢的嚴峻,而後再提出交換條件。

    只不過羅獵並未給白雲飛提條件的機會,雖然白雲飛說得夠委婉,可是仍然改變不了他想要趁火打劫的本質。

    葉青虹將一張事先寫好的紙條遞給了羅獵:「我這次來黃浦是為了籌備這件事,有時間的話過來看看。」

    羅獵接過紙條,葉青虹拿起了手袋起身告辭。

    羅獵本想相送,葉青虹卻拒絕了,她的住處就在對面,這一帶非常安全,屬於法租界的核心地段,很少有幫派敢在這裡公然鬧事。

    回到小教堂,卻見門前停了幾輛車,羅獵皺了皺眉頭,這個時間還有訪客顯然並不尋常,一個男子被人從汽車中推了下來,那男子雙手反剪在身後,被人五花大綁,從汽車上下來之後,馬上又被人踹在了膝彎,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一身白色長袍的白雲飛從車上下來,馬上有人為他打傘,白雲飛笑眯眯望著羅獵,然後點了點頭。

    身邊人狠狠一巴掌拍在那名下跪男子的後腦勺上,那男子慘叫道:「羅爺,我劉尚武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您,還望羅爺寬宏大量饒了我的性命。」原來眼前這被綁下跪之人就是菜刀會的首領劉尚武。

    羅獵緩步來到白雲飛的面前道:「穆先生這是要把人情送到門前啊。」

    白雲飛笑道:「怕你不肯收啊!」他伸出手去,馬上有手下將一把手槍送了過來,白雲飛將槍口對准了劉尚武的腦袋。

    劉尚武嚇得面無血色,慘叫道:「穆爺,我是真不知道羅爺是您的朋友,您饒了我,饒了我吧!」

    白雲飛道:「你得罪的又不是我,我說了不算。」他的雙目盯著羅獵,分明是等著羅獵發話。

    羅獵看出了白雲飛的用意,此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今日喝下午茶的時候,自己回避話題,等於婉轉拒絕了他合作的請求,白雲飛卻並未放棄,現在又將在藍磨坊前攻擊自己的菜刀會的頭領劉尚武送到門前,自己若是受了他的這個人情,等於欠了他。自己若是不接受,白雲飛極有可能在小教堂前當著自己的面殺了劉尚武,而這筆帳也會記在自己的身上。

    羅獵望著白雲飛,四目相對,頃刻間將白雲飛的算盤看得清清楚楚,羅獵道:「這裡是教堂。」

    白雲飛道:「我不信耶穌,在我的眼中天堂地獄本無分別。」

    羅獵嘆了口氣道:「藍磨坊的這場戲是穆先生自導自演了?」

    白雲飛微笑道:「羅老弟走眼了,這麼低級的手段可不適合我。」他用槍口輕輕懟在劉尚武的額頭上:「說,你收了誰的錢?」

    劉尚武結結巴巴道:「是……是於衛國,於公子……」

    羅獵啞然失笑,居然是於衛國,不用問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唐寶兒而起,於衛國給了自己三千塊大洋,又簽下七千塊的欠條,心中自然不甘,所以才花錢雇了菜刀會來教訓自己,只是這種手段的確太低能了一些。

    羅獵道:「他給了你多少錢?」

    劉尚武老老實實答道:「一千塊大洋,他……他讓我們狠狠教訓您……羅爺……羅爺我要是早知道您跟穆爺是朋友,怎麼也不敢啊。」

    白雲飛笑道:「不開眼的東西,得罪你羅爺的後果可要比我更嚴重,小心他用十字架咒死你。」

    羅獵道:「明兒送三千大洋過來,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

    在場眾人都聽愣了,連白雲飛都沒想到羅獵居然會采用這樣的處理方式,敢情這貨是個財迷,早知如此自己何必繞那麼大的彎子,直接開價讓他辦事豈不是更好?可白雲飛又清楚羅獵不是這種人,他要是在乎錢,以他的本領,現在早已成為巨富了。

    劉尚武連連點頭,像他這種跑江湖討生活的角色大都是外強中干之輩,欺凌弱小是他的強項,可真正遇到硬茬子馬上就開始裝孫子。白雲飛原本也沒想殺人,在劉尚武屁股上踹了一腳讓他滾蛋,又威脅劉尚武明天正午十二點之前務必將三千塊大洋送到小教堂,否則就率領人馬殺到菜刀會的老巢去。

    羅獵心中暗嘆,白雲飛顯然是纏上了自己,這個人情自己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羅獵請白雲飛進入教堂,白雲飛是個明白人,擺了擺手示意一眾跟班全都在外面候著,不可跟隨他們進入教堂這清靜之地。

