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堆月簫 作者:以神之手 (太監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6 18:57
第十章 師姐

  嵐汀擔心齊楚有事,急忙走上前問道:「公子有沒有受傷啊?」

  齊楚搖了搖頭隨即把潯江匕放入懷中,卻聽施紫雨道:「這下好了,壞人跑了再也不知道我哥的下落了。」

  舍靈逃走,嵐汀心中有一絲竊喜,回身又撕下一塊鴨肉邊吃邊說道:「跑了就跑了唄,妳急什麼啊,有我家公子在難道還會找不到人嗎?」

  施紫雨道:「你就吹牛在行,關鍵時刻就知道吃。」

  齊楚問道:「剛才我們進山洞時你們怎麼突然消失了?」

  嵐汀指著施紫雨道:「還不是她觸碰了機關。」

  齊楚看著施紫雨,只聽她小聲說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裡面那麼黑我怕摔倒才扶著牆走的。」

  嵐汀看著公子心道:這死丫頭煩死了,公子要是能揍她一頓就好了。

  齊楚卻略過此事不提,說道:「這山洞裡機關重重不宜久留,四下找找,看出口在哪。」

  嵐汀笑道:「這桌上山珍海味應有盡有要不我們先吃飽再出去?反正舍靈已經跑了,就算現在出去也找不到他。」其實他心裡打著小算盤想拖住齊楚為舍靈爭取點逃跑的時間,或許在一個吃貨心裡另一個吃貨明顯要比公子重要的多。原本以為公子不會答應,卻不想齊楚同意了。

  施紫雨雖然不太願意,但肚子早已打起退堂鼓來,面對如此多美味怎麼也挪不動腳,邁不開腿,於是坐下便吃。

  在通往山腳的路上有個消瘦的身影靈動而飄逸,看起來對這條蜿蜒崎嶇的山路很是熟悉。舍靈用計擺脫了齊楚後飛快的朝著山下飛奔,約行了一炷香的時間終於趕到山腳。

  在這大山腳下站著一個人,舍靈看見此人心情大好。

  天色漸暗,日未落,月已升,這是一天最奇妙的時候,日與月在同一片天上相遇,紅雲如火,美不勝收。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舍靈笑道

  「好。」聽起來竟是女人。

  舍靈靜默的站著,他不願意打破這樣的時刻,從小在她的庇佑下長大,他已經習慣了聽這個人的話,為這個人賣命,或許自己做了她滿意的事,她就會開心些吧,就算殺人放火又如何呢?

  「封山吧」

  「好」舍靈從懷中拿出一團紅繩,打了一個結,埋在土中。他盤膝而坐,左手結印,回頭看向黑衣人。女子咬破中指,奇怪的是皮破血流,但只流出一滴血,而這滴血竟然沒有落下而是懸浮在半空,舍靈一招手那滴血就朝他飛去。舍靈口中唸唸有詞,說的話卻完全聽不懂,他越念越快,隨著速度的加快他整個人綳得很緊,原來白皙的臉變得越來越紅,最後紅的彷彿要滴血一般,忽聽他呵一聲「去!」。那滴血竟向著深山處飛去,速度驚人瞬間就不見蹤影。然後他體力有些支撐不住了,女子扶著他站起來。

  「這封山大陣已經失傳很久了,若不是你天資聰穎,在來中原之前參透其中奧秘,沒有封山大陣我們的計劃實施起來就太難了。」

  舍靈笑道:「我學的只是皮毛,也只能封住這山。古籍上說真正的大能之人不但能封山,還能在這陣中變化出鬼魂來呢。更厲害的就連這天也能封了呢。」

  「住嘴!」女子突然發火,舍靈低下頭道:「我錯了。」

  「我知道你從小就愛鑽研鬼神之術,但是你要知道我們終究是凡胎肉體,就算你修為再高也駕馭不了的。」女子柔聲道,「你自小得師父栽培,現在的修為在年輕一代中絶無敵手,以後就不要再貪戀鬼神之術了,好嗎?」

  「知道了。」

  「這個給你。」女子遞給舍靈一張羊皮卷。

  舍靈打開一看,驚呼道:「御物術的最後一篇!」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這御物術本是南詔秘術之一。南詔在千年前原有六國,但因為相互廝殺人數急劇減少,現在六國已經變成了六族。在南詔,能修煉秘術的人肯定是六族之中地位非常高的人。而這御物術的最後一篇更是被南詔人視若珍寶,舍靈聚精會神的看著,突然又意識到什麼,猛然抬頭道:「師姐!」

  「嗯?」

  「妳把這最後一篇交給我之後是不是就要走了?」

  「是啊,出來太久了,想必家裡有些亂了吧。」女子說道

  「那我不要這御物術了。」舍靈把羊皮卷塞進師姐手中,雖然他非常想要這御物術,但這和師姐比起來,當然是師姐重要。

  女子笑道:「你都快十六歲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這是師父要我給你的。」

  「師父給的也不要,就不要。」

  「那這個要不要?」女子拿出一個油紙包。舍靈聞了聞,雙目放光,「酒鬼牛肉!我最愛吃了!」

  女子笑道:「那還不趕快把御物術和酒鬼牛肉一起拿過去?」

  舍靈伸出手卻停在半空,女子又道:「你從會走路時就跟著我,十多年了還沒跟夠啊?」

  舍靈道:「跟不夠,師姐做的菜最好吃了,一輩子也跟不夠。」

  女子道:「等這次事成之後我一定跟師父求情,要他還你自由之身。」

  舍靈拿過油紙包打開後撕了一塊肉邊吃邊說道:「會有用嗎?」

  「總要試一試,不是嗎?」

  夜色清冷,山風漸大,只聽女子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可是當只有殺人才能如願以償時,你會怎麼辦呢?」

  舍靈笑道:「那就殺唄,有些人活著跟死了沒什麼區別,如果他們的死能讓我們完成追求,那也值了。」

  女子道:「可是他們也有活著的權利。」

  舍靈毫不在意道:「如果師姐下不去手,那我來殺。」

  女子也笑了,但卻沒人能體會此刻她心裡的酸楚,「這些年來,我殺的人還算少嗎?」

  舍靈道:「這些事都由不得我們選,既然沒得選就沒必要糾結了,反正我已經習慣了。只要有美食我就覺得很幸福。」

  女子忽的叫了舍靈一聲,他立刻嚥下嘴裡的肉,認真的看著她,「怎麼了師姐?」

  「這次你去揚州時替我看望一個朋友吧。」

  「可要我代什麼話嗎?」

  「代話就不必了。」

  「那好吧。」舍靈把酒鬼牛肉和羊皮卷都放進懷中,又道:「等我學會了這御物術,南詔六術除了鬼卷的三術,這靈卷三術就只差吞靈術的最後一篇了。」

  「吞靈術雖然能快速提升你的修為,但對身體有極大的損害,你答應過我不會再用了。」女子看似提醒,實則關心。

  「知道啦,師姐嘮叨。」舍靈笑道

  女子又拿出一物,月光之下只見那物晶瑩剔透彷彿活了一般,「這個給你,以防萬一。」

  「冰絲像玉甲?」舍靈看著女子似有些生氣,「世上除了絶情環就屬冰絲像玉甲防禦最高,這是妳平時貼身之物,我不要。」

  「怎麼了?嫌棄我穿過?」女子笑道

  「不是,沒了冰絲像玉甲妳受傷了怎麼辦?」

  「我受傷了可以再養,但是你絶對不能流血,拿著!」女子命令道

  舍靈接過冰絲像玉甲,眼中噙滿淚水,「以我的修為流光公子都傷不了我呢。」語氣中甚是驕傲。

  女子道:「他雖然不用堆月簫,但十招之內也能讓你束手就擒。」

  「妳說他有意放我走?」

  「就算不是有意,但他絶沒有想要你的性命。」

  「他武功真的那麼厲害?」

  女子點頭道:「玲琅閣的武功不能小覷。」

  舍靈不服氣道:「可是他也不是天下第一!」

  女子道:「可是除了那些老傢伙,恐怕沒人是他對手。」

  舍靈撇了撇嘴,「三年之內我一定打敗他,五年之內我一定成為天下第一。」

  女子笑道:「做天下第一有什麼好呢?女人就應該相夫教子,做得一手好菜。」

  舍靈卻道:「成了天下第一就能保護師姐了,到那時候就沒有人能強迫你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了。」

  女子微微一怔,心上也覺一暖,這孩子的心真的很好,只是誰能鬥的過命呢?

  是你?

  是我?

  還是他?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6 20:47
第十一章 封山

  齊楚三人在石室內整整吃了一個時辰,最後若不是他拉著嵐汀,恐怕今晚就要在這過夜了。臨走時,嵐汀還把桌上的酒裝進了酒葫蘆裡帶走,就連僅剩的一點可憐的烤鴨肉也被他包起來偷偷塞入懷中。

  「公子,現在外面都黑天了,我們真的要連夜趕路嗎?」嵐汀問道

  「施公子下落不明,現在我們連靈雪的的行蹤也沒了。我覺得這山裡很蹊蹺,還是先離開這裡再從長計議。」齊楚回頭看了一眼施紫雨。

  施紫雨道:「你家公子說的對,我們在跟時間賽跑,如果晚一刻都不知道下面會發生什麼。」

  嵐汀道:「那好吧,出去了我來帶路。害人精妳走中間,公子斷後。」

  齊楚點了點頭,看見嵐汀成長的越來越有擔當,他真的替燕寒高興。

  「你才是害人精呢!」施紫雨不甘示弱道

  嵐汀道:「要不是妳觸碰機關,我們也不用給人綁住掛在屋頂上,還險些喪了性命。妳不是害人精是什麼?」

  施紫雨瞪了他一眼道:「囉哩囉嗦,還不快走。」

  這石室之後有個隧道,三人沿著隧道走了一會就走了出去。

  此時月上中天,山風剛猛,不禁讓人神清氣爽,但暴露在山風中的臉頰卻被吹的生疼。嵐汀吃飽喝足了,連走路都有勁了。大概走了兩里地,忽然四周起霧了。

  嵐汀道:「這麼大的風怎麼會有霧呢?」

  施紫雨也道:「是啊,你們看這霧竟然連風都吹不散。」

  嵐汀道:「該不會是我們驚動了山神吧?聽說山神發怒可是要吃人的。」

  「你別胡說,哪裡有什麼山神。」施紫雨有些害怕,四下張望著。

  齊楚提醒道:「拿出火摺子繼續走。」

  「嗯」嵐汀點著火摺子,三人又走了半個時辰。可是這霧越來越大,悶的人心裡發慌。

  「公子,看不清前面的路了,沒法走了。」嵐汀有些氣餒

  「真沒用,看我的!」施紫雨本來心裡焦急,她可不想整晚都待在這個鬼地方,搶過火摺子快步往前走。齊楚剛要阻擋,只聽她大喊一聲「救命啊!」

  在深山之處遇見虎豹豺狼倒也好說,但是若遇見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齊楚也不敢大意。只見他周身綠光再起,硬是逼退大霧三尺,身影如蛟龍出海一躍就到施紫雨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原來面前正是懸崖峭壁,施紫雨走路太急,腳下踩空了,險些掉下去。如果齊楚再晚一點,她肯定摔的粉身碎骨。

  齊楚把她拉了上來,施紫雨驚魂未定就聽嵐汀說道:「不對啊,我們明明是往山下走,怎麼來到山頂了?」

  施紫雨一聽頓時臉色煞白,嵐汀又道:「真遇見鬼了!」

  「你別胡說!」施紫雨捂著耳朵,顯然被嚇到了。

  齊楚眉頭緊鎖,他一生所見奇多,人們口中的鬼邪之物他也曾見過,現在想想仍心有餘悸。今日見到舍靈,他就有種預感,舍靈背後一定有強大的背景,而這裡面必定是有那駭人聽聞的鬼邪之物。

  忽聽嵐汀說道:「要是遇見鬼就麻煩了。我小的時候隔壁家王奶奶死得當晚,屍體就放在帳篷裡,當時有隻黑貓路過。王奶奶一下就詐屍了,好好一張人臉竟然變成了貓臉,特別恐怖。」

  施紫雨只覺自己在流汗,冷汗!

