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古城疑案三 作者:獨眼河馬(連載中)

 
Babcorn 2017-4-9 10:52:0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0 106617
Babcorn 發表於 2017-6-5 22:36
第十九章 老人家終於鬆口

    我們還要和生產隊、公社和縣裡面的民政部門打招呼,讓他們在經濟上給三個孩子一點幫助,當然,也包括你們老兩口。這樣一來,你們百年之後到陰曹地府去見老祖宗的時候,也好有一個交代。至於案子嗎,我們只提周迎梅與楊書記**、謀害親夫的事情,隻字不提三個孩子的身世。這樣,你們和三個孩子就能在周莊繼續活人了。」

    陳傑的話還沒有說完,老人突然熱淚盈眶,汗珠和淚珠混合在一起。

    「老人家,您好好掂量掂量我剛才說得話。您不願說不要緊,也許您的老伴會跟我們說。」

    老人只顧用衣袖擦拭自己的眼淚。她還在糾結和猶豫——做最後的掙扎。

    歐陽平看了看手錶,時間是六點四十分。

    突然,堂屋的後門響了一下,李文化定睛一看,門栓下方的門縫裡面插著一張紙條。

    李文化和歐陽平站起身,走到後門跟前(周隊長家的堂屋有一個後門,後門外七八步遠就是後院門)。

    李文化走在前面,從門縫裡面抽出紙條;

    歐陽平移開門栓,拉開後門,衝到門外。只見院牆上有一個黑影閃了一下,然後就不見了。

    歐陽平迅速返回堂屋內。

    李文化已經走到陳傑和歐陽平的跟前,同時將紙條慢慢打開,紙條是香菸紙——紅塔山香菸紙。

    在香菸的反面有一行字,字是用鋼筆寫的——是藍墨水寫的:「玉米地電線杆南邊五步遠。」

    歐陽平的心裡咯噔了一下,同時有一股寒氣從脊椎骨往上冒。這句話的潛台詞再明白不過了:玉米地電線杆南邊五步遠的地方很可能是芮和平的葬身之地。這就意味著芮和平的失蹤案和「7.5」沉屍案毫無關係,同志們在摟草時,不自意逮到了一隻兔子。芮和平不是「7.5」沉屍案的當事人,這就意味著同志們還要尋找新的線索,此時此刻,歐陽平只能暫時把「7.5」沉屍案放在一邊。

    陳傑似乎已經忘記了「7.5」沉屍案,現在,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芮和平失蹤案。此一時,彼一時,只要是案子,陳傑身上所有的細胞都會亢奮起來。

    在陳傑的印象中,在周迎梅父母燒紙錢的玉米地裡確實有一根電線杆,電線的走向是從最後一排村莊通向社房。社房的電應該是通過這條線傳輸的。

    將紙條上的內容和周迎梅父母燒紙錢的地點結合起來考慮,陳傑立即意識到:芮和平的屍體很可能埋在「玉米地電線杆南邊五步遠」的地方。這大概就是老兩口經常在那裡燒紙錢的原因。

    陳傑將紙條遞到歐陽平的手上,歐陽平和郭老、劉大羽依次看了看。紙條上的字非常端正,從這兩天的調查可知,周莊讀過書的人很少,會寫字的人更少。

    歐陽平和陳傑走出堂屋,走進廚房,周隊長正在廚房裡面幫助兒媳婦準備碗筷。

    歐陽平把紙條遞到周隊長的手上:「周隊長,您看看紙條上的字有可能是誰寫的?」

    周隊長認真端詳片刻,道:「這幾個字很像是迎美寫的,他曾經讀過書,就因為他從小不會說話,父母覺得愧對他,就讓他讀了不少年的書。」

    「他的身體不是有點殘疾嗎?我剛才看見一個人翻牆離開——這個人的動作麻利的很。」

    「那就對了,就是他——就是迎美,從小到大,爬樹,翻牆,就數他麻利。別看他平時瘋瘋癲癲,可心裡面一肚子數。和平平時對他一直很照顧。一定是他看到了什麼。我現在就領你們到玉米地去。」

    「周隊長,請稍等片刻,我們還想讓老太太說點什麼。她說點什麼,我們才好法外開恩。」

    「歐陽隊長,你們真仁義。老五夫妻倆心存私心,知情不報,但罪不至死,只要他們能說出實情,你們就高抬貴手,不為別的,就為那三個可憐的孩子。如果需要的話,我去勸勸五嫂。」

    「行,我們先和她談,如果需要的話,我讓人來請您。」

    歐陽平和陳傑返回堂屋。

    陳傑從歐陽平的手上接過紙條,坐在椅子上:「老人家,您剛才也看見了,有人往門縫裡面塞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玉米地電線杆南邊五步遠』,您應該能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吧。」

    頃刻之間,老太太突然淚如泉湧,她開始哽咽,聲音收藏在嗓子眼裡,頭上的發髻已經散開一部分,一些頭髮粘在額頭和太陽穴上。

    「老人家,『電線杆南邊五米遠』的地方靠著你們老兩口燒紙錢的地方,如果我們的判斷沒有錯的話,那裡應該是您的女婿芮和平葬身之地,我們馬上就到那裡去看看,在去之前,我們還想給您和老伴一次機會。」

    哽咽變成了啜泣,眼淚和鼻涕混合在一起。髮髻全部散開,黑白相間的頭髮遮擋住了半個臉。

    老人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事情已經非常明朗了,哽咽和啜泣說明她已經默認了芮和平遇害的事實。有時候,不說話和說話差不多。歐陽平接觸過很多犯罪嫌疑人,不管是審訊,還是談話,話說到這個份上,應該是差不多了。

    歐陽平和李文化低語了一句。李文化走出堂屋,走進廚房。

    不一會,周隊長跟在李文化的後面走進堂屋,她的手裡拿著一條濕毛巾。

    周隊長將毛巾塞到五嫂的手上,五嫂用毛巾摀住了自己的臉,唔啦唔啦地抽泣起來。

    周隊長端了一條板凳坐在五嫂的跟前:」五嫂,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別的話,我就不說了,該說的,警察同志們都說了,聽警察的話,準沒錯,你的女婿芮和平十有**是出事了,事情已經弄到這個份上,為了三個可憐的孩子,你們老兩口也要好好活著,最起碼要把三個孩子拉扯成人吧!警察同志已經說了,只要你說出實情,他們就會網開一面,法外開恩,你們已經上了歲數,那牢裡面的飯可不好吃啊!最重要的是,你們丟不起這張老臉。該知道的事情,警察同志們全知道了,你說與不說,對他們來講都一個樣,但對你們老兩口來講就不同了。過去,你也經常跟村裡人說,你們沒有白疼和平,你們還說,和平比親兒子還親,現在,和平好端端地被人害了,你們不能因為迎梅是你們的閨女,你們就昧著良心說瞎話。」

    「更生兄弟,謝——謝謝你的好意,我說——我——全說——我把我知——知道的、看——看見的全跟你們說。」老人哽嚥著道。

    「五嫂,這就對了嘛!你不要擔心,剛才歐陽隊長還說讓我和鄉親們照應你們老兩口和三個孩子,他們還要找公社民政助理和縣民政局商量補助的事情。」

    以老人目前的精神狀況,想讓她完整詳細地敘述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歐陽平和陳傑商量後決定,先提一些關鍵的問題,待老人的情緒穩定下來之後,再做詳細的瞭解。

    「老人家,我們先提幾個問題,等您的心情稍微平復以後,再慢慢說,您看怎麼樣?」

    老人點了一下頭。她的心情確實不平穩,她不停地擦眼淚,彷彿有流不完的眼淚——或者是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光。

    「老人家,您的女婿芮和平到底是死是活?」

    「和平他——他——死——死了——他死了。」

    「芮和平的屍體在什麼地方?」

    「在——在玉——玉米地,電——電線杆的南邊。」

    正如紙條上所顯示的,芮和平的屍體被埋在玉米地電線杆南邊五步遠的地方。

    」凶手是誰?「

    老人再次用毛巾摀住了自己的臉,她的雙手顫抖的很厲害。想讓她說出女兒的名字,確實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殺害芮和平的凶手是誰?」陳傑前傾身體,壓低聲音,放慢語速道。

    「你——你們——不是已——已經知道了嗎?」老人還是不願意說出女兒周迎梅的名字。

    「老人家,我們要聽到您親口說出來。」

    老人猶豫片刻之後,終於從嘴巴裡面擠出十五個字來:「我女兒迎梅,還有那該死的楊——楊書記。」說完之後,老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句話可是老人攢足了所有的力氣才說出來的。

    「殺害芮和平的地點在什麼地方?」

    「在——在豆——豆腐坊。」

    豆腐坊果然是第一現場。

    「您是怎麼知道的呢?」

    「是——是老頭子跟——跟我說的,老頭子看——看見他們倆把——把和平的屍體拉——拉到山芋地。」

    「山芋地?」

    「歐陽隊長,是這樣的,後面那塊玉米地去年種的是山芋,山芋收完之後,今年春天正好接上種玉米。去年十二月中旬收的山芋,剛起過山芋,土是新的,挖一個坑,埋一個人,再把土填平,誰都不會在意。」周隊長道。

    六點四十五分,三三兩兩的孩子背著書包從周隊長家院門前經過。不一會,陳傑和李文化看到了周小桃、周小軍和周小芹也走了過去。一分鐘以後,周隊長的老伴也走進了院門。望著三個孩子從院門前一閃而過的身影,陳傑的心裡酸酸的。

    這就是老兩口經常到玉米地去燒紙錢的原因。周小桃提供的情況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周迎梅很會選地方啊,那塊山芋地和玉米地,從來都不曾荒廢過,不是栽山芋,就是種玉米,在栽山芋前,用犁犁出一條條突起的田壟,田壟與田壟之間的溝不過三十公分左右深,刨山芋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用釘耙刨,一種是用犁犁,不論是用釘耙刨還是用犁犁,都不會太深,所以,釘耙和犁永遠都不會觸碰到埋在下面的屍體。種玉米之前,用犁將地翻一遍,其深度頂多二十公分左右,所以,只要將屍體埋的稍微深一點,芮和平的屍體就不會被發現。從刨完山芋到種上玉米,之間相隔時間也非常短,所以,那塊地大部分時間都被植物覆蓋著——有植物覆蓋,屍體就更不容易被發現。周迎梅家緊靠山芋地和玉米地,她對那塊地的情況是非常熟悉的,在那塊地裡挖坑,比在其它地方挖坑輕鬆容易。關鍵是那裡緊靠樹林,距離豆腐坊又不遠。

    「您剛才說您的老伴看到周迎梅和楊振宇將芮和平的屍體拉到山芋地挖坑埋了,他們是用什麼東西拉的呢?」陳傑想到了戧在豆腐坊外面的板車和放在豆腐坊裡面的車軲轆。

    「用——用板車。」

    「就是放在豆腐坊外面的板車嗎?」

    「是的。」

    敢情那輛板車不僅可以到七村八莊去買豆腐,還可以用來拖運屍體。

    「您還能記得芮和平遇害是在什麼時候嗎?」

    「是——是在十二月——二十五號的夜裡。」

    「十二月二十五號的夜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頭子只——只知道迎梅和楊——姓楊的把和平——把和平的屍體埋——埋在了山芋地,別的什麼都——都不知道,老頭子只看見了這些。二十三號的夜裡,老頭子倒是看見他們夫妻倆吵架來著。」老人的心情平穩了許多,語言連貫了許多,停頓的地方漸漸變少了。

    「二十三號的晚上,芮和平和周迎梅是在什麼地方吵架的呢?」

    「在——在豆腐坊。過去,我們從——從未見過他們夫妻倆吵過架。」

    「當時是什麼情形呢?」

    「和平用褲帶在迎梅的身上使勁抽,身上抽出了很多條血痕。」

    「您的老伴制止了嗎?」

    「沒有。」

    「既然您的老伴看見了,為什麼不出面制止呢?」

    「不好制止。」

    「為什麼?」

    「老頭子沒臉制止。」

    「為什麼?」

    「錯在女兒迎梅的身上,我們老兩口也是有責任的,養不教父之過,自己的女兒不爭氣,迎梅做了傷風敗俗、有辱門風的、讓我們抬不起頭來的事情,我們都不知道自己的老臉往哪兒擱,怎麼會有臉去制止女婿教訓自己的女兒呢?我們是有愧的。老頭子想,讓和平教訓一下迎梅,說不定是一件好事,我女婿和平太軟弱,太老實,要不然,迎梅也不會那麼放肆。如果和平狠一點,凶一點,迎梅也不會走的太遠。」
Babcorn 發表於 2017-6-5 22:36
第二十章 周迎梅束手就擒

    老人接著道:「迎梅跟姓楊的畜生斷了,對咱家也是一件好事,實不相瞞,迎梅做了丟人敗姓的事情,連我們老兩口的臉上都灰頭土臉,直不起腰桿子。鄉親們私下裡指指點點,說三道四,那種滋味可不好受。我們老兩口養了三個女兒,另外兩個女兒很乖,很懂事,只有這老巴子迎梅不讓我們省心,從小到大,我們老兩口為她操碎了心。」

    難怪周小芹跟姐姐周小桃說夜裡面看到媽媽往身上抹藥膏呢。

    「您能不能告訴我們,三個孩子到底是誰的呢?」

    「我估摸是姓楊的,但你們要問迎梅,孩子是誰的,只有她自己知道。這種事情,我們不好問——也沒法問。」

    「是不是芮和平的身體有問題呢?」

    老人愣了半晌不說話。

    「老人家,你怎麼不說話了?」

    「說出來丟人——我說不出口啊!」

    陳傑看了看手錶,時間是七點半鐘,再有三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周迎梅就要回家了。

    歐陽平也在看時間。

    兩個人合計了一下,決定暫停詢問,抓捕周迎梅和楊振宇的時機已經成熟。當務之急是先把**周迎梅**夫楊振宇抓起來,對老太太的詢問可以稍微往後推一推。

    歐陽平把董青青留在周隊長家照應老太太,並讓周隊長夫妻倆安排老太太吃早飯。然後帶人去抓捕周迎梅和楊振宇。

    走出院門之後,九個人兵分兩路,一路向東,到大隊部——或者東馬村去抓捕楊振宇,這一路是五個人,他們是分別達方圓、嚴建華、李文化、左向東和賽所長;另一路向西,到豆腐坊去抓捕周迎梅,這一路有四個人,他們分別是歐陽平、陳傑、劉大羽和郭老。

    我們先跟著歐陽平一行到豆腐坊去看看。

    穿過周迎梅家東邊的竹林和院子後面的樹林,四個人上了一條土路,路的兩邊就是玉米地。

    歐陽平一邊走,一邊朝東看了看,在玉米地距離樹林四五米遠的地方,果然有一根電線杆,芮和平的葬身之地距離樹林就只有兩三米的樣子。距離周迎梅的父母燒紙錢的地方只有兩三步遠。走出玉米地,眼前是一個大水塘,水塘裡面躺著幾頭水牛,水牛不時打著響鼻,水牛的尾巴不時拍打著水面,驅趕著身上的蒼蠅和牛虻。一頭水牛不時揚起脖子,「哞哞」地叫幾聲。