    走入教堂來到耶穌像前,白雲飛虔誠地拜了拜,羅獵忍不住道:「你不是不信耶穌嗎?」

    白雲飛道:「耶穌、佛祖、關二爺他們應當都認識,說不定還拜過把子,於情於理也得打個招呼,有道是禮多人不怪,神也是如此。」

    羅獵搖了搖頭這通解釋可真是牽強附會,率先走入自己的辦公室,打開桌上台燈。

    白雲飛將禮帽摘下,掛在衣帽架上,在沙發上坐了,羅獵去燒水泡茶。

    羅獵泡茶的時候白雲飛趁機觀察了一下這小小的辦公室,感嘆道:「以羅老弟的能力不該安於一隅。」

    羅獵將茶遞給他道:「人心不過巴掌大的地方卻可容天下。」

    白雲飛聽出他好像是在影射自己野心太大,點了點頭道:「不錯啊,羅老弟的境界果然高出我太多。」

    羅獵道:「不敢當,穆先生才是高瞻遠矚,我這邊遇到任何事,你都第一時間知道。」

    白雲飛哈哈大笑起來:「羅老弟是在埋怨我多管閑事了。」

    羅獵道:「而今的黃浦誰不知道你穆兄的大名,我回來的時間雖然不久,可是聽說你比起穆三爺當年還要英明還要厲害。」

    白雲飛喝了口茶,將茶盞輕輕落在茶幾上,意味深長道:「別人不知道,可我的底細你是最清楚的。」

    羅獵微微一笑道:「我這個人從不將心思放在跟自己無關的事情上。」他在委婉地向白雲飛表明,自己對他的秘密毫無興趣,白雲飛不必擔心自己泄露他的身份。

    白雲飛心中暗想,我白雲飛既然敢公然在黃浦露面,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備,自己的真正身份並不是秘密,許多人都知道,可那又如何?德國領事一案已經結案,白雲飛已經死了,這是人所共知的事實,沒有人會對這件舊案感興趣。

    白雲飛道:「羅老弟見到葉青虹了?」

    羅獵點了點頭,白雲飛一定派人跟蹤了自己,越是在川流不息的都市跟蹤反倒越難防備,畢竟想要在人群中隱藏實在是太容易,小隱於市,大隱於朝不是沒有道理的。

    白雲飛道:「我下午還沒把話說完,羅老弟趕著要走原來是為了去見心上人。」

    羅獵微笑不語,自己和葉青虹的關系沒必要向白雲飛解釋。

    白雲飛道:「我帶來了一些東西,羅老弟想必會感興趣。」他取出一個信封遞給了羅獵。

    羅獵接過信封,回到桌前坐下,在台燈下打開了信封,裡面裝著一些照片,照片上的一些人他是認識的,滿頭白發的那個獨目人是琉璃狼鄭千川,另外一人比較年輕。

    白雲飛道:「上個月任天駿特地來黃浦,主要是為了和照片上的人見面,白頭發的那個叫鄭千川,來自於蒼白山黑虎嶺狼牙寨,是狼牙寨的大當家。」

    羅獵點了點頭,狼牙寨的大當家原本是肖天行,在肖天行死後,鄭千川成功上位,引起他注意的並不是這件事,而是鄭千川和任天駿的見面,他們兩人一南一北,本不應有太多的交集,選擇在黃浦見面,應當是另有圖謀。

    如果白雲飛所說一切屬實,那麼這些人的會面很可能為得是對付葉青虹,甚至連自己周圍的朋友都會成為他們對付的目標。他想了一會兒方才道:「謝謝!」

    白雲飛哈哈大笑了起來:「謝什麼?我又沒幫上什麼忙!」他站起身來緩步來到羅獵的面前,雙手扶在辦公桌的邊緣,居高臨下地望著羅獵,低聲道:「其實任天駿還找過我。」

    羅獵並沒有抬頭看他,拿起桌上的煙盒遞給白雲飛,而後又道:「我忘了,你戒煙了。」

    白雲飛仍然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等待羅獵的回應。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6 09:53
第536章 【等待回應】(上)

     羅獵點燃香煙,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整個面部都沉溺在了黑暗之中,白雲飛聞到煙草的味道,可是卻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不過白雲飛仍然有足夠的耐心,在他看來羅獵已經沒有了更好的選擇。

    羅獵道:「如果我不跟你合作,那麼你就會另外選擇合作者對不對?」

    白雲飛道:「人是群居動物,在這個世界上獨來獨往的人往往走不遠,也活不長。」

    羅獵道:「我還有幾個朋友。」他的意思很明確,我不孤獨,我有朋友,但是我的朋友之中絕不包括你白雲飛。

    白雲飛道:「強龍不壓地頭蛇,外來的勢力想在黃浦做事必須要先經過我的允許。」他這番話說得底氣十足,能在短時間內繼承並掌控穆三壽的勢力,修補方方面面的關系,並得到租界話事人的認同,足以證明他白雲飛的能力和手腕。

