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偵探] 古城疑案三 作者:獨眼河馬(連載中)

 
Babcorn 2017-4-9 10:52:0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0 106706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9 17:41
第一百三十六章 老降央滿臉風塵 劉大羽一見如故

     強巴「蹬——蹬——蹬——」地下樓去了,接著又「蹬——蹬——蹬——」上樓來了,節奏快了許多,聲音也高了許多,快到門口的時候,他衝著樓上大聲喊道:「來了——老降央來了。」

    劉大羽和龐飛騰衝出房間,曹所長緊跟其後。

    一個年輕的夥計在前面引路,將三個人領上了樓,走在最前面的人就是降央扎西,走在他後面的是一個面容黝黑、一臉風塵、滿臉皺紋的七十歲左右的老者,老人一隻眼睛炯炯有神,另一隻眼睛是半閉著的。無疑,此人就是降央卓布。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劉大羽的心裡面有些發酸,老人頭髮已經花白,他背微駝,已顯老態。老人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五官像刀削的一樣,棱角分明;眉頭和眼角上的皺紋像揉成團又展開來的紙,縱橫交錯。

    劉大羽衝下樓去,龐飛騰緊隨其後——他也很激動。

    在樓梯的轉彎處,上下兩路人回合在一起。

    「阿爸,這位就是我跟您說的劉隊長,劉隊長,這是我阿爸。」

    劉大羽緊緊握住了老人的粗糙的手。

    手雖然粗糙,但卻非常有力,有人握手的時候用力,有人握手的時候不用力,不用力,應該算是一種應付,老人的手是用力握的,用力的手,就是用心的手。素不相識,僅憑這個小小的動作,劉大羽就感受到了老人的真誠。

    「老人家,讓您老人家走這麼遠的路跑到『古墩鎮』來,對不住啊!」

    「沒事的,我在這條路上跑了大半輩子,早就習以為常了,倒是委屈了你們,這種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了的。」降央卓布古銅色的臉上洋溢著真誠的微笑,他說話的聲音也像銅鐘一樣非常洪亮。

    劉大羽攙扶著降央卓布的右臂,慢慢走近房間,領到炕邊坐下,然後望著強巴道:「兄弟,把晚飯送上來吧!有沒有湯啊?」

    「要什麼湯?」

    「什麼湯既解渴又解乏?」

    「羊肉粉絲香菇湯。」

    「每人上一大碗。」

    強巴帶著夥計下樓去了。

    劉大羽走到牆角處,拎著熱水瓶,倒進銅盆,拎起木桶,往銅盆裡面兌了一點涼水,最後將掛在牆上的毛巾放進盆中:「老人家,你們先洗把臉,去去臉上的風塵。」

    「怎麼能勞煩您做這種事情呢?」降央卓布有點受寵若驚。

    劉大羽這樣做並不是客套,更不是作秀,從他見到降央卓布那一刻起,便對這位老人肅然起敬。這種情緒並非憑空而來的,在此之前,在劉大羽的大腦裡面已經儲存了大量和降央卓布有關的信息——只要一想到降央卓布悲慘的身世和人生經歷,劉大羽的心裡面就難受,以前,他也知道西藏農奴制是怎麼回事,但這些信息都是從書上和電影裡面瞭解到的,現在這個曾經在慘無人道的農奴制壓迫下痛苦掙扎的人就坐在他的面前。

    降央呼勒將父親攙到銅盆跟前:「阿爸,你就洗一把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9 17:42
第一百三十七章 劉大羽終見卓布 老降央滿臉皺紋

     降央卓布低頭彎腰,拿起毛巾在水裡面搓了幾下,然後將臉放到毛巾上面洗了起來,老人整乾毛巾,直起腰,將臉上的水擦去。

    龐飛騰分明看到,降央卓布的眼角有些發紅。龐飛騰和劉大羽在一起當過兵,復原以後,又在刑偵隊朝夕相處,並肩戰鬥了十幾年,他太瞭解劉大羽了,劉大羽有這樣一個特點,在刑偵工作中,不管你是誰,除了犯罪嫌疑人,只要是和他接觸的人,也不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更不管你是老人還是孩子,劉大羽都能在很短的時間裡面拉近和你之間的距離,這完全源於他隱藏在內心深處最樸素的感情。