    三個人沿著水塘的東岸直奔豆腐坊。

    周迎梅正在鎖門。門前幾步遠的地方停著一輛板車,板車上面放著三板豆腐,豆腐還冒著熱氣。

    陳傑的右手抄在褲子口袋裡面,口袋裡面有一副手銬,陳傑的手上拿著手銬。

    周迎梅已經看到了大步流星的四個人,他將鎖掛在門鼻子上——掛了三次才掛上,她有些緊張;「咔嚓」一聲,將鎖按上了。

    在周迎梅拔鎖眼裡面的鑰匙的時候,四個人已經站在了周迎梅的後面和兩側。

    在周迎梅將鑰匙拔出來之前,陳傑已經將手銬的一頭戴在了周迎梅花的右手腕上。此時,歐陽平站在周梅花的右側,劉大羽則站在了周迎梅的左側。

    周迎梅往左側閃了一步,結果腳後跟踩到了歐陽平的鞋尖上。周迎梅右手上的鑰匙也隨之掉在了地上。

    在周迎梅後退的同時,陳傑已經將手銬的另一頭戴在了她的左手腕上。

    「你——你們這是做什麼,怎麼平白無故抓人啦!」周迎梅一邊說,一邊甩手,她想把手銬甩掉——我們都知道,手銬一戴到手腕上,想甩掉是不可能的——周迎梅不是沒有見識過這種玩意嗎——在這個世界上,能見識手銬的人畢竟是極少數。

    周迎梅說話的聲音招來了三個人,從牛棚裡面走出三個年已古稀的老人來。其中一個人的嘴裡含著一根菸槍;一個人的手上拿著一捆繩子;另一個人的手上拿著一把鐵鍬,鐵鍬的頭上沾著一些牛糞。

    歐陽平並不理會周迎梅,他和劉大羽一左一右,抓住周迎梅花的手腕。

    周迎梅的性格決定了她不會老老實實地跟三個人走,她突然用右胳膊勾住平板車上的一個支架——三板豆腐就是放在支架上的:「你們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我是不會跟你們走的。有你們這麼抓人大嗎?你們總得跟我說點什麼吧!」周迎梅瞪著三角眼,齜牙咧嘴,說話的時候嗓門很高,唾沫星橫飛。

    「待會兒,我們會讓你母親跟你說的。她要說的可不是一點點,她要說的話有很多。」歐陽平用鄙夷的眼神看著周迎梅,周迎梅臉色蒼白,右太陽穴上方的三條青筋條條綻出。眼睛裡面藏著陰冷的光,突兀的顴骨上棱角分明。民間有「女人顴骨高,殺夫不用刀」的說法。意思是說:顴骨高的女人,**望非常強烈,如果不加節制的話,身體再強壯的男人也會大傷元氣,長此以往,性命難保。周迎梅的顴骨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高。這就是她很早就**於楊書記,並和楊書記長期保持不正當關係的主要原因;在筆者看來,顴骨高的女人,除了**特別強之外,恐怕還有凶殘、歹毒之意。這種凶殘歹毒的女人陰險,心腸狠。這兩者,周迎梅佔全了。

    「我娘能知道啥,你們莫哄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周迎梅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當然,老兩口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並沒有和女兒溝通交流過。芮和平已經死了,溝通交流已經毫無意義。

    「自從芮和平到深圳去打工以後,你父母隔三差四跑到玉米地去燒紙錢,你難道一點都不知道嘛!」陳傑道。

    「燒紙錢?這——這有啥子好奇怪的呢?我娘一輩子相信這個,她給老祖宗燒點紙錢,這不可以嗎?燒紙錢也犯法嗎?」

    「燒紙錢給老祖宗,應該到祖墳去燒,你父母跑到玉米地去燒紙錢,莫不是玉米地裡埋著什麼人?這個人難道是你男人芮和平——你父母的紙錢應該是燒給芮和平的。」

    「警察同志,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我男人明明在深圳打工,你們怎麼能咒他死呢!你們都是有文化,明事理的人,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說啊!」

    「到深圳去打工?你看看這是什麼?」陳傑從皮包裡面拿出玉珮,「這是你男人芮和平從不離身的東西吧!既然是到深圳去打工,他就應該把這塊玉珮戴上;你說芮和平帶走了那件軍大衣,可那件軍大衣竟然還躺在你家的櫥櫃裡面;芮和平所有的衣服都在櫥櫃裡面。」

    「那果然是和平的玉珮。」手上拿著菸槍的老人道。

    社房一下子聚集了十幾個人。有的手上還抱著小孩子。

    周迎梅斜眼看了看越積越多的人群,啞口無言。

    「你男人芮和平並不曾離開周莊。」

    「和平果然是出事了。」一個老太太道。

    「沒有離開周莊,那他會在哪裡呢?」另一個老太太道。

    周迎梅瞥了一眼人群:「你們真會說笑話,鄉親們又不是傻子,會聽你們在這裡信口雌黃。」

    「我手上有一張紙條,」陳傑一邊說,一邊從皮包裡面拿出一張紙條,然後慢慢展開,「這張紙條是一個人暗中交給我們的,這張紙條上有一行字,讓我來讀給你聽——你聽仔細了,『玉米地電線杆南邊五步遠』的地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應該最清楚。哪裡就是你父母經常燒紙禱告的地方。這是禿子頭上的蝨子——這是明擺的事情,你男人芮和平就躺在玉米地電線杆南邊五步左右的地方。你母親已經全告訴我們了;當然,你也可以聽聽楊書記是怎麼說的,我們已經派人去抓捕楊書記了。」

    周迎梅突然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披肩長發遮擋住了她的臉。支架最上面一板豆腐滑落到地上,一板豆腐摔得稀巴爛。

    上工的鈴聲響了,一眨眼的功夫,社場上一下子聚集了一百多號人。

    「周迎梅,你還不願意跟我們走嗎?你如果實在不願意跟我們走的話,那我們就在這裡好好談談,周莊的鄉親們都在這裡,讓他們也聽聽。」陳傑走到周迎梅的跟前,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的三個孩子是誰的嗎?」陳傑故意壓低了聲音,「你不願意說,這沒有關係,只要我們鑑定一下三個孩子和楊書記的DmA,結果就出來了。」

    「警察同志,你不要說了,我跟你們走。」周迎梅說完之後,立即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徑直朝東走去,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

    大家押著周迎梅走到村口,本來準備上工的鄉親們跟在大家的後面,一直送到村口的大石碾和水井旁。

    周迎梅低著頭,頭髮遮擋住了整張臉。人可以做不要臉的事情,但臉絕不能不要,人要是沒臉沒皮,就什麼都不是了。對於周迎梅來講,唯一能將臉遮擋起來的東西就只有頭髮了。

    周迎梅的上身穿一件粉紅色短袖絲綢襯衫,由於汗流的太多——流汗除了天熱的原因之外,恐怕還有緊張的緣故,絲綢襯衫全濕了,濕了的襯衫貼在身上,把裡面的紅色文胸全映了出來;周迎梅的下身穿一條藍底繡著黃花的寬鬆的長褲,由於汗流的太多,長褲的上半段全粘連在身上,在細細的腰身下面是寬大厚實的臀部。周迎梅淫蕩的本性應該源自寬大厚實的臀部——這至少可以說明,寬大厚實的臀部使周梅有了淫蕩的本錢。

    同志們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周迎梅長的確實很漂亮,身體確實勻稱豐滿。可他沒有好好珍惜老天爺恩賜給她的這副皮囊。這副皮囊裡面包裹著一顆淫蕩、邪惡、凶殘、可恥、卑賤的靈魂。

    陳傑一行押著周迎梅去了大隊部,歐陽平和陳傑商量後決定把大隊部作為臨時拘押的地方,周迎梅可能還要回周莊——有些重要的物證,同志們還沒有拿到手呢。把她和楊書記關押在大隊部,來去就方便多了;關鍵是,大隊部曾經是楊書記的地盤,作為大隊書記,把自己辦公的地方騰出來作為自己的拘押室,楊書記不會不同意的。

    大家押著周迎梅前往大隊部的途中,後面跟著幾個五六歲、六七歲的小男孩;沿途經過好幾塊秧田,正在忙著插秧的鄰村的鄉親們一下子全聚集到路邊來看西洋景;一些走路的人也停下來駐足觀看。

    一行人走到大隊部的時候,大門外的大路上,院子裡面聚集了很多人,有的人腰上紮著圍裙,圍裙上還沾著一些魚鱗,這些人應該是水廠品加工廠的人;還有幾個人手上拿著篾刀——就是劈篾子的砍刀,他們應該竹器廠的工人。還有兩個人頭髮、臉上和衣服上全是麵粉,他們應該是糧食加工廠的工人:院子裡面堆放著一堆又一堆毛竹,還有一摞一摞編好的竹籃和籮筐等竹器;空氣中瀰漫著鹹魚和毛竹的混合氣味。

    迎接大家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他叫張世凱,是大隊治保主任。他告訴陳傑和歐陽平,楊書記還沒有來上班——楊書記一般在九點鐘左右才到大隊部來,賽所長他們已經到東馬村去了。

    張主任從一個工人的手上接過一把砍刀,徑直走到楊振宇的辦公室的門前,他舉起砍刀,用力朝門鎖上砸去,一共砸了三下,第三下刀落鎖開。

    在湖南大隊的大隊部,只有楊振宇一個人佔著兩間屋子,其他大隊幹部合在兩間辦公室裡面辦公。

    楊振宇的辦公室改成拘押室,這是再合適不過的事情了。楊書記長年在這裡辦公,對這裡的環境非常熟悉,周迎梅也經常到這裡來和楊書記一起從事革命工作,她對這裡的環境也是比較熟悉的,所以,讓他們在這裡呆一段時間,絕不會有不適的感覺。

    劉打羽和郭老留在了大隊部,歐陽平和陳傑在張主任的陪同下去了東馬村,達方圓一行是在十分鐘之前離開大隊部的,歐陽平和張主任如果快一點的話,說不定還能趕上達方圓他們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7-6-8 12:57
第二十一章 兩女兒囂張猖狂

    快走到東馬村東村口的時候,迎面遇到了陳明光一行三人,是賽所長打電話讓他們來的,賽所長把看押周迎梅和楊振宇的差事攬下來了。這兩個人拘押在大隊部,肯定要有人看押,這樣,歐陽平等人就能騰出手來開展下一步的工作。

    陳明光安排另外兩個人立即趕到大隊部,自己則隨陳傑、歐陽平和張主任去了楊振宇的家。

    楊振宇的家在村子的最西頭,前面,筆者曾經交代過,楊振宇家的西邊就孝陵河。

    楊振宇家的院門開著,院子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張主任走進院門。

    一條大狼狗趴在地上,它伸著長長的舌頭,脖子上拴著一根鐵鏈子。

    達方圓從堂屋裡面走了出來。廚房裡面飄出來一股比較濃的油煙味——楊家中飯燒的很早啊!

    「達方圓,怎麼回事?」陳傑問。

    「今天一大早,楊振宇和老父親到湖上去打魚,今天兩個外孫子要來,楊振宇要打幾條魚給外孫吃。」

    說話間,從廚房裡面走出一個老太太和一個四十五歲左右的女人來。老太太是楊振宇的母親,四十五歲左右的女人是楊振宇的老婆。

    「楊書記——他什麼時候回來?」陳傑望著老太太和女人道。

    「往常這時候,他們父子倆已經回來了。你們找我男人有什麼事情?」女人道——她還不知道同志們到她家來所為何事。楊振宇是大隊書記,上門找他的人肯定不少。

    「我們找楊書記有點急事。」達方圓道。

    「要不這樣吧!你們到大隊部去等,我男人一回來,我就讓他到大隊部去。」女人不希望同志們在楊家多呆。

    「沒事,你們該忙什麼,就忙什麼,我們就在這裡等他。」陳傑一邊說,一邊看了看手錶,時間是八點四十五分。

    張主任則走出院門,來到碼頭上,出院門,右邊十幾米的地方,有一個碼頭。碼頭有七八級台階,這個碼頭就是楊家停船的地方。

    孝陵河在楊家碼頭附近有一百多米寬。

    張主任站在最下面一級台階上往北邊看了看,仍然沒有看見漁船的影子,在距離碼頭四五百米的地方就是孝陵河和落馬湖的交匯處。在距離碼頭兩百多米的地方有一座木橋,那裡的河道比較狹窄。

    陳傑和歐陽平也走出院門,這時候,從東邊過來兩輛自行車,騎車子的是一男一女。自行車的車後座上各坐著一個胖呼呼的小男孩——兩個小男孩長得一模一樣,應該是一對雙胞胎。兩個孩子的手上各拿著一串糖葫蘆。

    兩個騎車人在距離院門三四米的地方下了車。

    兩個孩子跳下自行車,一邊朝院子裡面跑,一邊大聲喊道:「太公,太婆,外公、外婆。」

    大狼狗立刻從地上爬起了,搖頭擺尾,嗯嗯唧唧地朝院門口撲,脖子上的鐵鏈子拉得筆直。

    今天應該是楊家人歡聚的日子,但這個歡聚的日子恐怕要變成分離和訣別的日子了。孩子是無辜的,但他們不得不面對即將發生的殘酷的現實,同志們有消滅世上罪惡的能耐,但沒有解除人間痛苦的本事。一切都要隨天意。該發生的事情,誰也擋不住。

    在楊振宇的女兒女婿推著自行車走進院門的時候,張主任突然低聲道:「陳隊長,楊振宇的船回來了。」

    陳傑和歐陽平走到張主任身旁,舉目朝北邊望去,果然有一條漁船穿過木橋。

    「張主任,我們到院子裡面等他。」陳傑道。

    三個人走進。

    幾分鐘以後,漁船停靠在碼頭上,楊振宇跳下漁船,將一根船繩系在岸上一個木樁上。然後將老父親拉上岸,老人的手上提溜著一個魚簍,魚簍下面還在滴水,魚簍裡面的魚在不停跳動——父子倆今天早晨的收穫不小啊!