    在經歷從津門到黃浦的逃亡和起落之後,白雲飛開始重新看待自己的人生,他開始明白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也懂得只有權力才能讓自己滿足,人活在世上必須要懂得進退,在津門的落敗就是因為他對形勢的誤判,同樣的錯誤他不會犯兩次。

    羅獵道:「給我一段時間考慮。」

    白雲飛點了點頭,也不說自己究竟想要羅獵做什麼,羅獵沉得住氣,自己要更沉得住氣,他伸出右掌道:「五天,五天後我再來找你談。」

    羅獵似乎壓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第二天一早,菜刀會的劉尚武就將三千塊大洋准時送到了小教堂,菜刀會雖然凶名在外,可在黃浦的勢力仍然無法和穆天落相比,穆三壽雖然死了,可他留下的勢力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白雲飛在接替穆三壽的位子之後,他的能力很快就得到了認同,而為了盡快掌控住這龐大的幫派勢力,他又從津門悄悄招來了昔日在安清幫的一些親信,可以說,現在白雲飛的勢力比起穆三壽活著的時候還要強大。

    劉尚武只是一介莽夫,這五千塊大洋對他來說著實肉疼,送完之後,還擔心穆天落不會放過自己,向羅獵陪著笑道:「羅先生,穆爺那裡還望您幫我多多美言幾句,我以後再也不敢對您不敬了。」

    羅獵道:「他有句話沒說錯,你得罪我比得罪他更麻煩。」

    羅獵站起身道:「你開車來了?」

    劉尚武點了點頭,羅獵道:「送我去個地方。」

    「好的,好的!」

    羅獵可不是要去找於衛國的晦氣,只是讓劉尚武將自己送到葉青虹給他的地址,這是位於黃浦城郊的一片老舊建築,高門大院,不時有工人出入,看得出這裡正在如火如荼地搞著建設,羅獵下車前將一張紙條遞給了劉尚武。

    劉尚武接過一看,卻是於衛國寫給羅獵的欠條,一共七千塊大洋,羅獵道:「你再幫我做一件事,這欠條是於衛國親筆寫給我的,你找他要一萬,五千給我送來,剩下五千歸你。」

    劉尚武雖然腦袋不好用可也知道羅獵這是讓他去公然敲詐於衛國,他苦笑道:「羅先生,於公子什麼背景,我可開罪不起。」

    羅獵道:「他不敢聲張,你只需把欠條拿給他去換大洋,少一個子兒,你就把欠條登報。」

    劉尚武這才明白,於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越是這樣的家庭,越是害怕出醜,如果於衛國於公子欠錢的事情登報,輕則於家的名聲受損,嚴重的話甚至會產生於家經濟出了問題這不好的影響,他把心一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更何況羅獵還答應給他五千,如果得到了這五千,豈不是還等於賺了兩千,想想白送給羅獵的三千塊大洋,他至今還感到肉疼,這對他而言可是絕好的翻本機會。

    羅獵下了車在門外看了看,觀察了一下環境並沒有急於走進去,身後傳來汽車的鳴笛聲,轉身望去,卻見穿著一身白色洋裝帶著闊邊帽的唐寶兒開著一輛敞篷汽車來到他的身後。

    唐寶兒驚喜地向他揮手道:「嗨!羅獵,這麼巧啊!」

    羅獵微笑道:「我來拜訪葉青虹。」

    唐寶兒道:「上車,你上車,裡面好大呢。」

    羅獵來到車內坐下,唐寶兒摁著喇叭,有人將大鐵門拉開,她載著羅獵一路駛入其中,從外面清灰色的高牆很難想像裡面的瑰麗景色,道路兩旁種滿了高大的長青樹木,兩旁花壇內五彩繽紛的菊花爭芳吐艷,空氣也帶著芬芳的氣息,駛出約半裡路的林蔭道,向右拐入一片金燦燦的銀杏林,時值深秋,銀杏葉已經黃了,樹上宛如綴滿了金葉子,在陽光的照耀下金光燦爛,秋風吹動,樹葉紛紛落下,灑下一地金黃,還未落地的樹葉就在空中翻飛著,宛如一只只翩翩起舞的金色蝴蝶。

    羅獵不由得感嘆道:「她倒是會選地方。」

    唐寶兒道:「厲害吧,這片地方是我幫她介紹的,那些工人在修外牆,這周就能完工,裡面還有一個小湖呢。」

    說話間已經出了銀杏林,看到了唐寶兒所說的小湖,約有十畝水面,湖水清澈見底,湖畔青草已經泛黃,在小湖的北岸有一座白色的西洋別墅,應當剛剛粉刷過不久,在高遠的藍色天光映襯下,越發顯得白得耀眼。

