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替天行盜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mk2258 2017-4-8 14:45: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9 804236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26 14:32
第三百一十九章【仇人相見】(下)


    羅獵和張長弓回到教堂,發現教堂前停著一輛黑色轎車,車門推開,一名年輕的軍官走下車來,一旁士兵想要為他打傘,他抬手示意不用,雙目盯住羅獵。

    羅獵內心中的第一反應就想起了一個名字,雖然他還未見過任天駿,卻判斷出這名年輕軍官就是。

    張長弓也意識到來者不善,正準備搶先向前,羅獵卻搖了搖頭,示意不用。

    羅獵來到任天駿的面前停步,平靜道:「任督軍?」

    任天駿點了點頭,英俊的臉上不見半點笑容。

    羅獵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裡面坐!」

    任天駿言簡意賅地回應道:「好!」他示意手下在教堂外稍等,羅獵打開了教堂的大門,自己先走了進去,任天駿隨後走入教堂。

    張長弓並未進去,在門外守著那輛車,以防任天駿的手下有所異動。

    任天駿四周環顧,觀察著這間小教堂,而後來到祈福的燭台旁,劃亮火柴點燃一支蠟燭,而後向一旁的善款箱內投入一枚銀元,低聲道:「你知道我在為誰祈禱嗎?」

    羅獵道:「我對督軍並不瞭解,所以也不方便妄自猜度您的意思。」

    任天駿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誰,就應該知道我前來的目的。」

    羅獵道:「督軍應當來錯了地方。」

    任天駿道:「我是為了找人,只要找對人我管他在什麼地方?」他年輕氣盛鋒芒畢露。

    羅獵道:「你想怎樣?」

    任天駿盯住羅獵的雙目道:「張凌峰的面子我不得不給,可你們不可能永遠都不離開黃浦。」

    羅獵微笑道:「腳長在我自己的身上,想去什麼地方是我的自由。」

    任天駿道:「有些事卻由不得你,白雲飛罩不住你,張凌峰也是一樣。」他向羅獵又走近了一步,壓低聲音道:「當年害死我爹的人,一個都逃不掉。」

    羅獵道:「有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找錯了人?」

    任天駿道:「不怕錯,就怕錯過!」

    面對任天駿的咄咄逼人,羅獵並沒有放在心上,任天駿的這番話看似強硬,不過卻暴露出了他的缺點,任天駿對張凌峰是忌憚的,否則就不會在意別人說什麼,現在就展開瘋狂的報復。

    至少有一點能夠確定,在黃浦任天駿仍然不敢有太大的動作,這也驗證了葉青虹剛才所說的話,不過羅獵有些納悶的是,剛才的那筆帳是誰替他結的,總不會是任天駿?

    任天駿走了,望著那輛消失於雨中街角的黑色汽車,張長弓低聲道:「要不要我去解決這件事?」以張長弓目前的實力,追上去並幹掉任天駿應該不是難事。

    羅獵搖了搖頭,就算幹掉任天駿也不是現在,既然短期內矛盾不會激化,他也不必去主動挑起。

    重新回到教堂的時候,卻發現教堂內多了一個人,因為剛才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任天駿的身上,所以並未留意此人是何時進入小教堂的。

    前來小教堂的信徒雖然不多,可畢竟還有,羅獵示意張長弓先去忙他自己的事情,望著那背影突然感到有些熟悉,對方雖然穿著一身標準的男子西裝,可羅獵仍然從背影判斷出這是一個女人。

    她似乎已經察覺到了羅獵的目光,輕聲道:「你相信一個人可以用自己受難而幫助世人解脫嗎?」

    她是蘭喜妹,羅獵推斷出剛才替他結賬的那個人應當就是她。

    羅獵在蘭喜妹的身邊坐下,抬起雙眼望著教堂前方的耶穌受難像:「你錯了,受難不是幫助世人解脫,而是要讓世人醒悟。」

    蘭喜妹道:「若是遇到我這種執迷不悔的人呢?他是不是也能夠幫助我?」

    羅獵道:「通常最瞭解自己的人就是自己,所以自己的問題還是要自己去解決。」

    蘭喜妹一雙美眸充滿幽怨地望著羅獵:「你算個狗屁牧師?連幫人解惑的心思都沒有?」

    羅獵道:「對你,我是有心無力。」

    蘭喜妹道:「若真是如此,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只怕連心都沒有。」她伸出春蔥般的指尖狠狠戳在羅獵的心口:「你這顆心裡只怕裝得滿滿的全都是葉青虹,我恨不能扒開來看看。」

    羅獵對此女也是頗為頭疼,笑道:「謝謝!」

    蘭喜妹微微一怔,旋即就明白他是在感謝剛才幫忙結賬的事情,可突然間羅獵提起這件事,真正的用意還是想岔開話題,不想自己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纏下去,蘭喜妹道:「你我之間還說什麼謝?」眼波瞬間變得嫵媚至極,一雙美眸幾乎就要滴出水來。

    羅獵居然生出一些怯意,不敢直視她的目光,剛剛扭過臉去,卻被蘭喜妹抓住下巴,強行逼迫他轉過臉來,蘭喜妹道:「怎麼?我長得那麼難看?你連看都不願看我?」

    羅獵笑了笑,掙脫開她的魔爪,向一旁挪了挪,拉開彼此間一些距離。

    蘭喜妹不依不饒地又挪近了一些,嬌軀完全靠在了羅獵的身上,嬌滴滴道:「你是不是心虛,覺得虧欠我?」

    羅獵道:「好像從未這樣想過。」鼻息間聞到蘭喜妹誘人的體香,也不禁有些亂了心跳的節奏,此女的魅惑手段的確非同一般,可羅獵又清楚,歸根結底還是他自身的原因,如果他對蘭喜妹毫無感覺,也不會發生這樣的狀況。

    羅獵道:「你若是繼續這個樣子,咱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蘭喜妹嬌笑道:「誰要跟你做朋友?我要做你的女人,要做你忘不了,放不下,打不得,丟不掉的情人。」一雙手臂常春藤一樣繞住了羅獵的脖子,羅獵這下真是有些吃不消了,推她不是,不推開也不是,尤其是在小教堂裡,在耶穌的注視下,自己這個假牧師實在是有點尷尬。

    羅獵道:「放手,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蘭喜妹俏臉一紅,啐道:「你跟我還客氣什麼?你想怎麼做……」聲音突然變得低柔婉轉,更流露出無盡誘惑:「人家都不會拒絕……」美眸微閉,櫻唇輕啟,一副人均採摘的可愛模樣。羅獵暗暗吸了一口氣,腦海中回覆了一片清明,雙目也變得越來越清朗。

    蘭喜妹從他突然變得理性的目光中意識到自己的魅惑又沒起到作用,呸了一聲,鬆開了羅獵,坐正身姿,整了整西裝道:「你倒好,拍拍屁股走了一乾二淨,難為我在甘邊苦苦找了你兩個多月。」

    羅獵留意到蘭喜妹比起上次分手之時瘦了也黑了一些,無論她對別人怎樣,對自己總是一往情深,想起蘭喜妹過往對自己的付出,內心中難免有些感動,低聲道:「我自然沒事,你不用擔心。」

    蘭喜妹道:「有時候想想,真巴不得你死了才好,你若是死了,我也就沒有了牽掛,可我又想,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怎麼辦?咱們未來的孩子怎麼辦?」

    羅獵瞪大了雙眼,吃驚地張開了嘴巴,幾乎能夠吞下一個完整的鴨蛋,他愕然道:「蘭喜妹,你可不能訛我?」

    蘭喜妹看到他的表情不禁格格笑了起來:「瞧你那熊樣,我跟你都未結婚,怎麼可能有孩子,人家是說,你若是死了,我一個人怎麼生孩子。」

    羅獵已經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妮子當得起妖女之名,本想狠狠頂回去一句,誰要跟你生孩子,可話到唇邊又覺得不忍,說出來害怕傷及到她的自尊。

    蘭喜妹道:「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見得舊人哭?想不到你羅獵也是個喜新厭舊的傢伙。」

    羅獵明白如果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只能是沒完沒了,而且自己絕對無法佔到上風,淡然一笑道:「吃人家的嘴軟,我說不過你,你還有什麼抱怨還有什麼不滿只管說出來,我保證不還嘴。」

    蘭喜妹道:「只是我一個人說那多沒意思,不如你說說,這段時間到底去了什麼地方?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羅獵道:「出海了一趟,混混日子,散散心,平平淡淡,無風無浪。」

    蘭喜妹道:「好一個無風無浪。」她從口袋中取出一個信封遞給了羅獵。

    羅獵接過信封,信封並未封口,裡面放著幾張照片,照片上拍攝的大都是黑堡的遠景近景。其中有幾張是黑堡正在沉沒,以及完全沉沒之後的照片。羅獵看完之後已經明白,當時他們在黑堡戰鬥之時已經被人從空中監視,只不過當時他們並未留意空中的情形。

    羅獵道:「原來你一直都在跟蹤我?」

    蘭喜妹道:「我可沒有這麼大的閒情逸致,這些照片是從軍方內部得到,一直以來藤野家族和軍方都存在秘密聯繫,不過因為藤野家族所從事的事情,包括黑堡在內的許多事情軍方始終沒有對外公開,甚至沒有向內閣稟報。」

    羅獵道:「也就是說藤野家族的行為並未得到官方的承認。」

    蘭喜妹道:「如果得到官方的全面支持,你們的行為等於是入侵和挑釁,很可能會為這個國家帶來一場戰爭。」

    羅獵的表情極為不屑,就算是日方知道了藤野家族的所為,這種事情也是無法公開於光天化日之下的,一旦公開了藤野家族的秘密,他們就會成為整個人類的公敵。

    蘭喜妹道:「藤野家族之所以能夠在海中建立如此規模的秘密基地和他們背後的政治勢力有關,雖然黑堡的事情因為某種原因無法公開,可並不意味著他們會善罷甘休。」

    羅獵道:「我還想找他們算賬呢。」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8-9-28 02:35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28 02:35
第三百二十章【無所謂】(上)


    蘭喜妹甜甜一笑道:「人家就喜歡你無所畏懼的樣子。」

    羅獵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

    蘭喜妹道:「我來找你自然沒有那麼簡單。」她又拿出了一張照片。

    羅獵接過照片,不由得一怔,照片上是一位明眸善睞的少女,這少女卻是麻雀,從照片上的背景來看是一片冰雪覆蓋的世界,因為缺乏具體的地理特徵,所以無法判斷她所在的位置,照片上的日期就在半個月之前,如果日期屬實,那麼這張照片應當新拍不久。在北平圓明園事件之後,麻雀就前往歐洲留學,促使麻雀離開的原因還是蘭喜妹配合羅獵表演的那齣戲。

    蘭喜妹道:「這張照片新近拍於蒼白山。」

    羅獵抿了抿嘴唇,如果蘭喜妹沒有騙自己,麻雀應當已經回到了國內,看來這妮子並未老老實實在歐羅巴留學,只是她為何突然回國?為何選擇重新回到蒼白山?