  「然後詐屍的王奶奶變成了貓妖咬死了好多人呢。」

  「後來,後來怎麼樣了?」施紫雨怯聲問道

  「後來請了道士做法才降住她,最後就被燒死了。」嵐汀講著講著自己也害怕起來。

  「公子,我們現在怎麼辦啊?下山看來是不可能了,留在這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齊楚冷靜道:「有可能被你說對了。」

  「啊!」施紫雨尖叫道

  「靠!妳喊什麼啊?嚇死我了。」嵐汀責怪道

  「害怕還不讓人叫啊!你管的真多。」

  「看來這舍靈不簡單。」齊楚道

  嵐汀問道:「這和他有關係?」

  齊楚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座山應該是被封住了。」

  「封山?就憑他一個人嗎?」

  齊楚點頭道:「這是失傳已久的封山大陣,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法,那我還真是小看了他。」

  「封山大陣很厲害嗎?」嵐汀問道

  「傳說有種陣法不但能封山,被封的山晚上還會出現鬼怪殺人。可是這已經失傳很久了,這個孩子比你也大不了幾歲,他怎麼會呢?」齊楚思索著。

  「那有什麼破解之法嗎?」施紫雨問道

  「我只是聽說一旦入了封山大陣只有找到生門,才能活著出去。否則將永遠被困在陣裡。」

  施紫雨道:「就算天亮了也出不去?」

  齊楚道:「我們現在已經入陣,眼前這一切都是幻象。就算太陽出來,幻象也不會滅的。」

  嵐汀道:「幻象?公子說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是」齊楚心道:這事情越來越複雜了,舍靈啟用封山大陣來困住我,究竟為的是什麼?

  就在這時,大霧變濃,山風竟然停了下來。三個人原本離得不遠,但是這霧濃重的像堵牆,片刻就把三人分開了。三人之中也只有齊楚所見甚多,當下並沒震驚,心道:這濃霧一定是幻術。當下盤膝而坐,運轉內功,周身發出微微綠光守住心神。

  可是他卻不知,這並不是普通的幻術,而是南詔六術中的蠱心術,這蠱心術能魅惑人的心智,讓人在精神最薄弱的時候想起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心智不堅之人隨時都會迷失內心,最後完全瘋掉。

  舍靈在山洞中不敵齊楚,有意用蠱心術挑戰他。可是舍靈完全想不到齊楚一生經歷太多,早已經練就了堅定的心智,蠱心術對他完全不起作用。反倒是嵐汀和施紫雨年紀尚小,遇見如此霸道的蠱心術,不知道能否挺過去。

  此時嵐汀已被大霧包裹的喘不過氣來,額頭大汗淋漓,只覺渾身濕透,眼前是白色的世界,他置身其中腦海沉重,心亂如麻。白霧彷彿有魔力一般吸走了他所有力氣,嵐汀實在支撐不住跪在了地上大口喘氣,忽覺耳邊轟隆一聲,眼前變了光景。

  那是他小時候父親一個人帶他生活,從小到大都是看著別人家的孩子有母親給做的新衣裳,過新年的時候做的好吃的。而他的父親雖然是個廚師,但是家裡很窮,有時候連飯都吃不上。

  在嵐汀的記憶裡他五歲的時候看見鄰居家的小孩吃梨子,他也想吃,但是家裡實在沒錢,父親只好拿白蘿蔔充當梨子來騙他,蘿蔔是辣的,梨子是甜的,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呢,可是還要裝出一副好吃的樣子,面對父親開心的吃著,而夜裡卻躲在被窩裡偷偷的哭泣。

  在跟著齊楚之前他連肉都沒有吃過,他是聞著鄰居家做飯的肉香長大的,曾幾何時他多想也能吃上一塊肉。有一次實在饞極了,看著路邊的野狗嘴裡叼著一塊肉骨頭,他竟然上去搶野狗的肉骨頭,八歲的孩子竟然把野狗打跑了,最後勝利的他終於吃上了肉。

  自從那一次開始他明白了,人生所有的東西都要自己去爭取。於是他變了,再跟小朋友玩的時候他要當领頭的,可是比他大的孩子卻不同意,於是他就打架。誰不聽他的他就打誰,最後沒有人敢跟他一起玩。直到他遇見了齊楚,公子教他平和,教他如何愛己愛人,告訴他先尊重別人,才會得到別人的尊重。

  時間久了,嵐汀發現自己變了,不再暴躁,也不抱怨。他依然喜歡開玩笑,但是他開始愛身邊的每一個人。往日裡,除了睡覺他幾乎整天跟在公子身後,因為這個男人就像太陽一般照耀著他。

  可是如今,他又自己處在這密不透風的白色霧氣中,彷彿又回到了從前。他心底剛剛湧出的愛一下就乾涸了,他又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可憐、卑微、暴躁易怒、膽小如鼠,原來我沒有變好,那一切都是假的。

  嵐汀心裡想著,目光迷離,十四年的往事一一浮上心頭,故作歡顏的吃著蘿蔔,瘋狂的和野狗搶骨頭,死死掐著夥伴的脖子,一切的一切原來還是存在的,他再也控制不出自己內心的恐懼和憤怒,他大喊著,用盡一切力氣想要掙脫,可是就在他站起來的那一刻心神破碎,萬念俱灰,摔倒在地,昏迷過去。

  齊楚一邊盤膝打坐,一邊想著破解幻術之法,突然聽見嵐汀的叫聲,心知不妙,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背後有人襲擊。

  齊楚沒有回頭,右手向後一抓竟是一把匕首。只聽「咔嚓」一聲,匕首斷了,齊楚隨即一掌拍出,就聽見了施紫雨的叫聲。

  襲擊的人是施紫雨,她一個人待在白霧中痛苦不已,拿出匕首想要自保,聽見嵐汀大叫心中害怕,胡亂捅出匕首,不想面前竟是齊楚。齊楚這一掌打在她心口,雖然不重但也吐了一口血,誰知這白霧遇血便消,片刻之間消失的一乾二淨。

  齊楚看見嵐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抱起他一探鼻息還在,但脈象紊亂,心知一定是被幻術迷了心智。再看施紫雨正在擦嘴上的血跡,冷笑道:「施大小姐你演夠了嗎?」

  施紫雨茫然地看著齊楚,「你說什麼?」

  齊楚哼道:「好戲該收場了吧。」

  施紫雨道:「我聽不懂,有話直說。」

  齊楚冷冷道:「從妳與其他三人要刺殺我開始,我就有些懷疑妳。後來妳說出家世背景,還有妳哥哥被綁架的事後,我以為妳應該是真的施紫雨。可是在妳帶領我們去往敵人的老窩時,這山路如此崎嶇難找,妳竟然一次都沒有走錯,難道不奇怪嗎?還有剛進山洞,妳和嵐汀就觸碰機關被抓,妳敢說你不是故意的?剛才在山洞中休息的時候嵐汀偷偷告訴我,我在和舍靈對戰時,妳極其關心舍靈的安危,妳怎麼解釋自己為何關心一個抓了妳哥哥的敵人。嵐汀故意說要休息一段時間再趕路就是想試一試妳,如果妳的哥哥生死未知,妳還有心思在石室內休息一個時辰?還有,嵐汀被幻術所迷,而妳竟然還有力氣刺殺我,剛才那一招若是換了別人恐怕早已經去見閻王爺了。妳還有什麼話可說?」

  施紫雨冷笑道:「這麼說我就是內奸嘍?流光公子抓不住壞人,保護不了自己的跟班,是不是怕傳到江湖上毀了名聲,所以想要栽臓嫁禍給我?」

  齊楚心思縝密,自認識施紫雨後就一直觀察她所言所行,覺得有些奇怪。但是現在他並未有殺心,他不喜歡殺人,更不喜歡殺女人。

  施紫雨又道:「如果我說我能一次就找對路是因為來的時候我故意留下了標記,你信不信?」

  「繼續說。」齊楚抱著嵐汀,此時他心念電轉,一邊給嵐汀導入真氣,一邊想著發生的種種。

  施紫雨道:「進山洞我的確是誤碰機關,這我無話可說。我之所以擔心舍靈,是擔心他死了就再也沒人知道我哥的下落了。在石室裡我沒有著急走,其實也是故意的,我想試一試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救我哥。現在看來根本不是!你只會懷疑夥伴,把自己沒做好的事情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自己舒服而已。」

  齊楚道:「妳又怎麼解釋自己沒有被幻術所迷,反而刺殺我的事?」

  施紫雨道:「那是因為我武功比這小子高,定力好。但是當我聽見他的喊叫時以為出了意外,拿出匕首就捅了出去,誰知道你恰巧在我前面。」

  齊楚笑道:「解釋的很好。但是妳又怎麼說舍靈既然抓了妳,又讓妳來殺我,如果半途你跑了怎麼辦?唯一能解釋通的就是他信任你!」

  施紫雨道:「你胡說!這一切都是你的猜測,根本不成立!」

  齊楚道:「就算是猜測,那妳怎麼證明自己是真正的施紫雨。」

  施紫雨被問的怔住,她銀牙一咬,「是你逼我的!」隨即轉過身,竟背對著齊楚脫了上衣。

  月光如水,她長髮飄然,肌白如雪,此時略有害羞。白皙的肌膚上泛起微微粉紅,美的窒息。

  「你自己看!」

  齊楚清晰的看見在她的右肩上有一把劍形刺青,施家以劍聞名天下。所以施游飛立下規矩凡是施家子嗣,出生後都要在肩頭刺上代表施家榮譽的逝水劍,男左女右,如今這個規矩已傳三代。

  「穿上吧,算我多心了。」

  施紫雨穿上衣服,回過神來,眼中已經有了委屈的淚水,她自小嬌生慣養,十七歲已是傾城之貌,哪裡受過這樣的羞辱,心中恨不得把齊楚千刀萬剮,但是自知武功不敵,只好嚥下這口惡氣。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6 20:50
第十二章 往事

  齊楚暫且相信施紫雨,他看著懷中始終不醒的嵐汀,心中有些焦急。再想到舍靈本是南詔之人,所用幻術絶非普通,一念至此更是萬分擔心。

  施紫雨問道:「他怎麼樣了?」

  齊楚道:「這幻術很是厲害,我已經給他度了真氣,但還沒有醒的跡象。」

  施紫雨道:「那現在我們怎麼辦?待在這裡就是等死。」

  齊楚道:「我們已經身在封山大陣之中,現在所見之物都是幻覺,除非找到生門,否則就出不去。」

  施紫雨道:「那生門究竟會在哪裡呢?」

  她見齊楚只顧給嵐汀度真氣,根本沒有聽見自己說的話。也懶得去搭理齊楚,自己坐了下來思索。

  齊楚發現嵐汀的脈象紊亂,無論自己如何治療都不能讓嵐汀的奇經八脈歸位。看著嵐汀痛苦的臉,心中一痛。這孩子自幼吃了很多苦,本想跟著自己能教他一些武功,等過幾年有所作為。但跟著齊楚也就意味著時常與危險擦肩而過,齊楚心中愧疚。

  這時,施紫雨站了起來朝著懸崖走去,她明眸轉動顯然心中已有想法。來到懸崖邊上,拾起石頭扔了下去,「咦」了一聲,又蹲下來把手向懸崖下伸去,突然回過頭朝齊楚大喊:「這是真的懸崖!」

  「妳說什麼!」齊楚猛然抬頭

  施紫雨跑過來道:「你說我們所處陣中所見之物都是假的,但那懸崖卻是真的,剛才若不是你救了我,我肯定掉下去了。所以懸崖就是生門!」她眼中欣喜之情難以掩飾,又覺自己怎麼可以和這討厭鬼說話,立刻轉過身去。

  齊楚道:「妳說的沒錯,舍靈設陣之時一定想不到我們會往懸崖處走,他故意把生門設在懸崖處,原來是向死而生。走吧。」

  「去哪?」施紫雨頭也不回道

  「下山。」

  「這懸崖下面不知道是什麼,再說了這夜裡爬下去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

  「待在這裡更危險,何況嵐汀昏迷不醒,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

  施紫雨沒有反駁,齊楚說的對。與其待在這裡等著危險到來,不如拚一拚運氣爬下去。

  「那走吧!」施紫雨語氣緩和。

  齊楚解下腰帶把嵐汀綁在背上,又看向施紫雨腰間。

  「你、你想幹嘛?」施紫雨俏臉一紅,心中忐忑不已。如此境地孤男寡女,齊楚武功之高她一招也接不了。如果齊楚有什麼壞心思,自己哪裡能反抗。

  「解下腰帶。」齊楚道

  「你……」施紫雨退後一步,警惕的看著齊楚,「你別亂來!」

  齊楚道:「解下腰帶與我綁在一起,這樣爬下去時如果遇到什麼危險,我能救妳一命。」

  「哦」施紫雨鬆了一口氣,又聽齊楚說道:「像妳這樣還沒長大的孩子,我不會有什麼想法的。」

  原本她就尷尬,再聽齊楚一說,頓時俏臉紅的發燙,只好乖乖按齊楚說的做了。

  齊楚背著嵐汀,拉著施紫雨從懸崖往山下爬去。

  夜奇黑無比,懸崖陡峭異常。二人只爬了一半路程,施紫雨就覺渾身無力。她聽齊楚的呼吸仍然平穩,心想這人武功真高,身上背著一個人,爬了這麼一大段路竟然呼吸都不加快。這時,只覺身後傳來一股暖流,知道是齊楚給自己傳入真氣。這真氣有如清溪之水,柔順清涼,施紫雨頓時有了力氣。

  她想感謝齊楚,但一想到山頂之事卻又說不出口,可是現在不說些什麼總覺得不好,於是說道:「剛才在幻境中你想到了什麼?」

  齊楚道:「什麼也沒想到。」

  施紫雨心道:是啊,他少年成名,到如今一定經歷很多,造就了他堅定的心智,自然不會被幻境所迷。又聽齊楚問道:「妳想到了什麼?」

  「我想到了我娘。」

  「妳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離家這麼久吧。」

  施紫雨道:「我不是想家,只是想我娘了,在我六歲的時候她就死了。」

  「有人敢打逝水山莊莊主夫人的主意?」齊楚問道

  「她是上吊死的,那一年我爹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娘受不了打擊,自己上吊了。你知道嗎,我親眼看著她死,當時我害怕極了。從那以後我爹就再也沒抱過我,全家上下只有我哥對我最好,如今他生死不知,我心裡難受。」

  齊楚心軟道:「妳別傷心,我答應妳一定救妳哥出來。」

  施紫雨道:「男人都這樣嗎?一旦功成名就後,就忘了當初的誓言。齊楚你也是嗎?」她以為齊楚不會回答,因為在大名鼎鼎的流光公子眼裡我只不過是個小女孩吧,就算是施家大小姐又如何,就算有傾城之貌又如何?他可是「玉簫堆月,人定勝天」的齊楚啊!就連爺爺都敗在他堆月簫下,又怎麼會看得起我呢?