    唐寶兒在小樓前停了車,羅獵下車,然後繞過來很紳士地幫她開了車門,唐寶兒笑道:「難怪青虹姐那麼喜歡你。」

    羅獵笑道:「開個車門而已,怎當得起如此勝譽。」

    唐寶兒道:「這裡該不是你們的新房吧?」

    羅獵哭笑不得道:「唐小姐,我和葉小姐只是普通朋友。」

    唐寶兒打趣道:「發展可夠快的,此前不是說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嗎?這會兒功夫就成朋友了。」

    葉青虹從別墅內走出,向他們笑道:「你們約好的嗎?居然一起來了。」

    唐寶兒道:「別吃醋,我在大門口遇上的。」

    葉青虹呸了一聲道:「你再胡說八道我把你丟湖裡區。」

    唐寶兒道:「羅獵在這兒,你可不敢,就算是真想,也得在他面前裝成溫柔賢惠的淑女不是?」

    葉青虹居然被這伶牙俐齒的丫頭說得有些理屈詞窮了,只當沒有聽到她的調侃,來到羅獵面前道:「怎樣?昨晚那些人有沒有找你麻煩?」

    唐寶兒聽到他們說話,方才知道兩人背著自己已經見過面了,在一旁偷偷給葉青虹一個白眼。

    葉青虹帶著他們進入別墅內,裡面還沒有完全整理利索,幾名佣人正在忙碌著,葉青虹帶他們參觀了一圈,然後又出來,在湖邊的涼亭坐了。佣人煮好了咖啡送了過來,羅獵欣賞著周圍的景致,心中暗嘆,葉青虹真是會享受,居然在黃浦找了這麼一塊風水寶地。

    唐寶兒喝著咖啡嘴巴依舊閑不住,她笑道:「這麼大的陣仗,你這是准備新房嗎?」

    葉青虹作勢舉起咖啡杯要潑她,唐寶兒嚇了一跳,等意識到是虛驚一場後,起身道:「不耽擱你們促膝談心了,搞了半天,我是個多余的電燈泡,我去接著參觀你們的新房。」

    葉青虹望著唐寶兒的背影道:「你別理這個不靠譜的瘋丫頭。」

    羅獵微笑道:「看似不靠譜,其實聰明著呢。」

    葉青虹道:「怎麼?你該不是對她動心了吧?要不要我幫你介紹?」嘴上這麼說,可如果羅獵當真,她可要不樂意了。

    羅獵道:「唐寶兒有男朋友了。」

    葉青虹不由得一怔,羅獵什麼意思?難不成真看上了唐寶兒?越是戀愛中的女人越是敏感。

    羅獵道:「知不知道昨晚是什麼人伏擊咱們?」

    葉青虹這才回過神來,連她自己都感到自己好笑,怎麼會這麼想?小聲道:「誰啊?」

    羅獵將昨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她,葉青虹聽說是於衛國找人對付羅獵之後,氣得咬牙切齒道:「那個於衛國居然如此卑鄙,我早就看他油頭滑腦的不順眼,待會兒我得跟寶兒說清楚,千萬別上了他的賊船。」

    羅獵倒不擔心唐寶兒上當,這妮子看著瘋瘋傻傻,可心裡明白著呢,他們這次從津門來到黃浦,羅獵就已經看出唐寶兒和於衛國兩人應當不會長久,只是這次他被於衛國居然當成了情敵來對付,讓他感覺到頗為無奈。他可不想成為兩人分手的借口,交代葉青虹道:「於衛國找人對付我的事情千萬別挑明。」

    葉青虹白了他一眼道:「怎麼?擔心唐寶兒知道你趁機敲詐勒索的事情?」說到這裡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羅獵道:「人總得為自己的錯誤承擔一些責任。」他又將昨晚白雲飛找他的事情說了。

    葉青虹聽說之後秀眉微顰,想了一會兒道:「白雲飛這個人不簡單,我回來之後,他還特地約了我一次,我拒絕了他,他為了見我特地主動登門。」

    羅獵道:「你畢竟是穆三壽的干女兒,又清楚他的底細,他是擔心你會影響他上位。」

    葉青虹道:「我當時就明確告訴了他,穆三壽的江湖事我不感興趣,他的事情我也無意拆穿,讓他以後不必再來找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最好。」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想了想又道:「鄭千川應當不會為肖天行復仇,肖天行活著的時候,這世上最巴不得他早死的就是鄭千川,我看他和任天駿見面的動機並不單純。」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6-7 01:46
第二百六十八章【等待回應】(下)


