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堆月簫 作者:以神之手 (太監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7 19:36
第三十章 暗中

  三人站在墓碑前許久不曾說話,最後還是徐錦魚說道:「你別傷心了,淺漓也不想你這樣。」

  齊楚嘆道:「她生前喜靜,不知道這些年在這裡過得好不好。」

  徐錦魚道:「有囚龍陣在不會有人來打擾她的。」

  嵐汀把糕點放在墓前,跪在地上拜了三拜。或許是因為他也是玲琅閣的一份子,一切跟玲琅閣有關的人和物他都感到無比親切。

  齊楚說道:「好孩子,你快起來吧。淺漓知道你如此尊敬她,一定很開心。」

  嵐汀默默的站了起來,心中那一絲莫名的疼痛難以撫平,恨不得倒在地上大哭一場。

  忽聽徐錦魚說道:「你真的要開棺?」

  齊楚說道:「既然都到了這,就不能再退縮。」

  嵐汀不知道公子要做什麼,這一刻從內心發出一種聲音,他不能讓任何人傷害蘇淺漓。隨即擋在墓碑前,說道:「我不許公子這麼做!」

  齊楚微感詫異,嵐汀向來聽話,今日是怎麼了?

  徐錦魚勸道:「傻孩子,你師父怎麼會傷害蘇師叔呢?快閃開。」

  「那也不行!師叔已經入土為安,你們就不要再打擾她了。」嵐汀倔強地說道

  齊楚道:「你還記得前些日子給我的那張紙條嗎?上面寫了什麼你說給我聽聽。」

  嵐汀思索道:「欲尋淺漓,先娶靈雪。難道說師叔還活著?」

  「我本來也不信,所以才來確定一下。」齊楚拉起嵐汀的手,柔聲道:「這一路我們遇見不少奇怪的事,我想都與你蘇師叔有關,所以這開棺之舉也是迫不得已。」

  「那好吧。」嵐汀站到一邊,看著齊楚挖開了墳墓,放倒墓碑。他只覺公子的背影在這一刻忽然老了很多,背是彎的,黑髮中已有了白髮,很是心疼公子。

  徐錦魚道:「我來幫你吧。」

  「不用,當年我親手葬她,今日也親自開棺。」齊楚沒有回頭,雖然昨晚曾想過退縮,可是事到如今還能退到哪裡呢?勇敢面對才是唯一的辦法。

  半個時辰過後,棺材上的泥土已經被清理乾淨。十四年了,在齊楚心中一直覺得內疚和虧欠,當年死的明明應該是他。很多時候,他都想回到過去,回到鬼蓮蠱毒打來的那一刻,他寧願死的是自己,也不願蘇淺漓擋下那致命一擊。如果那一刻他死了,這些年就不用這般折磨了吧。

  徐錦魚明白他內心的想法,她知道如果那一刻齊楚真的死了,那自己會立刻陪他而去。她就是這樣,愛就愛的義無反顧,愛的無怨無悔,死也要陪他。

  齊楚伸出手放在潮濕腐爛的棺材上,那一刻彷彿握住了蘇淺漓的手,身子不由得顫了一下。

  「別等了。」徐錦魚提醒道,長痛不如短痛,齊楚自然明白,可是他不願意去面對。在沒有開棺之前,蘇淺漓還是有活著的可能。如果開棺之後,他沒有想下去,用力地推開了棺材。

  嵐汀死死盯著移動的棺材板,有時候明明知道等待不會有任何結果,但就是不願意去面對,因為害怕。

  齊楚一點一點地推著棺材板,他只覺力量不斷地從體內流失,漸漸地他又停了下來。徐錦魚衝上去,想要打開棺材。卻聽齊楚說道:「別,求求妳別。」

  嵐汀從未見過公子這般的無助,俯下身把手放在齊楚的手上,想幫他一把。

  齊楚說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於是,他直起身,挺起腰,靜止的時光再次流動,他依然是那個流光公子。

  棺材被打開了,一具白骨安靜的躺在裡面,上面還有細碎的布條,想必是原來穿在蘇淺漓身上的衣服腐爛了。

  齊楚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早該想到是這樣的。」

  徐錦魚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何心情。如果蘇淺漓活著,她就多了一個情敵。可是如果蘇淺漓真的死了,那麼她鑄成的錯永遠都沒有挽回的餘地,也就是說她與齊楚之間的鴻溝將會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齊楚思索道:「既然消息是假的,那為何送消息的人非要我娶舒靈雪呢?他又是從哪裡得到青花翠玉釵的?」現在只有找到舒靈雪才能繼續追查下去。

  這時,聽見嵐汀叫道:「快過來看,棺材裡怎麼會有水?」

  齊楚二人湊上去一看,蘇淺漓腐爛的衣服有一塊竟然泡在水裡!

  徐錦魚說道:「就算昨天雨水滲入地下,也不會有這麼多。」

  「那裡好像有腳印!」嵐汀喊道

  齊楚定睛一看,就在墳墓後面有半個腳印,如果不是雨後路上泥濘,根本不會有人注意。

  「有人來過!並且在我們之前開棺了!」齊楚道

  徐錦魚急忙道:「快啟動囚龍陣,或許這人還沒走遠。」

  齊楚迅速做出反應,身子向後一轉,面對溪水,掌中綠光源源不斷向溪水中流去。嵐汀只見,原來向下游流去的溪水竟然倒流了,心驚不已:原來這小溪就是啟動囚龍陣的機關。

  就在溪水倒流之際,天色竟然暗了下來,四下風聲大作,偶有猛獸嘶吼的聲音傳來,溪水之中倒映著一棵槐樹的影子,此時這顆槐樹竟然朝著三人來的方向倒了下去!

  齊楚冷冷道:「這人想逃,快追!」他一人當先,已經衝了出去。

  徐錦魚抓起嵐汀緊隨其後,前行速度之快,嵐汀只覺耳邊風聲呼嘯,卻看不清四周景物。殊不知這片刻之間,三人已經到了出口。

  齊楚站定,看著樹林出口,說道:「他沒有出去。」

  嵐汀問道:「那去什麼地方了?」

  齊楚道:「他又回到林中去了。」

  徐錦魚道:「此人能在囚龍陣中來去自如想必也懂得此陣法,世上還有誰通曉囚龍陣?」

  齊楚道:「囚龍陣是我玲琅閣的陣法,但也不排除師父傳與他人。」

  徐錦魚不禁一怔道:「會不會是師父?」

  齊楚道:「如果他老人家前來又怎麼會躲著我們呢?」

  徐錦魚又想:大師兄燕寒武功早已被廢,就更不可能是他了。

  「莫非是小師妹!」她說出這話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快回去!」齊楚沒有繼續往下想,因為他知道這個想法實在太過奢侈。但他回去的速度比來時快了不只一倍,徐錦魚抓著嵐汀根本追不上他。

  可當徐錦魚二人回到墳墓處時卻發現齊楚安靜的站在原地,地上一片狼藉,哪裡還有棺材的影子。

  嵐汀發現腐爛的棺材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裡面的屍骨早已化成灰燼,這麼短的時間裡究竟是誰幹的?

  徐錦魚說道:「這是調虎離山之計。此人故意讓我們覺得他要逃走,引我們前往出口。其實,他根本就沒走,而是在我們離開後放了一場大火。而且那半個腳印也是他故意留下的。為的就是想混淆視聽。」

  這麼短的時間裡齊楚幾次經歷絶望,心中氣悶難當,儘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說道:「無論此人是誰,都不能讓他逃走。」他語氣決絶,徐錦魚已經知道他的想法,「真的要破了陣眼?那樣連我們自己都出不去了。」

  齊楚道:「此人熟知囚龍陣,無論我們如何變幻陣法都困不住他,所以只有破了陣眼,我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出去,才能留下他。」

  徐錦魚道:「這未免太孤注一擲了。」

  嵐汀竟然說道:「師父說的對,此人是唯一的線索,不能再斷了。」他年紀雖小,但能當機立斷,徐錦魚不禁暗暗讚許。

  齊楚運起全身功力,一腳踏進溪中,怦然之間溪水迸發,一道深溝橫亙兩岸。當年他親手挖的這條小溪,今日親手毀了。

  然後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嵐汀知道這一輩子怕是出不去了,但是他不後悔,來人竟然連蘇淺漓的屍骨都不放過,他恨不得把這個人五馬分屍!