    蘭喜妹道:「你現在心中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她?」

    羅獵搖了搖頭道:「如果我那麼想,當初就不會找你幫忙。」

    蘭喜妹呸了一聲,俏臉已經紅了起來,顯然是想起了當初她主動親吻羅獵的事情。

    羅獵道:「你拿出這樣一張照片是想告訴我什麼?」

    蘭喜妹道:「福山宇治雖然死了,可是留給了麻雀一些東西,她此次從歐洲回國應當是為了這件事。」

    羅獵皺了皺眉頭道:「她一個人?」在他看來,麻雀畢竟涉世不深,處理方方面面的事情稍顯稚嫩。

    蘭喜妹道:「她的背後有人支持,一個叫羅伯特.肖恩的年輕侯爵。」停頓了一下,滿懷深意地望著羅獵道:「這位侯爵英俊多金哦!」

    「那又如何?」

    蘭喜妹道:「你不吃醋?」

    羅獵哈哈笑了起來。

    蘭喜妹道:「笑得真是虛偽。」

    羅獵將所有的照片一股腦全都還給了她,然後道:「照片我已經全部看完了,現在你能說說找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蘭喜妹撅起櫻唇道:「人家想你嘛。」

    羅獵道:「說重點!」

    蘭喜妹道:「我想你陪我走一趟。」

    「去什麼地方?」

    蘭喜妹道:「蒼白山。」

    羅獵道:「暫時我還沒有這個安排,也沒有這個時間。」

    蘭喜妹並沒有因為他的拒絕而生氣,輕笑道:「看來葉青虹魅力不小,居然能夠將你這個浪子安定下來。」她向羅獵又靠近了一些,將螓首枕在羅獵的肩頭:「你不可能拒絕我,我會等你。」

    說完,她起身離去,目光落在入口處的葉青虹臉上,充滿挑釁地望著她,和葉青虹擦肩而過的時候,招呼道:「別來無恙?」

    葉青虹報以淡淡的一笑:「多謝掛懷。」

    羅獵其實早已感知到葉青虹的到來,葉青虹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應該能夠明白,所以羅獵沒有解釋,他也無需解釋。

    葉青虹來到剛才蘭喜妹所在的地方坐下:「我回來是因為想起了一件事。」

    羅獵道:「什麼事?」

    葉青虹道:「白雲飛讓人給我送了封請柬,邀請我參加明晚的舞會。」

    羅獵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葉青虹本以為羅獵也已經收到了請柬,可從羅獵的反應來看,他應該對此事一無所知,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方才道:「剛才的事情。」

    羅獵想起自己剛才葉青虹和唐寶兒先行離開,是不是白雲飛派人跟蹤了她們?就在此時突然聽到外面的門鈴聲。

    羅獵起身出門,沒多久就回來,向葉青虹揚了揚手中和她一模一樣的請柬道:「我的也到了。」

    葉青虹道:「我回來黃浦已經有一段時間,他還從未主動跟我見過面,更不用說什麼邀請。」因為穆三壽的事情,白雲飛儘量避免和葉青虹正面相逢,這也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葉青虹對他的這次主動相邀也感到好奇。

    羅獵道:「白雲飛這個人心機深沉,做每件事都有他的動機。」

    葉青虹道:「不知他請我們的目的是什麼?」

    羅獵想了想,也想不透白雲飛的目的,沉吟了片刻道:「不知道他還邀請了什麼客人?」

    葉青虹道:「這件事只有他的身邊人才清楚。」

    羅獵和葉青虹同時抬起頭來,目光相遇到一起,他們幾乎在同時想起了一個人老安。

    「請柬都送到了?」白雲飛托著鳥籠,望著籠中的畫眉,畫眉叫得清脆悅耳,在白雲飛聽來是一種極大的享受。

    老安點了點頭道:「已經送過去了。」

    白雲飛道:「羅獵和葉青虹那邊是不是你親自去送的?」

    老安搖了搖頭,畢恭畢敬答道:「因為侯爺沒有專門交代,所以讓別人去的。」

    白雲飛看了老安一眼,心中其實已經明白,老安正是為了避嫌所以才會選擇這樣做,自從老安這次回來之後,白雲飛對他就產生了懷疑,並不是懷疑老安對自己的忠誠,而是他懷疑老安和羅獵因為上次出海而建立起了不為他所知的友情,人一旦有了感情在處理某些事上就無法避免受到影響。

    從老安在這件事的處理上,也能夠偶看出他必然對此有所覺察,所以才會主動避嫌。白雲飛發現自己終究還是沒有做到深藏不露,同時也證明老安對自己非常的瞭解,可老安越是如此,越是讓白雲飛感到有些欲蓋彌彰之嫌。

    白雲飛笑了笑:「把旱菸幫我拿來。」

    老安點了點頭,恭恭敬敬將穆三爺留下的旱菸取來,幫著裝好菸草,然後又畢恭畢敬地給白雲飛點上,白雲飛的目光始終注視著煙斗,極其平靜,平靜中又流露出漠然,直到他抽第一口煙的時候,停滯的目光方才重新活動起來。

    老安則接過鳥籠掛在長廊的屋簷下,此時他聽到白雲飛輕輕的一句話:「老安,我想你幫我殺一個人。」

    白雲飛愣了一下,原本舉起的鳥籠微微停滯了一下,雖然只是片刻,卻仍然沒有逃過白雲飛犀利的眼神。在白雲飛的理解,老安的第一反應是猶豫,這在過去是絕不會發生的事情,老安的性命是自己給的,無論自己讓他做任何事,他都不會猶豫,更不應該猶豫。

    白雲飛認為老安有了牽掛,一個人一旦有了牽掛,也就是有了私心,一個有私心的人是不值得信任的。白雲飛向來是個自負的人,他推斷出老安應當是擔心自己派他去殺羅獵,可白雲飛的自負也會影響到他的判斷,他並不知道老安的猶豫和私心都和羅獵無關。

    老安將鳥籠掛好,轉回身的時候,他的表情已經恢復到一貫的平靜和淡漠,風波不驚道:「遵命!」不問姓名,不管是誰,只要白雲飛開口,他都要無條件地去做,這是他欠白雲飛的,這輩子必須要還。

    白雲飛道:「葉青虹!」

    老安已經掩飾不住錯愕的目光,就算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白雲飛為何要殺葉青虹。白雲飛原本是打算和任天駿合作的,那次的會面具體過程老安雖然不清楚,可是他卻知道結果並不樂觀,任天駿應當觸怒了白雲飛。按理說白雲飛應當選擇對他下手才對,可為何要將目標鎖定為葉青虹?難道他想要利用葉青虹的死挑起羅獵和任天駿之間的仇恨?

    宴無好宴,任天駿同樣收到了來自於白雲飛的邀請,對於這種邀請他的第一反應是拒絕,此前白雲飛主動登門向他示好,任天駿卻並沒有給他好臉色,本以為白雲飛自此以後不會再跟自己主動聯絡,卻想不到他居然還會請自己參加舞會,此人腦子裡究竟打的是什麼算盤?

    任天駿考慮了一會兒方才做出了決定,他決定前去參加,形勢的變化出乎了他的意料,張凌峰為羅獵幾人出面,讓他在黃浦的復仇行動受阻,原來的復仇計畫不得不暫時放一放,他因此重新考慮白雲飛曾經釋放的善意。還有一個極為重要的原因,根據他的瞭解,法租界領事蒙佩羅也會攜家人一起參加這場舞會,而此人正是他來黃浦想面見的重要人物。

    任天駿雖然在贛北擁有著相當的實力,可是在黃浦並沒有太深的根基,否則他也不會想到借助外力去報仇。父親的仇要報,可未來的路也要走,任天駿雖然年輕,可他懂得輕重緩急。

    可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任天駿這般理智,趙虎臣就不是,趙虎臣對於金錢和權力的慾望極其強烈,所以他才會選擇與任天駿合作,先是在黃浦對付羅獵,因為張凌峰的阻撓而失敗,他表面與羅獵講和,可背後卻繞開黃浦選擇舟山下手,最終因羅獵的警覺而未能成功,任天駿對趙虎臣是失望的,但是仍然沒有追回訂金,因為在任天駿看來一個充滿欲求的趙虎臣要比心機深沉的白雲飛好合作的多。

    趙虎臣也受到了請柬,作為在黃浦地下社會響噹噹的角色之一,白雲飛召集的這場聚會若是不跟他打招呼就等於不給他面子,趙虎臣恰恰是個愛面子的人。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29 01:58
第三百二十章【無所謂】(下)


    趙虎臣的請柬是老安親自送上門的,老安走後,趙虎臣同樣盯著這張請柬考慮了許久,他並不是一個智慧超群的人,可趙虎臣信奉笨鳥先飛,做任何事,只要比別人多考慮一段時間,比別人多下一些功夫,總可以有備無患,總會比別人更周全一些。

    趙虎臣雖然出身草莽,卻寫得一手好字,這和他平日裡下過的苦功有著相當的關係,趙虎臣在雪白的宣紙上,將一個個的名字寫了下來。

    他耐心寫字的時候,很少有人敢打擾他,手下人如果在這種時候打斷他的思考,輕則被打一記耳光,重則被他抽得遍體鱗傷。當然有個人例外,這個人就是他的相好,素有黃浦灘交際花之稱的陸如蘭。

    陸如蘭扭著水蛇腰婷婷裊裊走入趙虎臣的書房,將手中的精緻皮包放下,軟軟的嬌軀癱靠在趙虎臣常坐的那張羅漢椅上,從皮包內取出一盒香菸,自己點上,隨著精緻嘴唇吐出的第一團煙霧發出充滿幽怨的感嘆聲。

    趙虎臣沒有答話,仍然工工整整地將羅獵的名字寫好。

    陸如蘭忍不住站起身來,踩著高跟鞋來到案邊,看了看那張寫滿名字的宣紙,不屑地切了一聲道:「想男人呢?」

    趙虎臣將毛筆輕輕擱在筆架上,突然轉過身去,一把攬住陸如蘭的纖腰將她抱起放在書案上,就勢用身體分開了她一雙雪白的大腿,陸如蘭發出一聲驚呼而後又發出一連串放蕩的嬌笑。

    趙虎臣正欲鼓起雄風,抬炮攻城之際,卻被她嫵媚的嬌笑撩撥得瞬間崩潰,剛剛趴在陸如蘭柔軟的身體上,整個人就從一頭兇猛的豹子瞬間退化成一隻溫順的小貓。

    陸如蘭從他的變化已經猜到了過程,輕輕在趙虎臣寬厚的肩膀上拍了拍:「別鬧,別鬧,人家累了,大白天的,等天黑了好不好?」

    趙虎臣借坡下驢,內心充滿尷尬地從陸如蘭的身上爬了起來,尚未來得及解開的褲襠內冰涼一片,他偷偷看了陸如蘭一眼,生怕她發現自己的秘密,陸如蘭笑得依舊嫵媚,不緊不慢地整理著頭髮,似乎並未發覺他的秘密。

    趙虎臣暗自鬆了口氣,卻聽到陸如蘭憤怒地尖叫起來:「討厭,衣服都髒了,你賠我!」

    趙虎臣厚著臉皮去看,確信弄髒陸如蘭衣服的只是未乾的墨跡,這才賠著笑道:「好,好,我賠,我賠!」

    陸如蘭伸出手臂攬住趙虎臣的脖子,嬌滴滴道:「我要你賠我一輛汽車。」

    趙虎臣連連點頭道:「別說賠你一輛汽車,就算把我賠給你都行。」

    陸如蘭格格笑了起來,趙虎臣看在眼裡內心又開始癢癢了,可也只限於內心,剛剛潰堤的部分死氣沉沉,他轉身去拿茶杯,趙虎臣轉過身的時候,陸如蘭飄過一絲掩飾許久的鄙夷目光。

    趙虎臣不認為自己老了,可某些方面的機能卻突然退化了,開始他還認為休息休息就好,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變得越發嚴重了,今天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趙虎臣端起茶盞的手微微在顫抖。

    陸如蘭就坐在書案上,雙眸盯著雪白宣紙上的名字,看到了張凌峰、看到了任天駿、看到了羅獵,羅獵的名字有一半被她坐在了屁股下面,想到羅獵英俊的面龐,不知為何陸如蘭感覺到內心一熱,而後這股熱流就沿著她青春的身體一路奔逸,陸如蘭下意識地夾緊了一雙長腿,然後在趙虎臣面前以極其誘惑的動作將右腿疊合在左腿的上面。

    趙虎臣的眼裡噴著火,咕嘟!他喝了一大口茶,水能滅火,卻無法熄滅他心頭之火,他想要宣洩雖有目標,卻沒有途徑。

    陸如蘭清楚趙虎臣的處境,嬌媚地望著他,內心中卻想著羅獵,她多麼希望剛才將自己壓在身下的是一個年輕強壯的身體?抽了一口煙,柔聲道:「虎爺,您是不是有心事?」

    趙虎臣經她一問,紛亂的頭腦方才漸漸冷靜了下來,他喜歡陸如蘭不僅僅是因為她妖嬈嫵媚的外表,更因為她超人一等的智慧,開山幫這幾年能夠迅速崛起壯大,和她的從旁輔佐,出謀劃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趙虎臣道:「羅獵真是命大啊!」