    「爹,我到大隊部去了。」

    「去吧!」

    楊振宇的上身穿著一件白汗衫,汗衫上印著「工農兵」三個字。他一邊鬆開褲帶,將汗衫重新掖了一下,將皮帶重新系一下,一邊走進院門。

    陳傑朝其他人點了一下頭,幾個人同時走出堂屋;張主任走在後面;與此同時,楊振宇的老婆走出廚房:「振宇,張主任他們已經等你很久了。」

    楊振宇微笑著朝大家走來:「世凱,你們找我有事啊!」

    「振宇,這幾位公安同志找你有點事。」

    「找我什麼事情?」楊振宇放慢了腳步,他似乎已經從同志們的臉上讀出了什麼。

    「楊書記,有一個案子要請你協助我們調查一下。」陳傑上前一步道。

    「什麼案子?」

    「楊書記,我們到大隊部談。」

    「世凱,這位是?」

    「這位是市公安局刑偵隊的陳隊長。」

    楊振宇仍然笑容可掬:「陳隊長,請——請到堂屋裡面坐下來談。」

    「不用了,方圓,銬上。」

    達方圓從褲子口袋裡面掏出一副手銬,此時,楊振宇正低頭從褲子口袋裡面掏出一包香菸,在他從煙盒裡面扣香菸的時候,手銬的一頭已經戴在了他的右手腕上。

    楊振宇後退一步:「你們——你們這是干什麼?世凱,你說,這是怎麼回事情?」

    大狼狗突然狂吠起來,它齜牙咧嘴,目露凶光,窮凶極惡。

    「楊振宇,你涉嫌與周迎梅合謀殺害芮和平,現在,我們對你實施逮捕。」

    「我涉嫌殺害誰?笑話,你們一定是搞錯了——肯定是搞錯了。」楊振宇用手指在頭頂了撈了幾下,陳傑終於看到了周隊長所說的疤痕,那是一塊長條形的,長兩公分左右的疤痕,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這時候,楊振宇的母親和老婆衝出廚房,老太婆用手抓住了達方圓手中的手銬,她的手上粘著一些白面。

    「你們這是做什麼?你們怎麼能隨便抓人呢?」說話的是楊振宇的老婆,她說話的時候露出幾顆蒼黃而尖利的牙齒。她的眼睛裡面透出凶光。

    與此同時,從東廂房裡面衝出兩個人來,這兩個人是楊振宇的女兒和女婿。

    「你們趕快放了我爹,」楊振宇的女兒道,「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爹是誰,我爹是湖南大隊書記,他還是麒麟公社黨委委員,你們也不打聽一下,就跑道我家來胡亂抓人,當真是沒了王法了。張世凱,你的眼睛長到褲襠裡面去了?」楊振宇平時在鄉親們面前霸道慣了,連他的女兒的身上都有一種不可一世的乖張和猖狂。

    張主任嘴上含著香菸,冷冷地看著楊振宇的臉。

    楊振宇朝女兒擺擺手,顯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請問,你們有逮捕證嗎?」楊振宇到底當了將近二十年的大隊書記。

    陳傑從皮包裡面拿出一張紙來:「楊振宇,這就是你要的逮捕證。」陳傑將逮捕證慢慢展開,在楊振宇的眼前亮了一下,「達方圓,把楊大書記那一隻手也銬上。」

    在楊振宇看逮捕證的時候,達方圓將手銬的另一頭戴在了楊振宇的左手腕上。

    這時候,楊家的院門外已經站滿了人。

    不一會,院門外的人讓開一條路,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衝進院門,走到楊振宇的跟前:「你們為什麼要抓我爹。大姐,姐夫,你們是死人啊!怎麼眼睜睜地看著外人欺負咱爹啊!」女人一邊說,一邊從牆邊抄起一把鐵鍬。楊振宇的女兒一個比一個囂張和猖狂。

    陳傑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把手槍:「把鐵鍬放下,要不然,我們連你一塊抓。你不知道我們在執行公務嗎?妨礙公務,你有多大的膽子?」

    賽所長大聲道:「我是麒麟鎮派出所的所長,我們奉命對楊振宇實施抓捕,識相的都給我往牆邊站,膽敢暴力抗法,後果自負——反了你們了。」

    楊振宇的老婆走到女兒的身邊,奪下了女兒手中的鐵鍬。

    此時,楊振宇的老父親撥開人群,走進院門,走到楊振宇的跟前:「振宇啊!你還記得爹跟你說過的話嗎?善有善果,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間未到,時間一到,必然要報。你從不把爹的話當回事。趕快跟警察同志們走吧,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振宇啊!你自己釀的苦酒,自己慢慢喝吧!」

    楊振宇並沒有馬上就走,他突然撲通一聲跪在父親的跟前:」兒子對不起爹和娘,我最後給你們二老磕三個頭,希望二老多多保重。」楊振宇淚眼汪汪。

    楊振宇匍匐在地,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響頭,等他站起來的時候,額頭上已經流血,楊家的院子裡面鋪著水泥地,楊振宇這三個頭磕得非常實在,質量也非常高。

    老母親沒有受用楊振宇的大禮,她在兩個女兒的攙扶下到廚房裡面哭泣去了。

    同志們押著楊振宇走出院門的時候,楊家的廚房裡面傳來悅耳動聽的二重唱。在這個二重唱裡面,主唱是楊振宇的母親,和聲是楊振宇的兩個女兒。

    當陳明光和賽所長押著楊振宇走出院門的時候,兩個小孩子衝出院門,跑到楊振宇的跟前,一人抱住楊振宇一條大腿。其中一個孩子道:「外公,我不讓你走。」

    兩個女兒走到院門口,掰開兩個孩子的小手,將他們抱進了院門。

    同志們押著楊振宇從村子的西頭走到村子的東頭,在東馬村,除了襁褓中的嬰兒,所有人都站在路上來給楊振宇「送行」。有的人站在水井邊,有的人站在菜園邊,有的人站在院門口,有的人站在水塘邊,還有十幾個不甚懂事的孩子一直跟到了大隊部。人們的眼角上掛著笑容——人們就差奔走相告,彈冠相慶了。

    楊振宇被關在了張主任等人的辦公室裡面。辦公室裡面一共有四張辦公桌,一張是治保主任的辦公桌,一張是民兵營長的辦公桌,一張是婦女主任的辦公桌,一張是大隊會計的辦公桌。好在,大隊幹部平時也沒有什麼公要辦。正好讓出來給楊書記做拘押室。楊振宇畢竟是湖南大隊的書記,楊書記在自己的地盤上,誰還敢說什麼!

    陳明光帶來的人留在大隊部看管楊振宇和周迎梅。張主任還讓民兵營長聶勝利帶三個民兵協助陳明光看管楊振宇和周迎梅。

    之後,歐陽平一行九人回到了周莊。

    同志們走進周隊長家院門的時候,周隊長和三個老者五個年輕的後生正坐在院子裡面等大家。這些人是周隊長喊來挖屍的,周莊最後幾塊稻田的秧苗已經在昨天下午已經全部插完,隨著夏天的到來,又進入了一段時間的農閒時光。聽說要挖屍,鄉親們都願意搭把手,但又不需要太多的人,所以,周隊長找了三個村子裡面德高望重的老人和五個年輕力壯的後生。

    周迎梅的父親和周迎梅的母親雙雙坐在周隊長家的堂屋裡面。老人家已經知道了今天早晨發生的事情。老太太一個勁地抹眼淚,老頭子一個勁地抽旱菸,眼角裡面含著渾濁的淚水。

    既然周迎梅的父親也在這裡,那就一塊談談吧!老太太轉述老頭子的話,肯定有不少遺留的地方。先前,陳傑和老太太的談話因為抓捕周迎梅和楊振宇的行動被迫中斷。

    回到周隊長家的時間是九點二十分。

    歐陽平和陳傑合計了一下,決定談過話以後再挖屍。歐陽平不希望兩位老人受痛苦煎熬的時間太長,談話結束以後,兩位老人還要回歸正常的生活,但在審訊周迎梅和楊振宇之前,還是要聽聽兩位老人說些什麼——他們也應該知道點什麼。同志們的手上多掌握一些情況,對周迎梅和楊振宇的審訊的主動權就會多一些。

    在談話之前,劉大羽給韓玲玲打了一個電話,劉大羽讓韓玲玲把法醫處的同志們帶到周莊來,屍體一挖出來,就要進行妥善的保管。運屍車和裝屍袋——或者裝屍盒都要提前準備好。

    談話仍然在周隊長家的堂屋裡面進行。

    「兩位老人家,我們還接著前面的談話,好不好啊?」

    兩位老人同時點了一下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7-6-8 12:57
第二十二章 芮和平葬身土坑

    「很好,你們老兩口當年招芮和平做上門女婿,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呢?」

    「老頭子,還是你來說吧!」

    「我們夫妻倆生了三個女兒,我們一直想找一個上門的女婿。兩個女兒在十七八歲的時候就嫁出去了,家裡,面只剩迎梅一個老巴子迎梅了。正巧,和平路過我們村,暈倒在村口大石碾上。剛開始,我們也沒有看中和平,他當時破衣爛衫,身體非常弱,還生著病。我們看他可憐,就留他在家養病,本打算養好病就讓他走。可和平在我家養病期間幫我家幹了不少的活,人很勤快,換上我送給他的衣服,倒還有點模樣,關鍵是他生性老實厚道,脾氣溫和,他還讀過書,喝了不少墨水,我們覺得和平是一個不錯的後生,就動了招他做上門女婿的念頭。當時,有一件事情非常緊急。」

    「什麼事情?」

    老人面露難色。

    「老頭子,事情已經到可這個份上,你就不要藏著掖著了,你就照實說吧!」

    「我說——我說,迎梅在文俊小學讀書,結果被姓楊的那個畜生騙了身子。不久,她娘發現迎梅懷孕了。」

    「懷孕了,周迎梅當時多大歲數?」

    「十五歲,她讀書遲,迎梅九歲才讀書——我們這裡的娃娃讀書都很遲,那姓楊的不懷好意,他還故意讓迎梅留了一次級。他是想多糟蹋我女兒一年啊!眼看孩子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我們看和平和迎梅很談得來,有意撮合他們。迎梅有了身孕,她也想找一個上門女婿遮遮醜;迎梅她娘便試著跟和平說了一下,沒有想到,和平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和平比我女兒大十歲,在外人看來,是和平佔了便宜、討了巧。實際上是我們一家人騙了和平。」

    「周迎梅肚子裡面的孩子就是周小桃嗎?」

    「不是,第二胎是小桃。」

    「第一個孩子呢?」

    「第一個孩子流產了。」

    「三個孩子都楊振宇的嗎?」

    「十有**是姓楊的。」

    「難道是芮和平不能生養嗎?」

    「我女兒很少跟他同房。」

    「這是為什麼?」

    「結婚以後,迎梅還和姓楊的瓜葛著,姓楊的在玩弄女人上是一個老手,我女兒迎梅也不是什麼好玩意,和平人老實,不會哄女人,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讓女人開心,和姓楊的相比,和平確實遜色多了。關鍵是迎梅的火性比和平旺,迎梅一直壓著和平,我女兒打小就驕橫跋扈,欺軟怕硬,和平在迎梅的面前就像貓見了老虎。」

    「他們雖然同房的次數少,總應該有生孩子的機會的吧!」

    「關鍵是迎梅不想跟和平生娃,我直說了吧!她只想跟姓楊的在一起,與和平在一起,是看他可憐,才勉強跟和平同房,那和平和姓楊的相比,那方面肯定不行,再加上和平老實膽小,一隻貓怎麼和老虎同房呢?勉強同房,也不會有啥子結果。」

    歸根結底,應該是芮和平在房事上既沒有能力和激情,也沒有情趣和花樣,不能滿足周迎梅那方面的需要,有些女人之所以紅杏出牆,就是因為男人不能滿足他們那方面的需求,在比較中,她們更樂意和能給他們帶來快感的男人在一起耍。周迎梅和《水滸傳》中的潘巧雲有一拼,楊雄和裴如海相比,誰更像男人呢?答案是肯定的,楊雄是提轄官人,那裴如海只是一個和尚,但裴如海在那方面比楊雄強——至少是比楊雄有激情和情趣,所以,耐不住寂寞、淫心蕩漾的潘巧雲跟裴如海搞到一起去了。

    芮和平不能滿足周迎梅那方面的需要,可他卻和自己生活在一個屋簷下,芮和平畢竟是自己合法的丈夫,所以,要想打一點野食,還得尋找機會,偷偷摸摸,這豈不是很難受,那楊振宇和周迎梅一樣,為了求片刻的歡愉,還得處處小心,做一些雞鳴狗盜的事情。人由於身體和性格等多方面的原因,在性上面的能力是不一樣的,周迎梅從十五歲開始就和楊振宇進行性實踐,有比較就有鑑別,比較而言,芮和平在這方面比楊振宇差多了。要想隨心所欲地在一起,就必須搬掉芮和平這塊絆腳石。很顯然,芮和平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開始宣誓自己的主權,於是周迎梅和楊振宇為了捍衛他們的交配權,就開始對芮和平下手了。

    「大爺,請您把十二月二十五號夜裡看到的情況詳細敘述一遍。」

    筆者對老人的敘述進行了歸納:

    因為發生了十二月二十三號夜裡那件事情,老人一直不放心,自從十二月二十三號夜裡,芮和平用皮帶抽打了周迎梅之後,周迎梅什麼都沒有說,她比過去老實多了,十二月二十三號的晚上,芮和平和周迎梅在豆腐坊行了半個小時的房事,被打過之後,周迎梅還能和芮和平行魚水之歡——芮和平宣誓主權的行動最後以周迎梅的服從而告終,這說明芮和平的皮帶起作用了——至少周迎梅的父親是這麼認為的。

    十二月二十四號,二十五號,周迎梅照常到豆腐坊去忙碌。但這兩天晚上七點半鐘左右,周迎梅消失了將近一個小時,老人估計周迎梅找楊振宇去了。老人的心又懸了起來,於是,十二月二十五號,在芮和平離開家十分鐘以後,老人也去了豆腐坊。

    芮和平到豆腐坊的時間是九點——每天晚上,芮和平一般在九點鐘左右到豆腐坊去。

    老人到豆腐坊的時間是九點十分左右。

    老人走到豆腐坊的門外,他想聽一聽夫妻倆說些什麼——或者看一看他們在做什麼。老人快走到門跟前的時候,突然聽到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不是女婿的聲音。

    男人說話的聲音把老人嚇了一跳。

    這個男人就是楊振宇。

    「楊振宇說什麼了?」

    「他說:『用板車把他拉到孝陵河,綁上石頭沉到河裡得了。』」

    老人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其結果完全超出了老人的想像。

    「你女兒周迎梅說話了嗎?」

    「說了。」老人顯得很緊張,他說話的聲音有些發顫。

    「周迎梅說什麼了?」

    「她說,村裡人經常到孝陵河去打魚,不如把芮和平埋在山芋地裡,坑挖深一些,一年三百六十天,那塊地有三百天長莊稼,不是栽山芋,就是種玉米,犁地的時候也不會太深,可保萬無一失。」

    之後,老人就躲在草垛後面看著周迎梅和楊振宇將芮和平的屍體抬出豆腐坊,放在板車上,周迎梅還在社房拿了兩把鐵鍬,之後,周迎梅和楊振宇拉著板車朝山芋地走去。

    老人跟了上去,他躲在樹林裡面看著兩個人挖坑,山芋地的土很鬆,所以,很好挖。坑挖好後,兩個人將芮和平的屍體抬到坑中,然後填土。填好土之後,楊振宇將板車拉到路上,兩個人用鐵鍬清理了一下板車留在山芋地裡的車軲轆印。

    兩個人將板車拉到豆腐坊以後,在豆腐坊裡面呆了二十幾分鐘之後,各自回家。

    第二天早上七點鐘,周迎梅還在山芋地裡拾了一會山芋。

    「山芋地裡面還有山芋嗎?」

    「有,土裡面的東西,是整不乾淨的,只要找,總能找到。迎梅拾山芋是假,她把坑上面的土整平,並檢查有沒有留下車軲轆印。」

    「二十六號下午,小桃放學回來,一進院門就問我她爸爸有沒有跟我說到深圳去打工的事情。我能說什麼呢?我只能說她爸爸確實到深圳打工去了。前天下午,你們到我家來瞭解和平的情況,我就知道這件事情可能是瞞不住了。」

    十二月二十五號的夜裡,除周迎梅的父親目睹了凶手埋葬芮和平的全過程,應該還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傳遞紙條給同志們的人,按照周隊長的說法,這個人應該是周迎美。

    談話結束以後,周迎梅的父親領著大家去了玉米地。

    老人抬頭看了看電線杆,然後在距離紙灰一點五米左右的地方站定。

    難怪老兩口在這裡燒紙錢呢,敢情芮和平的葬身之地就在這裡。

    芮和平的葬身地距離樹林邊大概在三米左右——距離電線杆五步左右。

    這時候,歐陽平和陳傑才弄明白周迎梅和楊振宇為什麼要把芮和平埋在這裡。玉米地在這裡深深地凹進樹林,兩個人怕被人看見,就在這裡挖坑埋了芮和平,因為這裡有樹林的遮擋,山芋地的中央無遮無擋,一目瞭然,周莊有四十一戶人家,誰也不能保證不會有幽靈在村子裡面遊蕩。