  卻聽齊楚苦笑道:「若我也能那麼薄情,如今也不用如此痛苦。」

  施紫雨何等蕙質蘭心,聽出言外之意,不禁問道:「你也有傷心事嗎?」

  齊楚不知怎地面對這個孩子心中竟然無比憐惜,或許因為她也是個苦命人吧。

  「自我記事起就不知道父母是誰,師父說我是棄嬰,是他在山林裡撿回來的。我自幼跟著師父學藝,十六歲下山闖蕩,十七歲成名,也就是那年發生了太多太多的變故。」他說到這就停了下來,從前的往事實在痛苦。這些年若不是他為了報仇,恐怕早已經沉淪在這痛苦的往事中。如今說給施紫雨聽是想讓她心裡好受些,可施紫雨聽了心裡沒來由的一痛,二人不再說話,直至爬到山下。

  齊楚帶著她往前走了一程,這才折了樹枝生起火來。

  黑夜之中,樹枝噼啪作響,火光映的施紫雨美麗動人。

  「你有心上人嗎?」施紫雨看著齊楚,心中砰砰直跳,他雖然飽經滄桑,但風采依舊,當年一定有很多追求的人吧。她又想:向他這樣完美的人,應該要求很高不會輕易喜歡別人吧。此時心裡有些矛盾,只看著齊楚。

  「有」齊楚安頓好嵐汀,坐了下來。

  竟有些失望,她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剛才還痛恨這個人,如今怎麼在意起他的事了。或許因為他比自己更可憐吧。

  「是誰呢?」她弱弱的問道,生怕齊楚不回答。

  齊楚心中一痛,沒有回答,許久又道:「我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我小師妹,我與她從小一起長大,也算青梅竹馬。」

  施紫雨感覺到當齊楚說到小師妹三個字時聲音竟然顫抖了。

  「後來你們成婚了?」

  「沒有,後來我親手殺了她。」

  「啊」施紫雨吃驚的看著他,試探著問道:「她背叛了你?」

  「沒有,她對我一直很好。只怪我年少輕狂招惹太多仇家,最後連累了她。十四年前,她中了苗疆蠱王的鬼蓮蠱毒,身體裡生出萬隻肉蟲,如果我不殺她。她將被肉蟲啃食致死,最後屍骨無存,她不想自己那麼不堪的死去。她說她想安靜的美麗的離開世間,讓我記住她最美的樣子。」

  月色迷離,寒星悄然,呼嘯的風也怔了一怔。

  施紫雨心如刀割,十四年後她聽齊楚再提起往事,雖然他輕描淡寫。但是她分明感受到齊楚的心在流血,因為這個男子無論何時都極奇鎮定,而如今當他說這件事的時候雙拳緊握,骨節泛白,就連他的牙都咬的死死的。親手殺了與自己青梅竹馬的師妹,那將是怎樣的痛呢?這麼多年他又是怎麼過的?

  「後來你替她報仇了嗎?」

  「後來我孤身殺入苗疆腹地,鬼蠱十三門聯手阻攔我。我只一人連殺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最後殺得人為血人,馬為血馬。就連我那描金紫雲袍都染成紅色,可最後還讓蠱王逃走了。」

  施紫雨小的時候曾聽父親講過苗疆鬼蠱十三門被滅門的事情,但直到今日她才知道這竟然是齊楚一人所為。那時他心裡一定恨的要命吧。就算面前有千軍萬馬,他也要不顧性命的報仇吧!

  齊楚靠在樹上閉上了眼睛,施紫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只見他胸口起伏不定,心中怕是早已翻江倒海了吧。

  一個為了報仇不惜滅了鬼蠱十三門的人,這十四年他過得一定很難吧。就算他是流光公子又怎樣呢?他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自己忘不了、抹不去的痛苦,生命就像孤寂的夜,一個人時才會隱隱作痛。

  施紫雨看著齊楚,自己心疼不已。

  忽聽齊楚說道:「前面就是官道了,等天亮我們就啟程。」

  「去哪?」

  「去揚州」

  回家嗎?可是我不想回去啊,沒有了娘,沒有了哥哥,那個家還能算作是家嗎?她終於問道:「你也和我一起去嗎?」

  「是,我去揚州找個故人給嵐汀治傷。」

  施紫雨心中的石頭總算放下了,有他一路相伴,或許不會那麼寂寞吧。再看看齊楚,或許我陪著他,他也不會那麼痛苦了吧。

  施紫雨累的睡了過去,夢裡她回到了童年,跟在娘親的背後叫著:「娘,你抱我一下嘛。」

  那時的她是多麼無憂無慮呢?

  可是誰又能不長大呢?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6 20:52
第十三章 攔路

  等施紫雨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她面前放著幾個青色的果子,應該是齊楚大早上摘的。看了看齊楚,柔聲的說了句謝謝。然後施紫雨拿起果子吃了起來,果肉苦澀,但她依然把面前的果子都吃了,因為那是齊楚摘的。沒想到流光公子也會自己摘果子吃。

  「你也吃過了吧。」施紫雨問道

  「我沒吃。」

  他沒有吃嗎?難道說這是他專門為我摘的?施紫雨心中小鹿亂撞,偷偷的瞄著齊楚。

  「走吧,吃飽了就上路。」

  「嵐汀怎麼樣了?」

  「不太好,我們要儘快趕到揚州。」

  齊楚背著嵐汀,二人並肩行走,只一會便到了官道。齊楚找人問過這條官道恰好通往揚州,沿著大路一直走,黃昏就能到揚州了。

  施紫雨畢竟是千金之軀,聽說黃昏就能到家,立刻開心道:「老天爺對我真是太好了,怕我走路太累,專門為我們挑了一條近路。」

  齊楚卻道:「這未免太過巧合了。」

  施紫雨問道:「怎麼了?」

  齊楚說道:「那山有四面,為何生門離通往揚州的官道如此的近?」

  施紫雨道:「你想的太多了吧。我倒是覺得是我們運氣好,說不定一會就有馬車願意拉我們呢,而且還不要錢哦。」

  果然在施紫雨說完後一輛馬車駛來,就在二人面前停了下來。

  車伕問道:「二位這是去哪裡啊?」

  施紫雨看了看齊楚,心道:這運氣不是一般的好啊。

  齊楚道:「我們想去揚州,不知道大哥能否帶我們一程。」

  車伕笑道:「好啊,你們上來吧。」

  施紫雨問道:「去揚州要多少錢?」

  車伕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相遇就是緣分,我恰好也是去揚州,就不要你們錢了。」

  二人上了馬車,齊楚發現車內竟然還有酒有菜,而且酒菜一看就價值不菲。

  施紫雨道:「莫非這車伕發了財,吃這麼好的東西?」

  齊楚笑道:「他剛才出口就是詩,普通的車伕哪裡會?」

  施紫雨道:「不是車伕難不成是秀才?」

  齊楚道:「上都上來了,還管他是什麼人幹嘛?剛才你上車的時候不害怕嗎?」

  施紫雨道:「跟著流光公子有什麼害怕的?除非你冤枉我,然後殺了我,其他的我都不怕。」

  齊楚笑道:「雖然妳肩上刺青是施家獨有的,但也未必就能洗脫嫌疑。」

  施紫雨道:「那你為何還要帶我在身邊?」

  齊楚道:「嵐汀需要人照顧,我自然是不會照顧人的,就只有妳來了。」

  施紫雨道:「我從小就只會吃喝玩樂,哪裡會照顧人。」

  齊楚道:「那妳就把這飯菜吃了,酒也喝了,再睡一覺。等醒來時我們就到揚州了。」

  施紫雨二話不說,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她哪裡還有大家閨秀的樣子,更像江湖草莽,盤碗皆空,連一滴酒都沒有留給齊楚。那是烈酒,施紫雨喝完便倒在一旁睡了。她倒也不怕齊楚對她圖謀不軌,好像昨夜長談之後,彼此之間多了一層信任。

  馬跑的很快,但卻感覺不到一點顛簸,不只是因為跑在官道上。齊楚知道這馬伕一定是個高手,這馬也是百里挑一的快馬。他看著昏迷的嵐汀和熟睡的施紫雨,心想:這封山大陣的生門為何離通往揚州的官道如此的近?這馬車又是怎麼回事?

  縱使是齊楚也想不明白其中緣由,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當務之急是給嵐汀治傷,從前他沒有辦法保護燕寒,如今無論如何他都要保護燕寒的兒子。

  約行了兩個時辰,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突然停下的馬車驚醒了施紫雨,「怎麼啦?」

  齊楚掀開車簾一看,不遠處有很多人擠在一處,嘈雜的人聲中有謾罵和不滿。

  車伕道:「好像是收過路費的。」

  「過路費?」施紫雨也探出頭來,此時的她俏臉通紅,還未醒酒,被風一吹忽覺頭疼,用手揉了揉頭。

  車伕道:「這世道變了,以前山賊攔路,現在官府取締了山賊,攔路收錢,還讓不讓老百姓活了。」

  「原來是這樣啊,還真沒天理。」施紫雨看向齊楚,「公子要不要去管管?」

  齊楚笑道:「過去瞧瞧。」

  馬車行至人堆,詢問路人才知道:原來不是收過路費,而是有人攔路專搜過路人的身,說是在來的路上丟了東西,懷疑是被後來的人給撿了去。

  施紫雨道:「這幫人還真不講理,自己在路上丟了東西返回去找嘛,為什麼要搜別人的身。」

  齊楚笑道:「回去找不是累嗎?這叫守株待兔,如果遇見富豪財主或者美麗小姐還能趁機占點便宜。」

  施紫雨道:「真是無恥,一會咱們過去看他們敢搜我的身不。」

  烈酒未醒,她仍覺頭暈,說道:「你扶著我點。」

  齊楚扶著她走了過去,到了近處一看才發現攔路的竟是天下第一鏢局的人。

  施紫雨指著鏢旗上「天下第一鏢局」的字問道:「這天下第一鏢局明明是鎮遠鏢局,他們竟然敢冒充人家,膽子不小。」

  齊楚笑道:「人家原本就叫天下第一鏢局。不過這麼叫確實有點不要臉,不過自從有了這個名字之後聽說此鏢局就沒被劫過鏢了。」

  施紫雨道:「還有人叫這個名字,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想的。」

  齊楚道:「這總比天下第二鏢局要好聽。」

  忽聽前面有人吵了起來,是一個商人不願意被搜身。

  那搜身的名叫李順,只見他傲慢地說道:「我們鏢局在來的路上丟了東西,懷疑是你們其中的人撿到了,所以現在要搜身。」

  那商人道:「丟了東西你回去找啊,在這攔路搜身算什麼?」

  「就是就是。」旁邊的許多人迎合著

  李順二話不說直接給了商人一個耳光,把鋼刀架在他脖子上冷笑道:「讓不讓搜?」

  商人沒見過這個陣勢,馬上服軟。鏢局中出來倆人開始搜身,並沒有搜到任何東西。但並沒有輕易放過商人,而是拖到一旁打了一頓,搶了人家身上的銀兩才放人。

  施紫雨氣道:「光天化日這不就是搶劫嗎?」

  齊楚笑道:「你以為呢?」

  施紫雨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本來就沒丟東西,而是找個藉口搶劫?」

  又看了幾個人,都是被搶了銀兩暴打一頓,悄悄離開。這麼多人中竟然沒有一個人再敢站出來伸張正義。

  「這世道怎麼了?這些人寧可被人欺負,也不願意聯手反抗嗎?」施紫雨問道

  齊楚道:「這世道向來如此,只不過你今天才看見而已。」

  從始至終那車伕一句話沒說,靜靜的站在二人身後。

  馬上輪到二人,施紫雨毫不在乎的走上前。那李順瞧她貌美想趁機揩油,施紫雨橫眉冷對道:「幹什麼?」

  「搜身」李順不懷好意的笑著,上下打量著施紫雨,又道:「小娘子生的俊俏,若是肯讓大爺摸兩下,我就放妳過去,怎麼樣?」周圍都是天下第一鏢局的人跟著起鬨。

  施紫雨面不改色道:「那要問我相公同不同意。」她回過頭笑盈盈看著齊楚,有三分挑釁,也帶著三分幸福。

  齊楚心道:小妮子占我便宜,我偏不管你。隨即笑道:「我當然同意嘍。」

  聽他一說,李順眾人哈哈大笑,「小娘子你相公都不管妳嘍,從今以後還是跟著大爺過吧,保妳吃香的喝辣的。」

  施紫雨仍笑道:「就怕我想跟著你,你也不敢了。」

  李順問道:「這是哪裡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施紫雨笑道:「那你不知道我相公是誰。」