    陸如蘭知道任天駿的委託,其實她看到宣紙上的那些名字就已經猜到一定和明晚的舞會有關,沉吟了一下道:「虎爺覺得突然?」

    趙虎臣點了點頭,如何不突然?明晚舞會今天才發出邀請實在是有些倉促,而且顯得不敬,可組織者仍然這樣做了,穆天落一定有他的理由。

    陸如蘭道:「這穆天落還真是夠自信。」

    趙虎臣沒有說話,心中卻在想著一個得到不久的消息,穆天落就是白雲飛,曾經雄霸津門安清幫的幫主白雲飛,同行相忌,對他們這個行當也是一樣,只有扳倒了穆天落,原本屬於他的利益就會屬於自己,趙虎臣不止一次地盤算著。

    陸如蘭道:「穆天落是利用了領事的影響力,他和法國領事關系非同一般啊。」

    趙虎臣皺了皺眉頭,根據他所蒐集到的消息,穆天落和法國領事並無過多的接觸,可凡事總有疏漏,從明天晚上的舞會法國領事確定出席來看,他和穆天落之間的關係就不簡單,應當說多半人都是看在法國領事的面子上過去的。自己的勢力範圍在公共租界,想要擴張到法租界就必須和法國領事搞好關係,看來這一次穆天落又捷足先登了。

    陸如蘭道:「去不去?」

    「為什麼不去?」

    白雲飛舉辦舞會的地方位於法租界,葉青虹對這裡再熟悉不過,因為過去這裡就是穆三壽的故宅,白雲飛繼承穆三壽幫派勢力的同時,也一併繼承了穆三壽在黃浦的產業。

    抵達的時候,夜空開始飄起了冬雨,羅獵拉開車門,撐起一把雨傘,為葉青虹擋住頭頂飄零的雨絲。葉青虹抬頭看了看羅獵,抱以一個明媚如陽光的笑容,夜雨雖冷,但我心溫馨。

    挽住羅獵的手臂,打量著這迷濛燈光下的大宅,葉青虹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就站在燈光下,手持煙桿靜靜等待著自己的到來,她的雙眸不由得有些濕潤了,立刻歸咎於這潮濕的天氣。

    不遠處有人下了車,注意力集中在他們的身上,而後大步向他們走了過來,是少帥張凌峰。

    向來風流的張凌峰的身邊居然沒有女伴,這次他是一個人來的。

    葉青虹向羅獵靠近了一些,明眼人都能夠看出他們是一對戀人。張凌峰還未走到近前就開始大笑起來:「青虹,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葉青虹報以禮貌的一笑:「原不打算來了,可他要我過來。」這句話頗有一番暗示的含義。

    羅獵主動向張凌峰伸出手去:「少帥還在黃浦啊。」

    張凌峰稍稍猶豫了一下,很快就熱情地伸出手去,在葉青虹的眼皮底下用盡力量握住對方的手,他想要給羅獵一個苦頭,可用力一捏卻如同捏住了一根鐵棍,羅獵並未加力,從掌心傳來的力度和感覺就能夠判斷出這是一隻養尊處優的手,張凌峰的強勢和自信是身份使然,並非是他自身擁有著絕對的實力,這樣的人容易吃虧。

    在張凌峰再次加力的時候,羅獵決定給他一個小小的苦頭,稍稍加力,張凌峰的手頓時淪陷。

    葉青虹從張凌峰眉宇表情的變化已經判斷出兩個男人正在展開一場無聲的角逐,而這場角逐恰恰是因為自己,葉青虹很開心,並非是因為仰慕者眾多,而是因為羅獵終於肯正面維護自己,男人對女人的主動維護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張凌峰暗自叫苦之時,羅獵已經迅速放開了他的手,微笑道:「少帥行伍出身,手勁真大。」

    張凌峰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道:「你手勁也不小。」

    葉青虹道:「我算是見識到什麼叫惺惺相惜了,少帥今天怎麼沒和柳大小姐一起來呢?」

    張凌峰用大笑化解了尷尬:「黃浦美女如雲,我怎會錯過這個結識美女的機會?」他的目光又投向羅獵道:「待會兒不介意我借用你的舞伴吧?」

    羅獵微笑道:「介意!」

    張凌峰微微一怔。

    羅獵笑容不變道:「我向來尊重青虹自己的選擇。」

    葉青虹笑靨如花,羅獵真是狡猾,既維護了自己,又把皮球踢給了自己,拋開張凌峰的身份地位不言,他們也是老朋友了,張凌峰這個人雖然花心,可本性不壞,總不能當眾讓他太下不來台,微笑道:「我可不想妨礙你結識美女的機會。」手指遠處道:「美女來了。」

    其實不用她指,張凌峰的目光已經定格在了遠處,張凌峰雖然愛慕葉青虹,可是在葉青虹拒絕他之後,他也不會強人所難,他骨子裡驕傲且自負,在他身邊圍繞著太多的鶯鶯燕燕,他在年少時就已經成婚,因為父親是北滿大帥張同武,他的婚姻充滿了政治因素,正如他自己所言,他的婚姻並不幸福,也因為這場婚姻造成了張凌峰遊戲人生的性情。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9-30 16:04
第三百二十一章【死得蹊蹺】(上)


    向穆府大門走來的是開山幫幫主趙虎臣和黃浦最有名的交際花陸如蘭。

    陸如蘭豔名遠播,張凌峰有所耳聞,今日方才正式見到,喜好嫵媚風情的張凌峰一見到陸如蘭整個人頓時將其他的事情拋到了一邊。

    葉青虹拉了拉羅獵,兩人趁機走開,走遠之後,葉青虹禁不住笑道:「他也不是什麼壞人,就是見一個愛一個。」

    羅獵道:「我總覺得風流只是表象,這位少帥也不簡單。」

    葉青虹點了點頭道:「應當如此,否則他父親也不會對他如此重視,在滿洲張同武和徐北山兩大勢力之間征戰不停,這兩年張同武勝多敗少,據說也和張凌峰提出的軍事改革有關。」

    葉青虹說到這裡停下,因為她看到今天的主人白雲飛前來迎賓,白雲飛穿著藏青色偏襟長袍,外罩黑色緞面羔羊皮坎肩,黑色圓口布鞋,唯一的裝飾就是一塊銀色的懷錶。

    江湖中有白雲飛這種儒雅氣質的人很少,白雲飛走過來首先給葉青虹打了個招呼:「葉小姐大駕光臨,讓寒舍蓬蓽生輝。」

    葉青虹淡然一笑道:「這裡可是法租界數一數二的豪宅。」

    白雲飛知道她話中有話,微微一笑道:「葉小姐若是喜歡,明兒我就搬出去將這宅子送給您。」是送不是還。

    葉青虹道:「你不怕我當真啊!」

    白雲飛笑容不變:「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羅老弟應當知道,我從不食言。」

    葉青虹道:「別人的東西再好,我都不會要,我不是君子,可我也不會奪人所愛。」

    白雲飛笑道:「葉小姐的境界真是讓我們這些做男人的汗顏了,自愧弗如,自愧弗如吶!」剛好法國領事來了,他藉口去迎接領事,讓老安幫忙招呼兩人。

    老安和他們也算是老相識了,彼此交遞了一個眼神就算是打了個招呼,老安趁著無人注意,悄悄向羅獵道:「這麼大的雨還以為您今晚不會來。」

    雖然只是一句話,卻已經暗示的非常明確,雨並不大,老安並不希望羅獵前來,雖然他沒有確切的把握,卻認為今晚是一個局,這個局針對的人極有可能就是羅獵和葉青虹。

    共同經歷過生死患難的人就算無法成為朋友,通常也不會是敵人,老安不希望羅獵中了白雲飛的圈套,雖然白雲飛對他有恩,可羅獵也不止一次救過自己。提醒的話不用太多,一句就好,老安相信羅獵的智慧和能力,就算自己看不透白雲飛的這場佈局,可羅獵應該能夠。

    羅獵和葉青虹坐下之後叫了兩杯紅酒,端起紅酒,透過酒杯觀察眼前的大廳,會有一種血色滿屋的錯覺,葉青虹搖曳了一下酒杯,品嚐了一口紅酒道:「我忽然想起了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兩人第一次見面是以一場刺殺開局的,贛北軍閥任忠昌於藍磨坊被槍殺,行刺的執行者是陸威霖,策劃者穆三壽、葉青虹。經歷者、羅獵、瞎子。

    羅獵微笑回憶著當時的情景,真正的佈局者應當是穆三壽,穆三壽雖然已經死去,可是這段仇恨並未消亡,冤冤相報何時了,道理誰都懂得,可是真正落在自己身上,少有人能夠看破放下。

    羅獵道:「借刀殺人?」

    葉青虹搖了搖頭,她並不認為白雲飛有這樣的膽子,更何況這場舞會是他主辦,又在他的府上,邀請的人都非泛泛之輩,任何人出了問題,都會追究到他的頭上,以白雲飛的精明不會不考慮這個問題。

    明知對自己不利仍然堅持這樣做去,其背後的原因應當就是在權衡厲害之後的不可不為,葉青虹望著羅獵的雙目,期待從中看到答案。她雖然也認為這是一場借刀殺人的佈局,可是仍然想不透白雲飛要殺誰?難道只是為了除掉他們從而向任天駿有個交代?

    羅獵的目光投向一旁,落在從正門而入的一人身上,那人正是任天駿,任天駿在白雲飛的陪同下走入大廳。

    任天駿的影響僅限於贛北一帶,無論任忠昌的舊部如何忠誠於他,無論他怎樣的少年有為,可在黃浦眾多達官顯貴的眼中此人只不過是一個地方軍閥而已,甚至連軍閥都算不上,任天駿的影響力和張凌峰都無法相提並論,可白雲飛仍然待之如上賓,甚至捨棄了陪同法國領事蒙佩羅和少帥張凌峰的機會,陪在了他的身邊。

    任天駿當然不會認為自己擁有這樣的地位和吸引力,白雲飛之所以選擇自己應當是他不方便打擾張凌峰和蒙佩羅之間的對話,也可將之理解為某種程度上的迴避。

    白雲飛滿臉堆笑道:「多謝任將軍賞光。」

    任天駿道:「想不到連法國領事都來了。」

    白雲飛笑得越發厲害:「待會兒我為任將軍引薦。」

    任天駿的目光隔空投向羅獵和葉青虹,雙目中迸射出兩道仇恨的光芒,不過稍縱即逝,從一旁侍者的托盤中端起一杯紅酒,抿了一口紅酒道:「你人脈那麼廣,法租界發生的任何事都應當瞞不過你的耳朵。」

    白雲飛呵呵笑道:「我只關心和自己有關的消息。」

    任天駿意味深長道:「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白雲飛毫不遲疑道:「我更關心結果。」只要結果是好的,哪管過程呢?

    任天駿道:「我忽然有些後悔了,古往今來,宴無好宴,我非關雲長,自不能單刀赴宴,可今兒若是一場鴻門宴,我身邊又沒有子房出謀劃策,也沒有樊噲護駕。」

    白雲飛聞言內心一怔,難道任天駿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動機?表面仍然風波不驚道:「任江軍儘管放心,只要在我的府上,我的每一位客人都不會有任何的麻煩。」

    任天駿淡然道:「我可以理解為威脅嘍?」他正準備走向羅獵和葉青虹,卻發現兩人站了起來,因為法國領事蒙佩羅主動向他們走了過去。

    白雲飛看到眼前情景也是一怔,蒙佩羅是新近才上任的領事,自己雖然花費了一番功夫和此人搭上了關係,目前來說已經走上了正途,可他並不清楚蒙佩羅和羅獵、葉青虹都認識,難道是張凌峰為他們自動引薦?