    事實是,在十二月二十五號的深夜,有兩個幽靈在山芋地附近遊蕩,這兩個幽靈,一個是周迎梅的父親,一個是周迎梅的堂兄周迎美。

    村子裡面男女老少,跟在同志們的後面來到樹林裡,大家站在樹林裡遠遠地看著。

    同志們站在樹林邊。周隊長還讓人在現場拉了一根繩子。圍觀的人很自覺地站在繩圈的外面。

    周隊長和三個老者、五個年輕的後生,每人的手上拿著一把鐵鍬。

    五個年輕的後生直接把襯衫——或者汗衫脫了,光著膀子。做著開挖的準備。

    周隊長的老伴拎來了一竹籃子紙錢。周隊長剛點著紙錢,周迎梅的母親也拎著一竹籃子紙錢來了。

    幾個老者圍成一圈,一邊燒紙,一邊在嘴裡面念叨著什麼。周莊人對芮和平的好可不僅僅是嘴上說說而已。

    紙錢燒到一半的時候,周迎美也拎著兩個紅顏色塑料袋走了過來,他滿頭大汗,白顏色的老頭衫全濕了。

    周隊長的老伴從周迎美的手上接過塑料袋,打開來,一個塑料袋裡面是紙錢,一個塑料袋裡面是金元寶,裡面還有兩沓子黃顏色的紙符。這應該是周迎美特地從孝陵鎮上買來的。

    紙錢、紙符和金元寶燒完之後,周迎美跪在地上對著電線杆磕了三個頭。

    周隊長大手一揮,九個人一齊開挖。

    土很鬆,所以,非常好挖。

    二十分鐘以後,一個邊長為兩點五米左右的方坑呈現在同志們的面前。

    半個小時以後,坑挖到了半米深。

    周迎梅和楊振宇在挖坑的時候還是費了一點力氣的。挖了半米深,竟然還沒有見到屍體。

    周隊長懷疑周老五是不是說錯了地方:「老五,地方對不對啊!」

    「就在這裡,再往下挖——我看姓楊的挖了不短的時間。坑挖好後,姓楊的還站在坑裡試了試深淺,至少是齊腰深。」

    楊振宇的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齊腰深至少在一百公分左右。

    「隊長,我挖到東西了。」一個年輕的後生突然大聲道。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鐵鍬。

    鼻子尖的人已經聞到了異味。

    年輕的後生挖到的應該是芮和平的屍體。

    周隊長、歐陽平和郭老走到年輕後生的跟前,年輕後生的鐵鍬頭碰到一塊堅硬的東西。

    郭老下到坑中,從劉大羽的手中接過一根樹枝,示意小夥子拿起鐵鍬,然後順著鐵鍬頭撥開鐵鍬頭下面的土,鐵鍬頭觸碰到的原來是一根腿骨。撥開腿骨上面和兩邊的土,原來是一條小腿,小腿上的軟組織已經完全腐爛。

    空氣中瀰散著強烈的腐臭味。

    按照小腿的走向和形狀,死者的屍體應該呈蜷曲側臥狀,死者的頭應該是朝南,面朝西。

    死者的小腿上竟然沒有衣服,十二月份,正是最寒冷的時候,按照周小桃的說法,芮和平的下身應該穿著棉褲和罩褲。布可以腐爛,但應該能看見腐爛的殘片——六七個月的時間,布不會腐爛的無影無蹤,至少應該看到棉花吧,難道周迎梅和楊振宇在埋芮和平的時候,扒光了芮和平身上所有的衣服?

    「老人家,周迎梅和楊振宇在埋芮和平的時候,芮和平是不是一絲不掛?」

    「當時,我蹲在很遠的地方,天太黑,看不真切。」

    「這個狗日的楊振宇也太缺德了,他竟然沒有給和平穿衣服——真那娘的缺了半輩子大德。」三叔公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1 09:08
第二十三章 周迎梅太過放縱

    「活該他是吃槍子的貨。」老者繼續道,吃槍子的貨還應該包括周迎梅,周老五夫妻倆不是在跟前嗎?老人故意把周迎梅省略了——打人不打臉嘛。

    在郭老的指導下,周隊長和三個老者順著芮和平的小『腿』慢慢向南,一點一點地清理屍體上的土,四個老人清理的非常慢,非常認真,雖然屍體已經腐爛,但四個老人不希望芮和平的屍體受到一點點損壞。

    同志們從四位老人和周莊人的身上看到了他們對芮和平的感情。人心都是『肉』長的,公道自在人心。

    在起屍的過程中,周隊長和三位老者商量了重新安葬芮和平的事情:他們打算把芮和平安葬在三里灣的河堤上,具體的『操』辦人是三叔公——就是三嫂的老公公,三叔公在周莊輩分最高,而且德高望重,壽衣由周隊長的老伴和三嫂負責,葬禮的錢由生產隊出,全村家家戶戶,男『女』老少,一個不落,全部參加葬禮。

    四位老人甚至還談到了三個孩子以後的生活——包括讀書的事情。

    半個小時以後,屍體上方和周圍的土全部清理乾淨了。身體果然是蜷曲側臥,左肩在下,右肩在上;兩個膝蓋並在一起;雙臂放在『胸』前;芮和平頭朝南,腳朝北,臉朝西,背朝東。身上果然是一絲不掛。周迎梅和楊振宇果然是加了防範的,屍體變成一堆白骨之後,即使被人發現,誰也不會想到他是芮和平,比較而言,衣服腐爛的速度要慢一些,如果芮和平的身上有化纖產品的話,腐爛的的速度會更慢。

    周迎梅和楊振宇的防範不限於衣服,當郭老檢查芮和平口腔的時候,發現芮和平少了兩顆『門』牙。我們都知道,在兩顆『門』牙中,有一顆是瓜子牙。芮和平沒來由的離奇失蹤,人間蒸發,周莊人心裡面本來就疑慮重重,若干年後,如果人們無意中發現了埋在地下面的骸骨,看到芮和平口中的瓜子牙,很自然就會想到失蹤的芮和平。

    郭老用鑷子在死者的口腔裡面尋覓了很長時間,結果沒有找到兩顆『門』牙。

    周迎梅和楊振宇的反偵查意識也很強啊!

    十點二十分左右,韓玲玲領著兩個法醫來了,兩個法醫一前一後,抬著一個裝屍盒。

    有兩個鄉親抬來了一塊『門』板,放在樹林的地上,幾個鄉親在『門』板上方拉起了一塊黑布——按照習俗,屍體是不能見光的。

    十分鐘以後,屍體周圍的土也清理乾淨了。

    兩個老者將『門』板抬到土坑邊。

    郭老、陳傑和兩個法醫跳進坑中,將芮和平的屍體抬到片『門』板上。三叔公迅速將一張蘆席蓋在屍體上面。

    兩個年輕的後生將芮和平的屍體抬到黑布下方。

    郭老將芮和平的屍體放平之後,開始進行尸檢,董青青站在一旁負責記錄。

    死者的年齡在四十四——四十六歲之間。

    芮和平的年齡是四十五歲。

    死者的身高是一米七二點五。

    一個年輕的後生說芮和平的身高和他一樣,郭老目測了一下,小夥子的身高是一米七二點五。

    死者的後腦勺上粘著比較多的土,郭老估計死者的後腦勺可能是致命源。

    郭老撥開死者後腦勺上的土,死者的後腦勺上——枕骨上方偏右的地方有一個凹陷處,凹陷處呈直角狀——有兩個直角,一個直角比較深,深度在零點五公分左右;另一個直角比較淺,深度在在零點三公分左右。兩個直角構成一個明顯的長方形——或者正方形的三條邊,凹陷處應該是重擊所致。根據凹陷處的輪廓線,可看出是一個有棱角的鈍器重擊所致。

    郭老檢查了一下從後腦勺上撥下來的土,土的顏『色』和別的土不一樣,是黑『色』的,這顯然是被血浸染過的土。

    郭老用鑷子撥開頭髮,結果在凹陷處的、最深的直角的處發現一個蠶豆大小的窟窿。

    無疑,死者的後腦勺的凹陷處就是致命源。凶手應該是在芮和平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在他的身後,用帶棱角的重物猛擊芮和平的後腦勺,結果導致芮和平當場倒地身亡。

    在陳傑的印象中,豆腐坊的『門』後是唯一能躲人的地方,芮和平應該是在進『門』的時候遭到突然襲擊的。

    凹陷處的窟窿具備噴血的條件,土牆上的血跡應該是窟窿裡面的血噴『射』所致。

    至於芮和平左耳朵上的『肉』瘤,由於屍體已經高度腐爛,已經看不到那顆『肉』瘤了,連死者的耳輪都腐爛殆盡。

    死者就是芮和平,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兩個法醫將芮和平的屍體放入裝屍體盒中。

    歐陽平、陳傑和劉大羽對屍體下方的土進行了仔細的檢查,並將土坑裡面的土清理乾淨,但沒有發現任何遺留物。以周迎梅和楊振宇的行事風格看,他們是不會留下任何東西的。

    歐陽平安慰周隊長和三叔公,要等案子了了以後,才能讓芮和平入土為安。

    四個年輕後生抬著裝屍盒朝村口走去,鄉親跟在後面,一直跟到橋頭。

    等看不見汽車的時候,周隊長才領著鄉親們回周莊去了。

    在三岔路口,歐陽平一行下了車,汽車朝孝陵鎮駛去,歐陽平一行朝大隊部走去。在吃中飯之前,歐陽平想結束對周迎梅的審訊。

    同志們的手上已經證據在握,所以,對周迎梅的審訊應該會比較順利。

    審訊周迎梅的工作在楊振宇的辦公室裡面進行。

    陳傑負責詢問,李文化負責記錄。

    陳傑直奔主題:「周迎梅,芮和平的衣服在什麼地方?」

    「我——我用——用火燒掉了。」

    「全燒了?」

    「全燒了。」

    「在什麼地方燒的呢?」

    「在——在豆腐坊燒的。」

    「鞋子也燒了嗎?」

    「燒了,但沒有燒乾淨。」

    「芮和平穿的是什麼鞋子?」

    「翻『毛』皮鞋。」

    想用一般的火把翻『毛』皮鞋燒掉,確實很困難。

    「沒有燒乾淨的翻『毛』皮鞋在哪裡?」

    「埋——埋到我家——我家後面的樹林裡了。」

    「埋在什麼位置,你還能記得嗎?」

    「記得,我能找到地方。」

    「芮和平是誰殺的?」

    「是楊振宇——是我和楊振宇——一起下的手。」

    「凶器是什麼?」

    「是一把——斧——斧頭。」

    芮和平後腦勺上的凹陷處和窟窿就是斧頭重擊所致。

    「斧頭是從哪來的?」

    「斧——斧頭是我家用來劈柴的斧頭。」

    「斧頭在什麼地方?」

    「楊振宇扔到七里橋下去了。」

    「七里橋在什麼地方?」

    「就是你們到周莊經過的那座木橋。」

    「是楊振宇跟你說的嗎?」

    「斧頭,我——我本來是不想扔的,楊振宇說——說上面有芮和平的血,放在家裡不——不吉利。十二月二十五號的夜裡,楊振宇離開周莊的時候,把斧頭帶走了,事後,他告訴我扔到七里橋下去了。」

    「昨天上午,我們離開豆腐坊以後,你是不是把土牆上的血跡處理了。」

    「是的。」

    「你為什麼要把土牆上的血跡處理掉呢?」

    「你們在那裡呆了好一會,我注意到了,你們走後,我發現水缸和小石磨後面的牆上有血跡,我——我擔心你們還會再到豆腐坊去,我——我就把血跡處理——處理掉了。」

    「之前,你沒有發現血跡嗎?」

    「沒有,那幾個黑點,之前,我倒是看到了,但我不知道那是血跡。」

    「你把十二月二十五號深夜發生的事情詳細『交』代一下。」

    下面是周迎梅的『交』代。

    十二月二十五號八點半鐘,周迎梅去了豆腐坊,她的腰裡別了一把斧頭,此時,楊振宇已經提前趕到社房,他躲在草垛的後面等候周迎梅的到來。

    「你們倆是事先商量好要對芮和平動手了?」

    「是的。」

    「是誰提出要殺死芮和平的呢?」

    「是我提出來的,以前,楊振宇不止一次動過這樣的念頭,但我沒有同意。」

    「你沒有同意,這是為什麼?」

    「芮和平對三個孩子很好。對我父母也很好,他對我也不錯。我不忍心下手。」

    「三個孩子是誰的呢?」

    「是楊振宇的。」

    「芮和平知不知道呢?」

    「知道。和平也知道我和楊振宇之間的事情,但他一直忍著,並不曾發作,他和我相安無事。既然芮和平並沒有妨礙我和楊振宇在一起,所以,沒有必要殺害他。」

    「你和芮和平同過房嗎?」

    「同過。」

    「同過房,你為什麼沒有懷過他的孩子呢?」

    「這——這讓我怎麼說呢?」

    「該怎麼說就怎麼說。周迎梅,我們希望你認清形勢,放下所有的包袱,我們在知道了芮和平失蹤案的真相之後,才找你母親瞭解情況,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我不知道。」

    「你父母年事已高,身體也不怎麼好,我們想給她們一個機會,如果他們能主動向我們說明真相,我們就可以網開一面,不追究他們的刑事責任,你應該知道,如果他們知情不報,是要受到法律的嚴懲的。當然,我們之所以這樣做,主要是為三個孩子考慮,三個孩子還沒有長大『成』人,他們需要人照顧,如果有你父母的照顧,三個孩子以後的生活狀況會好一些。」

    周迎梅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所以,我希望你敞開心扉,不要有半點隱瞞。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隱瞞已經毫無意義。」

    「我是一個罪人,我也不配做母親,我罪該萬死。我對不起父母和三個孩子,我更對不起和平。」周迎梅說到傷心處,突然失聲痛哭起來,「自從和平出事以後,我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半夜裡,我會被噩夢驚醒。我把肚腸子都悔青了。」

    周迎梅的眼圈通紅,十幾根頭髮和著淚水粘貼在額頭上和顴骨上。她的身體顫抖的很厲害,她的嗓子也有些沙啞了。

    張主任右手拎著一個熱水瓶,左手拿著一摞玻璃杯走進辦公室,他倒了一杯熱水將所有杯子燙了燙,然後,給每人倒了一杯水,當然也包括正在哭泣的周迎梅。不一會,『婦』『女』主任端著一個臉盆走進辦公室,她將臉盆放在一地上,臉盆裡面有半下水,還有一條『毛』巾。『婦』『女』主任整了一個『毛』巾把遞到周迎梅的手上,然後和張主任退出了辦公室。

    周迎梅用『毛』巾擦了擦臉,並將粘在額頭和顴骨上的頭髮擦到鬢角處。

    幾分鐘以後,周迎梅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

    審訊繼續。

    「周迎梅,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周迎梅點了一下頭。

    「周迎梅,芮和平既然和你同過房,你為什麼沒有懷過他的孩子呢?」

    「他的身體有問題。」

    「可我們聽說芮和平的身體很健康。」

    「我說的是那方面有問題。我也想跟他生個娃,可他——」

    沉默。

    等待。

    「他那方面不行,每次同房,頂多幾分鐘,他就——」

    話說到這個份上,同志們已經能聽明白了:芮和平在那方面無法滿足周迎梅的需要。這大概就是她和芮和平結婚之後繼續和楊振宇保持不正當關係的主要原因。

    「這種事情,我又不能跟爹娘說,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我只能跟芮和平過下去了。我爹娘之所以招芮和平做『女』婿,為的是延續我們周家的香火,延續香火,就要生男孩,這些都不能作為理由,主要是我自己不守『婦』道,不知羞恥,我自己就不是一個正經的『女』人。我好悔啊!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動殺他的心思,我是讓鬼『迷』住了心竅。」