    羅獵道:「白雲飛應當想讓我們幫他做一件事,我始終沒有答應他。」

    「什麼事?」

    羅獵道:「我沒問,不過我懷疑應當和穆三壽有關,他給了我五天時間考慮。」

    葉青虹道:「你倒是沉得住氣,如果你不答應他,他是不是就會和任天駿聯手對付咱們?」

    羅獵笑了起來,和葉青虹這樣聰明的女人談話會省下不少的力氣。

    葉青虹道:「你準備拒絕嗎?」

    羅獵搖了搖頭。

    葉青虹道:「看來你已經準備答應了。」心中感到一暖,她意識到羅獵之所以準備答應與白雲飛合作,其中應當有為了自己安危的緣故,美眸盯住羅獵,卻看到他風輕雲淡的表情,這表情讓葉青虹產生了自作多情的懷疑。

    羅獵道:「如果穆三壽當真留下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這秘密十有八九跟你有關,與其他找別人合作去查,不如由咱們親自去做,儘可能將主動權控制在我們的手中。」

    葉青虹點了點頭,心中一陣慚愧,羅獵想得比自己更加深遠。

    羅獵道:「至少在此次任務結束之前,白雲飛會確保我們的安全,而且他會提供給我們所需要的一切,對我們來說這是一筆划算的買賣。」

    葉青虹道:「和白雲飛這種人合作等於與虎謀皮,不排除他在事成之後鳥盡弓藏的可能。」

    羅獵微笑道:「不需要他藏。」

    葉青虹美眸生光道:「你不怕他事後殺人滅口?」

    羅獵道:「白雲飛這個人經過此前的一番沉浮,現在改變實在太多。」

    葉青虹道:「心機更加深沉,懂得權衡利弊。」

    羅獵道:「謹慎是好事也是壞事。」

    葉青虹微笑道:「你分析別人的時候總是那麼透徹。」

    唐寶兒溜躂了一圈回來,大驚小怪道:「青虹,你怎麼蒐集了那麼多的古物?」

    葉青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看來你把這院子逛了個遍。」

    唐寶兒道:「只是趴在後院看了一眼,裡面都是破爛雕像,難不成你開始對撿破爛感興趣了?」

    葉青虹道:「我上次前往滿洲就看到民間有許許多多的古物遭到了破壞,老百姓壓根不知道這些東西的珍貴價值,我曾經見到一尊價值連城的精美木雕,居然讓一位老爺爺劈了當劈柴,這些可都是價值無可估量的文物。」

    羅獵道:「民以食為天,兵荒馬亂的,老百姓連肚子都填不飽,誰還有精力顧及這些?」

    葉青虹道:「祖宗傳承了千百年的東西到我們這一帶遭受如此毀壞,這讓我們這一代人情何以堪,於是我就想出資從民間收購一些有價值的文物,儘可能地將之保留,這對後世子孫而言也是一筆無法估量的財富。」

    羅獵有種重新認識葉青虹的感覺,他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尤其是在想到八國聯軍入侵中華掠走財富之時,更是心痛不已,有些事總有人去做,葉青虹雖然是個混血兒,可她的血脈中畢竟也流著華人的血液,葉青虹尚能有如此覺悟,自己和她相比就有些汗顏了。

    唐寶兒眼珠子轉了轉道:「都說亂世黃金,盛世收藏,可戰亂終有時,早晚還會迎來盛世年代,等到了太平盛世,這些文物必然是越來越少,到時候物以稀為貴,青虹收藏的這些寶貝價值自然就可以增長無數倍,隨便拿出一件都是價值連城了,你的生意經我真得要好好學習。」

    葉青虹被她這麼一說,原本的高尚情操全都成了唯利是圖,佯怒道:「你這妮子整天就是想方設法的黑我,信不信我……」

    唐寶兒舉手討饒道:「是我錯,是我錯,我不該詆毀你葉大小姐的慈悲心腸,更不該懷疑你葉大小姐的高尚情操。不勞您大駕,待會兒我自己跳湖裡去。」

    葉青虹和羅獵聽她這麼說同時笑了起來。

    唐寶兒道:「說真的,開一間屬於咱們中國人自己的大英博物館聽起來也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呢,青虹,算我一份。」

    葉青虹道:「就你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德性,我可不敢勞煩您唐大小姐,不過你若是真得有心,就請唐叔叔幫忙聯繫一些權威學者為博物館出謀劃策。」

    唐寶兒點了點頭道:「成,我先把我爸騙來。」

    葉青虹道:「唐先生若肯來,就請他當博物館的名譽館長。」

    羅獵開始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過得太過消沉,和葉青虹相比,他活得並不積極,他甚至在逃避父母留下的使命,他開始重新考慮關於九鼎的傳說,包括父親在內的那些來自未來的人,應當對九鼎真正的意義還未完全瞭解。

    自從離開甘邊之後,羅獵甚至不敢回憶在西夏王陵中的遭遇,現在重拾記憶,他發現其中存在著太多細思極恐的事情,昊日大祭司和龍玉公主他們強大的精神力究竟來源於天賦異稟還是源於後天的修煉?又或者,他們原本就是和普通人不同的生命族群,那隻被掩埋於黃沙之下的雍州鼎,它又在這段塵封的恩怨中起到了怎樣的作用?