    洗完臉之後,龐飛騰將降央卓布扶到炕邊坐下。

    「你們兄弟倆也把臉洗一下。」劉大羽望著弟兄倆黝黑髮亮的臉。

    兄弟倆將手上的皮帽子放在炕上,然後依次洗了一把臉。

    在劉大羽看來,降央卓布父子三人是他最尊敬的人。

    「劉隊長,扎西和呼勒已經把情況跟我說了。」降央卓布示意劉大羽坐下。

    龐飛騰從煙盒裡面抽出香菸遞給降央卓布,老人用手推了一下,然後從腰上取下一個繡著藏式圖案的布袋和一根三十公分左右長的菸槍,他將菸槍伸進布袋,用手指頭隔著布袋往菸槍頭裡面按了幾下,然後抽出菸槍頭,菸槍頭裡面塞滿了金黃色的煙絲,降央卓布從袖筒裡面摸出一盒火柴,抽出一根,劃著了,將煙鍋裡面的煙絲點著了。

    「老人家,案子的事情,我們吃過飯再談,好嗎?」以劉大羽此時的心情,他現在就想談,但看到老人疲憊不堪的樣子,有點於心不忍,既然人已經來來,也不急著這一時半會。

    劉大羽的話音剛落地,房間的門開了,三個夥計依次走進房間,他們的手上各端著一個木盤子。

    晚飯非常的豐盛,有饅頭,有糌粑,有牛肉,有牛肚,有臘肉,有辣椒醬,有羊肉香菇粉絲湯。

    劉大羽坐在降央卓布的身旁,他不時往降央卓布的碗裡面夾菜,龐飛騰和曹所長也學著劉大羽的樣子夾菜給降央扎西兄弟倆吃。

    吃過晚飯之後,劉大羽讓強巴泡了一大壺茶,八個人圍坐在方桌周圍,劉大羽和降央卓布的談話正式開始。

    這也是筆者和諸位共同期待的時刻。

    由於談話的內容具有一定的指向性,再加上扎西兄弟倆已經將大致情況跟降央卓布說過了,所以,降央卓布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

    「劉隊長,扎西兄弟倆突然趕回康定跟我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和他阿媽怎麼都不敢相信,嘎亞這孩子雖然個性要強,也有點桀驁不馴,這多半是我的罪過,我和他阿媽結婚好幾年,一直沒有孩子,突然有了一個兒子,心裡面甭提多高興了,所以。平時少不得嬌慣他,寵著他。但他的本質不壞,他從小就很乖巧,很聽我的話——他很孝順,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9 17:42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小嘎亞問題特別 洪河行看到洪寶

     「老人家,您能跟我們說說降央嘎亞身上有什麼特別的標記嗎?」

    「扎西他們兄弟倆——不是都跟你們說了嗎?」

    「我們還想得到您老人家的確認,您畢竟是領養降央嘎亞的人。」

    「小嘎亞的屁股上有三顆黑痣——三顆黑痣在一條直線上,小時候看得很清楚,長大以後就更清楚了;在他的咯吱窩——就是這個咯吱窩」,老人指著自己的右咯吱窩道,「有一個蝴蝶形狀的胎記。小嘎亞從小喜歡吃蠶豆,一次由於用力過猛,下面那顆牙掉了半個,本來,他的牙齒縫是很嚴實的,自從掉了半個牙以後,那裡邊留下了一個很大的縫隙。」

    「老人家,我們聽說降央嘎亞曾經去過洪河鎮,而且去過兩次。」

    「不錯,是去過兩次。是他——初中畢業——讀高中之前——那年暑假,第一次是我帶他去的,他個性要強,吃不得一點虧,受不得一點委屈,他阿媽管不住他——我就把他帶到洪河鎮去了,實指望他看到我餐風露宿,吃辛受苦之後會懂事一些;第二次是他自己硬要去的。這都怪我慮事不周,我是從洪河鎮把他抱回去的,怎麼能帶他到洪河鎮去呢?這也怨那個接生婆,她說——孩子是離洪河鎮很遠的鄉下——鄉下一戶人家的孩子,她也沒有跟我說雙生子的事情。」

    「您的意思是說,降央嘎亞就是因為這兩次到洪河鎮才發現了自己身世?」

    「可不是嗎?第二次從洪河鎮回到康定之後,他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整天少言寡語,經常一個人呆在屋子裡面琢磨事情,他性格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降央嘎亞有沒有跟你們提過這件事情呢?」

    「第二次從洪河鎮回康定的路上,小嘎亞跟我說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話。」

    「什麼話?」

    「他說他在洪河鎮看到了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孿生兄弟可不就是一模一樣嗎?