    周迎梅動殺心,和鬼肯定沒有任何關係。

    「你為什麼一定要殺死芮和平呢?」

    「和平是一個要面子的人,他無意中聽到了別人的閒話,當然,主要原因是我太放縱自己,和平的隱忍和寬容沒能使我回心轉意,相反,我卻越來越過分,越來越放肆。去年年底,我和楊振宇的接觸越來越頻繁,有一天晚上,和平到社房去值夜,我把『女』兒小芹支到我娘的房間去睡覺。那天晚上,楊書記在我們村旺財家喝旺財的喜酒,他藉著點酒勁硬要到我家去耍。我看和平到社房去值夜班就同意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1 09:08
第二十四章 楊振宇一斧斃命


    第二十四章 楊振宇一斧斃命

    「你在旺財家撞見了楊振宇,也動了淫蕩的心思,所以,你也有意把楊振宇弄到家裡來,是不是?」

    「是的,這都怪我——我們確實得寸進尺了——我當時確實是讓鬼迷了心竅,我要是不同意的話,楊振宇也不會硬闖到我家來。可我不曾想,半夜裡,和平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回來了——他是翻牆進的院子,那段時間,他已經開始防著我了。」

    「芮和平沒有到旺財家去喝酒嗎?」

    「喝了,因為楊振宇在旺財家,和平以到社房值班為由早早離開了旺財家。那天晚上,和平喝了不少酒。」

    「芮和平看見你們在一起了?」

    「他突然走進東廂房,突然打開電燈,把我們嚇了個半死。他的上還拿著一把鐵鍬。他掀開被子,一把拽住我的頭髮,我緊緊地抱住他的腰,楊振宇乘抱起衣服衝出房門,從後院門逃走了。芮和平憋了一肚子的火沒出發洩,他用小板凳卡把我的脖子卡在下面,屁股坐在板凳上,用翻毛皮鞋抽打我的身體——他那一肚子氣全撒在我的身上了。」

    「你父母知不知道?」

    「我不喊叫,他們如何知道呢!我不想讓爹娘和個孩子聽見。和平折騰我到更天,然後倒在一旁睡了。我想,他心裡的火發出來就沒事了。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了好幾天,他也就是喝點悶酒,只要他喝酒,我就做幾樣他喜歡吃的菜,誰知道他心裡面的氣一直沒有消,也怪我下賤,如果我和楊振宇從此一刀兩斷的話,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了。」

    「之後,你又找楊振宇去了?」

    「我找楊振宇去了,哪能說斷就斷呢?」周迎梅撇了一下右嘴角,露出猥瑣而淫蕩的神情。

    此時的周迎梅就和《水滸傳》裡的潘金蓮一樣,當她和西門慶之間的醜事被武大郎發現以後,她能和西門慶斷掉嗎?嘴上答應是不能算數的。事實恰好相反,她和西門慶的接觸更緊密、更頻繁了。當她和西門慶意識到武大郎的存在可能會影響她和西門慶長相廝守的時候,這對姦夫**便產生了毒死武大郎的念頭。

    「十二月二十號的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十二月二十號晚上吃過晚飯以後,我和楊振宇在大隊部見了一面,我沒有想到芮和平會偷偷跟蹤我。」

    周小桃果然沒有說錯,二十號和二十四號,周迎梅都去找了楊振宇。

    「回到村子以後,我去了豆腐坊,不一會,芮和平也進了豆腐坊。進門以後,他插上門栓,把我按在地上,脫下我上身的衣服,然後從褲子上抽出褲帶,對我一陣猛抽,他怕爹娘和孩子們看出來,只在我身上抽。」

    「你反抗了嗎?」

    「沒有。」

    「你為什麼不反抗?」

    「如果反抗,他會打得更凶。他的樣子很嚇人,他正在氣頭上,等他打累了,乏了,他就會住,但我想錯了。」

    「想錯了?什麼意思?」:

    「我沒有想到他會那樣,過去,他在我面前從來都是低眉順眼,唯唯諾諾,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我被嚇傻了。」

    「芮和平到底做什麼了。」

    「他——我說不出口。」

    「你不說,我們怎麼能知道呢?」

    「他——要和我在豆腐坊行房事,他關掉電燈,我想,他發洩過以後,恐怕就沒事了,但我沒有想到,他將一個玉米棒子塞進了——對不起,我——我實在說不下去。」

    周迎梅的父親以為芮和平和女兒在豆腐坊裡面行房事。可見,關燈以後,並不代表男女之間一定會做那種事情。

    「二十四號的晚上,你又去找楊振宇了?」

    「是的。」

    「你去找楊振宇,是和他商量殺害芮和平的事情嗎?」

    「是的。我實在受不了了,芮和平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老實巴交的芮和平了,照這樣下去,我的命肯定要毀在他的裡——他肯定會把我折磨死,想到以後的日子,我就渾身發抖。」

    「二十四號的晚上,你是在什麼地方和楊振宇見面的呢?」

    「還是在大隊部。」

    「楊振宇答應了嗎?」

    「我讓她看了我身上的傷,沒等我開口,他就說一定要除掉芮和平。他早就有這樣的心思——我們倆一拍即合。當時,我們就商量好第二天晚上動。芮和平每天晚上九點鐘左右到豆腐坊去,自從我們撕破臉皮以後,他每天晚上都到豆腐坊去。我讓楊振宇提前趕到社房,躲在草跺後面,芮和平也有可能提前到豆腐坊去。」

    「你把十二月二十五號晚上發生的事情詳細交代一下。」

    「二十五號晚上八點半鐘左右,我到豆腐坊以後,讓楊振宇躲在門後,並將一把斧頭給了他。九點鐘左右,芮和平搖搖晃晃地來了——他喝了不少酒,芮和平在門上敲了下,我走到門跟前,移開門栓。」

    「為什麼要把門栓插上呢?」

    「平時都這樣,我一個女人在社房,插上門栓會安全一點。芮和平滿身酒氣地進了門,一把抱住我的腰,然後開始扒我的衣服。楊振宇站在他的身後,舉起斧頭,朝芮和平的後腦勺重重地砸了一下,芮和平搖晃了幾下,倒在地上。」

    「芮和平有沒有出生?」

    「他只說了一個『你』,就倒下了。」

    「倒在什麼位置?」

    「倒在水缸和小石磨跟前。」

    「芮和平的腦袋有沒有出血?」陳傑想到了土牆上十六個黑色的血點。

    「芮和平的後腦勺當時就噴血了,地上有很多血,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我們倆都沒有看見血噴在牆上,當時屋子裡面的光線非常暗,我們只注意到了地上的血和噴在水缸、小石磨上的血,石磨上的血特別多,太明顯。把芮和平的屍體埋好以後,我們倆回到豆腐坊,把地上、水缸上和石磨上的血清理乾淨——我們唯獨沒有注意到牆上的血。」

    「楊振宇額頭上的傷疤是怎麼回事情?」

    「那是楊振宇到張莊一戶人家喝上樑酒,他喝高了,又不好意思讓人送,結果在路上從自行車上摔下來,腦袋磕在石頭上。」

    「埋芮和平的地方是你們事先就想好的吧!」

    「是我事先就想好了的。」

    「為什麼要把芮和平埋在山芋地裡呢?」

    「那塊地除了種山芋,就是種玉米,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內莊稼覆蓋著,只要把坑挖深一點,是不會被人發現的。警察同志,你們是怎麼知道和平埋在玉米地的呢?」

    陳傑沒有正面回應周迎梅的問題:「老話說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國還有一句老話,說的也非常好: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人在做,天在看,這句話的意思,你應該懂吧!我問你,你為什麼要把芮和平隨身攜帶的玉珮留下呢?」

    「我下賤,我眼皮子淺,我財迷心竅,我看那塊玉珮能值幾個錢。」

    「把芮和平隨身攜帶的玉珮藏在身邊,你難道一點不害怕嗎?」

    「怎麼不害怕?自從殺了芮和平以後,我夜裡面睡覺的時候,經常做噩夢,我夢見芮和平就站在我的床前向我索命。醒來後,我一身冷汗。」

    「你把玉珮藏在了什麼地方?」

    「先藏在一個箱子裡,不放心,又把它藏在枕頭瓤子裡面。」

    「藏在枕頭裡面,你一點都不害怕嗎?」

    「我害怕的不行,我也想把玉珮挖坑埋了,可我捨不得。」

    周迎梅的膽子還是很大的。

    「既然芮和平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要留著他的衣服,特別是那件軍大衣呢?」

    「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呢?」周迎梅一定會這麼想,這件事情不是父母說的,就是個孩子某一個孩子說的。

    「你父母雖然上了年紀,但他們的腦袋還是非常清楚的,他們在櫥櫃裡面看到了芮和平冬天穿的軍大衣,如果芮和平確實到深圳去打工的話,軍大衣就不會留在家裡。」既然周迎梅已經知道是父母向警方說出真相的,那就把周小桃提供的情況一股腦地算在老兩口的身上吧。

    周迎梅還不甘心:「芮和平的玉珮是怎麼到你們上的呢?」

    「知子莫若母,你一向喜歡把重要的東西藏在枕頭瓤子裡面,這能瞞得了個孩子,但瞞不了兩位老人。」

    「敢情我爹娘已經知道芮和平出事了。」周迎梅自言自語道。

    「芮和平兩顆門牙是誰敲掉的?」

    「是我。」

    最毒婦人心,這句話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為什麼要把芮和平兩顆門牙敲掉呢?」

    「兩顆門牙,有一顆是瓜子牙,看到瓜子牙,人們就會想到芮和平。」

    「門牙在什麼地方?」

    「我扔到豆腐坊後面的水塘裡面去了。」

    「扔在什麼位置,你還能記得嗎?」如果知道具體的位置——或者大概的範圍,這兩顆門牙還是要打撈的。因為它們是芮和平失蹤案的重要證據。

    「在那棵大柳樹的下面——在跳板的前面。」

    在陳傑的印象,大柳樹在水塘的東邊。

    「牛是不是經常在那裡灣水?」

    「牛不在那裡灣水,牛灣水的地方在牛棚的後面——在水塘的西邊。」

    周迎梅如果把兩顆門牙扔到水牛經常灣水的地方,是無法打撈的,水牛在水底下踩來踩去,小小的門牙早就被踩的淤泥深處去了,在淤泥深處找兩顆牙齒,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一點四十分,審訊結束。

    同志們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周隊長的小兒子正站在門口等大家,他已經來了很長時間了,他是奉周隊長之命來接同志們吃飯的。

    水產品加工廠、竹器廠和油坊的工人已經開始吃午飯,有的人端著碗站在院子裡面,有的人端著碗坐在台階上,有的人站在鐵門外,有的人拿著茶杯蹲在路口。

    同志們走出大鐵門的時候,張世凱和婦女主任各端著一碗飯菜走進辦公室。

    陳明光將同志們送到大路邊。

    分時,陳傑叮囑陳明光:「一點半鐘左右,你們把周迎梅和楊振宇押到裡橋去和我們會合。」

    下午一點十分左右,歐陽平一行趕到裡橋,周隊長帶了十幾個水性好的年輕人。周隊長的大兒子和小兒子也在其。還有周迎美。

    同志們趕到橋頭的時候,陳明光等人已經押著周迎梅和楊振宇在橋頭等候。

    楊振宇走到南橋頭,低頭彎腰往橋下看了看,然後指著幾根木樁道:「斧頭就在那幾根木樁附近——我就是站在這裡扔下去的。」

    按照周隊長的說法,水至少有兩人深。這是指斧頭所在的位置,河央的水有人深。

    楊振宇所比劃的範圍在木樁的東邊。

    「在木樁外圍,還是在木樁裡面?」陳傑道。

    「當時天很黑,我就這麼往下一扔,聽到斧頭落水的聲音以後,我就離開了。斧頭不在木樁的外面,就在木樁的裡面。」

    橋下有四個木樁支撐群,間兩個支撐群之間的距離比較寬,每一個支撐群都有二十根木樁,這些木樁,有老木樁,也有新木樁。木樁圍成了一個圈,木樁與木樁之間的距離在二十公分的樣子,如果斧頭在木樁裡面的話,就必須挪開一根木樁,人才能進去。

    十幾個小夥子脫掉汗衫、背心和襯衫,按照楊振宇比劃的範圍圍成一個圈,然後依次扎進水。先在木樁的外圍——即東邊摸索。

    很快,河水越來越渾,越來越黑,不一會,浮上來一些水草。

    河岸邊有幾棵柳樹和楓楊樹,同志們站在樹下,太陽直射在河面上,河面上,一絲風都沒有,知了在樹上不停地叫喚。

    河岸兩邊站滿了人。

    半個小時以後,十幾個人在水沉浮十幾回,但毫無結果,周隊長的大兒子和大家商量了一下,將搜索的範圍向外拓展了四五米。半個小時以後,還是沒有看到斧頭的蹤影。

    周隊長回憶道:「去年年底——就是春節之前,我看橋面有些不穩,橋下的木樁有些已經腐爛,就帶著十幾個人從河堤上砍了二十幾棵楓楊樹,把橋墩加固了一下,原來的木樁比較稀,所以,斧頭可能落到木樁裡面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2:19
第二十五章 陳隊長心急如焚

    周隊長的大兒子也想起來了:「加固之前,木樁之間的距離,能進去一個人。」

    於是,幾個年輕的後生,游到木樁跟前,將兩根有些鬆動的、朽爛的、靠在一起的木樁卸下來。

    十五分鐘以後,兩根木樁被移開,周隊長的大兒子鑽到木樁裡面。他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然後潛入水底。

    木樁裡面的面積在四平方左右,在四平方左右的範圍內,還豎著幾根木樁。

    就這樣幾上幾下,十幾分鐘之後,周隊長的大兒子突然竄出水面,鑽出木樁,他吐了幾口水,用手洗了洗眼睛,洗了洗臉,把粘貼在眼睛前面的頭髮往旁邊理了理,然後睜開眼睛,最後將左手高高舉起。同志們看得清楚,他的手上拿著一把斧頭。

    周隊長走到岸邊,從兒子的手上接過斧頭,蹲下身體,將斧頭在水中洗了洗,然後看了看斧頭的榫頭處,榫頭超出榫母零點五公分左右,在斧頭的榫頭處,有兩根鐵釘,這兩根鐵釘是防止斧頭脫落的。周隊長認得這把斧頭,因為他曾經用過這把斧頭——他曾經用這把斧頭幫周迎梅修理過石磨架和板車,所以,他確認這把斧頭是周迎梅家的斧頭。

    斧頭的抓手長三十公分左右,斧頭的頭部寬度在十公分左右,榫頭處寬六公分左右,斧體的後座長六公分左右,寬三點五公分左右。長方形的後座棱角分明,其直角處和芮和平後腦勺上的呈直角狀的創口完全吻合。

    之後,同志們押著周迎梅和楊振宇去了周家後面的樹林。

    周迎梅在一棵野桑樹前停下。

    野桑樹下落滿了樹葉。

    周迎梅用腳撥開樹葉。撥到距離桑樹五十公分左右的時候,幾塊石頭呈現在大家眼前,周迎梅用腳尖指著一塊石頭道:「東西就在土下面。」

    周隊長從家裡面拿來了一把鐵鍬。

    賽所長等人在現場拉起了一根繩子,圍觀的人群站在繩子的外面。

    周隊長的大兒子周迎平從父親的手上接過鐵鍬,撥開石頭。

    周迎平挖到兩鍬深的時候,鐵鍬頓了一下,鐵鍬頭遇到了硬東西。

    周迎平用鐵鍬頭撥開土,大家看到了一隻嚴重變形、燒焦了的鞋子。

    周迎平將一隻鞋子拎出土坑,鞋子下面還有一隻鞋子。

    周迎平將兩隻鞋子放在平地上。

    歐陽平和陳傑蹲下身體,看了看兩隻鞋子:鞋帶已經沒有了,鞋幫上方比較軟的部分已經被燒掉了,只剩下鞋底和鞋幫一部分;鞋幫已經發黑,邊沿已經被燒焦了;鞋子已經彎曲變形,擰巴著;鞋底上的溝槽裡面還有一些土;陳傑從鞋底抽出兩個鞋墊——鞋墊是用舊棉花胎剪成的鞋墊,大家還聞到了一股臭腳丫的味道。