    禹神碑、九鼎、它們之間又有怎樣的聯繫?那塊因火山噴發而失蹤的禹神碑,上面的碑銘究竟擁有怎樣的意義?難道只是一篇為大禹歌功頌德的歌賦?在未來的時代中,以父母為代表的人又因何對九鼎產生末日來臨的隱憂,難道深埋於地下的九鼎當真是聯通這裡和宇宙深處另一行星的工具?

    羅獵努力搜索著自己的記憶,將此前曾經破碎的一切漸漸拼湊起來,重新拼湊起來的不僅僅是記憶還有那深刻於內心的傷痕,舊傷未癒,新傷又添,至今仍然鮮血淋漓。

    獨自一人坐在小教堂冰冷的長椅上,月光透過彩色玻璃窗投入,迷幻而柔和的光就灑在他的腳下,羅獵一動不動地看著這光芒,手中尚未熄滅的煙讓光芒變得混沌,也因此勾勒出光影的輪廓,在羅獵的眼中,這道光彷彿是黑夜中的彩虹。

    他的手指動了一下,菸灰悠悠蕩蕩落在了地上,尚未熄滅的煙蒂又如一顆紅色的星,冰冷的內心因為這紅色而感覺到一絲暖意,羅獵抽了口煙,吐出一團煙霧,升騰的煙霧沿著月光的軌跡飄向那彩色的玻璃窗。

    羅獵抬起頭,望著正前方的耶穌像,他的記憶又被熊熊的烈火所吞噬。

    黑夜就算怎樣漫長,可光明終究會來臨,父親為他種下的那顆智慧種子,已經在他的記憶中生根發芽,不久的神州即將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變革,這沉睡的雄獅即將慢慢醒來,自己應該能夠親眼見證這段蕩氣迴腸的歷史。

    他已經預知了歷史,羅獵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屬於這裡還是未來,如果父母沒有回到這個時代,那麼他或許會生於未來,可即便是如此,未來的他同樣會面臨一場空前嚴峻的危機,甚至關係到人類的生死存亡。

    從甘邊歸來,羅獵一度感覺到自己是一個歷史的棄兒,可他現在漸漸改變了想法,或許自己就是為了使命而生,為了拯救人類命運而生,已經發生的歷史,正在發生的歷史他無法改變,可是他仍有機會改變未來,改變人類的命運。

    羅獵就這樣坐了一整夜,直到陽光透過玻璃窗,直到小教堂整個亮起,他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倦意,他站起身,收拾起滿地的菸頭,拉開教堂的大門,讓晨風將清新的空氣送入這裡,讓陽光沐浴他的全身。

    拉開教堂大門的時候,羅獵發現門外站著一個人,黑色長袍銀色十字架,銀灰色的捲髮,深陷眼窩的灰藍色雙目,這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西方神父,一雙佈滿灰塵的舊皮鞋證明他此前經過長途跋涉,手中拎著一個棕色的皮箱,皮箱很大,邊角多處磨損,皮色也斑駁不已,寫滿了歲月的痕跡,他的人也是一樣。

    羅獵看到他表情是極其吃驚的,這對一向沉穩的羅獵而言很少有這樣的事情。

    神父向羅獵點了點頭,他的唇角帶著微笑:「羅!」

    羅獵攥緊了雙拳,他的雙目燃燒著熊熊的火焰,然後他轉身走入了小教堂用力將大門關上。

    神父臉上的笑容也隨著教堂大門的關閉而消失,不過他仍未選擇離去,來到小教堂的門前,將皮箱放下:「羅!我知道你恨我,這些年我一直都活在痛苦之……」

    教堂內傳來羅獵的一聲怒吼:「滾!在我沒有殺掉你之前,給我滾!」他用脊背頂著大門,高大的身軀因為痛苦在抽搐著,握緊的雙拳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他感覺到自己已經處於爆發的邊緣,內心中有種拉開大門衝出去扭斷對方脖子的衝動。

    神父道:「羅,艾莉絲是我的女兒……我比……」

    「你閉嘴!」羅獵大吼道,他緊緊閉上了雙目,淚水沿著業已扭曲的面孔肆意奔流著,他想殺掉對方,可是他曾經答應過,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白色的美好背影,她奔跑在百花叢中,留下一串串的歡笑:「羅,快來追我……」