    「當時,我沒有把他的話當一回事,這天底下,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我知道小嘎亞還有一個和他一奶同胞的兄弟的話,我是不會讓他到洪和鎮去的,我還會特別留意,格外小心,其實,第一次,我帶他到洪河鎮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這個叫王洪寶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會纏著我非要到洪河鎮來不可。」

    「您帶他到洪河鎮的時候,他是不是離開過您一段時間呢?」

    「當時我忙著卸貨,裝貨,就讓貨棧裡面的夥計領他到街上轉轉,這一轉,就轉出了事情。」

    「降央嘎亞有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呢?」

    「他在我們面前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情,這孩子平時話不多,有什麼事情總喜歡憋在心裡。有一天夜裡——那是小嘎亞十一二歲的時候,我和他阿媽夜裡面嘮嗑——談到了他的身世,他突然翻了一個身又睡去了,我懷疑他偷聽到了我們的談話,從此以後,我們夫妻倆就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9 17:43
第一百三十九章 老降央打開包裹 包裹內幾樣東西

     降央卓布接著道:「小嘎亞這孩子非常聰明,說句不怕你們見笑的話,老二扎西和老三呼勒都沒有小嘎亞聰明,他偷聽了我們夫妻倆的談話,又從街坊鄰居那裡聽到了一些閒言碎語,以他的聰明勁,他一定能整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情。他阿媽一直很擔心,隨著小嘎亞的年齡越來越大,他的長相越來越不像我們夫妻倆,如果沒有老二和老三兩兄弟在旁邊晃來晃去,或許會好一些。」

    降央卓布一口一個「小嘎亞」,大概是叫習慣了。如今,降央嘎亞已經是一個四十五歲的男人,可見降央卓布對這個樣子是何等的寵愛。

    兄弟三人,兩個孩子長得像父母,一個孩子長得不像父母,降央嘎亞的臉上身上沒有一點父母的影子,難免會招致別人異常的眼光,降央嘎亞也應該能看出一點不平常的東西來。

    「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帶他到洪河鎮來。接生婆跟我說孩子是從鄉下抱來的,我也就相信了,現在想一想,自己太糊塗了,鄉下人怎麼會在孩子的抱被裡面放五十塊銀元呢?只有在洪河鎮上才會這麼有錢的人啊!」

    那劉李氏也是一個實誠人,換做是別人的話,腦子一活泛,五十塊銀元就變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了,至少可以貪沒幾十塊銀元吧!

    「接生婆把小嘎亞交給我的時候,我著急慌忙的就離開了,在回康定的路上,我才發現縫在抱被裡面的銀元。孩子的父母一定是遇到了過不去的坎,才將孩子送人的,他的父母一定是擔心孩子將來吃苦受罪,所以才在抱被裡面放了五十塊銀元。實不相瞞,我對小嘎亞好,也不僅僅是因為他長得惹人憐愛,那五十塊銀元是孩子的親生父母給孩子的,人家既然這麼信任咱,咱自然要對得起這份信任。孩子本來是在米籮裡面的,突然被放進了糠籮,已經夠可憐了,所以,我們夫妻倆對孩子好一點,也是應該的。」

    聽完老人上面這番話以後,劉大羽對降央卓布越發肅然起敬了。

    降央嘎亞辜負了自己的養母,這也許就是他的命吧!