  李順笑道:「你哥哥我行走江湖二十年,英明神武,天下皆知,還有我怕的人?你快說你相公是誰?看我不打趴下他。」

  施紫雨柔聲道:「我相公就是那『玉簫堆月,人定勝天』的流光公子齊楚。」

  一聽流光公子大名,天下第一鏢局所有人都震驚了。就連旁邊的普通百姓聽見這人定勝天四字也肅然起敬。沒有幾分本事誰敢叫人定勝天?

  李順愣了愣又大笑起來,指著齊楚說道:「他這熊樣也配是流光公子?笑死我了。」

  施紫雨笑道:「不然呢?你不信?」

  李順見齊楚沒有反應以為是嚇怕了,當下膽子更大了起來,「他要是流光公子,我就是流光公子他爹。」

  施紫雨好奇問道:「就算他不是流光公子,難道你這話不怕被流光公子聽見?」

  李順傲慢道:「聽見又能怎麼樣?流光公子有什麼了不起的?十多年前還不是眼睜睜看著兄弟自廢武功,他連屁也不放一個。」

  施紫雨從未聽說齊楚還有這樣的往事,可她卻莫名的心頭一痛,回眸望著齊楚。只見他低著頭,肩頭微微顫抖。

  李順得寸進尺道:「流光公子就是個屁,他的小師妹為了他而死。我還聽說十多年前他有個八歲大的小徒弟被人大卸八塊而死。」眾人露出了醜陋的嘴臉,陰險而卑鄙,一副小人模樣。

  每一個字都如毒針一樣刺在施紫雨心上,江湖上聲名遠颺的流光公子,竟然還有這麼多痛苦的往事,一個人藏著肯定不好過吧。

  齊楚啊齊楚,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6 20:54
第十四章 驚蟄

  風淒雲冷,心動無聲,歲月默然流轉,這一刻施紫雨突然想保護這個男子。就算他是流光公子,就算他有絶頂武功,就算他是鐵骨錚錚的男兒,可是他一樣是人,一樣需要有人去愛他,去關心他,甚至有的時候他也需要有人保護。

  施紫雨想成為這個人,就算她從小嬌慣蠻橫,就算她接不住他三招,就算她是一介女流,可是只要她願意,她一樣可以挺起這天,可以擔負千斤重擔,可以拼了命的去保護自己在乎的人。

  天下第一鏢局的人狂笑著,放肆著,他們拿著別人的痛苦來取悅自己,因為他們本就渺小,只有這種方式才能讓自己感覺好像前所未有的強大。有些人寧願一輩子活在幻覺裡,也不願意面對現實。

  殊不知面對才是力量的源頭!

  施紫雨面對著李順,一拳打倒了他,李順鼻孔竄血,牙竟然被打掉兩顆,可見施紫雨有多憤怒。她這一舉動驚呆了在場所有人,就連齊楚也驚訝的看著她。這個柔弱的小姑娘哪裡冒出這麼大的力氣,竟然一拳打倒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

  李順的同夥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揮拳便上,七八個大漢向施紫雨撲了上去,就好像老虎看到獵物。

  施紫雨人瘦拳小本可以仗著身法靈動躲避敵人,可是這一刻她竟然硬碰硬的衝了上去,又是一拳兩腳放倒一個大漢。其餘的人怒火衝天,大叫著彷彿要撕碎施紫雨才肯罷休。施紫雨衝入人堆,拳腳齊上,當她想保護一個人的時候,當她滿心只想著一個人的時候,她就忘記了自己是誰。

  這一刻她的目的只有一個,保護齊楚,守護這個受過如此多傷害的男子。於是她變成了一個強大的高手,無論有多少敵人,絶不會退縮,無論有多少困難,必將踩在腳下。

  忘我是武學的巔峰,當一個人能進入忘我之境時,她身體裡所有潛能都將爆發出來。這世上武功再高的人所調動都是自己已知的力量,可是一切未知的力量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忘我是所有習武之人追求的最高境界。

  如慾望我,先捨己為人!

  齊楚從施紫雨身上看到了絶世高手的影子,可是這並不是讓他感動的原因。他感動的是這一刻當施紫雨聽見自己有這麼多不堪迴首的往事,甚至這些事在他自己都認為是侮辱,可恥的情況下,施紫雨竟然連問都沒問,只是回過頭看了看他,然後笑了笑,竟然奮不顧身的替他出頭。

  她願意相信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就算最後沒有苦衷,就算將來還會聽到比這恥辱十倍的事,她都願意站出來替他扛著,因為她相信齊楚這個人!

  七八個大漢全部被施紫雨打倒在地,此時的她鬢角有些凌亂,拳頭有些紅腫,身上那件無價衣裳也有幾處破損,可是在齊楚眼中她是一個光芒萬丈的女孩,就連流下的汗都是那樣的柔情似水。只看著她的背影,齊楚也覺心中無比溫暖。

  有些人年紀雖小,但往往能做出驚人之舉,因為他們總是想著別人,所以才會有源源不斷的力量。

  施紫雨站在場中笑容燦爛,這一刻突然風聲大起,剛才天下第一鏢局中有個老者始終靜靜觀看。

  這老者本名孫擎,曾是乞丐,後機緣巧合之下偶遇通天神龍,在其門下學過三天功夫。而這通天神龍則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門派,相傳已有千年歷史,每代只收一人,在上代通天神龍臨終前傳其衣鉢,所以通天神龍既是一個門派,也是一個人。雖然看似勢單力薄,實則與江湖各大門派和組織有著錯綜複雜的關係。

  若問起通天神龍的武功有多高,唯一的答案就是不知道。

  因為當你都不知道通天神龍是誰時,又怎麼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呢?

  這孫擎已年近六十,但卻鶴髮童顏,紅光滿面,當年通天神龍教他三日武功後,他遊歷江湖,最後成為天下第一鏢局的副總鏢頭,可見武功不弱。

  施紫雨對天下第一鏢局的人大打出手,簡直是讓他們顏面無存。身為副總鏢頭的孫擎不可能坐視不理,一出手就用盡全力,只有殺了施紫雨才能挽回顏面。

  孫擎一掌拍出,這原本是通天神龍的孤鶩掌,源自王勃的《滕王閣序》中: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但當年通天神龍只傳十之一二,孫擎後來根據這孤鶩掌又創出自己的玄鷹掌,比起孤鶩掌更加凌厲狠毒。這一招乃是玄鷹掌的必殺技名叫鷹擊長空,氣勢磅礴的同時,又化暗器手法於其中,迅捷而毒辣,力求一擊斃命。

  施紫雨忽聽身後齊楚道:「我來」

  話音剛落人已在施紫雨前面,剛才你為我出頭,現在我為你遮風擋雨。

  齊楚身法之快,遠超孫擎想像。齊楚用的乃是龍神八變中的武功,就算兵臨城下,他也能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之所以那日面對鐵頭等人沒有用這絶技,是因為齊楚想告訴嵐汀他的身世。

  若是嵐汀沒有昏迷,看見今日齊楚施展龍神八變,肯定大吃一驚。

  因為這一次的才是真正的龍神八變!

  齊楚這一招名叫驚蟄,在龍神八變中如此記載:今朝驚蟄初開,一招雷喚蒼龍。

  蒼龍原本是上古靈獸,傳說其以麒麟為首,身似長蛇,面有銀鬚,長鹿角,生魚尾,受命於天,威澤六合八荒。

  只見齊楚周身青光暴漲,一聲龍吟從天而來,隨即狂風大作,沙土滿天,他傲然挺立。

  雖說孫擎的玄鷹掌威力極大,可是和這驚蟄一比,瞬間淪落成小孩子的把戲。

  孫擎頓時大驚:「龍神八變!」話音未落,他的玄鷹掌力被驚蟄衝擊得粉碎。

  齊楚本無殺人之心,當下收了功力。但在場有一百之眾皆被驚蟄餘波卷倒在地,就連那高手車伕也不禁運起全身功力抵擋,即使如此也覺體內難受至極。

  施紫雨若不是有齊楚護著,恐怕此時已昏厥過去。再看孫擎,早已被打出十丈之外,趴在地上不斷咳血,神情驚恐,指著齊楚道:「你是流光公子!」

  當世之中知道齊楚身懷龍神八變的人不多。

  一聽齊楚大名,李順眾人立刻跪倒在地,作揖磕頭連連求饒道:「冒犯了公子,還請饒命。」幾人忙著磕頭,哪裡敢看齊楚一眼。

  施紫雨見狀露出笑容,只聽齊楚淡淡道:「從今天開始,天下第一鏢局改名天下倒數第一鏢局,還請諸位回去告訴尹總鏢頭一聲,抓緊換了這鏢旗。這江南地界不歡迎諸位,下次行鏢到此還請繞道而行。我好言相勸,諸位如若不聽,我保證一個月之內貴鏢局在江湖上除名。」

  流光公子不講道理,因為他的話就是江湖的規矩,他的理就是江湖的道理。

  這世界一向都是強者的世界,遇強則強,殺生救人才是真理。

  孫擎支撐著站了起來,抱拳道:「公子教誨,孫某記下。山高水長,後會有期。」他受了齊楚一招驚蟄,渾身內力已散了七七八八,如今能勉強站起實屬不易,如若再敢叫囂,恐怕鏢局所有人的性命都要斷送於此,那可是一人滅了鬼蠱十三門的流光公子啊!如今他未出堆月簫,只一招龍神八變自己已經抵擋不住,若不是他及時收手,怕是這幾十年的功力怕是要一朝化為雲煙。

  齊楚扔了一個瓷瓶過去,說道:「這是天山雪蓮子,專治內傷,你每天服用三粒,七日之後便可痊癒。」

  孫擎打開瓶塞倒出一看,少說有五十粒,心想等自己的傷痊癒後繼續服用剩下的天山雪蓮子能讓自己的修為更上一層樓。看似被流光公子重傷,實則齊楚是送他一場造化。當下拜倒在地,感謝道:「多謝公子大恩大德,如若公子今後有用得著小人的地方,差人捎一句話給小人,甘願為公子上刀山下火海。」

  齊楚就是齊楚,不但為施紫雨解圍,更收服了孫擎的心,他的處世之道任何人也學不來。

  齊楚轉過身又對車伕說道:「閣下想帶我們去哪裡就不必再兜圈子了,我時間不多,直接去就好。」

  車伕心中一驚,但面不改色引著二人上車。孫擎看著馬車離開,手中緊緊攥著瓷瓶,心道:今日幸好沒與流光公子結仇,雖然受傷不輕,但只要沒影響到流光公子的心情就千恩萬謝了。隨即也吩咐眾人放棄搜尋所丟之物,收拾行李回鏢局。