    腦海中的花海燃燒了起來,無情的火焰吞噬了她的嬌軀。

    「羅……答應我……不要怪我爹哋……」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6-8 09:59
第538章 【瓶中有畫】(上)

     「羅!我得了絕症,醫生說我最多還有半年的生命。」神父知道這樣的話無法打動羅獵,他大聲道:「七色花開了!艾莉絲的預言全都實現了……」

    房門緩緩開啟,表情冷漠的羅獵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西蒙,現在說這些謊言還有什麼意義?」

    西蒙神父紅著面孔分辨道:「我沒有說謊,我帶來了,我帶來了!」

    羅獵還是將他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西蒙咳嗽的很厲害,他不得不掏出自己的髒手帕捂住嘴,手帕上很快又染上新鮮的血跡。他找羅獵要了一杯開水,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棕色的藥瓶,倒出一大把藥,然後一口氣服了下去。

    羅獵望著他,他再也不是昔日那個身體強壯精神矍鑠的神父,挺直的腰杆開始駝背,紅潤的面頰也變得枯黃色深陷,他應當是病了,就連一頭金色的頭發也完全變成了灰白色。歲月不會放過任何人,無論你做過好事還是壞事。

    西蒙服下藥之後,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坐在沙發上,向羅獵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道:「我得了肺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醫生說手術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說我最多還剩下半年的生命,已經是三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羅獵的表情不為所動,對方的這番話沒有引起他的任何同情,從西蒙的話能夠推斷,他的生命最多只剩下三個月了。

    西蒙道:「我知道這一天早晚都會來臨,非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有種得到解脫的感覺,你知道的,艾莉絲的死一直都讓我感到內疚。」

    羅獵點燃了一支煙,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如果對方這次來只是為了絮叨這番話,祈求得到自己的寬恕,而得到他自身心理安慰的話,那麼他應當來錯了,羅獵道:「一個父親居然可以出賣自己的女兒!」

    西蒙道:「我沒有選擇,我也不願意,所有人都認為艾莉絲被邪魔附體……」

    「夠了!」羅獵憤怒地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西蒙點了點頭道:「無論你相信與否,我都深愛著她,我保留著她兒時的一切,在我生病之後,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艾莉絲過去跟我說過的事情全都一一實現了。」

    他打開行李箱,哆哆嗦嗦從裡面拿出了幾張照片,送到羅獵的面前,羅獵並沒有伸手去接,於是西蒙只能將照片放在桌上。

    羅獵拿起照片,當他看清照片上的一切的時候,一雙虎目瞪得滾圓,流露出錯愕無比的光芒。

    西蒙道:「教堂門前的橡樹在艾莉絲受刑當天被閃電擊中,焚燒枯死,可是突然就復活了,短短的時間內枝繁葉茂甚至超過了以往。」

    羅獵移開了那張照片,下面一張照片是大片的玫瑰花海。他對這片地方再熟悉不過,當年艾莉絲被施加火刑的地方,自從火刑之後,這片地方就成了不毛之地,任何的植被都不再生長。

    西蒙道:「我發誓這照片都是真實的,兩個月前的樣子,突然就生滿了玫瑰,我在其中還發現了一朵七色花。」

    羅獵再看下一張照片,他記得艾莉絲從小就憧憬著能夠種出一朵七色花,可他認為七色花只不過是存在於童話傳說中,黑白照片雖然無法還原七色花的色彩,可是這七色花的形狀和艾莉絲曾經的描述幾乎一模一樣。

    西蒙道:「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在七色花開放的當晚,我看到了艾莉絲……」他的聲音明顯顫抖著,說到女兒的名字,淚水就忍不住落了下來,情緒的激動讓他又開始咳嗽。

    羅獵從他的身上看到了一個父親的悔恨,不過他並不相信西蒙的話,盡管西蒙帶來的照片的確有些蹊蹺,可他是親眼見證艾莉絲走入了火海之中。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擁有重生的能力,雖然他很希望艾莉絲可以浴火重生,可現實卻是殘酷的,他親手安葬了艾莉絲,將她的骨灰和他送給艾莉絲的十字架一起永遠埋葬在了那座鮮花盛開的山坡。

    西蒙道:「我雖然病了,可是我並不糊塗,我的眼睛也沒有瞎,我看到了她,在夢中她還對我說了一番話。」

    「說什麼?」

    西蒙從口袋中拿出一個信封,他將夢中女兒對他說的那番話原原本本地記錄了下來,這是因為他擔心遺忘。

    羅獵接過信封,從中抽出西蒙的記錄,裡面根本不是什麼話,更像是一幅地圖,上面還有一些數字,羅獵憑自己的直覺判斷這些數字很可能是經緯度,他不由得懷疑起眼前的西蒙是否理智,一個身患絕症的病人,在晚期通常會出現幻想,而西蒙因女兒的事情懊悔終生,他想要得到解脫的唯一方式也只有通過幻想。

