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殺人時夜黑風急
孝陵鎮的碼頭附近停泊著一些漁船,只要給錢,任何一個漁民都會送濮正權到湖心洲去。當然,也會有幾條湖心洲人的漁船——他們打到魚以後就會到孝陵鎮的集市上去買,買完以後,他們就會划船回湖心洲去,濮正權是不會和這些人打交道的,湖心洲的人家不多,濮正全即將變身為常貴太,並且還要進入湖心洲父老鄉親的視野,所以,在變身之前,濮正權還不想和湖心洲人有任何接觸。
四點半鐘左右,濮正權讓出租車停在孝陵鎮的鎮口,濮正權付了車錢,走下汽車。朝碼頭走去。在落馬湖和孝陵河交匯處的東西岸,各有一戶人家,東岸這戶人家姓羊,西岸這戶人家姓尚,他們在自己家的後院門外——靠近湖邊的地方架了一個大漁網,春夏秋三季,他們架網打魚,冬天——即枯水期,他們到落馬湖上撒網,或者下絲網。濮正權上次到湖心洲去的時候坐的是羊師傅的漁船,船費是羊師傅開的價:三十塊錢;這次,濮正權找的是尚師傅,尚師傅開價二十元,濮正權也給了三十塊錢。
尚師傅把濮正權送到常貴太家南邊的碼頭上。
濮正權上岸以後就鑽進樹林,蹲在距離常貴太家菜地五六米左右的灌木叢裡面。
四點半鐘左右,梅望弟拎著菜籃子,走出院門,進入菜園——從十四號開始,梅望弟每天下午四點半鐘左右都要到菜地來呆一段時間。
濮正權閃到籬笆跟前,從口袋裡面拿出一個紙包遞到梅望弟的手上,梅望弟則將一個塑料袋塞到濮正權的手上。濮正權的紙包裡面是安眠藥;梅望弟的塑料袋裡面是八個油煎韭菜肉餃子,梅望弟擔心濮正權挨餓——濮正權要在樹林裡面守候幾個小時。晚上有重大行動,吃飽肚子才有勁做事。
梅望弟用菜刀砍了十幾棵青菜、一棵大白菜,割了一把韭菜之後,離開的菜園子,兩個人分手之前,梅望弟叮囑濮正權等天完全黑下來以後就可以轉移到桑樹林。桑樹林在常貴太家的西邊,常貴太家的廚房在院子的西邊,廚房的西牆和西院牆是一體的,在這堵牆上有一個小窗戶,梅望弟讓濮正權躲在窗戶外面的桑樹林裡,如何行動,梅望弟會從窗戶扔紙條給濮正權。為了萬無一失,梅望弟制定了非常嚴密的計畫。
這也就是說,梅望弟和濮正權一樣也有殺害常貴太之心——從某種程度上講,她殺害常貴太的心情比濮正權還要急切。
五點半鐘左右,伴隨著由遠而近的嘈雜聲,幾個人簇擁著常貴太來到常家的院門口,有的人幫常貴太拎手提包,有的人幫常貴太拎背包,幾個人的嘴裡含著香菸,後面還跟著五六個小孩子,小孩子的嘴裡含著糖果之類好吃的東西。常貴太平時和鄉親們的關係很好,常貴太回家,有人看見了,就把常貴太送回家,和常貴太嘮嘮嗑。
幾個人把常貴太送到院子門口,就打算回家去了,經不住常貴太和梅望弟的挽留,就留在常家喝酒了,常貴太回家,老婆梅望弟少不了要多做幾個菜,有幾個人陪常貴太喝酒,這正是梅望弟求之不得的事情,梅望弟就怕常常貴太不喝酒,家裡來了客人,常貴太一定會喝酒,常貴太喝了酒,梅望弟晚上就好下手了。喝了酒以後,常貴太就會喝很多茶。
不一會,七八個小孩子出現在常家的院門口,中間有常寶林和常妙玲兄妹倆,他們的身上穿著常貴太帶回來的羽絨服,手裡面拿著油煎韭菜肉絲餃子,其他孩子的手上也拿著油煎韭菜肉絲餃子,大家一邊吃油煎韭菜肉絲餃子,一邊輪流試穿常寶林和常妙玲身上的羽絨服。小夥伴們的臉上無不透露出羨慕的神情。
夜幕降臨之後,小孩子們都回家去了,常家的院門也關上了。
天黑透了以後,濮正權走出樹林,藉著菜園籬笆的掩護鑽進了桑樹林。
常家的廚房果然有一扇窗戶對著桑樹林。窗戶正好有一人高,站在窗戶的外面,正好能看到廚房裡面和院子裡面的情況。
濮正權站在窗戶的外面,能聽到坐在堂屋裡面說話的聲音。此時,常貴太正和幾個鄉親說著話;而梅望弟正在廚房裡面忙碌著,常貴太的母親桂慶紅在灶膛裡面燒火,常寶林和常妙玲則不時鑽進廚房,捏一塊菜往往嘴裡面一放就跑開了——在廚房的小桌子子上,已經擺了五六道已經燒好的菜。