  齊楚盤膝坐在地上,說道:「等著吧,這人知道此處便是陣眼,現在四下都是絶境,他一定會回來的。」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8 18:17
第三十一章 針鋒

  徐錦魚陪著齊楚一起坐下,嵐汀閒來無事四下走動,來到墓碑前看著上面的字跡,忽然發現那碑上的字竟然也是齊楚用手刻上去的,與「君莫渡」石碑上不同的是,這字跡中還殘留著紅色的血跡,難道說這血是當年齊楚刻碑時留下的?如果是這樣,當年齊楚刻字時一定沒有運功,否則以他的武功又怎麼會受傷流血呢?想必當年他傷心欲絶唯有以這種方式來發洩吧。嵐汀心裡也不好受。

  墓碑被燒得發黑,嵐汀心想這是悼念蘇淺漓最後的東西,於是搬起墓碑放到乾淨地方,用袖子擦掉黑灰,又把背面翻過來,剛想動手清理,竟然發現墓碑後還有幾行小字,他識字不多,邊認邊念道:

  燕微雨,翠枝丫。

  江南美景,杯酒芳華;

  仍記當年春光好,花前月下。

  情難解,猶相掛。

  孤墳內外,咫尺天涯;

  奈何陰陽隔兩地,人被愁殺。

  這是當年齊楚立碑時寫的一首詞,名為君莫渡,原意是不想再來拜祭蘇淺漓,因為那真的是無比痛苦和絶望。

  嵐汀唸完,只覺心中隱隱作痛,尤其那一句「人被愁殺」讓他心口堵了一塊千斤大石,憂思鬱結,沉浸在痛苦中無法自拔。

  正在這時風聲中一陣清嘯傳來,齊楚站起身道:「來了」

  嵐汀轉過身,遠處一個黑影漸漸逼近。瞧這身形,他只覺很是熟悉,忽然想到不會是舍靈吧。

  然後舍靈悠閒的站在三人面前,徐錦魚是第一次見他,心中不禁暗讚:如此年紀竟有如此武功,厲害!

  嵐汀驚訝道:「怎麼是你?」

  舍靈笑道:「為何不能是我呢?」

  嵐汀道:「你為什麼要燒了我蘇師叔的墳?」

  舍靈道:「我路過這裡看見這個墳頭有點淒涼,就好心燒點紙,點火的時候不小心把棺材燒著了,真是不好意思。」

  「撒謊!」齊楚目光如雷霆電擊,縱使是舍靈也不敢大意。

  齊楚道:「這囚龍陣世上除了我玲琅閣的人,便無人再懂。你竟然能在這裡來去自如,快說到底是誰教你的?」

  舍靈道:「什麼囚龍陣,我根本不知道。我武功高強,什麼囚龍、囚蟲陣都困不住我!」

  齊楚道:「當日我在密室中放你一馬,你若不說出真相,我肯定你無法活著走出去!」

  嵐汀見雙方劍拔弩張,心裡焦急。舍靈和齊楚都是他在乎的人,如果動起手來,傷了誰都不好。當下說道:「只要你說實話,我家公子一定不會為難你的。」

  舍靈冷笑道:「他已經破了陣眼,就算不對我動手。你認為我們還能從這裡出去嗎?」

  嵐汀道:「你放心,我家公子神通廣大,一定能找到出去的辦法。」

  舍靈笑道:「你真把他當成神一樣供著嗎?那我偏偏不說,看他能把我怎樣?」

  嵐汀一時語塞,徐錦魚說道:「這件事情對我們很重要,如果你真的不說,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舍靈道:「錦繡坊的徐大美人難道要殺人嗎?」

  徐錦魚道:「既然都無法出去,早死晚死都一樣。」

  舍靈道:「沒想到妳還挺狠毒。」

  徐錦魚道:「你沒聽說越漂亮的女人越狠毒嗎?」

  舍靈道:「受教了,我是不會說的,你們自便吧。」

  齊楚冷冷道:「準備受死吧。」

  這些年他已經很少殺人,但今天關於蘇淺漓的事實在太過重要,這些日子的怪事都是圍繞蘇淺漓的生死發生,決不能連舍靈這條線索都斷了。

  徐錦魚退後一步,她雖然知道舍靈武功很高,但是與齊楚還是差了不少。此時的齊楚全身上下散發著強烈的綠光,綠光彷彿要掙脫牢籠一般。嵐汀只覺氣息被阻,幸好徐錦魚把手放在他背後傳輸功力,才勉強站立。

  舍靈昂首挺胸,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他本是遇強則強的性格。就算今日來的人比齊楚厲害,他也會以死相搏。

  嵐汀第一次見公子如此憤怒,心中微感不妙,他與舍靈雖然相交不多,但卻相互信任,暗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出事。

  齊楚右手一抬,掌間綠光大漲。嵐汀只見他掌中竟然出現一根長笛,心想:這不會就是堆月簫吧。聽見徐錦魚說道:「想不到你師父的武功已達幻化萬物的境界了。」

  嵐汀問道:「那笛子是假的嗎?」

  徐錦魚道:「是的,威力雖不及真的堆月簫,但是對付舍靈綽綽有餘。」

  嵐汀道:「師父想一招制敵?」

  徐錦魚道:「他向來不喜歡拖沓,一旦決定必然雷厲風行,如果舍靈還不說真話,一會恐怕性命不保。」

  嵐汀心懸一線,只見齊楚把幻化出的堆月簫放在唇邊,天地之間響起一片笛聲。嵐汀彷彿能看見那音符在不停跳動,一般的笛聲應該輕快明朗,可是堆月簫的聲音竟無比深沉,還帶有強大的壓迫感,讓他想起兩軍交戰的慘烈場面,頓時汗流浹背,臉色變得甚是蒼白。

  徐錦魚道:「這是《兵戈行》,看來你師父出殺招了。」

  話音剛落,天上地下,東西南北不斷傳來金戈相撞的聲音,齊楚身上綠光爆射如柱,瘋狂的朝著舍靈射去。他如九天神將屹立在宇宙之中。

  舍靈一展身軀,目光凝重,只見他口型連變,像是在唸法術一般。綠光如洪水猛獸朝他撲去,就在這時他身後的所有樹木突然拔地而起,根鬚盡斷,帶起無數塵土。

  嵐汀清楚的看到斷了根鬚的樹木竟然在瘋狂的生長,速度之快,眨眼之間已粗一倍,高一丈。瘦弱的舍靈騰空而起,灰色的袍子在風中狂舞,他眉宇間一絲傲然,瀟灑如初,有開天闢地的氣魄。

  徐錦魚眉頭緊皺道:「想不到他的御物術已練至絶頂,這樣的人在南詔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聽見徐錦魚這麼說,嵐汀總算不再那麼擔心了,看來舍靈的武功還是挺高的,也不一定會敗給公子。想到這他竟然心情大好,再看場中。

  射出的綠光被迅速生長的樹木一阻,只有少許穿透樹幹來到舍靈面前。舍靈冷笑一聲,單臂畫圓就化去危機。他張開雙臂,仰起頭顱。嵐汀看見他胸口之處竟然慢慢出現一個漩渦,就在這時飛沙走石,鳥獸哀鳴,剛才還在瘋狂生長的樹木好像被吸乾了水分,飛快的萎縮,最後破碎在風塵之中。舍靈胸口前的漩渦彷彿有魔力一般竟然把遠處的飛禽猛獸吸了過來。百獸千鳥都是目光呆滯,片刻之間從它們體中出現一道道白氣飄進漩渦。於是,那漩渦越來越大,舍靈原本瘦弱的身體在不斷膨脹。

  徐錦魚脫口而出:「吞靈術!想不到他竟然會這等妖術!」

  嵐汀知道吞靈術,急忙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徐錦魚道:「這吞靈術顧名思義就是吞噬萬物的靈氣,以達到快速增長修為的目的。怪不得他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高的修為,想必是吞了不少高手的靈氣。」

  嵐汀問道:「吞噬別人的靈氣肯定就要殺人吧。」

  徐錦魚道:「哪只殺人這麼簡單,被吞噬靈氣的人最後都會變成一具乾屍,這種妖術非常殘忍。」

  儘管知道徐錦魚說的是真的,但是嵐汀就是不願意相信,在他心裡舍靈應該是一個好人。

  齊楚見到此景也是一驚,大怒道:「孽障,你為一己私利竟然如此害人,今日我就替天行道,除了你!」他右手指天,幻化出的堆月簫破碎在空氣中,只見綠光之上飄著淡淡金光,曲聲變得高而急,彷彿要衝上雲霄。

  齊楚的聲音從蒼穹之上傳來:「紅塵懊惱怎堪忍,剎那境中點寒星!」隨著他說出這句話,綠光盡數變作銀光。

  銀光閃閃,彷彿群星閃耀。四周溫度驟然下降,嵐汀只覺寒氣入骨,全身冰冷。

  徐錦魚說道:「他竟然能把劍點寒星和剎那境融會貫通!」

  劍點寒星原是神中之神徐道佛四十歲時創的一招,徐道佛雖然不用兵器,但酷愛劍法,很多招式中都帶有劍意。這招劍點寒星精要就在凌厲迅猛。

  剎那境能讓時空瞬間變慢,如果與劍點寒星合二為一,就能出手更快,讓敵人更加來不及阻擋。

  嵐汀明顯的感覺到吹來的風慢了下來,空中漂浮的沙粒和塵土開始下落,舍靈呼吸之間胸口起伏不定。而齊楚頭上銀光化劍,直刺舍靈胸膛。

  此時的舍靈明知要躲,但無論如何也動彈不了,胸前漩渦因為吞噬的靈氣不夠,開始消散。嵐汀看見他臉上閃過一絲絶望,心中一痛,腦海中傳來一個聲音:我不能讓他死!然後,他就掙脫徐錦魚的手衝了過去,以血肉之軀要當下劍點寒星。

  這一刻與當日對敵童歡三人一樣,嵐汀體內勁力迸發,腦海中突然顯現諸多招式,那就是龍神八變!