    降央卓布喝了幾口茶,然後用衣袖拭去眼角上渾濁的 淚。

    降央扎西好像想起了什麼,他將放在身邊的褡褳挪到面前,解開褡褳上的布帶子,從裡面拿出一個扎染的包裹。然後將包裹放在降央卓布的跟前。

    包裹是四角對系的。包裹外面是一條大號的藍底白花的扎染頭巾,這種頭巾是女人系在頭上的裝飾物。

    降央卓布用顫抖的手慢慢解開包裹。

    劉大羽注意到了降央卓布的手,他的手,黑而且瘦骨嶙峋,手指如同竹節一樣。手背上已經出現了老人斑,手指頭上的指甲已經禿掉,兩個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上還纏著膠布,膠布也已經發黑。劉大羽在和老人握手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這雙手的粗糙,

    降央卓布解開包裹。

    劉大羽看的分明,包裹裡面有幾樣東西:

    第一樣東西一套是剛出生的孩子穿的衣服,褲子是開襠褲,褂子上有三個對系的紅布帶,這套衣服是用手一針一線縫製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9 17:43
第一百四十章 小辮子烏黑髮亮 全家福重要物件

     第二樣東西是一雙紅顏色的襪子,上面用金線鏽了一個「福」字,襪子比較長,也比較大——剛出生的孩子的襪子肯定很大。

    第三樣東西是一個小抱被,小抱被比較厚實,裡子是白色的絨毛,面子是黃顏色的綢緞,上面繡著紅顏色的牡丹花。牡丹花是富貴花,降央嘎亞的生母在抱被上鏽牡丹花,應該是有所寄託的。

    不用問就知道,這兩樣東西是降央嘎亞出生時穿的衣服和被抱走時裹在他身上的抱被。

    第四樣東西是藏在抱被裡面的一根辮子——降央卓布拽斷白線,在裡面摸了一會才掏出來,辮子是用一塊紅布包起來的。辮子有小手指粗,一頭一尾各繫著一根紅頭繩。

    「老人家,這根辮子也是降央嘎亞的嗎?」劉大望著降央扎西和降央呼勒道,因為在他們的頭上都盤著一根辮子,辮子的尾巴上也紮著一根紅繩子。

    降央卓布點了一下頭:「這是小嘎亞的辮子,十一歲的時候,他就不願意留辮子了,他阿媽就把辮子剪下來縫在了抱被裡面。」

    劉大羽從降央卓布的手上接過辮子,打開來,辮子有四十公分左右長,這根辮子雖然歷經三十幾年,但仍然烏黑髮亮。

    大家都知道,這根辮子,對劉大羽來講非常重要,這麼說吧!有了這根辮子,其它證據都可能忽略不計,如果降央嘎亞不低頭認罪,最後的dma鑑定一定會把他牢牢地釘在恥辱柱上。

    「孩子他阿媽一直收著這些東西,有時候拿出來看一看。」

    很快,降央卓布又從抱被裡面掏出一個繫起來的小布包,他打開小布包,裡面有五塊銀元。

    「我說的就是這種銀元,孩子的親生父母在抱被裡面放了五十塊這樣的銀元。」

    銀元上有袁世凱的頭像,銀元的表面已經有一點磨損。

    「我們夫妻倆沒有捨得用,特地留了五塊。有朝一日,我要告訴他,他的親生父母也不曾虧待過他,如果不是遇到了天塌下來的難事,他們是不會把孩子送人的。」

    降央卓布用他那善良的心去看待所有的事情,我們都知道,降央嘎亞的親生父母之所以把他送人,完全是出於一種非常荒謬、愚蠢之極的想法——準確地說是一種反動的、騙人的文化,我們詛咒這種文化,隨著人類文明程度的不斷提高,我們希望把所有似是而非的,包裹在我們文化裡面的糟粕和垃圾甚至狗屎全部掃除乾淨。讓我們用純真務實的心面對未來。包裹在酒文化裡面的禍心和陷阱,隱藏在佛教文化中的偽善與醜陋,混雜在飲食文化裡面的奢侈、虛榮和浪費,寄生在喪葬文化裡面的無知、愚昧與虛假。等等等等,都在掃除之列。

    「警察同志,我就不隨你們到山城去了,嘎亞見到這些東西,就什麼都明白了。」

    「降央嘎亞見過這些東西嗎?」

    「見過,有一回,我和他阿媽到親戚家去做客,回到家的時候,他阿媽發現有人翻過她的箱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9 17:44
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降央慮事周全 傷心時一度哽咽