  馬車裡齊楚自言自語道:「這老頭不像壞人,可為何要攔路斂財呢?莫非他們真的丟了東西?」

  施紫雨看著齊楚,心情格外舒暢,「喂,你剛才可真帥啊。」

  齊楚道:「習慣了。」

  施紫雨笑道:「你就表裡不一吧,這樣很不好誒。」湊過去看著齊楚,「笑一個嘛,你笑起來特別帥。」

  齊楚微微一笑道:「是這樣嗎?」

  「對對,就是這樣笑,哇,簡直帥死啦。」施紫雨忽然正色道:「剛才你用的那招叫什麼名字啊。」

  「驚蟄」齊楚黯然道

  施紫雨問道:「那老頭說是龍神八變,是嗎?」

  齊楚道:「沒錯,是我朋友教我的。」

  施紫雨發現提起龍神八變,齊楚的情緒就不太對了,聰明的她心想:恐怕這教他龍神八變的人應該就是那個廢了武功的人吧。隨即轉移話題道:「你剛才為什麼要救我啊?」

  齊楚道:「因為妳奮不顧身的替我出頭。」

  施紫雨心中一陣幸福,「其實也沒有啦,我就是瞧他們那張嘴臉實在氣人。再說了,流光公子哪裡需要我替他出頭呢。」

  齊楚又道:「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啊?什麼原因?」施紫雨望著他,心中有一絲期待。

  「因為妳武功太爛,我怕妳被老頭打的滿地找牙。與其陪妳蹲在地上找牙,還不如我出手打敗他。」

  「你才蹲在地上找牙呢!」施紫雨大失所望,「壞人!爛人!氣死我了!」

  齊楚又道:「其實……」看著生氣的施紫雨,他露出了自己也無從查覺得微笑。

  「其實什麼?」

  「我說妳真應該好好練練武功了。」齊楚笑道

  「滾……」再次被齊楚戲弄,施紫雨狂暴起來,差點掀翻馬車,可是心中卻偏偏有一絲悸動讓她欣喜。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6 20:56
第十五章 書生

  馬車又行了一陣已能見到揚州城的輪廓,這一路上施紫雨小嘴不停,給齊楚滔滔不絶的講述揚州城中的美景美食和有趣的人,還有奇怪的事。

  齊楚閉目養神,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施紫雨問道:「你有很久沒來揚州了吧?」

  「整整十年了。」齊楚睜開眼,目光炯炯有神,依舊是那個流光公子。

  施紫雨道:「真想看看當年你與爺爺的一戰,可惜那時候我太小了。」

  齊楚道:「我成名那年,妳還被妳娘抱著呢。」提起當年之事,他忽然想到那夜與施游飛比武時在人堆裡好像有一美婦抱著一個小孩,那小孩看著自己不停地笑,時不時還向他招手。齊楚把這事與施紫雨說了。

  施紫雨吃驚道:「你不是騙我吧,難道那時候我們就認識了?」

  齊楚道:「應該是,那孩子左耳垂下有一個很小的紅痣,如不仔細觀察決然不會發現。」

  施紫雨輕撫自己的左耳垂,在那裡有一顆紅痣,「我娘說這是富貴痣,她還說紅色的富貴痣很少見呢。以前有個相師看過,他說紅色的富貴痣還能旺夫,誰與我在一起定能逢凶化吉。」她盯著齊楚,明眸動人。

  齊楚不動聲色道:「有機會一定帶我見見這位相師,我倒要看看哪一個傢伙竟敢胡吹亂侃欺騙施大小姐。」

  施紫雨佯怒道:「煩人!你等這次到了揚州我的地盤,看我怎麼收拾你。」

  齊楚笑道:「到那時還不知道是誰收拾誰呢。」

  正說著馬車停了下來,車伕撩起車簾,探進頭來說道:「公子到了。」

  齊楚說道:「你先去稟報你家主人,我們隨後就來。」

  那車伕看了齊楚一眼,齊楚笑道:「放心吧,已經到這裡了,就不要怕我們跑了。再說了就這麼一會兒,我已經聽見有六個人埋伏在附近。就算我們想走也不容易離開吧。」

  車伕「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離開了。

  「這裡有危險?」施紫雨問道

  「是敵是友尚不可知,去了不就知道了。」齊楚下車,施紫雨跟在後面說道:「要是這裡面有許多高手,別管我,妳先走。進了揚州城去逝水山莊搬救兵。」

  齊楚笑道:「鬼蠱十三門我都不放在眼裡,今日就算有危險,那麼結果也只有一個,就是裡面的人再也出不來。」

  施紫雨看著他,心想此人有時悠閒淡雅,有時卻狂妄無束。齊楚時而讓她覺得親近,又時而神秘,一時間施紫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不過聽齊楚一說,心中也安穩了些。

  這時車伕已經稟告完畢又走了出來,他身後跟著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子還有一個面白如玉的少年。那男子離齊楚三步之距時就彎腰行禮。

  齊楚立刻認出他來,此人名叫楊星,江湖人稱書生劍。楊星早年是一介書生,後屢試不中,最後放下功名以文章入劍道,悟性極高,三年之內就在江湖上聲名鵲起。十二年前,齊楚曾救過楊星一家五口性命。

  楊星面帶微笑,眼中含淚,就要跪倒在地。齊楚攔住他,說道:「楊兄萬萬不可行此大禮。」

  楊星哽咽道:「自十二年前一朝惜別,小人日日夜夜思念恩公,今日有幸再見實乃小人之福啊。」

  齊楚笑道:「楊兄太客氣了,如你再自稱小人,這門我可就不進了。」

  楊星知道齊楚為人向來豁達,立刻說道:「恩公快快請進。」

  隨即引著齊楚二人進屋。

  楊星讓齊楚坐在主位,齊楚也當仁不讓。楊星一會斟茶,一會倒酒,二人閒聊一陣。忽聽楊星說道:「我剛才聽老六說來的路上天下第一鏢局的人冒犯了恩公?」

  齊楚道:「說起來也不算冒犯,實則我們挑釁在先。」

  施紫雨急忙道:「可是他們先侮辱你我才出手教訓的,這時候你又當上縮頭烏龜了。」

  楊星見施紫雨和齊楚說話毫無顧忌,心想此人若不是恩公的至交,那背景肯定不簡單。

  施紫雨從小在逝水山莊長大,江湖上的英雄事蹟早已不知道聽了多少遍。書生劍楊星的故事她也是非常喜歡,聽說十年前楊星又建了流星趕月閣,結交了許多奇人,其中不乏高手。

  剛才在外面她見這房子是個草廬模樣,可是屋內卻別有洞天。

  施紫雨笑道:「聽聞楊大哥為人素雅,不喜歡金銀珠寶等奢華之物。不過這屋內牆壁上的字畫,每一幅都是傳世之寶,當真是開了眼界。」

  楊星此人有三個愛好,讀書、練劍和收藏字畫。他身邊的朋友都是江湖豪傑,真正懂字畫的人少之又少。在他建了流星趕月閣後,招攬的都是江湖異士,對他都是畢恭畢敬,又哪裡敢像施紫雨一樣稱呼楊大哥。施紫雨正中下懷,楊星忽覺得一知己,笑道:「姑娘慧眼如炬,我這陋室中的字畫都是當世孤品,雖不敢說是無價之寶,但每一幅都價值黃金萬兩。」

  施紫雨笑道:「楊大哥真是謙虛,你牆上隨便拿出一幅畫逝水山莊都沒有呢。」

  楊星一聽她是逝水山莊的人,立刻問道:「敢問姑娘是逝水山莊的哪一位?」

  施紫雨望向齊楚,似有詢問之意。齊楚道:「你楊大哥從不以家世背景結交朋友,但說無妨。」

  施紫雨嫣然一笑道:「家父是碧海劍,如果楊大哥不嫌棄就叫我一聲小妹吧。」

  楊星雖然已有準備,但一聽她是施一鵬的女兒也不禁動容。在臨近揚州地界只要和施家沾親帶故的人誰也不敢怠慢。楊星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女。」

  施紫雨剛想起身行禮,忽聽楊星身邊的白面少年冷笑道:「逝水山莊雖大,若是真動起手來,說不定什麼碧海劍連我都打不過。」

  施紫雨聽人詆毀父親,倒也不生氣。

  忽聽楊星怒道:「楊憶簫!你這孩子怎麼這般說話,還不給施小姐道歉?」

  楊憶簫聞聲也不道歉,場面尷尬,齊楚問道:「楊兄,他莫非就是令郎吧。」

  楊星道:「真是慚愧啊,正是犬子。今天他出言冒犯施小姐,若是算起來是我這個當父親的沒有教育好。楊某在這裡給施小姐道歉了。」

  楊憶簫冷哼道:「爹,你給她道什麼歉。我們流星趕月閣未必打不過逝水山莊。」

  施紫雨笑道:「楊大哥,他說的不錯。聽說流星趕月閣近年來招攬江湖異士,說不定實力早在我逝水山莊之上了。」

  楊星一聽驚道:「施小姐這是怪我了,憶簫你還不道歉。」

  楊憶簫嘴硬就是不說,施紫雨笑道:「小弟弟你這般說話是因為沒見過逝水山莊的武功,要不然今日在此咱們比試一番,你看如何?」

  一聽比武,楊憶簫雙眼放光,立刻答道:「好,但是他不能幫你。」他指著齊楚,楊星的兒子自然不是泛泛之輩,一眼便看出齊楚武功不弱,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齊楚笑道:「就算我要插手,施大小姐還怕有辱逝水山莊的名聲呢,對嗎?」

  施紫雨笑道:「你這話跟我爺爺去說,一會你不許出手,否則就是烏龜小狗。」

  齊楚早年的事情楊星略知一二,心中犯疑:莫非這施家小姐是對恩公有意?再看齊楚,他自己倒了杯酒大有看好戲的樣子。心想:恩公一生飽受磨難,若是今後真能得施小姐陪伴,二人可謂是神仙眷侶。

  齊楚心知施紫雨武功一般,而那少年既是楊星之子,武功肯定不弱。平日裡施家大小姐嬌慣蠻橫,今日被教訓一下也好。

  只聽一聲清嘯,楊憶簫背上的劍破鞘而出,一看之下絶非凡品。施紫雨走入場中,颯然道:「小弟弟一會輸了可不許哭。」

  「妳別哭就行。」楊憶簫鎮定自若,頗有幾分大家風範,「看劍!」一劍刺出,施紫雨只覺一股寒意襲來,屋內原本暖意如春,突然溫度驟降。

  「凌霄劍雨!」楊憶簫身子不動,長劍上指,霎時間化氣為劍,劍密如雨。齊楚也不免露出讚許之色,心道:這少年資質甚好,小小年紀能使出凌霄劍雨實屬不易,幾年之後定是江湖上年輕一代的翹楚。

  施紫雨武功本就不如楊憶簫,可是她神情不慌笑道:「你這劍雨怕是連油紙傘都刺不破。」她眉彎如月,眼波如水,回頭看了齊楚一眼,神情得意。

  「看招!」楊憶簫劍雨終成,長劍落下,空中氣劍同時朝著施紫雨飛去。一旁觀看的楊星知道自己兒子的武學功底,以為勝券在握,瞧了齊楚一眼看他沒有出手相救之意,心想如果施紫雨不敵,自己要立刻擋住凌霄劍雨,以免傷了施紫雨。

  齊楚也以為施紫雨要敗下陣來,他不出手就是想讓她吃點苦頭,改改這刁蠻的性子。可就在這時,突然聽施紫雨說道:「驚蟄!」

  齊楚猛然抬頭,只見施紫雨左腳彎曲在前,右腳挺直在後,身形似弓,以頭為箭,右腳猛力後瞪,左腳立即跟上,就在兩腿力量同時達到頂峰時,集全身功力於頭部,整個人飛射而出。

  龍神八變!

  齊楚心驚不已,施紫雨的招式動作分明就是今天自己對敵孫擎時所用的龍神八變中的驚蟄。這招驚蟄像齊楚這樣練的爐火純青的人能隨意集功力於身體任何部位,但初學者集功力於頭部是最容易使出的。想不到施紫雨悟性如此之高!看一遍竟然就學會了。

  施紫雨使出的這招驚蟄雖然遠不如齊楚,但仍然震得屋內杯碗盡碎,門窗大開。

  驚蟄意在驚字,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是為驚。施紫雨從頭到尾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讓楊憶簫放鬆警惕,並給他充足時間使出凌霄劍雨。如此一來,凌霄劍雨一成,楊憶簫肯定精神放鬆,施紫雨選擇在這個時候使出驚蟄是最好的時機,早一刻楊憶簫定會變招,晚一點自己就被劍雨傷到。

  齊楚看著施紫雨的身影,忽然想到當年燕寒傳他龍神八變的情景。那一年他與楊憶簫年紀相仿,自己問燕寒:對戰之際,何時才是用驚蟄的最佳時機?