  舍靈雖然不能動彈,但神識尚在,大叫道:「別過來!」

  可是,嵐汀哪裡聽得進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8 18:20
第三十二章 上當

  千鈞一髮之際激發人了嵐汀的潛力,雖然他不懂高深的武功,但只覺體內有無窮無盡的力量要爆發出來。徐錦魚一抓落空,急呼齊楚,可是劍點寒星已出,哪裡能停得下來?

  嵐汀衝進剎那境中,金光被他一衝竟然支離破碎。他此時用的正是龍神八變的武功,每到危急關頭都使他記起這曾經江湖人追求的絶世武功。

  剎那境一破,舍靈得救,他大呼一聲道:「破靈!」然後,從他體內透射出一股強大白氣,向他刺來的銀光劍觸碰到白氣,彷彿碰到鬆軟的棉花一觸即散。

  生死關頭嵐汀捨命相救,舍靈心中萬分感激,此時他飛身而上,齊楚留有後招剛想使出,卻見舍靈雙目中紫光乍現,那是南詔的蠱心術。齊楚與他四目相對,只覺體內氣血翻騰,緩了一下。

  就是這片刻之間,舍靈拉起嵐汀如離弦之箭衝上雲霄。等齊楚回過神來,想立刻追擊,只見天際之上射下一股巨大水柱,恰好落在乾涸的小溪中。那水流彷彿有生命一樣,在小溪中竟然流動起來。

  徐錦魚望著重新流動的溪水,說道:「這怎麼可能,他竟然能修復陣眼。」

  齊楚心落谷底,舍靈心機之深讓人膽寒!

  徐錦魚一旁催促道:「快追,別讓他逃了。」

  舍靈二人飛行奔走,嵐汀關心道:「你沒受傷吧?」

  舍靈心中一暖道:「我身上可是有冰絲像玉甲,沒那麼容易就受傷。」

  嵐汀笑道:「那就好,剛才嚇死我了。」

  舍靈也笑道:「你明知如此危險,為什麼還衝過來救我?」

  嵐汀道:「反正我不能讓你死就是了。」

  舍靈問道:「我死了會怎樣?你會傷心嗎?」

  嵐汀道:「傷不傷心不知道,但我一定會懷念和你一起吃烤鴨的日子。」

  舍靈笑道:「放心好了,我還要吃你做的明爐烤鴨呢。」

  嵐汀又道:「我們要逃去哪裡?」

  舍靈道:「自然是出去了,難不成等著被你家公子殺啊?」

  嵐汀道:「陣眼不是破了嗎?怎麼出去?」

  舍靈笑道:「你還真以為我回去陣眼那裡是自投羅網啊,其實我是想修復陣眼。不巧遇上你們而已。剛才臨走前,我用御物術引去天上雨水已經把陣眼修復了,所以我們就不用死了。」

  嵐汀道:「可是,出口應該在後邊啊,你為何往相反的方向走?」

  舍靈得意道:「修復陣眼的同時,我改變了囚龍陣的出口位置。」

  正說著就到了地方,嵐汀只見前面是一片灌木,仔細尋找灌木叢竟然真有一個出口。他不得不佩服舍靈的反應速度,在剛才性命垂危之際竟然還能冷靜下來想出對策,如此小的年紀能騙過流光公子,當真不易。

  舍靈放開他的手,有些戀戀不捨道:「好啦,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如果齊楚一會兒問起你為何要救我,你就說是被我的蠱心術所迷惑了,這樣他就不會懲罰你了。」

  嵐汀點了點頭,卻又抓起舍靈的手,道:「你不能走!」

  「捨不得我啊?」舍靈笑道

  「你還沒說到底是誰教你的囚龍陣,所以不能走。」嵐汀強調道

  舍靈無奈笑道:「我自幼喜歡研究陣法,所以略懂一二。」

  嵐汀道:「那你為什麼會燒了我師叔的墳墓?」

  舍靈微怒道:「難道你救我,就是想讓我告訴你這件事嗎?」

  嵐汀急忙解釋道:「不是的,我救你是因為擔心你啊。」

  舍靈忽又笑道:「好啦,我知道。那我就走了,一會齊楚追來了。」

  嵐汀扔抓著他的衣袖不放道:「那不行,你必須告訴我!」

  舍靈甩開嵐汀,剛要離開,就聽身後齊楚說道:「想不到你竟然改變了囚龍陣出口的位置,不過現在你已經走不了了。」

  舍靈心道不好,轉過身笑道:「不走就不走,反正我就是不告訴你。」

  齊楚卻道:「嵐汀你過來。」

  嵐汀低著頭走了過去,齊楚突然一聲怒呵道:「跪下!」

  嵐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知自己犯了什麼錯,再也不敢抬頭。

  齊楚道:「他燒了你師叔的墳,你竟然還救他?還不認錯?」他威嚴無比,嵐汀小聲道:「徒兒知道錯了。」

  「從今天開始我沒你這個徒弟。」齊楚衣袖一掃,把嵐汀打倒在地上,嘴角流血。

  舍靈生氣道:「齊楚你幹什麼打他,有本事你打我啊。」

  齊楚冷笑道:「我奈何不了你,難道還不能教訓徒弟嗎?」

  嵐汀知道犯下大錯,哀求道:「師父怎麼處罰我都行,就是別逐我出師門。」

  齊楚道:「你本事太大,玲琅閣供不起這尊大佛。」

  嵐汀心中難受,也不知怎麼解釋,忽聽舍靈說道:「你跟我回南詔,我教你武功,來日回來殺了他報仇。」

  「你閉嘴!」嵐汀低吼道,「都是因為你師父才不要我,你走吧!」

  舍靈見他難過,心中更不好受,蹲下來輕聲道:「別傷心了,齊楚也不是最厲害的,我讓師姐教你,好不好?」

  嵐汀一把推開他道:「我就只有公子一個師父,誰都沒有公子好。」

  徐錦魚一瞧知道二人關心匪淺,既然自己能看出,齊楚也必定瞭解。看來齊楚是故意當著舍靈的面懲罰嵐汀的。

  齊楚又道:「今日你師叔墳墓被毀,屍骨被焚全是南詔所為。你既然救他,那就隨他回南詔去吧,我再也沒有你這個徒弟。」

  嵐汀一聽,氣血衝心,只覺喉嚨一熱竟吐出血來。舍靈看著心疼,咬牙說道:「齊楚,算你狠。想知道什麼你就問吧,只要別傷害他就行。」

  齊楚見計策得逞,問道:「是誰教你的囚龍陣?」

  舍靈道:「我自己學的。」

  齊楚道:「你為何要燒了我師妹的墳墓?」

  舍靈道:「因為打不過你,我就報復別人。」

  齊楚道:「放火之前你可曾打開過棺材,做過什麼手腳?」

  舍靈道:「我既然要放火燒墳,又為何要開棺做手腳?一把火燒了,不就什麼證據都沒了嗎?」

  齊楚心道:他說的有道理,如果他真的沒有打開過棺材。那麼在他之前一定還有人來過,棺材中的水就是那時不小心留下的。又問道:「既然你要放火,為何不一開始就放火,而是先藏起來把我們引開?」

  舍靈道:「我本來昨晚就應該來放火,可是半路卻被一個討厭鬼緊追不放,花了不少時間擺脫他。等進入林中天早就亮了,剛找到墳墓還沒來得及放火,你們就到了。所以用計引開你們。」他口中的討厭鬼就是通天神龍,原本一切都計劃好了,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差點壞了大事。