     降央卓布抽了兩口煙,接著道:「這幾樣東西就是壓在箱子最底下的——當時,只有小嘎亞一人在家。」降央卓布一邊說,一邊從袍子內側的口袋裡面掏出一個羊皮順袋子,打開順袋,從裡面拿出一個記賬的小本子,打開小本子,從來裡面拿出一張照片來。

    「劉隊長,這是小嘎亞兩歲的時候,我們在康定縣城一家照相館照的照片。」

    劉大羽從降央卓布的手上接過照片。

    照片上有三個人,一個年輕漂亮、身穿黃顏色藏袍的藏族女人坐在一張椅子上,她的懷中抱著一個兩歲大的男孩,男孩的身上穿著一件小號的紅藍色藏袍,頭上戴著一頂貂皮帽,小男孩的皮膚非常白,和女人黑黝黝的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在女人的右邊坐著一個身穿藏青色藏袍的男人,男人的眼睛上戴著一副眼鏡,此人就是降央嘎亞的養父降央卓布。

    照片的背後還有一行字:「降央嘎亞兩歲生日照。1952年10月5日。」

    「這張照片就交給你們吧!他看到照片就什麼都明白了,我希望他像一個男子漢,不要做猥猥瑣瑣的軟蛋和膿包。」降央卓布的眼眶是濕潤的,「你們一定要原諒我,我最經不得這種事情了,自作孽,不可活,天理不容,我降央卓布只能認命,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上斷頭台,他雖然是我抱來的,但我和他阿媽一直把他當做親生兒子養的。我這次到古墩來,他阿媽以為是生意上的事情——嘎亞的事情,我們沒有跟她說,她要是知道的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老人家,我們要感謝您對我們工作的支持。」

    「莫要說感謝之類的話,劉隊長,如果小嘎亞不低頭認罪的話,我再到山城去走一趟——我也要對我們的父子關係做一個了斷。扎西,你把電話號碼丟給劉隊長,如果有事的話,你們就打這個電話。」

    降央扎西從袍子裡面摸出一張紙,遞到劉大羽的手上:「劉隊長,這是我家附近一個皮草行的電話,您只需說我阿爸的名字就行了。」

    降央卓布把一切都想到了。

    「老人家,不到萬不得已,我們是不會驚動您老人家的,二老也要保重身體,對降央嘎亞,你們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責任。好在你們還有兩個好兒子。」

    本來,眼淚只在老人的眼窩裡面打轉轉,聽了劉大羽的一番話以後,兩行熱淚「唰」地滾落而下:「我的兩個親生兒子,我都沒有給他們照過相,這——小嘎亞——他都知道。我們,還有他的親生父母,沒有人對不起他,他這樣做,是咎由自取。這樣的崽,咱不稀罕——也不值得稀罕。」老人說罷,哽咽起來。

    「阿爸,你不是答應不傷心的嗎?」

    「我不傷心,現在,我的心裡面敞亮多了。」

    最後,降央卓布還從羊皮順袋裡面拿出一個小塑料袋:「劉隊長,你們把這個帶給嘎亞,這是他阿媽特地為他炒的蠶豆,他打小就喜歡吃這玩意——他阿媽想他了,叮囑扎西一定要到山城去看看他。」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9 17:45
第一百四十二章 劉大羽臨別贈物 老降央以禮相還

     劉大羽接過塑料袋,塑料袋上還殘留著老人身上的體溫。

    當天夜裡,劉大羽、龐飛騰、曹所長和降央扎西一行離開了古墩鎮,劉大羽和龐飛騰要趕回成都,他們在洪河鎮已經耽擱太久了;降央扎西一行倆要趕回洪河鎮,他們的營生還要繼續做下去。降央卓布則留在了古墩鎮,等兩個兒子回轉的時候,父子三人一同回康定。

    臨行前,劉大羽將自己的雙菱牌手錶送給了降央卓布,他覺得應該送給老人一樣東西,留一個紀念吧!雖然和老人在一起只有一個晚上,但印象卻非常深刻,想來想去,送手錶比較合適,這塊手錶不值幾個錢,但這塊手錶跟隨劉大羽已經有二十幾個年頭了。