  燕寒說:驚蟄是龍神八變中威力最強的一招,所以對手會千方百計阻止你用出驚蟄。就在對手勝券在握,你瀕臨絶境,自己和敵人都知道馬上要命喪黃泉之時,就算結果是死,這一刻無論如何都要用出驚蟄。

  「驚蟄一出,險象環生。」

  齊楚想著燕寒的話,自從他下玲琅閣以來,這招驚蟄總是在他生死之際助他得勝。驚蟄好像就是他的守護神,可是燕寒卻早已不在他的身邊。

  今朝驚蟄初開,一招雷喚蒼龍。

  施紫雨驚蟄一出,楊憶簫頓時露出駭色。楊星認得這招,十二年前他一家老小遭仇人追殺,途中巧遇齊楚。齊楚出手相助,可是仇人中高手太多,合力圍攻齊楚。就在齊楚要敗下陣時使出了這招驚蟄,驚蟄一出,乾坤逆轉。齊楚冒死救下楊星一家,這也是為何楊星時至今日都如此感恩齊楚的原因。

  楊星深知驚蟄威力,在他眼裡流星趕月閣的顏面是小,自己兒子的性命是大。哪裡再敢猶豫,全力衝向楊憶簫,替他擋下驚蟄。同時,施紫雨見楊星衝來,立刻收功,笑吟吟看著楊星說道:「這招驚蟄是流光公子今天教我的,不是很熟練,讓楊大哥見笑了。」

  楊星雙手抱拳道:「多謝小妹手下留情。」

  她洋洋得意的看了齊楚一眼,再看楊憶簫竟然沒有半點氣憤。

  她技高一籌,但人家楊憶簫似乎沒把她放在眼裡,有些生氣道:「怪人!」

  此時的楊憶簫聽說自己面前這個男人就是流光公子,立刻走到齊楚面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二話不說竟然砰砰砰磕起頭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6 23:37
第十六章 收徒

  施紫雨好奇地看著楊憶簫,只聽他說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齊楚問道:「你已有凌霄劍,想必是拜在名劍堂門下,為何如今又要拜我為師?」

  楊星走上來解釋道:「恩公有所不知,憶簫雖有凌霄劍,但卻沒有拜入名劍堂,他可是等了你十二年呢。」

  施紫雨問道:「十二年前他還穿開襠褲呢?哪裡能認識流光公子?」

  楊星又道:「恩公可還記得十二年前你救我一家性命之時,我夫人帶著一個四歲的孩子。」

  齊楚道:「莫非他就是那個孩子?」

  楊星道:「正是,如果沒有恩公相救,這孩子早已命喪黃泉。江湖人尊稱恩公『玉簫堆月,人定勝天』,我給他取名憶簫實則是思念恩公之意。」

  楊憶簫眼神中儘是渴望之情,「師父,三年前名劍堂掌門顧求送來凌霄劍想收我為徒,都被我拒絶了。我一直在等你啊!」

  齊楚念起往事,心想與這孩子也是有緣。他小小年紀為了拜我為師竟然能苦等十二年,如此毅力當世少有。但轉念一想這些年來身邊的人都沒有一個好下場,心有顧慮,於是說道:「我雖然名聲在外,但仇人太多。你跟著我隨時都會有危險,你怕不怕?」

  楊憶簫自始至終都跪在地上,斬釘截鐵道:「我這條命都是師父救的,就算今後有一天為師父死了,我也心甘情願。」

  齊楚正襟危坐道:「我本是玲琅閣門下第二代弟子,今日你入我門下就是玲琅閣第三代弟子,來日如有人辱我門派,無論敵人武功多高,勢力多大,都要與其周旋到底,至死方休,你能做到嗎?」

  「我能」楊憶簫眼中燃起一團火焰,挺直腰板拜了一拜。

  齊楚又道:「十四年前我曾收過一個徒弟,但他慘遭奸人毒手。前幾日我打算再收一個徒弟,他就躺在馬車裡。算起來你應該排行第三,你可願意尊重師哥,儘管他現在武功尚不如你?」

  「我願意」楊憶簫再拜一次

  「你一旦入我門下,終身都是玲琅閣的人。師命如天,有朝一日我若要你以死證道,你能不能做到?」

  這一次楊憶簫先拜了下去,正色道:「師父要我去死,我死了便是。」

  齊楚扶他起來,掃去他膝上塵土,對施紫雨說道:「剛才妳與憶簫對戰用的並非逝水山莊的武功,所以上一回合應該算是平局,妳同意嗎?」

  施紫雨努起小嘴道:「你是怕新收的徒弟敗在我手上自己沒面子吧。」

  齊楚道:「要不然我與妳比試一番如何?算是玲琅閣與逝水山莊的對決。」

  齊楚是護短之人,現在楊憶簫成了他的徒弟,當然要護著他。

  施紫雨不高興道:「你明知道我爺爺也不是你的對手,現在要欺負我嗎?我才不上當。」轉過身坐在椅子上生起悶氣來,齊楚微微一笑道:「等來日我教了憶簫一招半式後,再讓他用玲琅閣的武功與妳比試,這樣公平了嗎?」

  施紫雨道:「那你不能教他龍神八變。」

  齊楚笑道:「說起來龍神八變還算不上我的武功,我就教他一招我自己的武功,這樣可以吧?」

  施紫雨道:「那還可以,不過到時你不能幫他。」

  齊楚道:「妳二人對戰,我絶不插手。」拉過楊憶簫說道:「今日收你為徒,我應該送你一份見面禮,在這之前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楊憶簫道:「師父儘管說,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齊楚說道:「從今以後只要有外人在時,你只能叫我公子,不能叫我師父,如何?」

  楊憶簫明白齊楚是怕被仇人知道自己是他的徒弟可能會有生命危險,齊楚的一片心意讓他感動,點頭答道:「我知道了,公子。」

  齊楚從懷中拿出一本薄冊,放在楊憶簫手上道:「我平日裡不喜歡刀劍伴身,偏愛填詞作曲,這本無名曲譜是我自己寫的,自然是比不上先人之作,但我卻視如珍寶。如今就以你的名字命名,送給你當禮物吧。」

  楊憶簫雙手捧著曲譜,他雖然身為楊星之子,但不喜歡舞文弄墨,偏愛練劍,算是個小武痴。平日裡流星趕月閣的珍貴曲譜,他連看也不看一眼。但今日這本曲譜是自己的師父畢生所作,現在又以他的名字命名。齊楚這等恩情讓楊憶簫一時間不知如何報答。

  施紫雨探頭看了看,嫉妒道:「不就是一本破曲譜麼,有什麼了不起的。」

  楊星心道:恩公以堆月簫作為兵器,雖說武功源自玲琅閣,但又自成一派。想必這無名曲譜就是堆月簫的心法,這等大禮送給自己的兒子,可見恩公對憶簫無比喜愛。推了楊憶簫一把,和兒子一起跪在地上。

  齊楚立刻阻止道:「楊兄這是幹什麼?區區一本曲譜,不必如此。」他淡淡一笑,笑中飽含深意。楊星明白恩公是不想讓自己把這件事情挑明,憶簫能從曲譜上學到多少武功,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楊憶簫小心翼翼地把曲譜放進懷中,把凌霄劍重新背在身後,這回變成站在齊楚一邊。

  施紫雨笑道:「小弟弟你拜了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不再向著你爹了。」言語中大是嫉妒

  楊憶簫道:「妳是嫉妒我有禮物,而妳沒有吧。」

  「就你聰明!」施紫雨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齊楚收楊憶簫為徒本是一件大喜事,但楊星臉上的笑容卻轉瞬即逝。齊楚的心思是何等縝密,瞧出端倪,剛要詢問。就聽楊憶簫說道:「爹爹,你就把弟弟的事跟師父說了吧。」

  楊星長嘆道:「也罷,今日請恩公前來不只是收憶簫為徒一件事,還有一件讓我苦惱了半個月的事情。」

  施紫雨一聽能讓楊星苦惱半個月的事情,頓時有了興緻。要知道楊星現在可是流星趕月閣閣主,雖然江湖地位不比自己爹爹,但他樂善好施,心胸寬廣,結交了許多奇人異士。能讓他憂心的事絶不簡單。

  半個月前,楊星帶著兩個兒子遊覽名勝古蹟,到這揚州附近閒逛兩日。不料小兒子楊憶惟突然失蹤,楊星原以為是綁架勒索。既然他能撐起一個偌大的流星趕月閣又怎麼會怕綁匪勒索呢?可是七天過去後並沒有收到綁匪的消息,這時候楊星才意識到這並非綁架,於是召來閣中高手四處尋找,連揚州城都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小兒子的下落,無奈之下聽說齊楚在揚州附近,才派老六假裝車伕引齊楚前來。

  楊星仔細敘述了小兒子失蹤的經過,忽聽施紫雨問道:「楊大哥為何一開始不表明身份呢?我還以為是仇家追殺呢。」

  楊星道:「我派出閣中所有高手都沒查出一二,想必對方勢力不小。我怕對方知道我要請恩公前來助陣,在途中加害你們。」

  施紫雨道:「楊大哥想的周到。如此說來,我哥哥也是突然失蹤的。」

  「什麼?施大少爺也失蹤了?」這消息有如雷霆霹靂,楊星實難相信。

  施紫雨又把施紫闕失蹤的事情和在山洞中遇見舍靈的事情講給楊星聽。

  「這麼說抓施大少爺和憶惟的是同一夥人。」楊星道

  「很有可能,那舍靈用的是南詔秘術,還會什麼封山大陣呢。」施紫雨道

  「恩公怎麼看?」

  齊楚說道:「我有一點想不明白,如果是舍靈抓了人,他應該阻止我們前行。可是他為何要把封山大陣的生門設在去揚州官道附近的懸崖呢?以南詔的勢力,肯定早已經知道楊兄在揚州附近。想必楊兄得到我在附近的消息也是舍靈故意放出去的,捨他這麼做無疑是想讓我們儘快與楊兄會合,而我們來的路上除了與天下第一鏢局發生了點摩擦,可算是風平浪靜。那麼舍靈抓了人,又要讓我們見面,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這難道不是自相矛盾嗎?」

  施紫雨道:「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楊星道:「如果真是南詔勢力所為,看來此處也不安全。當務之急是立刻趕到揚州,進了城就是逝水山莊的範圍,辦起事來既安全又方便。」

  施紫雨道:「楊大哥說的沒錯,我們現在就啟程,天黑之前就能進揚州城了。」

  楊星又道:「憶簫你速去背馬,然後和恩公、施小姐趕往揚州。」

  楊憶簫問道:「爹爹你不去嗎?」

  楊星道:「我已離家太久,不知道閣中是否發生變故。我和老六先回家,等安頓好了再來與你們會合。」

  楊憶簫出去備馬,齊楚說道:「楊兄你真的要讓憶簫跟著我?」

  楊星道:「南詔的勢力有多大恩公想必比誰都清楚,若敵人想滅我流星趕月閣,怕是明日江湖上就再也沒有楊星這號人了。憶簫跟著恩公我最放心。」

  齊楚嘆道:「也罷,十二年前我能救他,如今也能。」

  他和施紫雨與楊星拜別後便上了馬車,平日裡話最多的嵐汀,如今安靜的躺在車裡。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6 23:39
第十七章 陷阱

  楊憶簫手拿馬鞭催馬前行,此時黃昏已至。

  夕陽西下,天邊紅雲似火,晚霞絢爛如虹。餘暉照著楊憶簫堅毅的臉龐,馬車在地上留下長長的影子,他手中的馬鞭在空中打著旋,彷彿心事重重。

  楊星在確定齊楚走後,來到一幅畫前,撩起畫卷,後面露出暗格,伸手推動暗格,旁邊的牆竟然向兩側退去,一條燈火通明的大路出現在眼前。他嘆了一口氣,走了進去,腳步沉重,此時他的心更重。

  大路盡頭是一間密室,楊星敲了敲密室的門,聽見裡面有人說道:「進來吧。」

  楊星推門而入,屋內有一個人正背對著他。

  只聽那人說道:「都辦妥了?」

  楊星道:「是」

  「流光公子看來是上當了?」那人冷笑道

  「恩公已經動身去揚州了。」

  「事到如今,你怎麼還叫他恩公?」聽起來那人有些不高興

  「他曾捨命救我,這恩情我永遠不會忘。」

  「他對你有恩,如今又收你兒子為徒,只是他萬萬想不到你會害他吧。」那人譏笑道

  「我已經照你說的做了,你還想怎樣?」楊星怒道

  「呵呵,你認為自己有實力與我談條件?」

  「你們南詔之人個個卑鄙無恥,十四年前逼燕大俠自廢武功。如今又要加害恩公,如果不是我娘子被你下了毒,我是不會聽你的!」

  那人毫不在意道:「你娘子的毒再服三粒招魂丹就可以解了,這是一粒,等你替我辦完剩下兩件事後,我自會給你解藥。」說著扔給楊星一粒丹藥,想必就是他口中的招魂丹。

  楊星心中有怒,可是自己妻子的性命重要,小心翼翼的收好招魂丹,問道:「第二件事是什麼?」

  「你這麼著急要解藥嗎?不過我可不急,第二件事等我想好後自然會通知你,現在你可以迴流星趕月閣送解藥了。」

  楊星深知此人狠毒,恨不得早點遠離他,轉身出了密室。

  楊憶簫快馬加鞭在天黑之時趕到揚州城下,巍峨的揚州城在夜色之下更顯古樸厚重。城門處有官兵把守,如要進城先要經過檢查。忽聽一個官兵提起嗓門喊道:「後面的快點!馬上就要關城門了。」

  這時,從車內傳來齊楚的聲音:「憶簫,務必要在關城門前進城。」

  「知道了。」楊憶簫性格內向,不愛說話。聞聲跳下車去,拉著馬兒跟著進城隊伍慢慢移動。

  門口的四個官兵懶洋洋的檢查著行人,楊憶簫運起功力,頓時聽力提升數倍。

  只聽一個官兵說道:「哥幾個一會幹完活去哪裡快活啊?」

  另一個官兵笑道:「還是去醉春樓吧,艷茹可是等著我呢。」

  其中有個肥頭大耳的官兵道:「對對對,昨天晚上太過癮了,哥幾個快點幹,收工後一起去醉春樓。」

  他們口中的醉春樓是揚州有名的妓院,之所以有名是因為它很貴。普通老百姓可是沒錢去醉春樓逍遙快活。這看門的差事看似是個苦差,其實不然。一天下來只是壓榨進城的路人,油水也是很多,要不然他們哪裡有錢去醉春樓呢?