七點鐘左右,桂慶紅和梅望弟婆媳倆開始往堂屋裡面端菜,兩個小孩子,也在一旁幫忙拿酒盅和筷子。
幾分鐘以後,堂屋裡面的人已經開始推杯換盞,桂慶紅也被常貴太和梅望弟拉到大桌子上吃飯去了。
梅望弟安排兩個孩子坐在廚房小桌子上吃飯。梅望弟則是廚房和堂屋兩頭忙。
幾分鐘以後,兩個孩子吃完飯,放下筷子,走出廚房,到堂屋去了——他們惦記的是大桌子上的甜甜的葡萄酒,梅望弟推開一扇窗戶,將一張紙條扔出窗外。
濮正權拾起紙條,慢慢打開,紙條是從學生練習本上撕下來的,紙條上寫著兩行字:」熄燈以後,把院子後面碼頭下面水下那塊石板撈上來,扛到碼頭,放在樹林裡面,然後到後院門外等候。
八點半鐘,幾個客人離開常家,常貴太剛回來,夫妻倆肯定要親熱一番,鄉親們也不能打攪太久。
幾個客人離開常家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插曲,村民鄒家龍離開常家的時候,看到了掛在堂屋牆上的一捆繩子,就跟常貴太母子提出,能不能把這捆繩子借給他用一下,他的漁船的船繩早就該換了,桂慶紅非常爽快地讓鄒家龍拿走了繩子——十二月二十一號下午,常貴太就是坐鄒家龍的漁船回湖心洲的。
其實,這捆繩子就是梅望弟用來捆綁常貴太屍體的。鄒家龍拿走繩子的時候,梅望弟正在廚房裡面收拾碗筷,清洗灶台,等梅望弟用安眠藥麻翻常貴太以後找繩子的時候,才發現繩子不見了。情急之下,梅望弟臨時找了一粗一細,一長一短兩根繩子,細繩子用砍刀割成了一長一短兩截繩子,短的一截和粗繩子連接在一起,細繩子系下身。並連綴捆綁上身的繩子,一粗一細兩截繩子系在一起,在捆綁常貴太的時候,打結的地方滑了兩次,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梅望弟才從漁船的船篷上解下一個鐵絲,如果不把石板和屍體固定在一起——或者固定不牢的話,一旦繩子鬆開,常貴太的屍體就會浮出水面,所以,必須要用一根結實的鐵絲將石板和屍體牢牢地捆綁在一起。
現在,同志們終於知道捆綁屍體和大石板的繩子為什麼是兩根粗細不同的繩子,並且還要在繩子的基本上再加上一根鐵絲的原因了。
這應該是天意吧!如果不是鄒家龍拿走了梅望弟準備好的繩子,梅望弟就不會用鐵絲了,如果梅望弟不用這根鐵絲,濮正陽的漁網就不會勾住屍體上的鐵絲,漁網勾不住鐵絲,也就無法把屍體打撈上來。那麼,「7.5」沉屍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為世人所知,隨著歲月的流逝,這個案子恐怕要永遠沉入湖底,被淤泥層層掩埋。
客人走了以後,梅望弟先打水給兩個孩子洗臉洗腳,她這是要催促兩個孩子上床睡覺;之後,梅望弟又打水給婆婆桂慶紅洗臉洗腳,婆婆今天晚上也喝了一點葡萄酒,老太太本來是不喝酒的,常貴太這次回來,特地為老婆和母親帶了幾瓶檔次比較高的葡萄酒,在兒子和兒媳婦的勸說下,老人喝了半杯葡萄酒,所以,老人吃完飯以後也有了一些醉意,這正是梅望弟所希望的,梅望弟不希望婆婆聽到任何動靜——夜裡的行動肯定會有一點動靜。那天晚上,兩個孩子也喝了一點葡萄酒,要是在平時的話,梅望弟肯定會反對,二十一號的晚上,梅望弟不但沒有反對,她還親自給兩個孩子倒酒,葡萄酒是甜的,小孩子都喜歡甜的東西,母親倒的酒,他們喝的不過癮,央求之後,常貴太又給他們倒了一點,梅望弟並沒有反對。所以,兩個孩子一鑽進被窩就睡著了。
最後,梅望弟打了兩盆水伺候男人常貴太洗臉洗腳,他還給常貴太泡了一杯濃茶,在廚房裡面,梅望弟將濮正權交給她的藥粉全部倒進了茶杯裡——即使是這樣,她還擔心常貴太不能完全昏死過去。。