    白雲飛很快就明白自己猜錯了,蒙佩羅和葉青虹原本就是故交。

    葉青虹迎上前去笑道:「老師,您好!」原來蒙佩羅在從政之前就是一位法文教師,而且他還曾經做過葉青虹的私教,兩人之間是師生關係。

    蒙佩羅哈哈大笑起來:「阿佳妮,我一直都以為你失蹤了,哦,感謝上帝,原來你在這裡。」

    連羅獵也是剛剛知道葉青虹還有一個阿佳妮的法文名字。

    葉青虹和蒙佩羅用法文敘舊,說了一會兒方才想起介紹身邊的羅獵,她向蒙佩羅介紹道:「老師,他叫羅獵,是我的……好朋友。」葉青虹猶豫了一下才用好朋友來稱呼羅獵。

    蒙佩羅笑著向羅獵伸出手去:「好朋友?羅先生一表人才啊!」

    羅獵和蒙佩羅握了握手,蒙佩羅又道:「什麼時候舉辦婚禮,別忘了給我發請柬。」

    葉青虹俏臉紅了起來,旁觀的張凌峰心中難免感嘆,葉青虹認準了羅獵,看來自己是沒機會了,看到幾人熱烈交談,自己反倒被晾在了一邊,轉身向一旁走去,推開南邊的玻璃門,看到一個身影站在長廊下獨自欣賞夜景,正是交際花陸如蘭。

    原來趙虎臣忙著跟方方面面的人物打招呼,冷落了陸如蘭,所以她才來到外面透氣。

    陸如蘭聽到動靜轉過身來,張凌峰出來之前又拿了一杯酒,將這杯酒遞給陸如蘭道:「陸小姐!」

    陸如蘭打量著張凌峰,對這位少年得志風流倜儻的少帥她也是聞名已久,不過一直沒有打過交道,雙眸中流露出一絲媚色,俏臉上浮起職業性的笑容道:「少帥認得我?」

    張凌峰微笑道:「自然認得,從小就認識。」

    陸如蘭有些詫異地睜大了雙目,不可能,自己此前從未跟這位少帥見過面。

    張凌峰道:「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黃浦人陸綠不分,所以他才會有此一說,不過這頭腦也是夠靈活。

    陸如蘭禁不住笑道:「倒是有些歪理呢。」

    張凌峰跟她碰了碰酒杯道:「今夜見到綠如藍,不知何時才能見到紅勝火。」

    陸如蘭聽音之意,一張白玉無瑕的俏臉上湧起兩片紅霞,此人當真是大膽,第一次見面居然就敢如此調戲自己,難道他不清楚自己和趙虎臣的關係?強龍不壓地頭蛇,張凌峰再厲害畢竟還是在滿洲,這裡是黃浦。可想到張凌峰和趙虎臣之間曾經發生過矛盾,當時趙虎臣要對付羅獵,還是張凌峰出面為羅獵解圍,最後搞得趙虎臣灰頭土臉,鎩羽而歸。

    陸如蘭正準備說話,剛巧看到趙虎臣出來尋找自己,趕緊撇開張凌峰向趙虎臣走去,離開之時,卻聽張凌峰低聲道:「明日下午三點,我在浦江羅曼咖啡館等你。」

    陸如蘭停頓了一下腳步,而後扭動水蛇腰,妖嬈的身姿如同風中擺柳向前走去。

    張凌峰望著陸如蘭的倩影,揚起手中的酒杯,一口將紅酒飲盡。 本帖最後由 survivoryu 於 2018-9-30 20:19 編輯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0-2 15:44
第三百二十一章【死得蹊蹺】(下)


    穆府燈火輝煌,在穆府對面的教堂塔樓之上,一個身穿黑色皮衣的身影正在準備,冷風將冰涼的夜雨吹送到她雪白的俏臉之上,她正是蘭喜妹,端起狙擊槍,從瞄準鏡中瞄準了穆府燈火通明的大廳。透過瞄準鏡她找到了羅獵,很快又從羅獵轉移到了葉青虹,蘭喜妹在觀察,她並沒有馬上射擊的意思,手指甚至沒有搭在扳機之上。

    塔樓便於藏身,而且擁有最好的視角。這把槍卻並不屬於蘭喜妹,蘭喜妹觀察了一會兒,眼睛從瞄準鏡離開,掃過地面,在地面上躺著一具屍體,屍體的脖子被割開,地上流淌了大片的鮮血。

    蘭喜妹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根據她的推算,殺手應當在八點左右實施暗殺,為了準備這場舞會,白雲飛的安防搞得極其嚴密,然而終究還是疏忽了這最為致命的環節,在一個專業人士看來,這樣的疏漏本不該發生,除非有意略去這一環節。

    蘭喜妹已經搜查過死者的身上,找到了一些證據,雖然目前還無法確定他的僱主是誰,可重重跡象表明,有一個人的疑點最大。

    白雲飛將空杯放在托盤上,又換了一杯紅酒,遠處法國領事蒙佩羅和羅獵談得正熱切,此時並不方便過去打擾,白雲飛有意無意地抬頭看了看右側的窗口,從他的角度無法看清外面的景象,他的目光只是在窗口稍稍停留,馬上就轉向其他的地方,這是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晚上八點,當八點鐘聲響起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被鐘聲所吸引,而這時候就是刺殺的絕佳時機。

    白雲飛從人群中找到了任天駿,任天駿拿著紅酒正和一位年輕的女郎聊天,畢竟是年輕人,正值青春的他們不願錯過對美好異性的追逐。

    老安來到白雲飛的身邊,輕聲道:「侯爺,都準備好了。」

    白雲飛點了點頭,老安並不知道他的全部計畫,自從老安這趟出海歸來,白雲飛就對他生出了疑心,核心的事務不能讓他介入,然而此人還有利用的價值。

    任天駿此時和張凌峰聊了起來,兩人聊得很愉快,不時發出歡暢的大笑聲,白雲飛望著兩個少年得志的年輕人,心中暗嘆,一個人的出身果然和成就有關,自己從一無所有打拚到了今天的地步,付出了多少的辛苦多少的血汗,又有幾人看得到,雖然現在有機會和他們共處一室,進入了所謂的上流社會,可這些人的心中誰又能真正看得起自己?

    付出的努力越多,越害怕失去。任天駿大概不會想到,他無意中的一句話已經激起了自己的殺念,知道白雲飛真正身份的人不少,可白雲飛擔心洩露自己秘密的卻只有任天駿。

    殺掉任天駿,嫁禍給羅獵和葉青虹,這是一箭雙鵰的妙計,白雲飛相信自己一定會成功,他所需要的只是等待刺殺時刻的到來。

    舞曲響起,蒙佩羅主動邀請葉青虹走下舞池。張凌峰笑眯眯來到羅獵的身邊,向他道:「我還以為今晚只是我缺少舞伴。」

    羅獵也笑了起來:「少帥不是缺少舞伴,而是盯上了別人的舞伴。」順著張凌峰的目光他找到了陸如蘭,目光犀利的羅獵早已發現他們兩人之間不時偷偷目光交流。

    張凌峰被羅獵點破,表情略顯尷尬,呵呵笑了一聲道:「只可惜青虹寧願和老師跳第一支舞。」

    羅獵道:「少帥怎麼會喜歡黃浦這濕冷的天氣?」

    張凌峰道:「十里洋場,花花世界,美女如雲,我真是有些捨不得走了。」

    羅獵道:「再好也不如家好。」

    張凌峰聽到家這個字眼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抿了口紅酒道:「你最好留在黃浦,任天駿說了,只要你膽敢離開黃浦,他就不會客氣。」

    羅獵道:「我的雙腳長在自己身上,想去什麼地方,誰都管不住。」

    張凌峰自然聽得出他並不領情,心中頓時有些不爽,如果不是自己出面,任天駿早就全面出手。

    羅獵向他微微一笑道:「還是要謝謝您的好意,也勞煩您轉告他,若是繼續一味相逼,只怕有人難以全身而退。」

    張凌峰內心一怔,羅獵這句話充滿了威脅的含義,雖然並不是威脅自己,可張凌峰仍然從中察覺到了強烈的殺機。他和羅獵接觸不多,但是也知道羅獵絕非引頸待宰逆來順受之人,任天駿逼得太緊或許真得會引起羅獵的反擊,此地也非任天駿的勢力範圍,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任天駿也無法保證全身而退。

    張凌峰道:「任天駿算是我的朋友,青虹是我的知己,我不希望雙方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羅獵道:「保護你的朋友……」他的話被外面的鐘聲所打斷,就在此時羅獵突然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危機,他幾乎沒做任何的遲疑就撲了上去,將張凌峰撲倒在地上,於此同時,聽到窗戶玻璃的破裂聲,一顆子彈射穿了羅獵的左肩,去勢不歇,繼續向前方飛去,正中趙虎臣的右臂,現場一片混亂。羅獵雖然受傷,可是仍然臨危不亂,大吼道:「趴下,趴下!切斷電源!」

    葉青虹聽到羅獵的聲音方才稍稍放心下來,她在人群中尋找羅獵的身影,看到羅獵左肩上已經染滿血跡,僥倖躲過一劫的張凌峰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

    大廳內仍然燈火通明,尖叫聲哭喊聲不斷,現場亂成一團,幸運的是,第二槍並未及時到來。

    張凌峰躲在大理石柱的後面,他雖然年輕可是也經歷過數十次戰鬥,明白剛才的一槍是衝著自己而來,自己才是刺殺的首要目標。

    蘭喜妹從容地將彈殼退出,視野中已經找不到了張凌峰,她看到羅獵肩頭的鮮血,羅獵彷彿有心靈感應,抬頭向她的方向望來,蘭喜妹的內心抽動了一下,雖然她明明知道羅獵不可能看到自己,可仍然感到有些內疚,她絕沒有想傷害羅獵的意思,可羅獵偏偏在這種時候跑出來,為張凌峰擋了一槍。

    逞英雄的代價,蘭喜妹心中默默念道,此時穆府大廳的燈光滅了,蘭喜妹放棄了繼續留下的打算,用不了太久時間,白雲飛的手下和巡捕就會蜂擁而至,她要在這群人到來之前安全撤離。

    穆府大廳燈光再度亮起的時候,現場一片狼藉,除了受傷的羅獵和趙虎臣,竟然還有一人死於非命,死者是于衛國,說起來羅獵也認識,此人曾經是唐寶兒的男友,是黃浦富商于廣福之子,他今晚也是受邀前來舞會,因為晚到的緣故,羅獵並未和此人打照面,也不知道他的到來,可誰也想不到他竟會死在這裡。

    于衛國死得蹊蹺,並不是被狙擊手槍殺,而是被人一刀割喉,甚至連聲息都沒有發出,就死在了穆府大廳內。種種跡象表明,于衛國應當是在穆府拉下電閘之後才被人所殺。

    于衛國的死讓本該成為焦點人物的羅獵得以解脫,這一槍並未命中他的要害,子彈也沒有停留在他的體內,而是射穿了他肩部的肌肉而後又射中了趙虎臣。

    相比於羅獵的主動救人,趙虎臣的受傷更顯倒霉,子彈留在了他的體內,而且嵌入了他右側肱骨裡面,趙虎臣被緊急送往醫院。

    羅獵傷勢較輕,不過在葉青虹的要求下他也一起前往醫院。

    白雲飛已經無法掩飾他沮喪的心情,他的計畫完全破滅,非但如此,這場鬧劇將太多的不利指向了他。巡捕趕到塔樓之後,並沒有花費太大的功夫就找到了殺手的屍體,凶器就在現場,殺手的手中還有一把手槍,從現場看,他用這把手槍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死無對證,白雲飛相信這名殺手已經說不出什麼,可是于衛國是個大麻煩,他最近因貨倉的事情正在和于廣福談判,于廣福在談判中表現得極其強硬,拒絕了白雲飛的幾次出價,白雲飛之所以邀請于衛國,卻是要從這個敗家子著手,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料到有人會趁著這次機會殺掉於衛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白雲飛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被人算計了。

    這個人不可能是羅獵,羅獵營救張凌峰,當時的形勢千鈞一髮,不可能是演出來的,而且羅獵並不清楚他生意上的事情,就算他們的理念有所不同,還不至於成為羅獵對付自己的理由。