  齊楚良久不語,心中反覆琢磨:看來在他之前的那個人應該是在昨夜下雨時來的,所以才會在棺材中留下雨水。

  齊楚說道:「你走吧,以後少做惡事,否則我饒不了你!」

  舍靈笑道:「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想殺你的人可比殺我的要多很多。」他的目光停留在嵐汀身上,忍不住問道:「你沒事吧?」

  嵐汀哼道:「我不用你管!」

  舍靈嘆氣,狠狠地對齊楚說道:「以後你要是在欺負他,等我練好武功第一個就把你殺了。」

  徐錦魚道:「你放心,你肯定活不到那一天。」她總是護著齊楚,無論對錯。

  舍靈再不停留,轉身就走。徐錦魚扶起嵐汀關心道:「傷在哪裡了?」

  嵐汀偷偷瞄著齊楚不敢說話,徐錦魚埋怨道:「你把他嚇成什麼樣了?」

  齊楚說道:「我改變下陣法出口位置,以免這裡有詐。」

  徐錦魚扶著嵐汀跟在他身後,等三人出了林子,外邊陰雲已散,時近正午,陽光終於有了一絲暖意。

  齊楚心中有諸多問題得不到答案,一看天色想起與通天神龍的三日之約。通天神龍曾兩次救他,這一次他肯定不能失約,翻身上馬道:「我先去白馬湖,你帶他慢些趕路。」

  徐錦魚「嗯」了一聲,待齊楚走遠,才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嵐汀道:「胸口有點疼,不會死吧?」

  徐錦魚笑道:「哪能那麼容易就死了,真是傻孩子,快把這個吃了。」說著拿出一小瓶丹藥給嵐汀服下。

  「師父還會要我嗎?」嵐汀傷心道

  徐錦魚道:「放心吧,你師父心最軟了,等回去之後認個錯就沒事了。」

  嵐汀道:「我也要去白馬湖,現在就跟師父認錯。」

  徐錦魚道:「那好吧,你有傷在身,我們慢些走。」

  她讓嵐汀騎了緋月香駒,自己上了另一匹馬,不緊不慢的離開。

  這時君莫渡的石碑處忽然閃出一個身影,舍靈看著嵐汀離開的方向,自言自語道:「傻子,齊楚是故意逼我,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他折了一根樹枝在手中把玩,良久才道:「可是明知齊楚是故意的,我為何心甘情願的上當呢?」心中一陣歡喜,竟然笑了出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8 18:25
第三十三章 赴約

  白馬湖位於揚州西北,因形似白馬而得名,傳說湖底居住著一匹神馬,保佑揚州百姓世代平安。

  時過正午,秋風瑟瑟,遠處一匹駿馬疾馳而來,馬背上的人英姿颯爽,正是齊楚。原本他可以準時到達,誰知與舍靈周旋太久耽誤了時間。

  白馬湖畔施紫雨無聊的往湖中扔著石子,楊憶簫如石像一般站在岸邊,秋風漸大,卻不見他衣衫飛揚,竟然連黑髮都安靜的垂在背後,他入定了。

  施紫雨埋怨道:「你師父怎麼還不來啊,太陽都要落山了。」

  楊憶簫忽然轉身,只見金色日光之下,一個英俊男子負手而立,器宇軒昂,笑意淡淡,不是流光公子是誰?楊憶簫心驚不已,剛才自己入定時對外界環境極其敏感,但是仍然沒有發現齊楚到了,師父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測。

  一見齊楚,施紫雨笑道:「你可算來了。」

  齊楚道:「妳怎麼也來了?」

  施紫雨道:「白馬湖又不是你家的,我怎麼就不能來?」

  齊楚不答,眺望湖心,只見湖中央一葉小舟悠閒飄蕩,小舟之上坐著一個白髮人,正是通天神龍。

  齊楚高聲道:「前輩,我來晚了。」

  「那就速戰速決。」通天神龍雙肩一沉,只見湖水一震,小舟竟然騰空而起,舟底離開水面,朝著岸邊飛來。只呼吸間便飛上陸地,通天神龍走了下來,說道:「你是我的晚輩,我應該讓著你,這如何比法你來定。」

  齊楚笑道:「前輩兩次救我性命,我又怎敢和前輩動手呢?」

  通天神龍道:「難道你要認輸?」

  齊楚道:「我若和前輩動手,那就是忘恩負義。如果甘願認輸那就是辱了玲琅閣威名,實在難辦的很啊。」

  施紫雨突然說道:「那你們就不要比武,比試些別的吧。」

  通天神龍道:「聽說流光公子以堆月簫縱橫江湖,既然是簫就肯定能吹出曲子,我就與你比試音律如何?」

  齊楚笑道:「一切聽從前輩安排。」

  通天神龍道:「我用琴,你用簫,我們各自演奏一首看看誰的厲害,如何?」

  齊楚道:「那晚輩就獻醜了。」話音剛落,他左手上抬,掌心向上,只見綠光悄然流轉,一根碧綠長笛漂浮在空中。

  通天神龍不禁讚道:「年紀輕輕就達到幻化境界,比起我可是早了近二十年,真是後生可畏啊!」他也不甘示弱,雙手抬至胸前,掌心向下,眾人只聽一聲琴響,眼前就多出了一張紅色古琴。

  楊憶簫眼前一亮,傳說中的幻化境界今日終於見到了。

  施紫雨心道:不知爺爺是否也到達此境界了呢?

  這時,忽聽身後有人說道:「兩位均名列當世十大高手,今日的比試要是傳到江湖上,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因為沒有親臨觀戰而捶胸頓足呢。」

  施紫雨回頭一看,只見徐錦魚帶著嵐汀快步而來。施紫雨雖有國色天香之姿,但是徐錦魚身上的氣質卻是超凡脫俗,如仙子一般,她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試問世上男子,有誰能抵擋徐錦魚嫣然一笑呢?若論武功,通天神龍和齊楚都在徐錦魚之上,可如果她一開口,怕是這揚州城都要易主了。

  齊楚見二人這麼快就趕到,說道:「看來你們的馬要比我的好很多啊。」

  徐錦魚笑道:「誰讓你放著近路不走,非要繞遠呢。」

  施紫雨笑道:「他一定是不認得路,走錯了吧。」

  齊楚笑道:「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我看妳們兩個就能頂一個戲園了。」

  施紫雨無比得意,徐錦魚卻不動聲色,轉過身對嵐汀說道:「一會你到遠處按我教你的方法療傷,等晚上回去我再替你把脈。」

  「知道了。」嵐汀走出很遠,靠著一棵樹坐了下來,閉上眼開始運功。

  齊楚道:「妳應該帶他回錦繡坊的。」

  徐錦魚道:「今日你面對的雖然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但是武功卻是絶頂,你讓我一個人在家擔心嗎?」

  齊楚道:「從前那麼多風浪都過來了,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徐錦魚微怒道:「你說得容易,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難道會苟活嗎?」眼圈泛紅,就要流下淚來。她與齊楚彼此在意,否則也不會糾纏至今。

  齊楚柔聲道:「這麼多年,妳不是想聽《霓裳》嗎?今日我就為你演奏一曲。」他右手一揮,衣衫飛揚,騰空而起向湖中心飛去,只聽一聲清脆笛音,徐錦魚不能自已,正是當年的《霓裳》。

  空中落葉飄零,湖中漣漪蕩漾,綠笛之中飄出淡淡情絲,片刻之間湖水就被白霧籠罩。雖然天氣漸冷,但是竟有百來條紅鯉躍出水面,景色壯觀,讓人動容。

  岸上眾人只覺周身溫暖,說不出的舒服。通天神龍笑道:「好一首《霓裳》,果然情深至極。」他撥弄琴絃,「錚」的一聲打破了哀婉憂傷的笛聲,四下頓時殺機起伏,竟然是《十面埋伏》。