常貴太並沒有喝太多的酒,他一向不饞酒,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他只喝兩杯酒,常貴太不饞酒,但他喜歡喝茶,就是梅望弟這杯茶要了常貴太的小命。梅望弟把濮正權給了的安眠藥一股腦地倒進了茶杯,而濮正權準備的安眠藥嚴重超量——在常貴太家下手,不能有一點動靜,只能把常貴太麻翻。如果不能將常貴太徹底麻翻,常貴太一旦醒來,勢必會驚動桂慶紅和兩個孩子。
九點鐘左右,常家所有房間的燈都熄滅了。
常家熄燈的時候應該是算比較遲的,在冬天,如果沒有特別的活動的話,湖心洲的人在晚上八點鐘左右就上床睡覺了。
整個村莊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那天夜裡,風比較大——偌大的落馬湖,為風提供了用武之地,在湖心洲,沒有風的日子是很少的,風吹動桑樹枝上的敗葉,發出「沙沙」聲。
濮正權走到後院門外的碼頭上,脫掉鞋子,捲起褲腳,下到水中,水下果然有一塊和岸上一樣大小的石板。
濮正權慢慢掀起石板,將石板上的淤泥簡單地洗了洗,搬上岸,放下褲子,穿好襪子和鞋子,然後將石板扛到距離碼頭最近的樹林的邊沿上——距離碼頭只有四五米,所謂碼頭,就是常貴太、殷德君和藺如寶家停船的碼頭,濮正權放下石板以後,走到後院門外,時間是九點二十左右。
不一會,院門輕輕打開,梅望弟探出腦袋,將濮正權拉進後院門。
濮正權跟在梅望弟的後面,躡手躡腳地走進堂屋——常貴太家的堂屋也有一個後門——在落馬湖和落馬湖周邊地區,所有人家的堂屋都有前門和後門,走進東廂房,梅望弟和常貴太睡在東廂房裡,西廂房擺放著糧囤,常貴太的母親住在院子東邊兩間廂房裡面,兩個孩子住在西邊兩間廂房裡面,這給梅望弟偷人養漢創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梅望弟和鄰居殷德君的苟合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東廂房裡面進行的,在更深人靜的時候,殷德君就是從後院門溜進進常家和梅望弟苟合。
梅望弟打開手電筒。
常貴太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床邊放著一個高腿小腳盆,腳盆的邊沿上放著一條擦腳布;床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茶杯——茶杯裡面的水是滿的,濮正權非常緊張,他以為常貴太沒有喝茶,梅望弟則顯得更加緊張,經過簡單的溝通之後,濮正權才知道常貴太只喝了半杯茶,從梅望弟眼神和表情可看出在濮正權進院門之前,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但無論濮正權怎麼追問,梅望弟都不願意說。事後,梅望弟還是不願意說。濮正權知道,半杯茶足於把常貴太麻翻,濮正權已經把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都考慮在內了,濮正權就是擔心常貴太的飲水量不夠——或者喝茶的速度太慢,所以才準備了超量的安眠藥。常貴太紋絲不動地躺在床上,這說明藥性已經起作用了。常貴太的衣服還沒有脫下來。一隻襪子還沒有脫。這也就是說,在洗腳之前,常貴太一口氣喝了半杯茶。
梅望弟發現原來掛在牆上的一捆繩子不見了,匆忙之中,他在西廂房裡面找了一長一短,一細一粗兩根繩子,幫助濮正權將常貴太背在身上,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出堂屋,走出後院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