    降央卓布說什麼都不願意接受劉大羽的禮物,但劉大羽還是堅持把手錶戴在了降央卓布的手腕上。

    降央卓布拗不過劉大羽,接受了劉大羽的禮物,來而不往非禮也,降央卓布從脖子上取下一串佛珠,硬生生地掛在劉大羽的脖子上。

    降央卓布是一個比劉大羽還要執拗的人,他也是一個很善於說服別人的人:「我們藏人有一個規矩,別人送的東西是不能說不要的。這玩意,不值什麼錢,但這個東西從小到大一直跟著我,給劉隊長做個紀念吧!」

    降央扎西弟兄倆遲疑片刻之後,摁住了劉大羽的手。

    降央卓布將劉大羽一行送到鎮西口,

    在鎮西口,降央卓布和劉大羽依依不捨。

    「老人家,這一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您。」劉大羽眼圈濕潤。這個善良的老人,他把什麼都想到了,他帶給降央嘎亞的幾樣東西,對下面的審訊工作將會起到非常積極的作用。

    「劉隊長,這麼晚了,你們還要趕回去,身體能吃得消嗎?不如歇息一個晚上,明天早上再趕路也不遲啊!」

    「不行啊,我們已經耽擱太久的時間。沒事,我們年輕,身體耐得住馱,不礙事的。老人家,您要多保重,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去看望您。我就是重慶人,從重慶到康定也不算太遠。」

    降央卓布鬆開劉大羽的手,將劉大羽抱在懷中,用粗大的手在劉大羽的後背上拍了幾下。

    這次的古墩鎮之行,劉大羽終身難忘。

    「阿爸,你先回去吧!」降央扎西朝父親擺擺手。

    降央卓布並沒有挪動腳步,他像雕塑一樣站在鎮口的石橋上。

    同志們走到半山腰的時候,降央卓布仍然站在石橋上,一動也不動。

    降央嘎亞應該是幸運的,但降央嘎亞又是一個無福的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劉大羽馬不停蹄 臨行前留下佛珠

    十一月二十七號下午五點半鐘,劉大羽、龐飛騰和曹所長在降央扎西等人的護送下回到了洪河鎮。

    和降央扎西兄弟倆匆匆告別以後,三個人回到旅社和陳傑等人回合。

    劉大羽最關心的是王洪寶的牙齒:「老陳,快說,關於王洪寶的牙齒,樊家珍是怎麼說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9 17:45
第一百四十三章 劉大羽馬不停蹄 臨行前留下佛珠

     「在到荊南去之前,王洪寶的牙齒還和以前一樣,之後,她一直沒有在意,這次——九月份,王洪寶接她到山城呆了兩天,她才注意到王洪寶的牙齒,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王洪寶每次回洪河,夫妻倆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在晚上,再加上王洪寶來去匆匆,所以,她沒有在意王洪寶的牙齒。」

    人的注意力有兩種,一種是有意注意,一種是無意注意,生活中,絕大部分注意都屬於無意注意,很多東西都丟失在這些無意注意之中了。

    樊家珍無法準確說明王洪寶牙齒發生變化的具體時間。

    這不能不算是一種遺憾。

    在曹所長的堅持下,吃過晚飯以後,劉大羽一行到澡堂泡了一把澡,本來,曹所長想讓大家睡一夜再趕路,可劉大羽一行能靜下心來睡覺嗎!

    「在路上睡吧!四五個小時足夠我們睡覺了。」

    龐飛騰太瞭解劉大羽了,心裡面有事,劉大羽是睡不著覺的。

    七點鐘左右,劉大羽一行告別曹所長,踏上了回山城的路。

    臨上車前,劉大羽把降央卓布送給他的那串佛珠掛在了曹所長的脖子上。拜託他將這串佛珠轉交給降央扎西兄弟倆。

    大家一定以為劉大羽太過刻板、不近人情。

    恰恰相反,劉大羽是不能接受這串佛珠的,龐飛騰也贊成劉大羽的做法。

    劉大羽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在澡堂脫衣服的時候,劉大羽和同志們才看清楚降央卓布送給他的那串佛珠。那不是一串普通的佛珠,如果是普通佛珠的話,降央卓布也不會整天掛在脖子上。這串珠子是由三種不同顏色的石頭加工而成的,第一種石頭呈紅顏色,珠子晶瑩剔透,裡面有一種既像雲,又像絲的圖形,第二種石頭通體呈黃色,看上去溫潤的很,第三種石頭五顏六色。