  眾人只覺頭暈目眩,急忙運功抵擋。二人雖說比試音律,但實則還是比試武功。江湖之人若不比武,那真是有愧江湖二字。

  笛聲纏綿,琴聲緊張,一高一低,一快一慢,一個柔情似水,一個殺氣四伏,二人身至湖心,卻鞋不沾水,衣不侵霧,紅綠兩光交錯縱橫,白馬湖上一半溫暖如春,一半寒冷如冬。

  二人內功之強當世少有,施紫雨和楊憶簫大汗淋漓,只能盤膝而坐,守住心中一絲清明。徐錦魚沉浸在《霓裳》曲中,不能自拔,緩緩流下淚來。

  嵐汀本來有傷在身,現在只覺氣血翻騰,忽覺有人拍了他一下,睜眼一看竟然是舍靈。

  嵐汀高興道:「你怎麼來了?」

  舍靈笑道:「當然是關心你唄。」

  嵐汀道:「我沒事啦,你快走吧,別被我師父發現。」

  舍靈一拉他的手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走。」

  嵐汀本想反抗,但不知怎地被他一拉只覺心神都不在了,站起身跟舍靈離開。

  二人走出很遠,直到了白馬湖下游才停下了。舍靈上下打量嵐汀,關心道:「真的沒事了?」

  嵐汀笑道:「當然了,我銅筋鐵骨,那是不死之身。」

  舍靈道:「難不成你是寺廟裡供的和尚嗎?」

  嵐汀笑道:「寺廟裡供的是佛祖,不是和尚。」

  舍靈道:「佛祖難道不是和尚?」

  「額……這個還真是。」見了舍靈,他心情大好,問道:「你吃飯了嗎?」

  兩個吃貨在一起談論的話題大多都是和吃有關的。

  舍靈道:「沒吃,昨天晚上買了幾個小籠包,結果都被壓壞了。」

  嵐汀道:「我給你做明爐烤鴨啊?」

  「好啊。」一聽有好吃的,舍靈雙目放光,又問道:「湖鴨在哪,烤爐又在哪?」

  嵐汀笑道:「正經的明爐烤鴨吃不著,我給你做個簡化版的。」

  舍靈笑道:「難道說簡化版的就不正經了嗎?」

  嵐汀道:「嘿嘿,一會你就知道了,我們下湖去抓鴨子。」

  正在這時,忽聽上游琴聲高亢把笛聲壓了下去,嵐汀擔心問道:「我家公子不會有事吧。」

  舍靈道:「放心吧,那個白髮老頭和你家公子是一夥的,昨天晚上還欺負我呢。」

  嵐汀道:「你說昨晚有人欺負你,難道就是他?」

  舍靈道:「對啊,還什麼擋屎十大高手呢,真不要臉。」

  嵐汀「哈哈」大笑道:「擋屎十大高手,好玩好玩。」

  他拉著舍靈的手順著流水往下尋找,正午已過,秋高氣爽。舍靈無比愉快,一會跑在嵐汀前面,又一會讓他背著自己,哪裡還像一個高手?

  二人邊玩邊找,忽然發現岸邊有隻肥鴨在喝水。舍靈就要一掌劈下,卻被嵐汀拉了回來,「不能這樣殺了牠!」

  舍靈一臉茫然道:「難不成你還要折磨牠嗎?」

  嵐汀汗顏道:「你怎麼天天想折磨人呢?」

  舍靈笑道:「我那是折磨鴨,哪裡折磨人啦?」

  嵐汀不與他辯解,說道:「你要是衝上去把牠給殺了,那牠就是死於非命,先是受了驚嚇,再被你打死,體內會生長出鬱悶的毒素。」

  「鬱悶的毒素?我還第一次聽說,無色無味嗎?」舍靈問道

  嵐汀道:「別說無色無味了,你吃了帶有鬱悶毒素的鴨肉都不覺得難受,但是毒素卻永遠殘留在你的體內。將來有一天你鬱悶的時候,牠就會跑出來。」

  舍靈問道:「那會怎麼樣?」

  嵐汀道:「本來你鬱悶的想哭,那時候你就會鬱悶的想死。」

  舍靈道:「真的?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

  嵐汀一本正經道:「我也沒文化的,怎麼能騙你呢?」

  舍靈又道:「那不能這樣殺牠,難不成用眼神殺死牠?」

  嵐汀道:「要讓牠快樂的死。」

  「死還有快樂的嗎?」舍靈道

  「你沒聽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嗎?」嵐汀道

  「那你的意識是我來做牡丹?」舍靈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好奇道。

  「當然不是了。」

  舍靈笑道:「難不成你要做牡丹嗎?可是你怎麼樣也不像牡丹啊?」

  嵐汀無奈道:「我就是比喻一下而已。」

  「我去,你能不能不比喻,直接說方法。」舍靈無奈道:「看見你這樣,我都感覺到身體裡的鬱悶毒素在生長了。」

  嵐汀道:「好吧,我的意思是給牠喝點酒,等牠喝得不省『鴨』事再送牠上西天。」

  舍靈道:「可是哪裡有酒?」

  嵐汀笑道:「這裡肯定沒有,你跟我來。」

  舍靈跟在嵐汀身後,只覺在這個比他還小的人面前,自己竟然有點不自信。嵐汀總能說出新奇的東西,還能有新奇的想法,他很是佩服。

  二人走了不遠,在一戶農民家外面停了下來。

  舍靈得意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讓我進去偷,等著。」他縱身一躍就進了農戶的院子。可是卻失望而歸,垂頭喪氣道:「他家窮的連老鼠都沒有,更不用說酒了。」

  嵐汀道:「你懂不懂什麼叫入鄉隨俗,你都不知道這裡的風土人情就衝進去。」

  舍靈道:「你懂風土人情,那你把酒弄出來啊。」

  嵐汀笑道:「看我的!」他趴在地上聞了起來。

  舍靈在一旁笑道:「你真以為自己有狗鼻子啊!」

  突然聽嵐汀說道:「有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8 18:28
第三十四章 交心

  舍靈聚精會神地看著嵐汀,只見他蹲在地上竟然挖起坑來,不由笑道:「你這是老母雞挖坑,要下蛋嗎?」

  嵐汀也不理他,只顧挖坑,待挖了大概一尺深的時候,伸手往裡面一抓竟然提出一個碩大的酒罈。空氣中頓時酒香四溢,舍靈吃驚得不能言語,目光又是羡慕又是佩服。

  嵐汀得意道:「你服不服?」

  舍靈道:「這地下怎麼還會有酒?」

  嵐汀笑道:「在江南有個習俗,每當家裡添了女孩,做父親的都要親手釀一罈酒埋在地下,等女兒長大成人結婚的當天從地下挖出來當做嫁妝,所以這酒名叫女兒紅。」

  舍靈盯著酒罈問道:「這麼說這壇一定是陳年老酒了?」

  嵐汀笑道:「這還用說?少說也有十年!」

  舍靈兩眼放光,貪婪之色難以掩蓋,但又猶豫道:「可是這酒是人家的嫁妝,我們偷來喝不好吧?」

  嵐汀見他平時囂張跋扈,像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現在竟然擔心起別人來,心知他本性不壞,說道:「你放心,咱們不是偷,而是買。」他掏出一錠銀子埋在地下,抱著沾滿泥土的酒罈道:「走吧,我們去抓湖鴨。」

  舍靈跟在他後邊,只覺心情好極了,說道:「你還挺有錢的。」

  嵐汀笑道:「我可是每年有十萬兩的薪酬。」

  舍靈嘆氣道:「我要是也有很多錢就好了。」

  嵐汀問道:「要那麼多錢幹嘛?」

  舍靈道:「那樣我就可以僱一個手藝好的廚子。我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隨時隨地給我做好吃的啊。」

  嵐汀笑道:「那這個廚子武功肯定要很好,否則你仇家那麼多,沒多久肯定要掉腦袋的。就算武功不好,也要是個不怕死的廚子。」

  舍靈眼中流露出一絲憂傷,說道:「是啊,就是因為我仇人太多,從來就沒有朋友的。就算黃金萬兩恐怕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跟著我的廚子。」

  嵐汀瞧他傷心,自己也不好受,安慰道:「不是還有我嘛,別忘了我也是個大廚哦。」

  舍靈面色痛苦道:「可是我們終究要成為敵人。」

  這時二人已走到湖邊,落花流水,青澀年華,嵐汀抱著酒罈與舍靈驀然相對,只覺心中隱隱作痛,彷彿要掙脫什麼。縱使身在不同陣營,他也不願與舍靈為敵。每個人在年少的時候都曾真心待人,如果不是心痛至絶望誰又願意背棄當年的諾言呢?