    白雲飛開始感到懊惱,他陷入了一張無形的大網,最讓他後悔的事,開始的佈局者竟然是自己。想要撇清關係,就必須要找到一個替罪羊,將所有的疑點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當白雲飛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之後,並沒有花費太大的功夫他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羅獵的傷勢並不重,在醫院檢查後進行了簡單包紮,由始至終葉青虹都陪在他的身邊,張凌峰稍晚到達,羅獵救了他的性命,剛才舞會之上如果不是羅獵出手相救,現在自己可能已經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這個人情不小,張凌峰必須要記下。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0-3 14:51
第三百二十二章【嫌疑犯】(上)


    葉青虹攙扶著羅獵離開診室,張凌峰從等待區的椅子上站起,他的身後四名侍衛寸步不離,剛才的那場刺殺已經讓張凌峰身邊的境界提升到了最高級別。

    「怎樣?」張凌峰來到羅獵面前關切詢問道。

    葉青虹搶先道:「醫生讓他在這裡觀察一夜,明天再走。」

    羅獵笑道:「皮外傷,不妨事。」

    張凌峰點了點頭:「謝謝!」

    羅獵道:「不用客氣,其實那一槍就算我不推你,也未必能夠射中你的要害。」

    張凌峰笑了起來,羅獵這個人真是不簡單,這句話分明是在給自己一個台階,也彰顯出他並不以自己恩人自居的想法。

    葉青虹道:「還好大家都沒什麼事情,不過殺手好像是衝著你來的。」

    張凌峰並不否認,點了點頭道:「我會找人徹查這件事,用不了太久的時間一定會水落石出。」

    羅獵道:「趕緊回去吧,路上多加小心。」

    張凌峰因他的話心中生出莫名的溫暖,點了點頭,如果不是他堅持來醫院見羅獵,他的部下都是反對的,這個晚上實在不太平,張凌峰已經能夠想到用不了太久,自己被暗殺的消息就會傳到老爺子那裡,向來愛子如命的老爹必然會下命令讓自己回去,老爹一旦下定決心,自己是無法改變的。

    張凌峰來到停車場的時候,看到花園內有個熟悉的身影在那裡抽菸,張凌峰向周圍看了看,然後走了過去,他沒有看錯,那人正是陸如蘭,陸如蘭是陪同趙虎臣前來的,趙虎臣比羅獵傷得更重,目前已經進入手術室,要做手術將那顆嵌入肱骨的彈頭取出來。

    陸如蘭聽到腳步聲迅速回過頭來,看到張凌峰,臉上擠出笑容,雖然極力想要笑得嫵媚,可笑容中明顯帶著受驚後的惶恐。

    張凌峰道:「這麼巧?」

    陸如蘭道:「趙先生在做手術。」

    張凌峰道:「你不過去看看?」說完又意識到陸如蘭的身份只怕不合適,畢竟趙虎臣的老婆子女都已經聞訊趕來,趙虎臣雖然寵愛陸如蘭,可陸如蘭卻沒有任何的身份,這個時候出現只能平添尷尬。

    陸如蘭搖了搖頭道:「不了,我也就是等等消息,待會兒就走。」

    張凌峰道:「像陸小姐這樣重情重義的女子真是不多。」他準備離開,卻又生出一個念頭:「陸小姐,不如我送你回去,我派人留在這裡,這邊有什麼消息隨時通報給你,如何?」

    陸如蘭的眼神顯得有些猶豫:「不好吧……」

    張凌峰道:「天氣這麼冷,你留下也沒什麼幫助,不如先回去耐心等著,更何況發生了這麼多事,我也不放心你一個美麗的姑娘獨自回去。」

    陸如蘭還想拒絕,可當她遇到張凌峰灼熱的目光頓時打消了念頭,輕輕點了點頭道:「那就麻煩您了。」

    羅獵在床上躺好,葉青虹為他泡了杯紅茶,柔聲道:「乖乖躺下,我喂你。」

    羅獵笑道:「說起來我還要感激這位殺手,如果不受傷,我還享受不到葉大小姐的照顧。」

    葉青虹啐道:「我何時沒有照顧你了?只是有些人不領情罷了。」

    羅獵喝了口紅茶,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間心中都是溫馨無限,羅獵的目光落在葉青虹柔潤的紅唇之上,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葉青虹一雙明澈的美眸閃現出嫵媚的柔光,這對羅獵不啻是一種鼓勵,兩人漸漸靠近之時,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

    葉青虹慌忙起身,平復了一下情緒方才道:「進來!」

    進來的是法租界的巡捕,連公共租界的總巡捕于廣龍也意外現身。

    葉青虹頓時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這裡是法租界的地盤,就算今晚發生了槍擊案、命案,公共租界的巡捕也不應當在此地現身。

    于廣龍臉色陰沉,雙目之中充滿悲憫之色,今晚在穆府慘遭割喉的于衛國是他的本家侄子,于廣龍之所以能夠成為公共租界的總巡捕也和于廣福這位本家哥哥的提攜有關,于家在黃浦的勢力很廣,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于廣龍身為于家的一份子,死者的叔叔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葉青虹道:「各位什麼事情?這裡是醫院,傷者需要休息。」

    于廣龍道:「葉小姐,我們不會耽擱你們太久的時間,只是想瞭解一些事。」

    葉青虹還想說話,羅獵示意她不必著急。于廣龍向葉青虹道:「葉小姐,我可否單獨問羅先生幾個問題?」

    葉青虹看了看羅獵,在徵求他的意見之後離開了觀察室。

    于廣龍獨自一人留下,他在房間內走了幾步道:「羅先生和死者過去就認識對不對?」

    羅獵道:「認識,幾個月前,我們一起乘火車從津門返回黃浦。」

    于廣龍轉過身來,目光灼灼盯住羅獵道:「據我說知,你們相處並不愉快對不對?」

    羅獵道:「通過朋友認識,算不上朋友,可也沒什麼矛盾。」

    于廣龍大聲道:「你撒謊,你和死者的未婚妻關係密切,死者因此而和你產生了矛盾,曾經多次發生不快對不對?」

    羅獵皺了皺眉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和于衛國之間的矛盾的確因唐寶兒而起,于衛國途中幾次針對自己,甚至在抵達黃浦之後還找到菜刀幫來報復自己,可羅獵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將此人當成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富家子,這種人壓根不可能也沒資格成為他的對手,更何況他和唐寶兒之間沒有任何曖昧。

    羅獵道:「于探長應該選錯了方向,我和死者並無深仇大恨,我和唐寶兒也沒有任何踰越正常友誼的感情,就算我和死者有過不快,也不足以成為我殺害他的理由,如果您不相信,可以找相關人取證。」

    于廣龍道:「談到證據,我們在現場找到了一把凶器。」

    羅獵敏銳地意識到正是這把凶器才將警方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平靜地望著于廣龍。

    于廣龍道:「一把飛刀,刀刃上染滿了死者的血跡,停電之後,凶手就是用這把飛刀極其殘忍地割斷了死者的喉嚨。」他停頓了一下,咬牙切齒道:「羅先生常用的武器是不是飛刀?」

    羅獵道:「如果凶器是一把菜刀,那麼負責做飯的廚子豈不是最大的嫌疑人?」

    于廣龍道:「沒有人證我不會找你。」

    羅獵愣了一下,人證?誰在設局陷害自己?

    于廣龍將一副手銬放在羅獵的面前:「是我押你走,乃是你主動跟我走一趟?」

    羅獵道:「于探長是在給我定罪嗎?」

    于廣龍搖了搖頭道:「你親口認罪之前只是最大嫌疑人,不過這只是早晚的事。」

    張凌峰被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他伸手去拿電話,卻被一條雪白如藕的手臂纏住,望著烏髮蓬亂,睡姿妖嬈的陸如蘭,他的唇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又合身撲了上去,假裝熟睡的陸如蘭發出一連串格格的笑聲,兩人剛剛廝纏在一起,電話鈴聲又倔強地響了起來。

    張凌峰道:「看來真有急事!」

    陸如蘭嬌嗔道:「不許你接。」常春藤般纏繞在張凌峰身上的四肢卻悄悄放開,她懂得男人的心理。

    張凌峰起身拿起了電話,陸如蘭望著他健壯的背影,想起此前的瘋狂,臉上洋溢著幸福和滿足,內心的天平已經不知不覺開始傾斜,她想起了趙虎臣,那個外強中乾的傢伙無論從哪個方面都無法和年輕英俊的張凌峰相提並論。

    「什麼?」張凌峰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他大吼道:「他們憑什麼抓人?青虹,你別著急,我馬上打電話讓他們放人!」

    陸如蘭從對話中已經知道發生了大事,悄悄穿上睡衣,一邊整理頭髮一邊道:「發生了什麼事?」

    張凌峰怒道:「于廣龍那個王八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跑到法租界來抓人,把羅獵給扣了!」

    和猛龍過江的張凌峰相比,陸如蘭對黃浦方方面面的關係要清楚得多,她也清楚眼前這個優秀的男人看中的只不過是自己正值青春的肉體,想要抓住他的內心就必須讓他看到自己的內在。

    張凌峰正準備打電話,陸如蘭卻走過來按住了電話,他微微一怔,不知道陸如蘭因何做出這個大膽到近乎無禮的舉動。陸如蘭道:「少帥,你知不知道今晚被殺的于衛國是于廣龍的侄子?」

    張凌峰愣了一下,他只知道于廣龍是父親的舊部,卻不知道于廣龍和死者的關係,陸如蘭應該不會欺騙自己,如果死者就是于廣龍的侄子,那麼于廣龍應當不會給自己這個面子,也就是說這個電話打過去會毫無意義。

    張凌峰在死裡逃生之後並不在意死者是什麼人,現在陸如蘭一說他方才意識到整起事件並沒有那麼簡單。

    陸如蘭道:「今晚的事情有些蹊蹺,少帥需先謀定而後動。」

    張凌峰看了她一眼,掩飾不住欣賞的目光,最初吸引他的是陸如蘭誘人的肉體,而現在他發現陸如蘭能夠成為知名交際花絕不僅僅是依靠其外表,此女的頭腦相當精明。

    張凌峰道:「依你之見,我應當怎麼做?」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0-4 14:58
第三百二十二章【嫌疑犯】(下)


    陸如蘭道:「我總覺得今晚接連發生刺殺和謀殺,舞會的組織者或許脫不開關係,少帥還是多方瞭解一下,我也能夠利用現有的關係查清一些事情,相信很快事情就會有所眉目,至於羅獵,我看他一時半會應當不會有事,他若是被人陷害,那麼還是呆在巡捕房最安全。」

    羅獵被關押在法租界的巡捕房內,他暫時沒有吃什麼苦頭,于廣龍就算再恨他,也必須遵照程序,于衛國死在了法租界,他無法將疑犯轉移到自己的轄區關押。

    羅獵這一夜過得非常平靜,他仔細考慮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從一開始老安對他的提醒,他就意識到舞會現場可能會出事,只是他並沒有想到槍手會選擇張凌峰作為目標,營救張凌峰是出自本能,在那種情況下,他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考慮。

    于衛國的死更是一個意外,有人趁亂下手,事情發展到現在更像是一場預謀,自己和于衛國曾經的矛盾,現場找到的凶器,所有一切都指向自己。到底是誰在陷害自己?羅獵將疑點縮小,最終落在了兩個人的身上,一是任天駿,還有一個就是白雲飛。

    任天駿對付自己可以簡單地解釋成為父報仇,可白雲飛卻缺少將自己置於死地的理由。

    羅獵沒有親眼看到那柄割斷于衛國喉嚨的飛刀,可是他相信飛刀的存在,飛刀既然是他常用的武器,就有失落在外的可能,自然會有被別人拾到的機會,或許奪去于衛國生命的就是這樣的一柄飛刀,但絕不是自己出手。

    羅獵仔細回憶著舞會上的每一個細節,張凌峰首先被排除了嫌疑,如果不是自己關鍵時刻推了他一把,那顆子彈已經奪走了他的性命,在那樣的狀況下,張凌峰不可能騰出手來再去做其他的事情。