  從始至終都有一個官兵背靠城門,慵懶的閉著眼,一句話沒說。他頸上有一條傷疤,看來年頭已久。

  一個官兵說道:「快收工了,但是今天收的錢好像不多。」

  肥頭大耳的官兵道:「看見後面那個馬車沒,裡面應該是個有錢的主,一會不能輕易放他過去。」

  兩人對視一笑,看來今天運氣不錯,臨收工還能撈一筆。

  楊憶簫心中不屑:看來他們說的馬車應該就是我們了,貪藏枉法的雜種們一會有你們好看的。

  守門的官兵快速的放行路人,卻攔下了楊憶簫。

  肥頭大耳的官兵道:「小子,進城幹什麼?」

  「辦事。」楊憶簫目光寒冷,身上散發出遠超他年紀的氣勢。

  「呀呵?你小子挺有性格啊!敢跟大爺這麼說話,活的不耐煩了吧。」

  楊憶簫狠狠瞪著他,那官兵不禁退後一步。他背後的凌霄劍有些按捺不住,彷彿要破鞘而出。

  「哥幾個快過來,這小子要硬闖!」胖子官兵招呼其他兩個官兵,三人拔刀與楊憶簫對視。其中一人道:「小子你要敢硬闖揚州城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楊憶簫冷冷道:「吃不吃的了是我的事,好狗不擋路,讓開!」

  胖子道:「你信不信我告一個妨礙公務之罪。」

  楊憶簫道:「隨便你,你敢告,但揚州知府未必敢抓。」

  胖子道:「小子你從何而來,竟然如此狂妄!」

  另一個補充道:「今天你要是不讓我們搜車,就別想過去!」

  楊憶簫非常討厭這幾個人的嘴臉,若是在流星趕月閣的地盤他早就拔劍砍了他們手腳,可是如今是揚州地界,這城裡勢力複雜,他又好像有心事在胸中悶著。正當猶豫之際,施紫雨探出身來道:「幾位大哥,發生什麼事了嗎?」

  施紫雨是逝水山莊的人,這逝水山莊別說在揚州,就算在江湖上也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胖子就算再眼瞎也不會不認識施家大小姐,見了施紫雨心中暗罵道:媽的,今天真是倒霉。

  但面上卻賠笑道:「不知施家大小姐在此,小的們得罪了。」

  施紫雨笑道:「這是哪裡的話,幾位大哥也是盡忠職守。算我們唐突了。」說著拿一出錠五十兩的銀子扔給胖子道:「這整天風吹日曬的,幾位大哥為了揚州百姓的安危受苦了,這點意思不成敬意,大哥們就拿去鋪貼家用吧。」

  胖子捧著銀子笑道:「那我就替哥幾個謝謝施家大小姐了。」說著一揮手,另外兩個官兵收起刀退到一旁。

  楊憶簫牽馬進了揚州城,就在他與傷疤官兵擦肩而過的瞬間,那人睜開了眼。施紫雨從他眼中看出一種英雄陌路的惆悵,隨即取下髮簪遞給他,說道:「以後你遇見任何困難都可以來逝水山莊找我。」

  傷疤官兵顯然沒有想到堂堂施家大小姐會跟他說話,微微一驚,但立刻面色如常道:「大小姐抬舉了,以後有用的著我于也風的地方差人捎一句話便可。」接過髮簪繼續閉上眼靠著城牆,彷彿睡著了一般。

  「于也風好奇怪的名字啊。」施紫雨看著他頸上傷疤,心想他會不會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呢?

  命運就是如此奇妙,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下一刻會遇見誰。就像嵐汀第一次看到齊楚,他怎麼會想到這個男人就在那一刻成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呢?當齊楚發現刺殺他的人中竟然有一個女孩時,他又怎麼會想到從今往後會與施家大小姐成為朋友呢?施紫雨也想不到,當她聽見于也風這個名字時,上天已經安排好了接下來的一切,只等他們自己開啟新的故事。

  其實不必奇怪,這就叫無緣不相見,無處不相逢。

  施紫雨問齊楚道:「江湖上可有于也風這號人物?」

  齊楚道:「從未聽說。」

  施紫雨道:「那就怪了,為什麼我覺得那個人有點高深莫測。」

  楊憶簫邊走邊道:「就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哪裡有什麼高深莫測,你是不是得了幻想症。」

  施紫雨道:「你還說別人呢,一路上你不也一句話沒說。」

  楊憶簫道:「我怕風大閃了舌頭。」

  施紫雨笑道:「我看你是怕喝了西北風不消化,最後亂放屁吧。」

  楊憶簫道:「妳罵人?」

  施紫雨道:「我可沒罵人,我罵的不是人。」

  「妳!」若是論鬥嘴楊憶簫哪裡是她的對手。不過如果嵐汀要是清醒,一定回擊道:「罵我的才不是人,不但不是人,她還不承認。」

  楊憶簫落了下風,總覺得賭氣,又道:「剛才妳為什麼要給那死胖子錢,我看他就不順眼。」

  施紫雨笑道:「這世上解決事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花錢。難不成你想用拳頭解決?」

  楊憶簫道:「我向來用實力說話。」

  施紫雨道:「小弟弟你還是太年輕啊,容易崴了腳。」

  「什麼意思?」

  「你若是打了官差,明天就要坐牢。可我雖然花了點錢,但是那胖子卻對我千恩萬謝,下次再遇見他,還不乖乖放我過去。」

  楊憶簫從小醉心武學,不善處世之道。但施紫雨則不然,自她娘親死後,逝水山莊除了她一個女孩,連個丫鬟都沒有。她六歲就要學會怎樣和一群男人相處,她聰明伶俐,向來把整個山莊的人耍的團團轉。十二歲後,施一鯤就讓施紫雨跟在管家身邊。逝水山莊可謂是江湖聖地,每一年來拜訪的人數不勝數,施紫雨招待的人怕是比楊憶簫吃的米還多,久而久之她深諳此道。十五歲成為逝水山莊真正的管家,不但打理山莊上下,施家經營的各項生意也必須由她過目。

  楊憶簫聽她一說也覺有理,但他年少氣盛,心中還是不服氣。正想著如何找施紫雨的毛病,忽聽遠處傳來一陣蒼涼樂聲。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7-4-20 22:04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6 23:44
第十八章 舊地

  聞此樂聲,施紫雨微微皺眉:「這是誰在彈琴,竟然如此淒涼?」

  楊憶簫道:「琴聲向來空曠高遠,這淒涼中略帶悲壯的琴我還是第一回聽見。」

  齊楚道:「這是胡琴,源於西域。在兩淮地界會彈的人少之又少。」琴聲入耳,他也不免擔心起來,南詔再現,西域又來湊什麼熱鬧呢?

  琴聲突然變高變急,楊憶簫心頭好像堵了一塊千斤大石,壓迫感十足,摸了摸背後的凌霄劍,才平復心中情緒。

  齊楚道:「憶簫你身上殺氣太重,以後要注意了。這樣下去會影響修煉。」

  「徒兒明白了。」楊憶簫跳上馬車,問道:「逝水山莊怎麼走?」

  施紫雨道:「一直走,在第三個路口右轉。」

  可馬車在行至第二個路口時齊楚卻說道:「左轉」

  「不去我家了?」施紫雨看著他,忽然覺得他自打進了揚州城就有點不大對勁。

  「先給嵐汀治傷。」

  施紫雨道:「去我家,我給你找揚州最好的大夫。」

  齊楚道:「他的傷普通的大夫是治不了的。」

  正說著馬車停了下來,楊憶簫道:「沒路了。」

  施紫雨抬頭一看,面前紅木黑瓦是座三層閣樓,以翡翠為底的牌匾上雕著三個大字「錦繡坊」。

  楊憶簫不禁說道:「想不到揚州除了逝水山莊還有如此氣派的地方。」

  施紫雨發現齊楚竟然看著「錦繡坊」的牌匾怔怔出神,「喂,你想什麼呢?」

  齊楚回過神來,暫且壓下心中的一絲痛楚,說道:「進去吧。」

  施紫雨第一個跑了進去,這錦繡坊的主人就是送她衣服的徐錦魚。自從母親過世,她就喜歡待在錦繡坊。在她的眼裡,徐錦魚不但像姐姐,更像娘親。

  施紫雨第一個衝進錦繡坊,好些日子沒見徐錦魚了,心中甚是想念,先不管齊楚為何來此,既然到了就找徐錦魚說說話也好。

  錦繡坊共有三層,第一層接待普通客人,第二層則接待一些達官顯貴和江湖名流,第三層是徐錦魚的私人空間,只有極少數人才能上去。施紫雨噔噔噔的爬上樓梯,楊憶簫跟在後面,只見第三層廳中煙霧繚繞,香氣襲人。一個身著粉衣的女子正往香爐裡填香,她身材高挑,青絲如瀑直泄腰間,纖腰如柳,眉彎如月。夜風細膩,輕輕的推開了窗,卷著煙霧一縷縷順著她的腳踝盤旋而上,月色如明溪之水,清澈而寧靜,她亭亭玉立,飄渺如仙。女子背對著楊憶簫,雖未蒙面,楊憶簫也覺心神一蕩,心道:她莫非是仙女嗎?

  女子皓腕輕柔把香塊放入香爐,她聲音清脆,渾不似人間之音,「小雨妳可是好久沒來看我了,這次來不想還帶了朋友嗎?」

  楊憶簫心中一驚,自己上樓時非常小心,不曾有任何聲響。平日在家父親都聽不出他的腳步聲,這女子竟然聽見有人和施紫雨一起,她武功一定在父親之上。

  「魚兒姐姐,我好想妳呢。」施紫雨撒嬌道

  徐錦魚微微轉身,楊憶簫只覺自己瞬間窒息,血液凝固,這女子的美貌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

  看著楊憶簫,徐錦魚也不禁讚許:好俊的一個少年。

  「小雨,這是妳朋友嗎?」突然,她臉色連變,手不由一抖碰倒了香爐,火紅的香塊燙紅她白皙的手。可是她卻全然不顧,這一刻的疼痛和十年的思念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麼呢?

  齊楚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最前面,沒有人知道他是怎樣上來的,但是他就出現在徐錦魚的面前。

  面對流光公子,天下有誰還能保持冷靜?

  可是徐錦魚吃驚的並不是因為他是流光公子,只因為他是齊楚。那個年少時曾在桃花漫天的夜裡,披著月色,踏著清風,橫笛在頸,為她吹一曲《霓裳》的齊楚。

  「好姐姐,妳穿粉色的衣服最好看了。」那粉色的桃花在飛,她的心也在飛。

  齊楚手拿綠笛,英俊無雙,「師父說這是他撿來的,所以沒有名字。」

  徐錦魚抬頭望夜,風吹明月,月光如棉,一片片飄落下來,她伸出玉手攬一片月光,輕軟如棉。「你看我抓住了月光。」

  齊楚只覺這大地上的月色全都被她握在手裡,情不自禁地也在虛空中抓了一把,「哪裡有什麼月光?」

  徐錦魚腮紅如血,把手中的月光放在玉桌上,又開心的不斷在飛舞的桃花中攜取月光,「你看呀,我把月光堆成了一個雪人。」

  齊楚認真的看著空無一物的玉桌,「哪裡有什麼雪人啊?」

  「哈哈,雪人化啦。」

  齊楚覺得自己被騙,氣得坐在地上一聲不吭。徐錦魚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要不然就叫它堆月簫吧。」

  他欣喜地轉過頭,只覺耳邊氣若香蘭,「好聽是好聽,可為什麼不叫堆月笛呢?」

  「因為堆月笛不好聽唄,哈哈。」

  她高興地跳起來,那一年齊楚十二歲,荳蔻年華的她陪在他身邊。可紅塵難測,縱荳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

  一別十年,你還是曾經的齊楚嗎?