  二人靜靜聽著流水潺潺,舍靈年長,心智也成熟許多,當機立斷不想再逗留片刻,轉身就走。忽聽背後嵐汀脫口而出道:「我答應你,永遠也不與你為敵,就算有一天你要殺我,我也心甘情願死在你的手上。」

  舍靈身子一震,只覺心中情感全在嵐汀身上,再也挪不動腳步,輕聲問道:「此話當真?」

  嵐汀伸出三根手指道:「我發誓從今以後都不與舍靈為敵,如背誓言當萬箭穿心、五雷轟頂、七竅流血不得好死!」他一股腦說出能想到的所有狠毒的死法,雖然有些幼稚,可是舍靈聽在心裡無比感動,早已流下淚來,也舉手立誓道:「我舍靈一輩子也不會傷害嵐汀,如背誓言當受萬蟻蝕心之苦。」

  萬蟻蝕心乃是南詔最殘忍的刑罰,舍靈能以此立誓真是下定決心一輩子不傷害面前這人。

  嵐汀雖不知道萬蟻蝕心,但瞧舍靈臉色也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啦,這樣我們就永遠做不成敵人了。」

  舍靈重重地點了點頭,轉過身道:「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今日這番話實屬真心,你切莫辜負我,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嵐汀只覺自己活了十四年,只有如今這一刻如此被人在乎,這種感覺真好,當下道:「你放心,我死也不會讓你傷心的。」

  舍靈淒然一笑道:「我信你啦!」

  嵐汀也笑道:「你看岸邊那隻大肥鴨還傻乎乎的在那裡等著我們呢。」

  舍靈望去,只見岸邊的大肥鴨把肉嘟嘟的腦袋藏在翅膀下,應該是在睡覺。他用腳踢飛一塊石頭正中鴨身,嚇得大肥鴨撲棱撲棱的遊走了。

  嵐汀急道:「你幹嘛啊,煮熟的鴨子飛了。」

  舍靈笑道:「今天我心情好,不想殺生了,只喝酒好不好?」

  嵐汀道:「也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放過大肥鴨應該也有三級浮屠了。」

  「七級糊塗?」舍靈挑眉問道

  嵐汀笑道:「沒文化果然可怕!」

  二人坐在岸邊,舍靈道:「快把酒打開,我好想喝一口,渴死我了。」

  嵐汀警惕的看著他,眼睛一轉道:「我們提前說好一人喝一口的,你不許耍賴!」

  舍靈急道:「那不行,萬一你一口把整壇都喝了呢?」

  嵐汀道:「那你說怎麼喝?」他把酒罈抱得緊緊的,生怕舍靈來搶。殊不知以舍靈的武功,要真是硬搶,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舍靈思索片刻道:「我有辦法,你等著。」

  嵐汀只見他往遠處跑去,回來時手裡拿著兩根微粗的蘆葦桿。

  「拿這個幹嘛?」嵐汀問道

  舍靈道:「小的時候整個人在水裡練閉氣的時候,經常用蘆葦桿來偷懶。它裡面是空心的,用嘴含住伸出水面能呼氣。我們一人一根插在酒罈裡面,用力就可以把酒吸上來,這樣就可以同時喝了。」

  嵐汀道:「這個辦法好,但是為什麼你的蘆葦桿要比我的粗呢?」

  舍靈怕妙計差點被識破,急忙笑道:「因為細的好吸一些啊,我照顧你嘛。」

  嵐汀道:「都是男孩子誰需要你照顧。」一下把兩根蘆葦桿搶過來,細的扔進湖裡,把粗的折斷遞給舍靈半根道:「都用粗的,看誰吸的快。」

  「傻子,這個被你折斷了就太短了。」在嵐汀面前舍靈沒有任何防備,才被他輕而易舉搶去蘆葦桿。

  「沒事,短的更容易吸。」嵐汀試了一下,又道:「你發明的這個還挺好用,既然用吸的,就叫吸管吧。」

  舍靈還想反駁幾句,可是嵐汀早已俯下身咬住「吸管」開始喝了起來,哪裡有興趣聽他的嘮叨。舍靈也不甘示弱,雖然動作晚了一步,但是他有武功在身,嘴剛接觸到「吸管」只見壇中的酒飛快的被吸了上來。因為「吸管」被嵐汀折成兩半,所以短了許多。兩個人頭碰頭努力的吸著,這罈女兒紅足足有十斤,可是他們卻好像喝水一樣不一會兒就給喝完了。舍靈功力深厚加上有多年經驗自然吸得比嵐汀快,一罈酒七成被他喝進肚裡,小臉發紅,只覺有些頭暈,但心情大好,笑道:「果然是好酒啊,可是沒喝夠。」

  嵐汀大不願意道:「都被你喝了還不夠?我都沒喝幾口!」

  舍靈笑道:「小氣鬼,不就是一罈酒嘛,看你這心疼的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丟了多少錢呢。」

  嵐汀道:「這可是十幾年的老酒,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舍靈道:「切,有什麼了不起,等你來南詔我請你喝梅子酒。那可是要比女兒紅好喝十倍的酒呢!」

  嵐汀好奇問道:「真的嗎?還有比女兒紅好喝的酒?那你怎麼不隨身帶些呢?」

  舍靈笑道:「我自然是帶了的,不過早都喝光了。」

  嵐汀略有失望,躺在草地上哼起了小曲。

  酒勁上來,舍靈只覺眼皮沉重也躺了下來。秋風蕭瑟,但此情此景卻一點也不荒涼,甚至有幾分溫馨之意。聽著嵐汀的小曲,舍靈睡意漸濃,只聽他喃喃道:「這是什麼曲子,還真好聽。」

  嵐汀笑道:「這是我小的時候,爹爹為了哄我睡覺經常唱的一首曲子,名叫解憂思。」

  舍靈合上眼,輕聲問道:「難道你娘親不哄你睡覺麼?」

  嵐汀道:「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娘親,我爹說她死了。」

  舍靈心頭一緊,再不做聲,靜靜的聽著嵐汀哼著,只覺這首曲子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頭腦沉重竟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他慢慢的睡著了,在夢裡有個白衣女子向他走來。

  白衣女子張開雙臂,呼喚道:「靈兒,我是娘親啊,快過來。」

  舍靈跑了過去,突然一枝銀箭射在了白衣女子的胸口,鮮血染紅了女子的白衣。那血如一朵花在女子的胸前綻放,美的驚心動魄,美的令人窒息。

  嵐汀看著舍靈眉頭緊皺,渾身發抖,心想他一定是做惡夢了,伸出手拉住他的手。忽聽舍靈夢語道:「娘親別走,靈兒好怕。」淚水從舍靈的眼角留下,他的手寒冷如冰。此時的他看上去就是一個孩子,縱使武功再高,也還是個需要疼愛的孩子。

  嵐汀腦海中萌生一個念頭:無論以後發生生麼事,都要保護舍靈一輩子。看著他的眉目,心中五味陳雜。

  天涯陌路,世態炎涼,紅塵之中,你我不都是可憐的人嗎?

  嵐汀把舍靈的手放在掌心,又哼起了那首《解憂思》。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8 18:30
第三十五章 勝負 (第一卷完)

  白馬湖上殺機肆虐,齊楚和通天神龍的比試此時已到最後關頭。岸上施紫雨和楊憶簫紛紛倒地,雙手捂著耳朵,面色極其痛苦。只有徐錦魚仍然沉浸在《霓裳》之中,她功力深厚,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此時的齊楚如九天之神睥睨天下,黑髮狂舞,一雙眸子發出淡淡金光。《霓裳》之曲原叫《霓裳羽衣曲》,是唐玄宗李隆基所作,堪稱千百年來音律中的絶頂之作,後在安史之亂中丟失。徐道佛早年偶得殘卷,後來傳給喜歡音律的齊楚。齊楚在音律上的天賦頗高,重新創出新曲。年少時吹給徐錦魚聽,當時二人互生情愫,以至於徐錦魚十年不忘《霓裳》。

  但這十四年來他從未再吹響《霓裳》,因為他不願想起曾經的往事。這纏綿哀婉的曲子中有太多的回憶,有一身粉衣的徐錦魚在花前月下的嫣然一笑,也有痴情入骨的蘇淺漓在那鬼蓮蠱毒射來時的捨命相救,甚至讓齊楚想起燕寒被逼無奈時自廢武功的無助,還有自己在深夜輾轉反側的徬徨。他本是這世上絶頂的人物,無論武功,還是才華,當世之上再無第二人能與他相提並論。縱使他運籌帷幄,縱使他決戰千里,縱使他算盡天下,縱使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是終究鬥不過天啊!

  命由天定,浩瀚銀河之中他也不過螻蟻,不過是命運棋盤中的一枚棋子,就算反抗與掙扎也還是逃不出這宿命。他十七歲名揚天下,可是天妒英才,同年那耀眼璀璨的流光公子看著蘇淺漓離開人世卻無能為力,看著知心換命的兄弟自廢武功卻只能無動於衷,他滿眼的恨,恨盡世間一切的不公,單槍匹馬殺進苗疆,以一己之力滅了鬼蠱十三門,最後消失於江湖。

  就這樣徐錦魚等了他十年,十年杳無音信,十年牽腸掛肚,十年年華流盡,十年之後再聽《霓裳》又怎能不如此動情?

  她痴痴地望著湖心男子,他橫笛在頸,彷彿回到那時少年。

  可有少年不熱血?可有少年不輕狂?