    趙虎臣?也不可能,他也是那晚的受害者。

    外面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羅獵的思緒,一個聲音道:「有人來看你了。」

    羅獵活動了一下手足,站起身來,他本以為來人是葉青虹,可從遠處走來的身形又不像,來人身穿黑色西服帶著禮帽,手中拄著一根文明棍。

    來到門前,巡警打開了鐵門,向那人道:「宮本先生,十五分鐘。」

    那人應了一聲,走入鐵門內,巡警從外面將鐵門鎖了,然後離開。

    羅獵雖然沒有看清對方禮帽遮住的面容,卻已經從熟悉的氣息中猜到了她的身份,搖了搖頭,重新坐回自己冰冷的鐵床之上。

    蘭喜妹摘下禮帽,她化了妝,帶著黑框眼鏡,還貼上了兩撇八字鬍,她的化妝術非常高明,應該可以和擅長此道的麻雀一較短長。環顧了一下這昏暗狹窄的牢房,輕笑道:「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羅獵道:「你是專程來看我笑話的?」

    蘭喜妹幽然嘆了口氣,來到羅獵的身邊,伸手去解他的衣服,羅獵不明她的意圖,愕然道:「你幹什麼?」

    蘭喜妹瞪了他一眼道:「看看你的傷口。」

    羅獵微微一怔,旋即腦中一亮,他想到了一件事,自己受傷的時候蘭喜妹並未在場,她因何知道的如此清楚,甚至連自己受傷的部位都一清二楚?除非……羅獵默許了蘭喜妹的行為,蘭喜妹為羅獵檢查傷口換藥包紮之時,聽到羅獵平靜道:「藏身在教堂塔樓內,意圖射殺張凌峰的那個人是你。」

    蘭喜妹微微一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仔仔細細將羅獵的傷口給包紮好了,然後啐道:「你總是壞我好事。」低頭盯住羅獵的雙目道:「你為何猜到是我?」

    羅獵道:「跳出黃浦,想想滿洲就不難猜到。」滿洲的局勢在平靜了一段時間後再起波瀾,北滿軍閥張同武和南滿軍閥徐北山圍繞蒼白山爭奪地盤的戰鬥越演越烈,在羅獵初識蘭喜妹之時,蘭喜妹就是黑虎嶺的八當家,而黑虎嶺和徐北山一直過從甚密,也就是說蘭喜妹處於張同武的對立面。

    蘭喜妹伸手在羅獵的腦門上點了一下:「就數你聰明。」

    羅獵道:「我現在這個樣子也和你有關了。」

    蘭喜妹搖了搖頭道:「我從不害你,我到塔樓只是為了阻止其他人害你,只是湊巧看到了張凌峰,所以我準備趁機結果了他,沒想到你居然插手。」

    羅獵道:「那殺手原本的目標是誰?」

    蘭喜妹道:「應該是任天駿。」

    羅獵點了點頭,他已經推斷出當時的狀況,殺手殺死任天駿而後嫁禍給自己和葉青虹,能夠做出這一手佈局的人最可能就是白雲飛。

    蘭喜妹接下來的話也證實了羅獵的猜測:「塔樓都沒有派人警戒,這麼大的疏漏本不該出現在白雲飛這麼縝密的人身上。」

    羅獵道:「他的處境應當也很麻煩。」

    蘭喜妹道:「所以他急於找人來背這個黑鍋。」

    羅獵卻搖了搖頭道:「于衛國不可能是他殺的,一個人佈局那麼久,就算發生了突然的狀況,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做出這樣的調整。」

    蘭喜妹道:「你覺得是誰?」

    羅獵問道:「你有沒有注意任天駿當晚的位置?」

    蘭喜妹搖了搖頭道:「我沒有找到他。」若非羅獵提醒她也忽略了這個細節,現在回想起來,在她幹掉狙擊手之後,始終沒有從瞄準鏡內發現任天駿的身影。而任天駿的確參加了當晚的舞會,也就是說任天駿在有意無意中規避了最危險的位置。

    直覺告訴羅獵這絕非偶然,如果任天駿故意規避危險的位置,就證明他在舞會之前很可能就得到了消息,蘭喜妹射擊張凌峰並非本來的計畫,而在她開槍之後,羅獵的出手破壞了她的計畫,但是此後的發展也超出了她的預料。

    羅獵道:「任天駿很不簡單啊。」

    蘭喜妹道:「雖然現在所有的證據都對你不利,可是白雲飛的情況也不樂觀。」

    羅獵道:「發生在他的府上,他自然要承擔責任。」

    蘭喜妹搖了搖頭道:「我指得並不是這件事,白雲飛正在和于家談碼頭的生意,據我說知談判進行得並不愉快,于廣福已經明確拒絕了白雲飛的出價,所以白雲飛才會邀請于衛國,試圖通過他拉近和于家的關係。」

    羅獵道:「你是說他也脫不開嫌疑?」

    蘭喜妹道:「目前你的嫌疑最大,警方已經拒絕你的保釋請求,也謝絕你的朋友前來探望你。」

    羅獵點了點頭,從蘭喜妹的這番話能夠推斷出自己現在險惡的處境,葉青虹和其他友人至今未能前來探望的原因就在於此,羅獵道:「既然如此,你因何能夠破例?」

    蘭喜妹皺了皺鼻子,兩撇假鬍子也隨之翹起,模樣頗為滑稽,又透著可愛,她小聲道:「我不是你朋友,我是你女人!」

    羅獵的心理素質再強大,這會兒也不禁有些臉皮發熱了,尷尬地咳嗽一聲道:「你現在的樣子可不像個女人。」暗自揣摩,蘭喜妹之所以能夠順利進來探望自己應當和她的日方背景有關。

    蘭喜妹咯咯笑了一聲道:「你心中只裝著葉青虹。」她估算著時間不多,也不再繼續調笑,低聲道:「你不用擔心,就算事情發展到最壞的一步,我也會安排你逃離此地。」語氣雖然平淡,可平淡之中又見真情。

    羅獵心中暗自感動,無論蘭喜妹是何立場,也無論她做事的手法如何,她對自己的好的確毋庸置疑。羅獵道:「你準備幫我越獄嗎?」

    蘭喜妹點了點頭,如果事情當真惡化到了那種地步,也只有越獄才能幫助羅獵脫困。

    羅獵道:「如果逃了,豈不是就等於承認了所有的指控?」其實他如果想逃,並不是沒有機會,可背負冤屈,永遠見不得天日那樣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蘭喜妹道:「于家在黃浦的勢力很強,于衛國的死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白雲飛身為這場舞會的主辦人,也被警方叫去協助調查,此刻他就在法租界巡捕房內,換成過去,他未必肯給警方這個面子,可這次的事情實在太大,他也無法脫開關係,所以必須拿出誠意。

    于廣龍和白雲飛並不陌生,因為轄區的緣故,他們之間的來往並不如法租界巡捕那般密切,可白雲飛自從繼承穆三壽的產業之後,對他一直都很客氣。

    白雲飛當然知道于廣龍現在的做法已經是公然越界,一個公共租界的總巡捕,無論他的權力如何大,也不應該將手伸到法租界,然而死者是于廣龍的侄子,又恰恰死在了他的府上。

    白雲飛已經照實回答了幾個問題,他儘量還原事實,又儘可能地撇開自己的關係,事實就是他絕沒有計畫殺死于衛國。

    「羅獵和死者當晚有沒有發生衝突?」

    白雲飛搖了搖頭:「記不得了,當晚的客人實在太多,我甚至沒有關注到他們有沒有碰過面,說過話。」

    于廣龍道:「你知不知道羅獵和死者之前的關係?」

    白雲飛仍然搖了搖頭,雖然他樂於將所有的嫌疑都導向羅獵的身上,可理智又告訴他不可以這樣做,如果事情做得太過,反倒會引起別人的嫌疑,自己現在需要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問題,只要摘清自己,其他的事情都無關緊要。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0-6 00:49
第三百二十三章【公報私仇】(上)


    于廣龍點了點頭。

    白雲飛打了個哈欠,然後道:「于探長還有其它問題嗎?」他在提醒于廣龍的訊問應該結束了。

    于廣龍道:「沒什麼問題了,謝謝穆先生的配合。」

    白雲飛如釋重負,起身和于廣龍握了握手,準備告辭離去,可于廣龍卻沒有放開他的手,于廣龍道:「有件事我很奇怪,穆先生當晚在家中舉辦舞會,安保警戒工作也做得相當周全,可為何會忽略了教堂塔樓,只要是稍有常識的人都會知道,這裡是最適合遠距離狙擊的位置。」

    白雲飛表情從容鎮定:「所有的安保我都交給了我的管家負責,還邀請了法租界的巡捕,此事劉探長可以為我作證。」他早有準備,請法租界的巡捕幫忙警戒,真正的用意就是為了撇開嫌疑,這些巡捕大都是酒囊飯袋,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除了事後擋槍。

    于廣龍點了點頭,一旁法租界巡捕房的劉探長臉色並不好看,白雲飛的這番話凸顯出他們的無能。

    白雲飛微笑道:「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于廣龍道:「可以,對了,穆先生你近期儘量不要出門,最好不要離開法租界。」他的話等于宣佈將白雲飛禁足。

    白雲飛道:「此案沒有查個水落石出之前,我哪裡都不會去。」

    白雲飛出門的時候,遇到了一身戎裝前來的張凌峰,以白雲飛此刻的心情,他不想和張凌峰見面的,可正面相逢,無論如何也不能迴避,雖然他已經在第一時間向張凌峰致歉。

    若是一切能夠從頭來過,白雲飛絕不會選擇舉辦什麼舞會,任天駿這個年輕人沒他想像中那麼簡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感覺自己已經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入陷阱之中。

    所有的嫌疑雖然集中在羅獵的身上,可並不代表著羅獵會被最終定罪,羅獵的身邊人一定在盡力為他奔忙著,張凌峰的到來或許就是這個原因,所有人都知道羅獵救了張凌峰。

    想到這裡,白雲飛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在在這一點上他不如羅獵,他沒有那麼多的朋友,應該說他的身邊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少帥!」白雲飛恭敬道。

    張凌峰沒有搭理他,甚至連看都沒有向他看上一眼,就和白雲飛擦肩而過,白雲飛不認為他沒有聽到自己的話,更不相信自己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居然看不到自己,張凌峰不理會自己的原因很可能是昨晚遇刺的事情,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在張凌峰的眼中壓根看不起自己。

    前所未有的挫敗感籠罩了白雲飛的內心,他宛如泥塑般呆立在原地,昨晚的雨一直下到現在,雖然不大,可是密密匝匝,細如牛毛般的雨絲很快就將白雲飛的衣服打濕。

    在遠處等候的手下,慌忙撐著傘跑了過來,舉起雨傘想要為白雲飛遮住頭頂的冬雨,卻被白雲飛極其粗暴地一把推開,那手下一個踉蹌坐倒在警局門前濕漉漉的台階上。

    白雲飛此時忽然意識到一件事:「老安呢?」

    手下人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他說去辦點事。」

    老安此刻正坐在浦江的一艘輪船上,憤怒、內疚的矛盾表情集中在他的臉上,面孔的肌肉因此而有些扭曲,灰色長衫浸透了冬天的雨水,厚重卻不顯得暖和,宛如披著鉛塊壓得老安就快透不過氣來。

    任天駿就站在船頭,脫下軍服的他依舊身姿挺拔,雙手扶著汽輪的憑欄,流露出掌控浦江兩岸的氣勢。

    老安道:「他懷疑我了。」

    任天駿道:「那又怎樣?」

    老安道:「你答應我的事情。」

    任天駿道:「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做到,你放心,海明珠不會有事,海連天我會幫你除掉。」

    老安抿了抿嘴唇,他至今都不明白,究竟任天駿是怎麼查出他和海明珠之間的關係。

    任天駿道:「你是不是非常好奇,我究竟是怎麼知道你和海明珠的事情?」

    老安道:「海龍幫裡有你的人。」他想到了邵威,從一開始他不計後果要殺海明珠,到後來願意犧牲生命去維護她,這其中的轉變被不少人都看在眼裡,任天駿既然跟海龍幫合作,想必會在海龍幫內安插自己的眼線。