    不過這地圖卻繪制的非常清晰,如果不是他故意欺騙自己,只是根據夢中的記憶繪制出這樣一幅地圖的確讓人感到驚奇了。

    西蒙道:「這上面的數字我不明白什麼意思,可是艾莉絲說你知道,說你能夠找到她……」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羅獵望著西蒙,眼前的西蒙再不是昔日那個剛愎自用囂張跋扈的神父,他的生命即將終結,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憑直覺意識到他不遠萬裡而來為得不是欺騙自己。

    羅獵低聲道:「這件事除了我之外你還有沒有告訴其他人?」

    西蒙搖了搖頭道:「他們都以為是我動了手腳,如果我將這些事情說出去,非但沒有人肯信,而且所有人都會把我當成瘋子。」

    羅獵很快又從地圖上看出這張地圖並不完整,指著那張地圖道:「你能夠記起得只有這些?」

    西蒙道:「還有,不過……」他抿了抿嘴唇道:「你可不可以帶我去,帶我一起去找。」

    羅獵道:「找什麼?」他已經看出西蒙對自己還保留了許多。

    西蒙道:「我沒多久好活了,我聽到艾莉絲對我的召喚,我要去這個地方——幻境島……」他指著那張地圖道。

    羅獵道:「我為什麼要去?」

    西蒙道:「你和艾莉絲一起長大,她是那麼愛你……」

    「住口!」羅獵怒吼道。

    西蒙的臉色變得慘白,他捂著心口,雙目變得越發灰暗,喃喃道:「我知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你們……可是……羅,羅……你能不能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羅獵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從你害死艾莉絲的那一刻,你就再也不配做一位父親。」

    西蒙宛如被人重擊了一拳,他搖搖晃晃地退了回去,坐倒在沙發上,雙手揪住銀色的卷發,痛苦地將頭顱埋在掌心,過了一會兒他低聲道:「我不配!」

    西蒙走了,羅獵的態度讓他徹底灰心,他知道羅獵不會幫助自己。他走時並未帶走照片和那張並不完整的地圖,羅獵久久盯著那些照片,回想起那個長眠於大洋彼岸的純情女孩……

    劉尚武討債進行得非常順利,只是把那張欠條出示給於衛國,於衛國就准備開七千的支票給他,劉尚武得了七千的支票又讓他追加三千,於衛國本來有些抗拒,可聽到劉尚武要登報的消息,馬上服了軟,乖乖又拿出了三千塊大洋。

    劉尚武沒想到這筆錢來得那麼容易,幫羅獵做事,兵不血刃,非但找回了自己賠出去的三千塊,還多了兩千塊大洋的盈余,滿心歡喜地把其中的五千塊給羅獵送去,對於羅獵他現在是真心有些佩服了。

    羅獵這段時間很少出門,連葉青虹那裡都很少去,葉青虹倒是給他打過電話,只是說唐寶兒剛和於衛國分了手,最近整天纏著她,葉青虹又要忙於建設自己未來的博物館,又要陪同這位好閨蜜,根本抽不出時間過來。

    羅獵卻樂於清淨,西蒙的到來讓他心潮起伏,不知不覺白雲飛給他的五天時間已經到了,這天一早,白雲飛就輕車簡從,來到了小教堂。

    雖然是禮拜日,小教堂卻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信徒,羅獵的出走讓人氣本來就不怎麼樣的小教堂變得門前冷落鞍馬稀,再說距離這裡不足一裡路的地方新近建成了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教堂,多半信徒都被吸引到那邊去了。

    羅獵穿的西裝筆挺,手握聖經靜靜站在耶穌像前,看到白雲飛一步步從大門外的光影中走近。

    白雲飛今天手裡拿著一根文明棍,在距離羅獵兩米左右的地方站定,手中的文明棍不輕不重地落在了地上,發出篤的一聲輕響,聲音在相對空曠的教堂內久久回蕩。

    白雲飛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羅老弟考慮得怎麼樣了?」

    羅獵道:「還是先聽聽你的條件。」

    白雲飛哈哈大笑,他向羅獵豎起了拇指:「老弟啊,你討價還價的本事真是一流,不去做生意真是可惜了。」

    羅獵道:「總不能稀裡糊塗地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白雲飛嘆了口氣道:「還是信不過我。」他朝耶穌像看了一眼道:「耶穌他老人家作證,我白雲飛對你羅老弟若是有加害之心,就罰我被釘在十字架上,遭受一輩子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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