    周隊長認出了鞋墊:「這雙鞋子就是芮和平穿的那雙翻毛皮鞋,每次在社房值夜班,在睡覺之前,他都會把鞋墊掏出來放在火盆旁邊烤一烤,芮和平的腳氣比較重。」

    董青青將兩隻鞋子,連同兩個鞋墊放進塑料袋中。

    最後,同志們押著周迎梅和楊振宇去了周莊的社房。

    抓捕周迎梅和楊振宇的消息傳的很快,同志們在七里橋打撈斧頭的時候,河兩岸聚集了很多人,驕陽和酷暑沒能阻擋住鄉親們的好奇心。同志們到周莊社房的時候,身後仍然跟著很多人。

    周莊和周莊附近村莊的人都來了。

    社房坐南朝北,水塘就在房子的後面。牛棚在西邊,豆腐坊在東邊,牛灣水的地方在牛棚的後面。周迎梅扔牙齒的地方在豆腐坊的後面,水塘的東邊就是連接村莊和社房的路。

    同志們押著周迎梅和楊振業走到社房的時候,水塘邊已經站滿的人。四頭水牛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陣勢,它們著急慌忙地爬上了岸。

    周迎梅走到水塘的東北角上,這裡有一個用樹棍搭起來的碼頭。跳板的上方就是柳樹的樹蔭,一部分柳枝低垂在水面上。周迎梅指著跳板前面:「我把牙齒扔在跳板的前面。」

    「你確定在跳板前面嗎?」陳傑道。

    「就在跳板前面——我是站在跳板上扔的。」

    周迎梅扔牙齒的時候,並沒有刻意選擇地方,兩顆牙齒只要扔進水塘裡面,想再找到幾乎不可能。

    周隊長的大兒子和五個年輕的後生,慢慢下到水中。

    水塘的水並不深,周隊長說,最深的地方大概有一人深,靠邊的地方,只有大半人深。

    六個人圍成一個圓圈,以跳板前方一平方米範圍內的水域為圓心,相向摸索。

    大家用非常緩慢的速度向前移動。水下面是很厚一層淤泥,手指要在淤泥裡面慢慢摸,慢慢撥,慢慢捏。

    二十幾分鐘以後,六個人終於聚首,但從他們的表情來看,他們什麼都沒有摸到。

    「迎梅,你是不是記錯了地方?」周隊長走到周迎梅的跟前。

    「沒錯,就在跳板的前面。」

    周隊長愣了一下,撥開人群,走進庫房。不一會,周隊長走出庫房,他的手上拿著兩個簸萁。

    周隊長將簸萁遞給兒子和一個年輕的後生。

    兩個人明白周隊長的意思,他們後退幾步,然後將簸萁斜著沉入水底。

    一分鐘以後,兩個人兜起兩簸萁淤泥。

    兩個年輕的後生接過簸萁,將簸萁裡面的淤泥倒在岸上,周隊長和三個老者蹲在地上,用手撥捏淤泥。

    周迎美還從牛棚拿來了一個木桶。他也跳進水塘,將淤泥一桶一桶地往上拎。

    四十分鐘以後,周隊長的小兒子在淤泥裡面摸出了一顆牙齒。他用水洗乾淨以後,然後將牙齒遞到陳傑的手上,是一顆門牙,瓜子牙還在水下。

    十五分鐘以後,三叔公從周迎美倒下來的一攤淤泥裡面摸到了另外一顆牙齒,用水洗乾淨之後,終於看清楚了,這顆牙齒就是同志們要找的那顆瓜子牙。在牙齒的上方有一個明顯的豁口。

    這顆牙齒就是芮和平那顆瓜子牙。周莊的鄉親們對這顆瓜子牙太熟悉了。

    至此,芮和平失蹤案的所有證據全部到位。

    當天下午,同志們將周迎梅和楊振宇押回刑偵隊,並對楊振宇進行了審訊。

    楊振宇交代的內容和周迎梅的供詞完全一樣,不差分毫。只有一個地方稍微一點出入:除掉芮和平的想法是楊振宇提出來的,十二月二十四號的晚上,但他看到周迎梅身上的傷痕以後,他就決定除掉芮和平,周迎梅不同意,她說只要兩個人斷了關係,時間一長,等芮和平氣消了,日子還是有的過得的,關鍵是芮和平捨不得三個孩子,又不想讓老兩口知道夫妻倆之間的事情,所以,不會跟她過不去。即使兩個人不斷掉,芮和平也不能把她怎麼樣,頂多折磨折磨她罷了。最後,在楊振宇的堅持下,周迎梅才松口。

    「殺人凶器斧頭是周迎梅什麼時候帶到豆腐坊的呢?」

    「是二十五號晚上帶到豆腐坊的。」

    周迎梅把斧頭帶到豆腐坊,說明她已經下決心除掉芮和平——在周迎梅的內心深處,她還是想除掉芮和平的。

    七月九號,歐陽平派劉大羽和韓玲玲去了麒麟公社找到民政助理戴順風。戴順風已經知道了湖南大隊周莊周迎梅家發生的事情。他答應為芮和平的三個孩子申請生活補助,並且當著劉大羽和韓玲玲的面和縣民政局的方局長通了一個電話,房局長當即表示,公社寫一個申請報到縣民政局,他們接到申請以後,馬上開會研究,爭取在最短的時間裡面把補助的事情定下來。

    至此,芮和平失蹤案暫時告一段落。其最後的結果和後來的事情,筆者在這裡提前交代一下:

    七月十四號上午八點,江寧縣人民法院對周迎梅和楊振宇合謀殺害芮和平案進行了審判和宣判,周迎梅和楊振宇被判處死刑。兩個人還算識相,他們對自己的殺人事實供認不諱,並表示不上訴。七月二十九號,荊南市中級人民法院進行覆核,未提出任何異議。宣判後,周迎梅和楊振宇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

    七月十五號,在周更生周隊長和三叔公的主持下,周莊和周莊鄰近村莊的鄉親,為芮和平舉行了葬禮。在葬禮上,周小桃、周小軍和周小芹披麻戴孝,走在送葬隊伍的最前面,,芮和平被安葬在周家的祖墳裡。周隊長為芮和平立了一塊墓碑,墓碑上刻著三個孩子的名字。下葬的時候,三個孩子趴在芮和平的骨灰盒上嚎啕大哭,在場的人無不動容;至於周迎梅,父母沒有把她埋進祖墳,而是隨便找了一塊遠離三里灣的河堤草草埋了,沒有墓碑,只有一個小小的土丘。

    三個孩子的補助申請很快就批下來了,每個月,三個孩子將從公社民政部門領取一定金額的生活補助,直到十八歲。

    三個孩子所在的學校知道周家的情況以後,減免了所有的補課費和一部分學雜費。

    芮和平失蹤案終結之後,「7.5」沉屍案的刑偵工作失去了方向。幾天過去了,歐陽平、陳傑和賽所長再也沒有接到和「7.5」沉屍案相關的報案電話。七月十號的傍晚,老天爺突降大雨,天氣燥熱、沉悶了很多天,老天爺積攢了太多的雨水,十號的夜裡停了三四個小時,第二天早晨天剛濛濛亮,又開始下起來,這叫開門雨,按照傳統的說法,開門雨,一下就是一天。

    郭老只是隨便說了一句,可沒有想到七月十一號整個一天,雨沒有停歇片刻。

    陳傑的心情和天氣一樣,也陰沉著,他心急如焚。九月十號的晚上,陳傑和達方圓通了一個電話。兩個人約好第二天早晨到高崗村和麒麟村調查走訪,在接到周成華的報案電話的時候,同志們正準備到高崗村和麒麟村去調查走訪,前面的調查走訪就是在高崗村斷掉的。

    從哪裡斷掉,就應該從哪裡接上。

    兩個人不打算驚動其他人,天公作美,想讓同志們借此機會好好休整一下。高崗村和麒麟村的調查有陳傑和達方圓兩個人就行了。

    陳傑的汽車剛在達方圓家的樓下停穩,陳傑的手機響了,電話是李文化打來的。

    「老李,你有什麼事情嗎?」

    「老陳,今天,我們幹什麼?」

    「你和左向東、董青青的任務是好好琢磨琢磨『7.5』沉屍案的有關材料,看看能不能從中發現我們遺漏的線索。」

    「你和達副隊呢?你們做什麼?」

    「我們到高崗村和麒麟村調查走訪。」

    「『7.5」沉屍案的材料,昨天晚上,我已經看過好幾遍了,暫時還沒有一點頭緒,讓我們跟你們一起去吧!材料,晚上還可以接著再看嘛。左向東和董青青就在我跟前。」很顯然,李文化、左向東和董青青也有點坐不住了,有事做,心裡面就不會空落落的了。

    「行,你們在大門口等我們——我們十分鐘左右到。」

    汽車行駛到公安局大門口的時候,三個人衝出傳達室,每個人的手上拿著一件雨衣。

    雨越下越大,車窗外,所有的景物都漸漸變得模糊起來,雨刮器不停擺動,陳傑始終保持慢速行駛。

    八點半鐘,汽車駛進麒麟鎮。

    汽車行駛到落馬湖北岸一號碼頭前的河堤上的時候,一輛警車停在三岔路口,看到陳傑的汽車開過來之後,警車立馬啟動,沿著河堤朝東駛去,陳傑的車子跟在後面。

    前面那輛警車上坐著賽所長和張強。

    早晨,陳傑走出家門之前,和賽所長通了一個電話,賽所長和陳傑說好在一號碼頭等大家。

    十分鐘以後,賽所長的汽車駛進河堤北邊一扇大門,右門垛上掛著「麒麟鎮掛麵廠」的牌子。掛麵廠是唯一能停車的地方。前往高崗村的路要靠同志們自己走了。

    一個男人打著雨傘從一間廠房裡面走出來,賽所長和他寒暄了幾句之後,領著陳傑一行走出大門,上了河堤。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2:19
第二十六章 濮正權浮出水面

    湖水迅速上漲,湖岸邊架著很多漁網,隔幾十米就是一個漁網。打魚人穿著雨衣站在高架上放漁網——或者收漁網——漁網的收放全靠一個軲轆的掌控,汛期到了,這正是捕魚的好時機。

    向東走了幾分鐘以後,賽所長上了一條向北的土路。這條路的北邊就是高崗村。

    賽所長領著同志們直接去了高崗村生產隊長高有貴的家。

    高有貴家的堂屋裡面坐著七個人,其中兩男兩女在打麻將,高有貴和兩個女人坐在旁邊,一個女人五十歲左右,一個人二十幾歲的樣子,她是高隊長的兒媳婦。三個人一邊看打紙牌,一邊嗑瓜子聊天。在年輕女人的旁邊放著一個搖籃,見有客人來,四個人收了麻將。兩個女人將搖籃抬到另外兩間廂房。另外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撐著布傘將她們送到廂房裡面。

    這時候,陳傑才注意到,搖籃裡面躺著兩個一般大小,一模一樣的幾個月大的男嬰,這兩個男嬰顯然是一對雙胞胎。

    高有貴一眼就認出了賽所長,他幫同志們脫下雨衣,掛在門口的一條長板凳上。

    賽所長說明來意後,高有貴將七個人引到大桌旁邊坐下。

    高有貴將高崗村的基本情況做了簡單的介紹:高崗村共有五十三戶人家,在麒麟公社一百零九個村莊中,高崗村是最大的村莊;高崗村瀕臨落馬湖,打魚和搞水上運輸的人家比較多;高崗村距離麒麟鎮比較近,所以,高崗村在鎮辦企業工作的人比較多;從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到現在,高崗村沒有人口失蹤的情況,也沒有到外地打工的四十五歲左右的男人。

    陳傑將模擬畫像拿出來讓高隊長看了看。

    高有貴將模擬畫像拿在手裡看了一兩分鐘的樣子,然後站起身,走到堂屋的門口,把正在廚房裡面忙碌著的老伴叫進了堂屋。

    老伴撐著雨傘走進堂屋。

    高有貴將模擬畫像遞到老伴的手上。

    高有貴的老伴也看了一兩分鐘的樣子。

    從老兩口的看模擬畫像時的眼神和表情來看,他們好像是認出了畫像上的人。

    「高隊長,你們是不是認識畫像上這個人?」陳傑道。

    「這人有點像我的外甥——我是說有點像。」

    「您的外甥叫什麼名字?」

    「他姓濮,名字叫濮正權。」

    「濮正權是不是有一顆瓜子牙齒?」

    「二十幾年前,他離開麒麟村的時候,沒有瓜子牙,後來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

    陳傑一時還沒有聽懂高隊長的話:「高隊長,請您把話說明白一點。」

    「都怪我話說得急,事情是這樣的:我妹妹有珍嫁到麒麟鎮濮家六年都不曾生養,為了延續香火,濮家就收養了一個小孩,這個小孩子就是濮正權,我這個外甥腦瓜子非常好使,非常靈光,是一塊讀書的好材料,可這小子就是太過聰明,他不知道是從哪裡聽來的閒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怪我妹妹和妹夫太不小心,可能有怠慢正權的地方。濮正權到濮家的第二年,我妹妹生了一個男孩,過去,夫妻倆對濮正權是百般疼愛,可自從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後,可能對濮正權的疼愛就不一樣了,那濮正權又特別在意這個,後來,他終於知道自己是抱來的。突然有一天,濮正權離開了濮家。他走的時候,高中還沒有讀完。那時候,他沒有瓜子牙,畫像上這個人很像濮正權,濮正權如果再有一個顆瓜子牙,那就是他了。因為畫像上這個人太像濮正權了,算年頭,濮正權離開也有二十幾年了。他的屍體怎麼會出現在落馬湖呢?他當年肯定是遠走高飛了。他既然想好了離開,就不會再回來。所以,畫像上這個人肯定不是濮正權。他沒道理是濮正權啊!」

    「濮正權現在的年齡應該是多大?」

    高有貴板著手指頭,算了算:「走的時候,他是十六歲,走的時間是一九七二年,到現在,他應該是四十歲。」高有貴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疑問,「二十幾年過去了,濮正權的變化應該很大,這是怎麼回事情呢?」

    我們都知道,「7.5」沉屍案當事人的年齡在四十三歲到四十八歲之間。可見濮正權的年齡是不符合條件的。

    「濮正權的養父母是誰?」

    「不知道,濮家人一直守口如瓶,他家人不說,誰能知道呢?」

    「濮家人總該知道吧!」

    「我們這裡抱養孩子,兩頭都不知。」

    「什麼叫兩頭都不知?」

    「養母養母不知道孩子的生父生母是誰,生父生母不知道孩子的養父養母是誰,只有中間人知道。」

    「對孩子和孩子的生父生母來講,這是不是太殘忍了?」

    「不這樣不行啊!血緣關係是割不斷的,抱來的孩子難養,一旦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就會去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養父母都不知道孩子的親生父母是誰,孩子就更不能知道了,把孩子送給別人,無非是給孩子找一條生路,無論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做父母的肯定捨不得,日子一長,說不定會有反悔的時候,但只要他們不知道孩子去了哪家,所以,就是反悔,也沒轍,只要兩家人互不認識,孩子就永遠沒有回頭的可能。」