    第一種石頭,龐飛騰認識,他說那是雞血石,龐飛騰和大家都不懂玉石,但只從三種石頭的顏色,外觀和質感來看,肯定非常的名貴。

    這串佛珠跟隨降央卓布大半輩子,劉大羽是不能把他帶走的。

    汽車路過石頭鎮的時候是晚上十點鐘左右,大家沒有去打攪聶振華一家,所以也就沒有機會再喝聶振華的老父親釀造的米酒了。但米酒的味道一直留在了同志們的心裡。

    十二點零五分,汽車駛進了山城。

    回到旅社,大家倒頭便睡。

    幾個人已經有好多天沒有睡踏實覺了——特別是劉大羽和龐飛騰,再者,劉大羽不能不考慮其他人的身體,有必要好好睡一覺,明天,將會有一場硬戰要打。

    刑偵工作,張弛有度,也是必須的。

    當天晚上,甘雨蒙也留在了旅社。

    二十七號的夜裡,同志們睡了一個踏實覺。

    第二天早晨,吃過早飯以後,劉大羽一行隨龐飛騰去了山城公安局拘押處。

    審訊降央嘎亞的工作在拘押處2號審訊室進行。

    八點零五分,陳傑和另外兩個警察將降央嘎亞帶進審訊室。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9 17:45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王洪寶變化很大 劉大羽穩紮穩打

     降央嘎亞像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整個人像一枚被小朋友捏扁了的蠶卷,更像是擺了三天的油條:

    降央嘎亞頭髮凌亂,後腦勺上豎著一小撮頭髮,劉大羽第一次見到降央嘎亞的時候,他的頭髮梳的很整齊,而且油光發亮。

    米色西服看上去皺巴巴的,衣角和衣領沒有過去那麼服帖和挺括了。

    降央嘎亞眼窩深陷,顴骨、下巴和下頜骨棱角分明。

    降央嘎亞的皮鞋上落了一層灰塵。

    最大的變化是降央嘎亞的精神狀態。腰板沒有以前那麼直了,眼神裡面不可一世的傲氣也不見了蹤影。

    從被捕到今天,降央嘎亞在拘押室已經呆了七八天,降央嘎亞不是一個糊塗的人,在這七八天的時間裡面,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在這麼長的時間裡面,警方會去做什麼,降央嘎亞用腳丫子都能想出來。

    劉大羽負責審訊,左向東負責記錄;陳傑和龐飛騰也參加了審訊;錢和平和甘雨蒙坐在審訊室裡面的隔間裡面,房間裡面有一個屏幕,審訊室裡面的情況顯示在屏幕上。

    降央嘎亞耷拉著上眼皮。

    劉大羽並沒有馬上對降央嘎亞進行審訊,降央嘎亞被帶進審訊室以後,劉大羽、陳傑和龐飛騰走出審訊室,來到走廊的拐彎處。

    三個人對即將進行的審訊進行了研究了討論:大家都知道,這次審訊是異地審訊,審訊必須在山城完成——有些內容必須在山城完成。荊南的事情在荊南完成,山城的事情在山城完成。大家不要忘了,美子(梅子)的情況,同志們還一無所知。她現在何處?這只有降央嘎亞知道。根據劉大羽和陳傑的判斷,美子(梅子)可能已經出事了,她很可能是在回山城以後出事的。

    劉大羽和陳傑心中有數,雖然他們的手上掌握了大量的證據,但要想讓降央嘎亞認罪伏法,恐怕還要動點腦筋,下些功夫,費點精力。劉大羽和陳傑早有預感,降央嘎亞是不會輕易低頭認罪的。