    任天駿道:「再幫我做一件事。」

    老安道:「什麼事?」

    任天駿抬起雙眼看了看冬雨淒迷的天空,低聲道:「殺了葉青虹!」

    老安道:「然後呢?」

    任天駿道:「我今天會離開黃浦,十天之內,如果我聽不到葉青虹的死訊,我就會把所有的事情告訴海連天。」

    老安用力咬住下唇,他恨不能沖上去扭斷任天駿的脖子,可是他不敢,因為任天駿不但掌控著他的秘密,也掌控著女兒的性命。白雲飛擔心他會向羅獵洩密,卻想不到老安洩密的對象是任天駿。

    任天駿抓住了老安的弱點,提前洞悉了白雲飛的計畫,他決定將計就計,埋伏在塔樓上的狙擊手已經被他收買,當晚要射殺的目標是葉青虹,只是任天駿沒有料到子彈為何會射向張凌峰,還好他留了一手,這一手就是為了白雲飛和羅獵所留。

    老安真正領教到了任天駿的可怕,他的高傲和衝動只不過是在人前的偽裝,以白雲飛的智慧都落入他的圈套之中,無論對白雲飛還是羅獵,老安都充滿著愧疚,正是他的出賣才讓兩人身陷囹圄。

    張凌峰的身份讓警方不敢怠慢,于廣龍聽聞張凌峰前來馬上選擇迴避,這種時候他不想和這位少主正面相逢。

    劉探長將張凌峰請入辦公室內,恭敬道:「少帥怎麼親自來了?」

    張凌峰道:「作為昨晚案件的親歷者,我當然要配合警方提供證據。」

    劉探長笑道:「少帥其實不必親自來的,我們會登門尋求少帥的幫助。」

    張凌峰向四周看了看道:「于廣龍呢?」

    劉探長賠著笑道:「于探長的轄區是公共租界,這裡不是他的管轄範圍,而且這件案子也不是他直接負責。」

    張凌峰呵呵笑了一聲,他的笑聲讓就藏身在套間內迴避的于廣龍內心一顫。

    張凌峰本來在接到葉青虹第一個電話的時候就想過來的,可是陸如蘭勸住了他,冷靜下來,張凌峰瞭解了一些情況,又通過陸如蘭打聽到了一些秘密消息,來此之前和葉青虹見了一面,可以說已經有了足夠的準備。

    劉探長邀請張凌峰坐下,又給他泡了杯茶,張凌峰並沒有喝茶,取出煙盒抽出一支香菸,一旁的侍衛官趕緊為他點上。

    張凌峰擺了擺手示意這裡沒他的事情了,侍衛官這才退了出去,自從昨晚的遇刺之後,張凌峰也變得謹慎了許多。

    劉探長道:「少帥,請用茶!」

    張凌峰道:「我聽說這案子全程都是于廣龍在管?」

    劉探長笑道:「一定是誤會了,怎麼可能,于探長是公共租界的總巡捕。」

    「死的是他侄子吧?」

    劉探長點了點頭道:「是!」

    張凌峰抽了口煙道:「那一槍是射向我的,如果不是羅獵為我擋了那一槍,死的那個人是我。」

    劉探長道:「可這並不能證明他沒有殺人。」

    張凌峰道:「劉探長什麼意思?」

    劉探長道:「根據我們目前的調查,在殺手射擊之後不久,整個穆府關上了電閘,提防殺手第二次射擊,在斷電期間,嫌疑人有足夠的時間完成刺殺。」

    張凌峰道:「你是說羅獵在救我之後,拖著受傷的手臂,又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廳中找到于衛國並殺了他?」

    劉探長道:「現場找到了凶器,那凶器恰恰是嫌疑人經常使用的飛刀。」

    張凌峰道:「這並證明不了什麼?飛刀飛出去,誰都能夠撿到,有人撿到或偷到了飛刀然後利用這把飛刀殺死了于衛國。」

    劉探長道:「可飛刀上找到了嫌疑人的血跡。」

    張凌峰道:「羅獵當時是在受傷的狀態下,得到他的血很容易。」

    劉探長道:「我們查案的時候通常會把感情因素摒除在外。」

    張凌峰怒道:「我不是因為他救了我才為他辯護,他救我之後一直都跟我在一起,我可以為他證明,只要有腦子的人都能夠判斷出,把嫌疑放在羅獵的身上是何其的荒唐,他為了救我受傷之後,居然想到的第一件事還是殺人?」

    劉探長道:「不排除苦肉計的可能,有些殺人者為了洗清嫌疑,會精心設計不在場的證據。」

    張凌峰怒道:「羅獵流了那麼多的血,你們可以根據血跡判斷他的行動軌跡,他為什麼要殺于衛國?他是一個牧師,以救世濟人為己任的牧師,怎麼可能殺人?天下間又有誰會這麼傻,用自己常用的武器殺人,並將之留在現場,還要在上面沾滿自己的鮮血?」

    劉探長被他問住了:「這……」

    張凌峰起身指著裡面的房門罵道:「于廣龍,你給我滾出來,我知道你一定在裡面,你要是不出來,老子就踹門了。」

    張凌峰其實根本無法確定于廣龍在不在裡面,他只是虛張聲勢,不過這一招卻非常奏效,于廣龍果然禁不住詐,愁眉苦臉地走了出來,長嘆了一口氣道:「少帥!」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0-7 00:26
第三百二十三章【公報私仇】(下)


    張凌峰指著于廣龍的鼻子斥責道:「于廣龍,你是在公報私仇嗎?」

    于廣龍道:「少帥,我和羅獵過去無怨無仇,為何要公報私仇?」

    張凌峰道:「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就連三歲的小孩子都能夠看出你們根本就找錯了人,為何你們還要把他關起來?為什麼要誣陷好人?」

    于廣龍道:「少帥,從目前我們所掌握的證據來看的確他的嫌疑最大。」

    張凌峰怒道:「人證還是物證,我可以為他作證,羅獵從頭到尾就在我的附近,在當時那種狀況下他不可能去殺你侄子!」

    于廣龍道:「少帥息怒,其實這件事我也覺得事有蹊蹺,我們由始至終也沒有認定羅獵是殺人犯,只是認為他是嫌疑人。」

    張凌峰道:「沒有確定,憑什麼關他?」

    于廣龍嘆了口氣。

    劉探長悄悄向他擠了擠眼睛道:「我還有事,兩位慢慢談。」他並不想多做逗留,趁機離開。

    于廣龍在他走後關了房門,請張凌峰坐下,再次嘆了口氣道:「少帥,實不相瞞,我也覺得羅獵沒有殺人。」

    張凌峰極其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不過怒氣稍稍消了一些:「那你還抓人?」

    于廣龍道:「只有抓人才能讓真兇麻痺大意,如果我不把最大的嫌疑人留在這裡,真兇很可能會遠走高飛。」

    張凌峰又抽出一支菸,于廣龍幫他點上道:「最遲三天,只要我抓到真兇,馬上就放了羅獵,並登報致歉恢復他的名譽。」

    張凌峰道:「你這一手做得夠絕,不但不讓保釋,連探視的機會都不給別人。」

    于廣龍道:「也是情非得已,還請少帥體諒我的難處。」

    張凌峰道:「羅獵救了我的命,別說他沒殺人,就算他犯了法,你以為憑你的關係能夠把他置於死地?」

    于廣龍在這件事上表現出少有的強硬:「我不能,可是于家能。」

    張凌峰沒有發怒,如果于家認定羅獵是殺死于衛國的凶手,這件事的確會很棘手。他抽了口煙道:「有個事情你知不知道,穆天落最近正在和于家談判碼頭的生意。」

    于廣龍點了點頭,暗自感嘆張凌峰的渠道夠廣,由此可見他對羅獵的事情非常上心。

    于廣龍道:「我已經多方布控,對穆天落的人,對趙虎臣的人。」

    張凌峰道:「你認為他們兩個最有嫌疑?」

    于廣龍道:「我大哥說了,只要是涉嫌殺害衛國的,一個不能放過,縱然賠上全部身家也在所不惜。」

    張凌峰暗自吸了口冷氣,于廣福在黃浦的身份和勢力的確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于廣龍道:「少帥,其實您不必趟這趟渾水,羅獵這個人也很不簡單。」

    張凌峰道:「什麼意思?」

    于廣龍道:「有件事我始終沒對您說……」他附在張凌峰的耳邊低聲說了句話。

    張凌峰聽完臉色瞬間改變,驚聲道:「你說什麼?」

    于廣龍點了點頭。

    葉青虹想盡了一切辦法,也動用了所有的人脈,現在能做得唯有等待。

    葉青虹獨自坐在小教堂內,默默祈禱羅獵平安歸來,最先回來的是張長弓,在他們前往保釋羅獵被拒絕之後,就知道事情不妙,別說保釋,甚至連探視的可能都沒有,葉青虹已經為羅獵聘請了律師,律師也已經前往巡捕房謀求面見羅獵。

    張長弓道:「任天駿已經離開了黃浦,我沒有找到他。」

    葉青虹點了點頭,掩飾不住臉上的失望之色:「老安呢?」

    張長弓道:「據白雲飛所說,老安失蹤了。」

    葉青虹皺了皺眉頭,憑直覺判斷老安很可能有問題。

    張長弓道:「怎麼辦?大不了我去劫獄,把羅獵給救出來。」

    葉青虹道:「目前警方只是將羅獵列為嫌疑人,他們並沒有給羅獵定罪,而且我們還沒有和羅獵見面,我看這件事未必會一直惡化下去。」

    張長弓怒道:「白雲飛有鬼,我看說不定就是他和任天駿串通一氣。」

    葉青虹搖了搖頭,此時唐寶兒也趕了回來,她走得有些急,氣喘吁吁道:「于家好不通情理,他們居然還把于衛國的死怪罪到我的身上。」

    葉青虹拉她坐了下來,讓唐寶兒去于家打聽情況的確為難了她,畢竟唐寶兒和于衛國有過一段,唐寶兒甩掉于衛國其中有部分原因還是和羅獵對比,越看越覺得于衛國不順眼。

    唐寶兒道:「于家人不講道理,如果不是因為于衛國死了,我才饒不了他們。」

    葉青虹道:「人家畢竟死了人,傷心遷怒於你也可理解,只是為了羅獵的事情讓你受委屈了。」

    唐寶兒道:「我受點委屈沒什麼,最重要是羅獵沒事,現在外面的小報到處亂寫,編造什麼因愛生恨,說羅獵和于衛國為了我爭風吃醋,所以才謀殺于衛國的混賬新聞,簡直是胡說八道,羅獵喜歡的那個人明明是你!」

    說到這裡,唐寶兒方才留意到葉青虹的眼圈紅了,知道她因為羅獵的事情現在內心壓力必然奇大,自己的這番話無疑又增加了她心中的負擔。慌忙勸慰道:「羅獵這個人福大命大造化大,吉人自有天相,就算咱們不管他,他也一定不會有事。」她又向張長弓看了一眼道:「張大哥,你說對不對?」

    張長弓經她提醒方才連連點頭道:「是,是,說得對!」

    葉青虹道:「我倒不是擔心他的安危,只是為他感到委屈,如果我當時勸他不去參加舞會,也不會招來這場無妄之災。」

    門外傳來張凌峰的聲音道:「羅獵若是不去,誰能救我?」

    三人同時站起身來,葉青虹知道張凌峰去了巡捕房,急忙詢問羅獵的消息。

    張凌峰道:「我已經如實將當時的情況說出,並為羅獵做了無罪證明。」

    唐寶兒道:「既然你證明他無罪,為何羅獵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張凌峰嘆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

    老安失蹤了,白雲飛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從老安的失蹤他推斷出這場戲的背後佈局者到底是誰,只是白雲飛無法想透,一直忠於自己的老安,口口聲聲欠自己一條性命的老安,願意為自己赴湯蹈火的老安為何會背叛自己?最開始他還擔心老安會向羅獵一方透露消息,可現在看來,自己一直都選錯了對象。