    說來也巧,高有貴的親外甥濮正陽——即濮正權的弟弟現在是高崗大隊的大隊會計,他的老婆冉蓮花是麒麟村的婦女隊長,而高有貴的妹妹妹夫還健在,高有貴的妹夫濮德旺在麒麟鎮供銷社當主任,再有幾年就退休了。

    於是,陳傑就讓高有貴做嚮導去了麒麟村濮德旺家,這樣,既可以通過冉蓮花瞭解情況,也可以順便問一下濮正權的情況,雖然濮正權和「7.5」沉屍案沒有什麼關係,但陳傑覺得詳細瞭解一下濮正權的情況,也不是什麼壞事,當然,陳傑之所以對濮正權的事情感興趣,主要原因還是濮正權太像畫像上的人。

    同志們走出高家堂屋的時候,東廂房裡面傳出小男孩「咯咯——咯咯」的笑聲,一定是大人在逗兩個孩子玩,一對白白胖胖的雙胞胎男孩,給高家帶來了不少喜悅和歡樂。

    同志們走出院門的時候,兩個孩子的笑聲更高了。

    高有貴的兒媳婦撐起一把傘遞到公公的手上,然後退進東廂房。

    雨還在下,小孩子的笑聲在同志們的身後越來越小,最後,被雨聲完全遮蓋。

    麒麟村緊靠麒麟鎮,和麒麟鎮之間只隔著一條不寬的。沒有名字的河。

    半個小時以後,高有貴領著大家走進了濮德旺家的院門。

    濮德旺家非常熱鬧,堂屋裡面,東廂房裡面坐著很多人,濮德旺的小孫女兒——濮正陽的小女兒以優異的成績被荊南外國語學校破格錄取。濮家把村子裡面的人請到家裡來喝喜酒。因為家裡面辦喜酒,所以,濮家人都在家。這就是高有貴領同志們到麒麟村的主要原因,作為舅公,這頓酒,肯定少不了他。

    高有貴說明來意之後,濮德旺夫妻倆將同志們領進了西廂房。麒麟村的生產隊長濮長松也被請進了西廂房。

    陳傑一行到麒麟村來有兩個目的,第一,尋找「7.5」沉屍案當事人的蹤跡;第二,既然能見到濮正權的養父母,那就順便打聽一下濮正權的情況。

    當三個人看完模擬畫像以後,眼神和表情十分的怪異:第一個看模擬畫像的是濮德旺,他的視線剛落到畫像上,便迅速轉移到老伴高有珍的臉上,老伴站起身走到濮德旺的跟前,她看了一眼畫像,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從濮德旺的手上接過畫像,左看看,右看看,放在近處看一會,又放在遠處看一會。濮隊長從高有珍的手上接過模擬畫像,他只掃了一下,就非常肯定地說:「德旺兄弟,畫像上這個人不是你們家的——」

    濮德旺打斷了濮隊長的話:「正權離開已經有二十四年,他人在什麼地方,我們都不知道,他離開了,又回來,這根本就不可能,如果他回來過的話,我們不可能一點情況都不知道。所以,畫像上這個人不可能是正權。」

    「是啊!二十幾年了,他的模樣早就該變了,早就變得連我們都認不出來了。」高有珍道。

    「你們兩口再好好看看這張畫像,無論是眉眼,還是眼神,和正陽是一模一樣,人雖然長大了,但臉蛋子還是那個臉蛋子。十六七歲的娃子,模樣已經定下來了,不管過了多少年,大模樣是不會有多大變化的。」

    「德民兄弟的話說的不錯,可這件事情不管怎麼說,都說不到正權的頭上去。他離開以後,就不可能再回來。」

    「濮主任,我可以請教您幾個問題嗎?」

    「陳隊長,您請講,」

    「濮正權的親生父母是誰?你們知道嗎?」

    「我們不知道——我們不想知道——我們也不可能知道。」濮德旺的說法和高有貴的說法是一致的。

    「濮正權的親生父母是不是本地人呢?」

    「不知道。抱養孩子的事情全靠中間人穿針引線。」

    「濮正權的親生父母把孩子交給你們撫養,有什麼條件嗎?」

    把孩子交給別人撫養,無外乎三種情況,一是為孩子找一條活路,直接把孩子放在有人能看到孩子的地方,不和撿到孩子的人接觸,自然是不想得到任何補償;第二種情況是,把孩子交給自己信賴的人家撫養,收養的人家會給一定的補償;第三種情況就是濮正權這樣,由中間人出面,談好條件以後即可成交。

    「中間人說,對方家裡已經餓死了一個小男孩,還有一個老人臥床不起,他們把孩子送人,一是想給孩子找一條活路,二是為家人找一條活路,除了糧食,他們還需要一筆錢給老人看病。」

    「你們給了多少糧食、多少錢?」

    「兩百塊錢,兩石糧食。條件是從此以後,兩不相擾。」

    「兩百塊錢,在當時就等於是兩百塊大洋。」濮隊長道。

    「濮正權的左耳朵上有沒有特別的記號呢?」

    「沒有。濮正權抱到我們家來的時候,模樣很端正,就是瘦弱多病。」

    「多大年齡?」

    「七虛歲,六足歲。」

    「六七歲的孩子已經記事了,你們也敢抱養啊!」

    「小孩子,只要有吃的,很容易養的,當時,我們也想抱養一個歲數小一點的,可始終找不到合適的人家,沒有辦法,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正權到我們家來之前,已經病了好幾個月了,就是因為沒有錢,所以,一直拖著,最後,在走投無路、毫無辦法的情況下,才下決定把孩子送人的。不過,我們當時也是有條件的。孩子當時不是瘦弱多病嗎?我們怕難養活,所以,我們先付了一部分定金和一些糧食,試著養了兩個月,等正權的身體恢復正常以後,我們才把剩下的錢和糧食付清。」

    「中間人是誰?」

    「中間人是麒麟鎮的接生婆何秀姑。濮正權離家出走之後,我們去找過何秀姑,何秀姑答應我們到正權生父生母家去暗中打聽,後來回覆我們說,正權並不曾回家,之後,我們就沒有再糾結這件事情,正權既然走了,他就不會再回頭,既然養不家,那就算了。好在,我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想一想,我們自己也不好,我們忽視了正權的感受,都怪我們過去太寵他,我們自己的孩子出生以後,我們對他一直很好,我們只是把給他的寵愛勻了一點給他的弟弟正陽,他就受不了了,這種心胸狹隘、沒有良心的兒子,不要也罷。」

    「你們沒有向何秀姑打聽濮正權的父母的真實身份嗎?」

    「沒有,這點規矩,我們還是知道的,再說,既然孩子已經走了,打聽他的去向和生父生母的情況,已經毫無意義。」

    「我們想見一見中間人何秀姑,既然你們和高隊長都說畫像上這個人很像濮正權,在暫無其它線索的情況下,我們想循著濮正權這條線往前淌一淌。」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2 12:39
第二十七章 析案情撥雲見日

    到目前為止,和模擬畫像能對上號的,一共有個人,第一個人是常貴太,第二個人是芮和平,第個人就是這個濮正權,常貴太和芮和平已經被完全排除在外。常貴太還活著,芮和平已經到閻王爺那裡報到去了。濮正權除了相貌和「5」沉屍案當事人相符以外,其它方面確實靠不上邊。

    陳傑之所以對這個濮正權感興趣,除了濮正權和畫像非常想像之外,主要出於是職業的敏感。當然,陳傑的職業敏感並非空穴來風,陳傑從濮正權的身上嗅出了一點味道。第一,濮正權的年齡和常貴太的年齡都是四十歲;第二,濮家抱養濮正權的時間是一九六年,而常貴太的父母家裡面揭不開鍋,把常貴太的弟弟送給了別人,時間也在一九六年,這不應該是一個巧合;第二,濮正權的長相和畫像非常接近,那就說明濮正權和常貴太的長相非常的接近,而濮正權和常貴太是同齡,濮正權和常貴太有沒有可能是雙胞胎兄弟呢?讓陳傑產生這種聯想是有媒介的,陳傑在楊振宇家看到了楊振宇的雙胞胎外孫;今天早晨,陳傑一行又在高有貴家看到了高有貴的雙胞胎孫子。兄弟之間,在相貌上可以有很多相像的地方,但不可能完全一樣,雙胞胎就不同了,雙胞胎幾乎完全一樣。

    「可以,你們是在辦案子,什麼規矩都得往旁邊讓一讓。我現在就領你們到何秀姑家去。」

    於是,陳傑一行人和高有貴握告別,在濮德旺和濮正陽父子的帶領下去了何秀姑家。

    在麒麟村的西邊有一個渡口,過了河,走幾分鐘就是何秀姑的家——何秀姑的家在麒麟鎮衛生院的後面一條巷子裡面。

    陳傑派左向東和張強將停在掛麵廠大院裡面的汽車開到衛生所的大門口等候;其他人則坐船過河。

    濮德旺領著大家直接去了渡口,濮正陽去喊擺渡人,因為雨下的比較大,擺渡人一般不會呆在渡口。

    大家在渡口等了兩分鐘的樣子,濮正陽領著擺渡人來了。

    擺渡人是一個年已古稀的老者,他在渡口撐了幾十年的船。麒麟村和麒麟村以東的村民到麒麟鎮去,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路是落馬湖的湖堤,一條路是走渡口,比較而言,走渡口要少走很多路——節省很多的時間,所以,一般人都會走渡口。

    擺渡人叫濮存恩,他是濮德旺的堂叔。

    陳傑是不會放過這個會的,既然濮存恩在這裡撐了幾十年的船,他接觸的人一定有很多。在上船之前,陳傑借濮德旺父子倆的雨傘,把模擬畫像拿出來讓濮存恩看了看。

    老人一眼就認出畫像上的人就是濮正權,老人對濮正權太熟悉了,小學和學,濮正權都是在麒麟鎮上的,他在麒麟鎮上了多少年的學,就坐了濮存恩多少年的渡船。特別是讀小學的時候,濮正權一天兩個來回,要坐四次渡船,可以這麼說,濮正權是和濮存恩接觸最多的人。

    濮存恩說的第一句話也非常耐人尋味:「這不是正權那娃嗎!我已經有二十幾年沒有見到他了。」

    這麼多人都認為畫像上的人就是濮正權,陳傑就更不能等閒視之了。前面,同志們在調查遇到了兩個和畫像非常相似的人,但都被同志們一一排除了,所以,只要遇到和畫像上的人非常想像——或者非常接近的人,他就不會輕易放過。

    幾分鐘以後,渡船到了河對岸,一行人告別濮存恩,一路向西,直奔何秀姑家。

    何秀姑正好在家,看到濮德旺父子倆和模擬畫像以後,何秀姑已經明白濮氏父子此行的目的了。

    何秀姑是一個十歲左右的老太婆,人長得很清瘦,但精神矍鑠,身子骨非常硬朗。老人不但耳聰目明,而且思維非常清晰。

    剛開始,何秀姑拿所謂的規矩搪塞陳傑和賽所長,而當陳傑闡明利害關係以後,何秀姑仍然執迷不悟。

    在去何秀姑家的路上,濮德旺說,何秀姑的職業是接生婆,做領養小孩的間人是她第二個職業,因為她是一個接生婆,所以,她有做領養孩子間人的便利條件,比較而言,做領養孩子的間人獲得的報酬比當接生婆的報酬要多得多。何秀姑靠那些所謂的規矩贏得了信譽,她是靠那些規矩吃飯的,所以,她不希望任何人破壞她所謂的規矩。

    濮德旺知道何秀姑顧忌什麼:「姑,是賽所長他們一定要見您一面,他們是在辦案子,我們也不好拒絕,自從正陽離開我們以後,我們就不再想他了,賽所長他們是為案子來找您的,賽所長,陳隊長,我們父子倆也該回去了——家裡人還等著我們回去開席呢。」濮德旺站起身,準備抬腿往門外走。

    濮正陽也站起了身。

    何秀姑站起身,攔住了濮德旺父子倆:「濮主任,莫生氣,請坐——請坐下。也罷,這件事情既然和人命案子有關,那我就破一次例,賽所長,陳隊長,你們想問什麼,問吧!」

    「姑,我們想知道,濮正陽的生父生母到底是誰?」陳傑道。

    「是湖心洲的常家路和桂慶紅夫妻倆。」何秀姑望著濮氏父子道。

    陳傑的心裡咯噔了一下,濮正陽的生父生母是湖心洲的常家路和桂慶紅夫妻倆,這和陳傑的猜測和假想越來越接近了。

    「姑,您認識常貴太嗎?」

    「認識啊——在麒麟鎮這地界,沒有我不認識的人。」

    「常家路、桂慶紅夫妻倆和常貴太是什麼關係?」

    「常家路和桂慶紅是常貴太的父母啊。」

    陳傑的心臟提到嗓子眼上來了:「常貴太和濮正權之間是什麼關係?」

    「是兄弟——他們是孿生兄弟啊。常貴太是哥哥,濮正權是弟弟,濮正權到濮家之前,名字叫常貴和。」

    「常貴太的牙齒和耳朵有什麼特點?」

    「常貴太的嘴裡面有一棵瓜子牙,左耳朵上有一個肉瘤。」

    「濮正陽呢?他的牙齒和左耳朵有什麼特點?」

    「這——我最清楚了,他們兄弟倆都是我接生的,濮正陽沒有瓜子牙,左耳朵和正常人一樣,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當時,我要是抱走哥哥貴太的話,濮家人肯定不會要。」

    談話進行到這裡,陳傑反而有點糊塗了,常貴太還活著,這說明死者肯定不是常貴太,可他會是濮正權嗎?好像也不是,因為濮正權的嘴巴裡面沒有瓜子牙,左耳朵上也沒有特別的記號。

    「那麼。濮正權離開濮家以後,有沒有到湖心洲去找過自己的生父生母常家路和桂慶紅呢?」

    「沒有,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誰,沒法找。有一回,我到湖心洲一戶人家去接生——這戶人家就是住在常家後面的冉如寶家,桂慶紅正好在冉家幫忙,她把我叫到冉如寶家的菜園子裡,她含著眼淚問我,他們家的貴和生活的怎麼樣?她並不想知道貴和在什麼人家,他只想知道孩子生活的怎麼樣。其實,她問我的時候,貴和已經離開了濮家。我說什麼呢?如果我把實情告訴她,她一定很傷心。我只告訴她,孩子生活的很好,叫她放寬心。其它,我什麼都沒有說。如果她見過貴和的話,她就不會向我打聽貴和的情況了。貴和離開濮家以後,濮家人找到我,我借到到湖心洲去接生的時候,暗地裡打聽過,貴和確實沒有到湖心洲找過自己的生父生母。這種事情是瞞不住的,如果貴和去過湖心洲的話,左鄰右舍肯定會知道。」

    「常家路和桂慶紅有幾個孩子?」

    「他們一共生了四個孩子,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死了一個兒子——是活活餓死的,送人一個兒子,就剩下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女兒是貴和送人以後生的。」

    「常貴太有幾個小孩?」

    「常貴太有個小孩,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大女兒今年十二歲,在麒麟鎮小學念五年級,住在她小姨梅招娣家,小女兒今年八歲,兒子今年十歲,兩個人都在湖心洲小學唸書。」

    「常貴太的父母還健在嗎?」

    「貴太他娘還健在。」

    「常貴太的大女兒和兒子叫什麼名字?」陳傑問。

    「不知道,我跟常家還沒有熟到這種程度。」

    走出何秀姑家,和濮氏父子告別之後,陳傑給歐陽平打了一個電話,歐陽平聽完了陳傑的匯報之後,沉默良久,然後道:「老陳,這個情況非常重要,你們先回來,我們一起好好研究研究。然後再決定下一步該怎麼辦。