    劉大羽和陳傑的判斷是對的,當三個人回到審訊室的時候,剛才還像擺了三天的油條的降央嘎亞突然變成了炮仗:「你們把我涼在這裡已經有好幾天了,今天,我總算把你們盼來了,希望你們抓緊時間,我沒有時間和你們在這裡耗了。」

    「很抱歉,這幾天,我們到成都洪河鎮去了一趟。所以,耽擱了不少時間。」劉大羽是不會把手上的牌全部打出來的,他暫時沒有提「古墩鎮」的事情——劉大羽在說「洪河鎮」三個字的時候,故意放慢了語速、提高了嗓門。

    「劉隊長,多說無益,有什麼證據,全部擺到桌面上來,用不著像賣大餅的,一會切一塊,一會切一塊。」

    降央嘎亞有意試探,他不知道劉大羽的手上有多少證據。

    「『王洪寶』,你稍安勿躁,耐著性子,靜下心來聽我慢慢說。」眼下,劉大羽只能把降央嘎亞當成王洪寶。」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9 17:45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王洪寶借力打力 劉大羽謹慎小心

     降央嘎亞的眉頭突然抖動了一下,嘴角做了一個下拉的動作:「說吧,我聽著呢?」降央嘎亞是一個很會演戲的角色,他的眼神和表情分明是在告訴劉大羽:我就是「洪河鎮」人,你們想查清楚我的身份,肯定要到洪河鎮去。這有什麼奇怪的呢。

    「我們在『洪河鎮』調查走訪到一些情況,你難道不想聽聽嗎?」

    「說吧!我聽著呢。」

    「我們找到了一位老人,她是一個接生婆,四十五年前,王家降生了一對孿生兄弟,老大順產,老二難產,導致孩子的母親大出血,差一點母子不保,王家請來相命先生算了一卦,卦象上顯示為凶兆,唯一的破解之法是將那個橫生倒養的孩子送給別人撫養,並且切斷所有的聯繫,王家和這個孩子才能安然無恙。請注意,把這個孩子送走,既是為了王家的福祉,也是為了孩子的未來。」

    「你們說的也許是事實,但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故事,聽起來很像是一個故事。故事也能當真嗎?」

    「這不是故事,這是事實。」

    「難道我真有一個雙胞胎兄弟?這——這太不可思議了。」降央嘎亞仍然把自己當成「王洪寶」。劉大羽和陳傑的判斷是正確的,降央嘎亞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角色。

    也許諸位會問,既然劉大羽的手中已經掌握了大量的證據,為什麼不把這些證據全部拿出來呢?

    大家都知道,審訊和打牌是一樣的,第一,四個人手中的牌肯定有好有孬,如果還沒有打,就把牌全部亮出來,勝負自然可定,但打牌的過程就沒有了,沒有過程,就不叫打牌。打牌的全部意義在過程中,而不在結果。賭博除外;第二,事在人為,牌在人打,不同的牌,在不用人的手中,打法不一樣,其結果自然會不一樣,所以,牌不打到最後一張,勝負難料。第三,打牌是要講究策略的,好牌要用在關鍵的時候,大牌一般是要放到最後才能亮出來的。如果一下子把好牌和大牌打完了,後勁不足,勝局也會變成敗局。第四,劉大羽從山城調到荊南和歐陽平並肩作戰,兩個人在一起共事多年,他最瞭解歐陽平的行事風格,穩紮穩打,在任何時候都不會失之於被動。想到這裡,劉大羽不得不謹慎行事。第五,大家都知道,降央嘎亞可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他連右手背上的胎記和左大腿上的疤痕都能仿得和真的一樣,可見絕不能小覷了他。

    「除了接生婆,我們還見到了王洪寶的老婆樊家珍。」劉大羽又打出了一張牌。

    「你們還找了我老婆?這就對了嗎?我是不是王洪寶,家珍是最清楚的。」

    降央嘎亞把劉大羽的牌變成了自己的牌,這叫借力打力——至少是降央嘎亞想把劉大羽的牌變成自己的牌。

    「王洪寶的老婆樊家珍向我們提供了三個非常重要的情況。」

    降央嘎亞理了理自己的頭髮和西服的下襬。然後凝神望著劉大羽的臉。他對樊家珍提供的三個情況很感興趣。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