    羅獵不是佈局者,只是這場局的另外一個受害者,張凌峰也不是,沒有人會拿自己的生命去上演一出苦肉計。自己想要除掉任天駿然後嫁禍給羅獵,沒想到此事早已被任天駿看破,還被人將計就計。

    白雲飛認為自己的錯誤在於低估了任天駿,正是任天駿在他面前表現出的狂傲和衝動迷惑了自己,白雲飛以為這只是一個稚嫩的對手,卻想不到這廝少年老成,心機深沉如斯。

    老安是一顆厲害的棋子,白雲飛原本準備用他來克敵制勝,卻想不到這顆棋子竟然擊中了自己的命門。

    被拘捕的是羅獵,最大的嫌疑人是羅獵,可白雲飛的內心卻變得極其忐忑,也許一切都只是表面,警方抓羅獵或許只是用來迷惑自己,另一個嫌疑人一定是自己。

    走,不是沒有機會,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大好基業,就這樣輕易捨棄,白雲飛不甘心。不走,說不定很快巡警就會上門來拘捕自己,將自己作為另外一個嫌疑人關入鐵籠。

    白雲飛感覺自己已經陷入了困境,他想不到破局的方法。

    手下人輕輕敲了敲書房的房門,得到白雲飛的應允後方才小心翼翼走了進來。

    白雲飛頭也未抬,有些沙啞的聲音道:「有他的消息了?」他就是老安,讓白雲飛恨之入骨的老安。

    手下人垂下頭去,低聲道:「沒有,我們搜遍了整個法租界也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這句話卻把白雲飛刺激到了,白雲飛怒吼道:「那就去公共租界,去搜整個黃浦,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

    「已經在找了,還有,根據我們得到的確切消息任天駿已經離開了黃浦。」

    白雲飛點了點頭,他已經迅速冷靜了下來,事情到了這種地步發火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棋差一招,從目前的處境不難推斷出背後的黑手是誰,然而一切似乎已經晚了。

    白雲飛拿起一旁的煙桿兒,這跟曾經追隨穆三壽一生,代表著權力傳承的煙桿兒第一次讓他感覺到如此沉重,權力和責任果然是並存的,你所獲得的權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而後者通常會表現為壓力。

    老安的不告而別讓白雲飛感到他的人生突然缺少了什麼,他花費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點燃煙鍋,手下人雖然想過來幫忙,可是又擔心此時任何的舉動都可能觸怒他。

    白雲飛抽了口煙,同樣的菸草卻讓他感覺到空前苦澀的味道,吐出一口濃重的煙霧,望著煙霧在自己的眼前緩緩瀰散變淡,白雲飛低聲道:「趙虎臣那邊有什麼動靜?」

    「他還在醫院。」

    白雲飛點了點頭:「備車,去領事館。」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10-7 22:53
第三百二十四章【欲加之罪】(上)


    白雲飛並沒有得到蒙佩羅的接見,在抵達領事館之前他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途中他抽空看了今天最新的報紙,上面刊登的新聞大都和昨晚發生在穆府的兇殺案有關,唯一讓白雲飛感到欣慰的是,新聞的焦點大都關注在最大嫌疑犯羅獵的身上,畢竟新聞工作者更為關注桃色花邊新聞,羅獵和于衛國因為唐寶兒成為情敵,因此導致仇殺的說法塵囂而上,這毫無根據的傳聞更能夠吸引老百姓的眼球,也容易被廣大讀者所接受。

    白雲飛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過,雖然從輿論上來看,目前矛頭還沒有指向自己,可他清楚地認識到巡捕不是傻子,于家人更不是,而羅獵也不可能甘心認罪,他身邊的朋友也不會答應。

    白雲飛在吃到閉門羹不久就看到葉青虹從領事館走了出來,這證明領事出門辦事的藉口應當只是一個謊言,不過白雲飛並沒有生氣,蒙佩羅因昨晚的事情生氣,而且在目前這種敏感時刻想要劃清和自己界限的想法很正常。

    至於葉青虹,聽說她曾經是蒙佩羅的學生,單單這一層關係就不是自己能夠比擬的。

    白雲飛主動迎了上去,招呼道:「葉小姐早!」

    葉青虹冷冷看了他一眼,甚至懶得開口回應。

    白雲飛能夠體諒葉青虹對自己的反感,她一定認為羅獵現在所有的麻煩都是自己造成的。白雲飛其實非常羨慕羅獵,落難之時身邊朋友不離不棄,而自己身邊缺少的恰恰是這樣的朋友。

    白雲飛又叫了聲葉小姐,葉青虹方才停下腳步。

    白雲飛笑道:「昨晚的事情實在抱歉。」

    葉青虹道:「你好像選錯了道歉對象?」這種話白雲飛本該對羅獵說才對。穆三壽死後,白雲飛繼承了他的一切,身為穆三壽義女的葉青虹並沒有放在心上,無論是不是穆三壽的選擇,無論白雲飛在其中有沒有動過手腳,她都不想追究,圓冥園事件之後,她突然看淡了恩仇,只想和過去做個徹底的了斷,如果不是因為割捨不下對羅獵的感情,她甚至都不會再返回這裡。

    白雲飛的做法已經觸怒了葉青虹,雖然至今沒有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可是她能夠確定昨晚的這場舞會就是白雲飛布下的局,無論成功與否,無論最終的操縱者是誰,白雲飛都需要承擔責任,任何人只要觸犯了羅獵的利益,那就是她的敵人。

    白雲飛並沒有因為葉青虹的冷漠而放棄,他必須要闡述一個事實:「葉小姐,其實我們都是受害者。」

    葉青虹道:「那你很幸運,仍然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白雲飛道:「老安失蹤了!」

    葉青虹愣了一下,白雲飛告訴自己這件事當然有他的目的,葉青虹並未懷疑過老安,在羅獵出事之後,她將首要的疑點鎖定在白雲飛的身上,短暫的遲疑之後,葉青虹認為白雲飛正想利用這件事將自己引入歧途。

    白雲飛從葉青虹的目光中已經看出了她對自己的質疑,白雲飛道:「根據我掌握的情況,老安已經被任天駿收買。」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其實收買兩個字並不準確,以他對老安的瞭解,金錢、權力或是美色對老安的誘惑力都不大,可向來知恩圖報的老安仍然不顧信義地背叛了自己。冷靜下來之後的白雲飛認為老安極可能屈從於某種壓力,以他對老安的瞭解,老安無牽無掛孑然一身,這樣的人本不該害怕威脅,可是自從老安此番出海歸來,總覺得他發生了一些變化。

    白雲飛之所以告訴葉青虹這件事,並非是要通過這件事來減少葉青虹對自己的反感,而是要讓葉青虹關注真正的罪魁禍首,他從不忽視女人的報復心,尤其是當一個女人認定你傷害她的愛人之後。

    葉青虹道:「你找不到他?」

    白雲飛點了點頭,葉青虹總算主動回應了自己一句話,由此看來她已經開始理性地看待問題,白雲飛道:「我發動了所有人手,從目前的狀況來看,他應當已經逃出了法租界,很可能已經離開了黃浦。」

    葉青虹道:「你何時發現他有問題?」

    白雲飛苦笑道:「我本以為他跟你們走得近一些,卻未曾想到他早已和任天駿串通。」

    葉青虹道:「于家鐵了心要對付羅獵……」停頓了一下道:「你也一樣。」

    白雲飛當然清楚自己的處境,唇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我的確應當承擔責任。」

    葉青虹道:「菜刀會的劉尚武你知不知道?」

    白雲飛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當初劉尚武曾經被于衛國僱傭,找羅獵的麻煩,還是他出手解決。

    葉青虹道:「此人的證詞對羅獵非常不利。」

    白雲飛道:「我會解決這件事。」

    葉青虹和白雲飛對望了一眼,他們誰都不再說話,可心中都明白,無論他們願意與否,命運的繩索已經將他們困在了一條船上,作為重大嫌疑人的羅獵雖然被關在巡捕房,可外面的白雲飛也不見得能夠安然無恙,關於任天駿的所為,他們目前僅限於猜測,沒有任何的證據能夠證明。

    羅獵的境況有所改善,巡捕房同意他和律師見面,葉青虹為他聘請的大律師剛剛和他見過面,也傳遞了一些消息給他。羅獵的精神狀態很好,沒有任何的沮喪,甚至比起平時還要精神一些,說來奇怪,他入獄之後,居然美美地睡了一個好覺。

    律師離去之後,于廣龍單獨提審了羅獵。

    于廣龍這次表情顯得和藹了許多,示意羅獵坐下之後,居然還主動掏出一盒煙道:「抽不抽菸?」

    羅獵微笑道:「謝謝,我戒了!」

    于廣龍道:「年輕人不抽菸是好事。」他自己抽出一支香菸點燃,抽了兩口方才道:「案情又有了一些進展。」

    羅獵哦了一聲道:「于探長準備何時放我出去?」

    于廣龍道:「菜刀會的劉尚武你認不認識?」

    羅獵道:「打過一些交道,不算熟。」

    于廣龍道:「羅先生沒說實話吧,根據我的瞭解,你們的關係很不錯,而且劉尚武還替你前往于家討債,七千塊大洋的欠條。你和劉尚武聯手敲詐了于衛國一萬,然後你們將錢平分對不對?」

    羅獵望著于廣龍,知道這件內幕的人不多,于衛國清楚,可是他現在已經死了,就算活著也引以為恥,像他這麼愛面子的人應當不會到處去說,自己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也就是說問題應當出在劉尚武的身上。

    羅獵笑容不變道:「一個江湖人物的話有多少可信度?于探長的瞭解恐怕有誤,劉尚武和我之所以認識,是因為他被于衛國僱傭前來報復我。」

    于廣龍臉色倏然一變,他突然在桌上重重拍了一記,霍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怒視羅獵道:「你撒謊!」

    羅獵抬起頭不卑不亢地看著他道:「于探長又有什麼證據說我撒謊?」

    于廣龍道:「我已經找到了那張欠條,劉尚武已經在我方的控制中,他也全部交代了你們之間的事情,你不但聯手他敲詐于衛國,還委託他僱傭殺手意圖狙擊于衛國,在狙擊手失敗之後,你決定親自動手對不對?」

    羅獵道:「于探長將來退休以後可以成為一個不錯的作家。」

    于廣龍道:「人證、物證我全都有,你還敢狡辯。」

    羅獵道:「于探長既然擁有全部的證據只管直接對我進行起訴,又何必審訊那麼麻煩?」

    于廣龍道:「羅獵,不要以為有些關係就能夠逃出法網。」

    羅獵道:「于探長所指的關係是少帥?他應當可以證明我並無足夠的時間去殺死于衛國。」

    于廣龍呵呵笑了起來:「羅獵,你救了少帥不假,可是從第一聲槍響到第二次謀殺,在停電的這段時間內,你有足夠的時間行兇,並回到原地。」

    羅獵道:「在當時的情況下,我經過的地方地面上應當會留有血跡,只需現場仔細勘察,不難認定我和于衛國兇殺案無關,作為一個偵探,難道不應當先收集證據然後再給嫌疑人定罪,而不是先認定了某人有罪,然後再去東拼西湊所謂的證據。」

    于廣龍點了點頭,他的情緒居然平復了下去,緩緩坐回自己的位子,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羅獵還真是不簡單啊!

    羅獵並沒有嘗試探索于廣龍的腦域,雖然他現在已經有能力這樣做,相比探索于廣龍腦中的秘密,他更希望從于廣龍流露的破綻中捕捉到此事的玄機,于廣龍自認為毫無破綻的這番指控在羅獵看來卻是漏洞百出。通過這番談話,羅獵確定了幾件事,一,于廣龍已經找到了劉尚武,並從他那裡得到了所謂的證據。二,于廣龍至今都沒有確認自己是殺死于衛國的凶手,但是他仍然不會放過自己。三,少帥張凌峰,這個被自己從死亡邊緣拉回的傢伙,並沒有提供確實可信的證據。

    于廣龍居然倒了一杯茶,推到羅獵的面前,羅獵沒有拒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後道:「其實你清楚我和于衛國被殺一案無關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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