  徐錦魚深情地望著齊楚,眼神中既痛苦又流露出思念之情。

  「妳還好嗎?」齊楚努力地說道,若不是為了嵐汀的傷,怕是此生此世不會再見了吧。可是當昨日施紫雨問起自己有沒有喜歡的人時,腦海中第一個出現的就是徐錦魚。

  「還好」徐錦魚眼圈泛紅。

  十年,人生當中能有幾個十年,齊楚你為何忍心十年不見我?就算你一直不原諒我,難道連面也不能見?話也不能說?這十年我一直從別人口中打聽你的音信,你為何狠心十年連一封信也不給我寫?

  人人都說齊楚重情,可是你為何對我這般無情?

  此時的齊楚心如刀割,「妳還好嗎?」。他怔在原地,自己竟然兩次說了同樣的話。

  在徐錦魚的心裡只以為他無話可說,卻不知這十年裡他掛念的就是她到底過得好不好。

  「不好」

  淚珠撲簌而下,過去的十年是人生當中怎樣的光景?又有多少思念和委屈?我過得又怎麼會好呢?

  偏偏有那麼多的話要說,可為何見了面卻無言以對。齊楚轉過身對施紫雨和楊憶簫說道:「你們先下去。」

  施紫雨是何等聰明,自然看得出他二人關係非同一般。心中有百般不願,可是齊楚語氣威嚴,不容任何反對。楊憶簫拉著施紫雨轉身下樓。

  可齊楚卻不知道如何轉過身面對徐錦魚。他身上的衣服是徐錦魚當年親手織的,這麼多年他洗了又洗,終究沒捨得扔掉。

  徐錦魚看在眼裡,心中一軟,她又怎麼捨得讓他站著呢?

  「過來坐吧。」

  這一刻他不再是流光公子,他只是齊楚,縱使歲月滄桑流轉,在她心裡那個少年未變。

  軟榻上放著一張小桌,齊楚看著桌上的香塊道:「十年了,妳還是最喜歡這牡丹香。」

  「難道你不喜歡了?」徐錦魚低著頭,該說些什麼好呢?

  「這香名為牡丹,聞起來芳香醇厚,卻不知是由極烈的香料製成。大多數人聞了隔天便起紅疹,我記得當年妳也一樣。」

  徐錦魚道:「因為你喜歡。」

  齊楚如雷重擊,又彷彿天塌地陷,心頭沉重無比,「你這又是何苦呢?」

  徐錦魚笑道:「我點上它就好像你出現一樣。」她笑得是那般苦澀,「誰成想牡丹用了十年,竟然連紅疹也不起了。」眼神中略有失望,若是今夜身上還有紅疹,他應該會心疼一下吧。

  女人都是這樣傻,傷害自己就只想換他關心一下。

  「值嗎?」齊楚心亂如麻,十年了,本以為能放下,可是為何心中還有虧欠之意?

  「誰知道呢,習慣了。」

  是人都會變,是人都會老,可愛是一種習慣。但要是愛上一個不愛你的人呢?

  「我……有事求妳」此次齊楚為嵐汀而來,舍靈的幻術太高,他擔心嵐汀出事。

  「呵,原來有事才來見我。」徐錦魚面色冷了下來,「說吧,什麼事?」

  「我有個徒弟被南詔幻術所迷,至今昏迷不醒,妳的金針術天下第一,所以……」

  「要我救他?」徐錦魚眉頭一挑,銀牙緊咬,心中氣憤難當。

  「妳若不出手,我怕他再也醒不過來。」

  「你這是以人命要挾我嗎?」她就連生氣也這般漂亮,「我偏偏不救!」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6 23:48
第十九章 治傷

  楊憶簫二人坐在樓下,錦繡坊的婢女見施紫雨來了,忙前忙後,不一會桌上便擺滿了酒菜。楊憶簫駕車有些累了,既然師父與這裡的主人認識,他就不客氣了。

  「妳也吃點吧。」楊憶簫邊吃邊喝,看著生悶氣的施紫雨只覺心中大快,不由笑出聲來。

  「笑什麼笑!」施紫雨的目光彷彿要吞了一頭老虎。

  楊憶簫被她一瞪,還沒嚥下的肉卡在喉嚨裡,「咳咳,噎死我了。」

  「活該!」施紫雨悻悻說道

  楊憶簫笑道:「我看妳是喜歡我師父吧,嘿嘿。」他平日裡雖然古板嚴肅,但畢竟才十六歲,和施紫雨漸漸熟了,也開起玩笑來。

  「去你的,誰喜歡他。」施紫雨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楊憶簫笑道:「看樣子我師父和這徐錦魚應該認識,而且關係還不一般呢?」

  施紫雨如芒在背,掌心出汗,「關係怎麼不一般了?」若論情商她比楊憶簫高出許多,自然也看得出來齊楚和徐錦魚很不正常,可是女人都愛自欺欺人。

  楊憶簫道:「妳沒看見徐錦魚手燙傷了,但一見我師父都忘了疼嗎?而且師父見了她臉色馬上就不對了,徐錦魚還哭了呢。」

  楊憶簫字字如針刺在施紫雨心上,現在就算是傻子都知道他們關係非同一般了。施紫雨心道:我這是怎麼了,竟然在意起齊楚來。殊不知一路下來,自己已經對齊楚有了好感。

  像流光公子這樣的男人,怕是沒有女人不喜歡吧。

  柔和的月光下夜梟咕咕的叫著,這晝伏夜出的鳥是不是也像孤獨的人一樣不安呢?

  未曾相見便相思,相見不如不見時。

  十年裡,有多少個夜裡徐錦魚魂牽夢繞的都是這個人,如今他來了,可兩個人卻那麼遙遠。

  「手還疼嗎?」齊楚的聲音溫暖著她的心。

  「不疼」徐錦魚輕撫燙紅的手,疼的是心啊,難道你不知嗎?

  「以後別點這香了,味道太重,傷身。」

  「用你管?」當年她的武功雖不如齊楚,但江湖上卻沒有人敢冒犯她。錦繡坊的大老闆,就連當朝皇帝的龍袍都是她親手織的,還有誰敢惹了她?

  「也只有你敢惹我。」徐錦魚長嘆一聲

  「我不是故意的。」齊楚在她面前從來都不是流光公子,他也想一直做那個月色下的少年,就算老天如了他的願,可是誰又逃得過這江湖呢?

  傻子,你只要隨便說句好話,我就幫你救人,可是你怎麼就像木頭一樣不開竅呢?徐錦魚心中煩悶,你十年了還是這麼傻,沒救了。可是自己不也是一樣嗎?明知道他心裡放不下小師妹,還是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我和他誰更傻呢?

  「那孩子是大師兄的獨生子。」齊楚終於說出了這個秘密。

  「燕寒的孩子?」徐錦魚也不免吃驚,從未聽說燕寒有喜歡的人啊,怎麼就突然冒出一個孩子呢?

  片刻之後,徐錦魚冷冷道:「大師兄當年娶妻生子,看來是想成全你和小師妹吧。」

  「淺漓已經不在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齊楚微微動怒。

  徐錦魚心中慚愧:故人已去,我怎麼又提起這往事?

  「那孩子在哪裡?」徐錦魚問道

  齊楚道:「在外面馬車裡。」

  徐錦魚竟然從窗戶飛了出去,齊楚搖搖頭道:多少年了,性子還是這麼急。隨手拿了軟塌上的裘皮袍子,也跳了出去。

  施紫雨二人聽見外面有動靜,走出一看恰好齊楚正在給徐錦魚披袍子,心中更氣。衝了上去推開齊楚道:「大色狼離我魚兒姐姐遠一點。」

  齊楚苦笑不語,徐錦魚心中暗笑:鼎鼎大名的流光公子沒想到也會栽跟頭。但又不忍心看他丟了面子,說道:「不礙事,是我讓他披的。」

  施紫雨一聽心中更是難受,脫口道:「魚兒姐姐,這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色狼,昨天晚上他還欺負我呢。」

  如果面前不是齊楚,徐錦魚早已經大打出手。可是面對齊楚,她竟然有些吃醋,「你做什麼了?」

  齊楚冤枉道:「我什麼也沒做啊。」

  施紫雨急忙道:「他逼我脫衣服。」原本心中就很是壓抑,提起這事鼻子一酸竟流下淚來。

  徐錦魚見施紫雨哭了,心知多半是真的,「回頭跟你算賬!」

  齊楚也未解釋,現在救人要緊,提醒徐錦魚道:「這孩子怎麼樣?」

  徐錦魚微微蹙眉道:「情況不太好,先把他抬到我房裡去。」

  楊憶簫剛想上去抬人,徐錦魚指著齊楚道:「讓他抬。」

  齊楚心知徐錦魚的閨房哪裡能讓別人進去,把嵐汀抗在肩上,轉身進屋。

  楊憶簫見師父在徐錦魚面前也甘願差使,心覺有趣,又發現師父竟然對錦繡坊很熟悉,衝施紫雨說道:「師父以前肯定常來,連徐老闆的的閨房都知道在哪裡呢。」

  施紫雨一聽哭得更加傷心,徐錦魚雖是女子,但只是對齊楚,換了別的男人她簡直就是一座冰山,冷哼道:「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楊憶簫微微一怔,退後一步,再無二話。

  齊楚把嵐汀放在床上,徐錦魚沒讓別人進來。

  「很嚴重嗎?」齊楚問道

  「這應該是南詔六術之一的蠱心術,我沒有破解過。」徐錦魚道

  「有多大把握?」齊楚心情沉重

  「最多三成。普通的幻術迷人神智,可是這蠱心術迷得卻是心。」徐錦魚給嵐汀蓋上被子,眼中儘是憐愛之情。

  「怎麼說?」

  「若是神智被迷,我只需用金針打通他頭上諸穴。可是心臟乃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人的一切情感和力量都源於心。你一定聽過人心難測吧,大多數人的大腦穴位都在同一位置,相差無幾。可是每一個人的心臟卻大不相同,一旦行針有誤,這孩子的命就保不住了。」徐錦魚心中犯難,自己與齊楚和燕寒本是同門。大師兄燕寒對她照顧有加,如今他的兒子要是在自己手裡有個萬一,怎麼對得起大師兄呢?而且她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齊楚,要想救活嵐汀,必須用《金針渡劫》中最霸道的一招生死難斷,那可是要損她陽壽的!

  齊楚也是難以決斷,忽聽徐錦魚問道:「是誰下手這麼狠?」

  齊楚把遇見舍靈之事講給她聽,徐錦魚憂心道:「如果那人連封山大陣都會的話,他的蠱心術肯定已經練成。現在更加麻煩了。」

  「怎麼了?」齊楚問道

  「如果我所料不錯,這孩子身體裡肯定還殘存著蠱心術,我怕一會等我行針時,自己也被蠱心術所迷。」徐錦魚嘆道

  「我來給妳護法,不會讓妳有事的。」齊楚堅定道,如果舍靈真的練成了蠱心術,那麼多等一刻,嵐汀就多一絲危險。

  徐錦魚道:「一會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分心。否則我和這孩子的性命難保。」

  齊楚道:「就算搭上我這條命也不會讓妳有事的。」

  徐錦魚幽幽道:「或許你陪我一起死了,也好在我獨自在這世上活著。」

  齊楚心中一痛,他太瞭解徐錦魚的性子,她向來處變不驚,如果她親口說出這件事很難,那麼這件事恐怕要比她說的難上十倍。

  徐錦魚問道:「如果今夜你陪我一起死了,你甘心嗎?」

  「若是我能選擇死,江湖上早已經沒有齊楚了。我必須要活著,我還有仇沒報。」

  徐錦魚心頭疼痛不已,當年她親眼目睹齊楚殺了小師妹,她永遠都記得他眼中的悲傷、憤怒、和要吞噬一切的仇恨。

  「開始吧。」她轉過身去不忍再看他,只見她伸手一摸秀髮,手上就多了幾根金針,原來金針竟然藏在她的頭髮裡!

  齊楚盤膝而坐,雙手結印,從他身體中流出一抹淡淡的綠光,把徐錦魚和嵐汀包裹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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