    吃過飯以後,歐陽平召集二隊的同志們開了一個案情分析會,郭老也參加了,應邀參加的還有劉大羽和簡眾山。

    郭老、劉大羽和簡眾山對案子很關心,這兩天,他們一直在翻閱琢磨「5」沉屍案的所有材料。沒有發現任何問題,聽了陳傑補充的新情況以後,郭老和劉大羽有了新的想法。

    第一個發言的是郭老:「常貴太這條線,我們已經查得非常徹底了,按照常理,當我們確認常貴太還活著的時候,這條線的調查就應該告一段落了,可歐陽還不罷休,不但查出常貴太在蕪湖開飯店的情況,還派大羽他們到蕪湖去了一趟,見到了常貴太本人。歐陽已經非常謹慎了,可現在又出現了新的情況,常貴太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這個情況,我們之前是不知道的,所以,我覺得還要順著常貴太這條線繼續查下去。」

    李化還有些迷惑:「我們在蕪湖親眼見到了常貴太,年齡,身高,瓜子牙和左耳朵上的肉瘤,事實已經證明常貴太確實還活著,事實也證明常貴太和『5』沉屍案的當事人毫無關係。」

    劉大羽已經聽出郭老的弦外之音了:「現在不是又出現了一個和常貴太一模一樣的濮正權嗎?我們看到的常貴太會不會是常貴太的同胞兄弟呢?」劉大羽說的非常直白,他的猜測也很大膽。

    「濮正權的長相確實和常貴太一模一樣,但濮正權沒有瓜子牙,耳朵上也沒有肉瘤。」董青青和李化的想法是一致的。

    「濮正權要讓我們把他當成常貴太,並不是一件難事?」達方圓道,在召開案情分析會之前,可以這麼說,在何秀姑說出濮正權就是常貴太的同胞兄弟的時候,達方圓就開始思量和琢磨這件事情了。」

    「方圓,把你的想法說出來。」陳傑道,達方圓從事刑偵工作很多年,他好像已經從新情況聞到了一點味道——憑藉的也是職業敏感。

    「沒有瓜子牙,可以有瓜子牙,至於肉瘤嗎,如果他想有的話,這——也不是一件難事。」

    「如果濮正權就是常貴太的話,那麼常貴太有可能就是『5』沉屍案的當事人。」左向東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濮正權就有可能是殺害常貴太的凶。」董青青似有所悟。

    「濮正權為什麼要殺害自己的哥哥常貴太呢?」李化道。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濮正權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並且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他還知道常貴太是他同胞哥哥,並且在蕪湖開飯店發了財。於是殺了常貴太,並且取而代之。」劉大羽道。

    「這種設想太過大膽,濮正權要想取代常貴太,肯定要過常貴太的母親桂慶紅、老婆的梅望弟和個孩子這道關吧!雖然兩個人的長相一模一樣,但性格,行為習慣,肯定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外人發現不了,母親桂慶紅和老婆梅望弟肯定能發現。」

    「如果是濮正權和梅望弟合謀殺害了常貴太呢?」

    「有梅迎雙配合,老人和小孩就比較好糊弄了,常貴太的個孩子都很小,最大的只有十二歲。」

    「我還有一個疑問。」李化道。

    「什麼問題?說出來。」陳傑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7-6-16 09:48
第二十八章 兩物證似有所蹤

    「常貴太的年齡是四十歲,可『5』沉屍案的當事人的年齡在四十——四十八之間。」

    「李化這個問題問的好,」歐陽平道,「剛開始,我們確定的年齡是四十五歲——五十歲之間,郭老檢查過屍體以後,把死者的年齡往下降到四十歲——四十八歲之間,郭老的判斷一定是受到了我們的影響。」

    「歐陽,我的判斷可能也有問題,既然模擬畫像和常貴太如此的接近,在年齡上,我們只能作為參考條件了。年齡上有兩歲的出入,是允許的。」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李化道。

    「我們先在暗做一些調查,主攻目標是常貴太的個孩子。」

    「歐陽,最重要的是對常貴太的孩子進行da鑑定。」郭老一語的。

    「兩個方面的工作,我們可以同時進行,在和常貴太的孩子進行接觸的時候,同時進行檢材的提取。」歐陽平道。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呢?」達方圓道。

    「什麼可能?」

    「濮正權二十幾年前就離開了濮家,而個孩子,最大的才十二歲,如果個孩子都不是常貴太的,da的鑑定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如果出現這種情況,那我們就對假『常貴太』進行da鑑定。」歐陽平道。

    陳傑看了看牆上的電子鐘,時間是一點四十五分:「歐陽,你看下一步的行動?」

    歐陽平微微一笑:「老陳,下一步的行動,你來安排。」

    「老李,你和我到麒麟鎮小學去找常貴太的大女兒瞭解情況;方圓,你和左向東、董青青到湖心洲小學去找常貴太的兒子去瞭解情況,歐陽,你再安排兩個法醫處的同志們跟我們去,順便提取一下da樣本。」

    「這樣吧!我跟你們到麒麟小學去,讓法醫處的的穆一帆跟達方言到湖心洲小學去。」郭老道。

    「行,我現在就打電話給穆一帆,十分鐘以後,我們準時出發,老陳,郭老,我隨你們到麒麟鎮小學去。」歐陽平道。

    「歐陽,我們呢?」劉大羽站起身。

    「等老陳他們瞭解到新的情況以後,我自然不會讓你們閒著。」

    十分鐘以後,兩輛警車駛出刑偵隊的大門:第一輛警車上坐著達方圓、左向東、董青青和穆一帆;第二輛警車上坐著陳傑、歐陽平、郭老和李化。

    在車上,歐陽平和賽所長通了一個電話。賽所長答應立即趕到鎮口等候歐陽平一行,並派陳明光安排一條動船在一號碼頭等達方圓一行。

    半個小時左右,警車駛進麒麟鎮,歐陽平遠遠地看見一輛警車停在路邊。

    陳傑將警車停在警車的跟前,警車的車窗開著,賽所長坐在駕駛位上。

    左向東按了下喇叭,徑直朝碼頭開去。

    我們先來看看陳傑這一路的情況。

    警車跟在賽所長的汽車後面去了麒麟小學。

    麒麟小學的位置在麒麟鎮的東南角上,學校距離落馬湖的北岸只有四百米的樣子。濮正陽就是在這所學校讀的書。

    麒麟鎮小學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學校,最早是私塾,解放後,擴建成小學。最早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明初洪武年間。

    走進大門的時候,時間是兩點半鐘,學生正在上課,校園裡面非常安靜。

    賽所長說明情況以後,看門的老師傅將大家領進了校長辦公室。

    校長是一個女的,年齡在五十歲左右。她姓姚,名字叫姚秀。

    姚校長非常熱情,她又是泡茶,又是遞煙。

    賽所長說明情況後,姚校長喊來了教務處的葉主任,讓葉主任查一查學籍檔案,把五年級姓常的女同學的檔案找出來。

    兩分鐘,以後,葉主任和一個小夥子抱著十本檔案表走進校長辦公室。

    五年級一共有十個班級,所以,有十本檔案表。

    在檔案表的封面上,貼著一張紙,紙上寫著學生的姓名和學號。

    個人在名單上一個一個找,找到第本的時候,終於找到了一個姓常的,但名字的後面寫著一個「男」,姚校長不放心,又將檔案表翻到相對應的一頁,果然是一個男生。

    於是,個人又接著在最後本檔案表上找。

    第九本上也有一個姓常的,姓名的後面寫著一個「女」字。姚校長很興奮,她翻到相對應的一頁。

    檔案表上赫然寫著「常巧玲」,家庭住址,麒麟鎮湖心洲二隊。在家庭成員一欄裡面,赫然寫著父親,常貴太,母親桂慶紅。

    常巧玲就是常貴太的大女兒。

    小夥子轉身衝出校長辦公室。

    五分鐘左右的樣子,小夥子領著兩個人走進校長辦公室。這兩個人,一個年齡在十一二歲的樣子,紮著兩根羊角小辮子,她就是常巧玲;另一個是年女人,年齡在四十歲左右,她是常巧玲的班主任吳老師。

    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常巧玲有點拘謹,看到陳傑等人以後,她好像有點緊張。

    常巧玲,名如其人,她長得很清秀,亮閃閃的大眼睛,直愣愣地望著姚校長的臉。

    葉主任和小夥子抱著檔案表退出辦公室,姚校長將吳老師和常巧玲拉到兩張椅子上坐下,也給她們一人倒了一杯水。

    姚校長朝陳傑點了一下頭,示意,談話可以開始了。

    「這位老師是常巧玲的班主任吧!」陳傑道。

    班主任點了一下頭:「吳金蘭,常巧玲是我的學生。」

    「吳老師,常巧玲家在湖心洲,她能到你們學校上學,成績一定不錯吧!」

    「您說的對,常巧玲是考到我們學校來的,她還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

    能當學習委員,學習成績一定非常棒。

    陳傑望著常巧玲,臉上掛著微笑:「常巧玲,叔叔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常巧玲點了一下頭。

    陳傑從皮包裡面拿出一張模擬畫像,遞到常巧玲的上:「常巧玲,你認識畫像上這個人嗎?」

    常巧玲將畫像拿在裡,眉頭緊鎖地看了一分鐘左右,然後抬起頭來望著陳傑的臉——她好像在思考什麼。

    「這個人你認識嗎?」

    「這個人很像我爸爸。警察叔叔,你們想跟我說什麼?」

    「事情是這樣的:月五號,我們在落馬湖裡面打撈上來一具屍體——屍體已經高度腐爛,這張畫像是我們根據死者的頭骨畫出來的。」

    「可——可我爸爸——他——他還活著。」

    「我們還在死者的口腔裡面發現了一顆瓜子牙。」陳傑又從皮包裡面拿出一沓照片,抽出一張,遞到常巧玲的上,「你看看,就是這顆牙齒。」

    「我爸爸也有一顆瓜子牙,這顆牙齒很像我爸爸的瓜子牙。」

    「凶在沉屍以前,把死者的門牙全部敲掉了,這顆牙齒是我們在死者的口腔裡面發現的。死者的面部也被凶用凶器砸爛了,他的左耳朵也被凶處理過。根據我們的分析,死者的左耳朵上肯定有什麼特別的記號,不是胎記、就是疤痕,或者是肉瘤。」

    「我爸爸的左耳朵上有一個肉瘤。」

    「我們還在屍體的附近撈上來一個蛇皮口袋,蛇皮口袋裡面有棉衣棉褲,罩褂罩褲,棉衣和罩褂是藍顏色的棉褲和罩褲是灰色的,還有一條白底,帶黑色豎條紋的褲衩。褲衩是化纖的,所以,沒有腐爛掉——你看,就是這條褲衩。」陳傑將一張照片遞到常巧玲的上。

    陳傑把這些信息提供給常巧玲,如果常巧玲的大腦裡面曾經儲存過相關信息的話,常巧玲肯定會將這些信息調出來進行比對。

    「我爸爸就有一條白底帶黑色豎條紋的褲衩。」這應該是常巧玲所進行的最有價值、最有意義的比對。牙齒的比對非常有意義,常巧玲的眼神和表情已經告訴同志們,這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對陳傑的問題非常感興趣。

    比對還要繼續進行。

    「我們在屍體的附近打撈上來一把砍刀。」陳傑從一沓照片裡面找出兩張——左向東拍了兩張,一張是砍刀的正面,一張是砍刀的反面,陳傑將照片遞到常巧玲的上,「你看看,就是這把砍刀。」

    常巧玲一張一張認真看了一遍,她的眼睛裡面突然變得明亮起來:「警察叔叔,我家也有一把砍刀,但突然不見了。」

    「什麼時候不見的呢?」

    「去年年底——就是今年一月旬,一天,我找砍刀劈柴,可我娘說,砍刀被她弄丟了。」

    「你經常用那把砍刀嗎?」

    「警察叔叔,我能見一見這把砍刀嗎?」常巧玲的思維出現了跳躍的狀態。

    「常巧玲,你家那把砍刀上是不是有特別的記號?」

    「砍刀口,靠近把的地方有兩個不起眼的小缺口。」

    在陳傑的印象,那把砍刀上好像沒有常巧玲說的缺口。

    「老陳,左向東在拍照的時候,我們並沒有把砍刀洗乾淨,撈上來的時候,砍刀上有很多淤泥,我們只是簡單的洗了洗。」

    歐陽平從包裡面掏出,撥通了劉大羽的:「大羽,我是歐陽平,你到物證處,把『5』沉屍案的那把砍刀帶過來,我們在麒麟鎮小學。」

    「我明白。」

    陳傑和常巧玲的談話繼續。

    陳傑從皮包拿出兩張照片,遞到常巧玲的上:「凶將屍體沉入湖底的時候,在他的身上綁了一塊大石板,在蛇皮口袋上綁了兩塊石頭,我們把石板和石頭拍了照,你好好看看,在你家,有沒有這樣的石板和石頭?」

    常巧玲非常認真地看了看兩張照片,然後抬起頭來望著陳傑的臉道:「警察叔叔,我家後院門外的碼頭上有兩塊這樣的石板。」常巧玲用指著一張照片道,「一塊在岸上,一塊在水下,夏天,我媽媽會站在水下的石板上洗衣服,這兩塊石頭好像也是,「常巧玲又指了指另一張照片,「這兩塊石頭好像也是我家碼頭上的石頭。警察叔叔,你們可以到我家去看看石板、石頭還在不在。」

    常巧玲所想的,正是同志們所想的。

    「從去年十二月旬以後,你爸爸,他經常回湖心洲嗎?」

    「到現在,他只回來過兩次,一次是春節,一次是四月份。春節,他只在家呆了兩天,第天一大早就走了,四月份這一次,他只在家呆了一天,連我的面都沒有見著。」

    「他以前也是這樣的嗎?」

    「以前不是這樣,以前,他每次回來,至少要呆五六天。」

    「有一個情況,我們要告訴你,你爸爸有一個孿生兄弟。」

    「孿生兄弟,我怎麼沒有聽說過呀!」

    「一九六年,自然災害的時候,你爺爺奶奶把一個小男孩送人了,這個人就是你爸爸的孿生兄弟,他的名字叫常貴和,我們已經找到了常貴和的養父母,不過,一九二年,常貴和在知道自己是被抱養的真相以後,突然離家出走了。他現在的名字叫濮正權,他的養父母家在麒麟村。本來,我們已經根據這張畫像找到了湖心洲,你家的鄰居說你爸爸還活著,我們還派人去了安徽蕪湖,見到了常貴太,所以,我們結束了調查。今天上午,我們在麒麟村尋覓到了你爸爸的孿生兄弟濮正權的蹤跡,所以,我們就來找你了。」

    「警察叔叔,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我也正為這事情納悶呢?」

    常巧玲話有話。

    「你是不是發現了一些疑點呢?」

    常巧玲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在點頭的時候,她臉色蒼白,眼神憂鬱,表情凝重。

    「那你就跟我們說說。」

    「過去,我爸爸只要一回來,肯定先到學校來接我,然後,帶我一同回家,今年四月,他回來,沒有到學校去接我回家,他連我的面都沒有見著。他的話也變少了,過去,我爸爸只要跟我在一起,就有說不完的話。」

    這個常貴太極有可能是濮正權。

    常巧玲接著道:」我爸爸的左耳朵上不是有一個小肉瘤嗎?過去,只要我跟他在一起,我就會情不自禁地摸他耳朵上的小肉瘤。可春節回來的時候,他不讓我碰他的小肉瘤了。」

    太過親近,「常貴太」怕露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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