  少年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饟括天下,這才是少年!

  就在《霓裳》將盡時,齊楚周身綠光盡數變紅。

  紅的像火,那是少年的怒火!

  紅的似血,那是少年的夢想!

  紅如薔薇,那時少年的痴情!

  緊接著,秋日裡枯黃的落葉向湖心匯聚而來,直至如旋風般繞著齊楚飛舞。

  通天神龍只見枯黃的落葉竟然像生命重生般奇蹟的復甦變綠,帶著生機與活力向自己飛來。他暗暗心驚:想不到齊楚的武功已經到了如此境界,不只幻化萬物,竟然可以造化眾生。縱使是自己也是在苦修四十年後才達此境界,齊楚今年也不過三十有一,當真是曠世奇才。通天神龍性格倔強,自從名列十大高手後就未遇敵手,今日與齊楚難得一遇,激起他好勝之心。當下調動體內功力,無數綠葉如長江大河迎面湧來,他雙手一按琴絃,只聽「轟隆」巨響,從白馬湖低爆發出千百水柱,每根水柱都有一人合抱粗細,高十丈有餘,水柱直上雲霄,途中只要觸碰到綠葉頃刻間凝冰凍住綠葉。如江河般數量龐大的綠葉頓時被困在冰中向下掉落,有如冰雨。通天神龍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就算齊楚有造化眾生的能耐但畢竟年輕,功力不如自己。

  可是這天下從來都是年輕人主宰的!

  齊楚玉指再按綠笛,只見綠葉在寒冰之中竟燃起火來,那是用生命燃燒的火,為了勝利,不惜一切代價,縱使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大地之上的綠葉就如夜空中的群星,雖然為襯托別人而生,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綠葉燃燒的同時,從天而降的冰雨竟然也變了,變成了火雨,生命不息,火雨不止。

  通天神龍三千白髮被大火烤的發黃,他大笑一聲,身形消失於火雨之中。就在這時整個白馬湖瞬間冰凍,忽聽一聲天崩地裂,湖面驟然炸開,一條青龍咆哮而出,朝著齊楚撞去。

  細看之下,青龍之內有通天神龍的身影,那是他用盡全身功力的搏命一擊!速度之快,力道之強只能說是石破天驚!

  空中火雨如流星般劃破寂靜,裂空之聲不絶於耳,火流星打在冰凍的湖面上,頓時溝壑縱橫。

  齊楚巋然不動,眉宇間一絲淡然,笑意如春風和煦。在驚天動地之中,綠笛破碎成沙,就在這時時空凝滯,風吹綠沙,滿天皆是。青龍撞在了齊楚身上,只見那孤單的身影四分五裂,接著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皆有笛聲,陽光之下,大地之上,清風之中皆有齊楚的笑意,那笑意如煙如紗,如夢如幻。

  這一招便是龍神八變中的――浩渺!

  浩渺如煙,江山如畫,等我名揚天下,定不負美人如花!

  所以

  通天神龍敗了!

  不是敗在浩渺之下,而是敗給了一顆年輕的心!

  一個人如果想擁有天下,他可以不再年輕,但他的心永遠都要年輕。齊楚雖受盡磨難,但他仍有一顆年輕的心。

  心者,道之主宰。

  所以,他勝了!

  不是勝在招式,而是勝在年輕的心。

  無論是誰,只要有一顆年輕的心,就算面對天下第一高手,也注定會贏!

  當白馬湖歸於平靜時,通天神龍仍站在湖心,風舞白髮,飛揚如雪,一身白衣雖被烤焦,但舉手投足間氣魄不減。此時,齊楚已飛回岸邊,兩人隔岸相對,忽見通天神龍騰空而起,一聲長嘯道:「好小子,今日我輸你半招,咱們暫且別過,來日再見時我可要討回來。」嘯聲響徹天地,震得白馬湖上波紋蕩漾。

  齊楚笑道:「我僥倖贏得一招半式,前輩不必放在心上。」

  通天神龍佯怒道:「贏了就是贏了,哪有什麼僥倖,你這小子太不實在。」他說這話時人影早在十丈開外,又聽不遠處響起胡琴聲,心知天音神算就在附近。通天神龍身形一滯,落在湖邊山上,盤膝而坐。琴音絲絲入耳,只覺體內漸漸充盈起來。

  這長河落日曲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治療之術,此時又由天音神算施展,當有事半功倍之效。倒在地上的施紫雨二人,原本痛苦的臉上慢慢開始變得平靜。徐錦魚一聽長河落日曲也從記憶中脫離出來,齊楚把手放在她肩頭,精純功力源源不斷傳入她體內。待一曲奏罷,眾人皆如大夢初醒,渾身大汗淋漓,又說不出的痛快舒服。再瞧通天神龍,早已不知所蹤。

  齊楚對著遠處深深一拜道:「多謝神算前輩出手相助,晚輩感激不盡。」

  遠處傳來笑聲道:「小事一樁無需記掛在心,紫雨乃是逝水山莊的大小姐,你切不可讓她受了傷害。」

  齊楚心知天音神算喜愛施紫雨,當下道:「前輩放心,只要我還活著定不讓別人欺負了她。」

  再聽不見天音神算回答,想是已經走遠。齊楚轉過身扶起施紫雨二人,楊憶簫武功本來在施紫雨之上,心志更是堅強,卻想不到他玉面之上竟有淚痕。齊楚心道:這孩子莫不是想到什麼傷心之事了?

  忽聽徐錦魚道:「嵐汀怎麼不見了?」

  齊楚才注意到一旁療傷的嵐汀早已沒了蹤影,道:「這孩子一定是又溜到別處去玩了,我們先回去吧。」

  施紫雨道:「我不想回家。」

  徐錦魚笑道:「那就跟姐姐回去,晚上我親自下廚做飯給你吃。」

  施紫雨高興道:「太好了。」她整理衣衫跟在徐錦魚身後,不斷側目看向齊楚,心中得意:你越不想見我,我就越讓你看見。

  嵐汀一走,他的馬正好給了施紫雨。四人上馬朝錦繡坊趕去。

  白馬湖下游,舍靈睜開眼睛發現嵐汀正在看著自己,自己的手也被他抓著,急道:「兩個大男人牽什麼手,快鬆開。」臉色紅暈,頗有些不好意思。

  嵐汀「嘿嘿」笑道:「咱們也算同患難共享福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舍靈掃去身上泥土,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誰跟你同患難了?」

  嵐汀道:「中午在君莫渡我救了你,後來你又救了我,難道不是同患難?」

  舍靈道:「這樣的小事你還記著它幹嘛?」

  嵐汀正色道:「在我心裡這可不是小事,說起來這可比任何事情都要大!」

  舍靈轉過身,笑道:「有你這樣的朋友也不錯,至少我不用偽裝自己。」

  嵐汀道:「如果你有什麼心事可以和我講,我發誓絶對不會告訴師父的。」

  舍靈猶豫一陣,幾次想對他說出心底多年的秘密,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又道:「天色晚了,等有時間再說吧。」說完竟沿著水流的方向大步而去。

  嵐汀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不捨道:「我們什麼時候還能再見?」

  舍靈沒有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

  人生在世,世事難料。誰又知道明天是怎樣的呢?

  夕陽如血,一隻和雁群失散的孤雁從頭上飛過,叫聲甚是淒涼。嵐汀心中蒙上一絲陰霾,十四年來雖然只認識舍靈一個朋友,但這一刻在他的心裡無疑把舍靈當做了最好的朋友。如今,他已是流光公子的傳人,往後的日子裡江湖上會有數不盡的人主動找上門來和他稱兄道弟,但是在嵐汀的心裡舍靈永遠是最重要的,沒有之一。

  少年抬頭看天,只見天際有一道七色彩虹,心中悵然道:我與舍靈之間是不是也像這彩虹一般,雖然絢爛,但卻短暫呢?

  他不敢往下想,好似已經知道了答案:生命中越絢爛的東西就越短暫。看了一眼地上空空的酒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餘暉微冷,落在少年的肩頭略顯落寞。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7-4-23 16:08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8 18:34
第三十六章 線索

  黃昏將盡,夜幕四合,廣闊蒼穹之上一輪殘月如鈎,滿卷銀星似畫。蒼茫大地上花凋葉落,枝殘草黃,錦繡坊的馬廄裡奔波了一天的緋月香駒已經吃完馬糧,牠站的很直,半閉眼睛,只有養過馬的人才知道這樣的馬是在睡覺。

  馬兒與人不同,當牠們來到世間後會自己站起來,自己學會奔跑,一生之中無論經歷什麼困難都不會倒下,就算是睡覺也是站著,只有牠們死亡的時候,才會倒下。而人呢?甚至可以自己選擇倒下,如果人也有馬的精神,還會有做不成的事嗎?

  四人回到錦繡坊後楊憶簫連晚飯都沒吃就回屋了,徐錦魚親自下廚,施紫雨大吃一頓,她本不想這麼快就回房休息,但又不好意思賴在齊楚房中不走,最後只好依依不捨的離開。

  齊楚關上房門坐了下來,今日在君莫渡中證實了蘇淺漓已死,但是棺材中的積水表明昨夜下雨時一定有人打開過棺材。按照舍靈是真的,他既然要燒棺就不會打開看看,那麼究竟是誰要冒雨開棺呢?這個人在開棺之後又做了些什麼?難道說這背後除了南詔,還有另外的人?或是勢力?

  齊楚眉頭緊鎖,心中千絲萬縷,好像有了那麼一點頭緒,當初有人送來紙條告訴他欲尋淺漓,先娶靈雪。他設計娶了舒靈雪後,她卻在成婚當夜逃走。齊楚與嵐汀尋著她的蹤跡一路找去,發現蹤跡在無名小鎮外消失了。當他與嵐汀進了無名小鎮,在唯一的客棧中安頓下來時就有徐三老鬼要暗殺他。後來嵐汀殺了徐三老鬼。想到這齊楚停了下來,心中琢磨:

  當日嵐汀曾說看見徐三老鬼的臉已經腐爛,二人推斷他是自殺,可是那時候被突然出現的施紫雨打斷了。嵐汀會不會還有什麼是沒有告訴自己。

  此時忽聽門外有人喊道:「公子,我回來啦,你吃飯了嗎?」

  嵐汀推開門,手中端著一碗麵,淒冷的夜裡麵條冒著熱騰騰的白氣。

  齊楚目光如炬,道:「那晚你出了發現徐三老鬼的臉腐爛了,可還有什麼異常?」

  只聽「啪」的一聲,瓷碗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嵐汀小臉煞白,額頭上已滲出汗珠,那是冷汗!

  「我……」他如鯁在喉,竟然害怕得說不出話來。

  齊楚心想怕是自己猜對了,當下安慰道:「這裡有我,你只管說來。」拉著嵐汀坐在椅子上,給他倒了杯水。

  嵐汀喝了幾口水,臉上才現出血色,「那晚我扛著徐三老鬼的屍體想找個地方埋了,那是我第一次殺人,害怕的要命。公子又跟我說千萬不要看第一個死在我手上人的臉,否則一輩子都忘不了。原本我是不想看的。」嵐汀抬起頭看著齊楚,眼中除了恐懼,還有懊悔。

  「這些上次說過了,繼續說。」齊楚道

  「我把他的屍身翻過來,我看見他的臉竟然已經腐爛,而且、而且。」他說不下去了,已經開始嘔吐,想必是看見了既讓人恐懼,又讓人噁心的東西。

  「慢慢說。」齊楚拍著他的背,心想:跟在自己身邊真是難為這孩子了。

  嵐汀用袖子擦了擦嘴道:「他的臉已經腐爛得認不出來了,而且從他的眼睛、鼻子、耳朵、還有嘴裡都有細長的蛆蟲爬出來。嚇得我腿都軟了,要是說死人生蛆也常見,可是剛死了還不到一個時辰就生蛆的我真的沒見過。而且那蛆蟲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我嚇得腿都軟了,後來那蛆蟲竟然咬破他的皮膚,從脖子裡鑽了出來。沾滿血的蛆蟲爬的遍地都是,我哪裡還敢再逗留,拿起鏟子就跑啊。」

  「什麼鏟子?」齊楚問道

  「額,沒什麼。」嵐汀想起那晚挖墳的鏟子是平日裡給齊楚做飯的飯鏟,公子要是知道了還不把自己大卸八塊。隨即轉移話題問道:「公子你說這是不是很奇怪?」

  齊楚冷靜道:「不奇怪,那是苗疆的一種蠱叫蛆食。這種蠱被藏在藥丸裡,施蠱之人暗中讓人服下或是對方自願服下。因為體內溫度高,藥丸一旦進入就會融化。藏在裡面的蛆蟲就會爬出,牠們靠吃人的五臟六腑繁殖。那些蛆蟲都是吃催情花長大,所以繁殖的速度要比普通的快上幾十倍,甚至上百倍。一旦人的五臟六腑被吃完,牠們就會咬破宿主的皮膚爬出來。」

  嵐汀楞住,「這種方法也太噁心了吧,這麼說徐三老鬼是被人下了蛆食蠱了?」

  齊楚道:「是他自己服下的。」

  「啊!」嵐汀目瞪口呆,他如何也不敢想一個人自己服下這種噁心的蠱,那他是有多麼想不開?

  齊楚道:「現在想來,他在向我撲來的同時應該咬破了藥丸,這就是為什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蛆蟲會繁衍那麼多的原因。」

  嵐汀問道:「看來我們推斷的沒錯,他一定是自殺。可是自殺的方式有很多種,為什麼要用這麼殘忍噁心的方法?」

  齊楚道:「這蛆食蠱雖然殘忍,但牠能讓服食的人在短時間內滿臉腐爛,以至於讓任何人都認不出來。並且蛆蟲爬出體外後還會繼續啃噬屍體,不僅把宿主的屍體吃掉,就連身上的衣物也會啃噬乾淨。」

  「徐三老鬼為什麼要這麼做?」

  齊楚道:「因為他不想讓我們從他的屍首上找到一些東西。」

  嵐汀問道:「他想毀掉什麼呢?」

  齊楚道:「賬本!」

  嵐汀點頭道:「怪不得我找遍客棧都沒有賬本。」

  齊楚點頭,屋內陷入一片寂靜。

  徐三老鬼用這種惡毒的方法要隱瞞身份並銷毀賬本,那麼賬本一定非常重要,可是裡面究竟寫著什麼呢?聽說徐三老鬼一生都沒有朋友,所以沒有人能要挾他。如果他用賬本和齊楚交換,以齊楚的性格一定會放過他,這些難道他不知道嗎?一個無牽無掛的人,竟然能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護一個秘密,那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麼?

  齊楚想不通。

  這時響起了敲門聲,嵐汀打開門,徐錦魚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個請柬,道:「這是逝水山莊差人送來的,說得知流光公子大駕揚州,特邀請明日到山莊一聚。」

  徐錦魚放下請柬,口中自言自語道:「這世道連費寧都靠送信賺錢了,難不成逝水山莊給的多嗎?」

  她剛一轉身,齊楚猛的從椅子上站起,「牠說是誰送的信?」

  徐錦魚被嚇了一跳道:「還不是逝水山莊嗎?」

  齊楚急道:「妳剛才說誰靠送信賺錢?」

  徐錦魚道:「鐵拳無敵費寧啊,哎,可惜了一身功夫。」

  齊楚心上一緊,那日在客棧費寧可是死在嵐汀手上了啊,問道:「他沒死?」

  徐錦魚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道:「費寧死了?你吃錯藥了吧,人家活的好好的。」

  嵐汀目瞪口呆,「我、我、他是我殺的。」

  徐錦魚看著二人,「小嵐汀你傻了嗎?憑你的武功能殺的了鐵拳無敵?」

  齊楚立在當場,心中猶如石破天驚,那日他親眼所見費寧死在嵐汀手上,今天怎麼又活了?真的鬧鬼了嗎?

  徐錦魚不會說謊,費寧真的沒死。那麼當日的鐵頭無敵童歡和鐵臂無敵郭茂呢?

  此時的齊楚,心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這一晚他徹夜未眠,心中湧出諸多疑問。

  徐三老鬼拚命保護的賬本裡記載著什麼?

  舒靈雪現在又在哪裡?

  最開始送消息的人為何又消失了?

  還有,舍靈說的話可信嗎?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8 18:36
第三十七章 老友

  這一夜在另一個地方也有深夜不眠的人,揚州城的東大街上,一個乾癟老頭正在收拾攤位,三尺見方的攤位邊有個破舊的幡子,上面綉著一個「算」字,綉工精細,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乾癟老頭就是天音神算,他退隱江湖已經十餘年了,在揚州城住了整整十年。曾經,他是江湖上叱吒風雲的人物,在音律和占卜上的造詣無人能比,但沒有人知道他為何突然退隱江湖。

  其實,有個人知道這裡面的原因,他就是通天神龍。通天神龍和天音神算相識四十年,他們之間的交情就像伯牙子期的那種友情,在這動盪的年代中互相慰藉。

  天音神算收拾好攤位後又拿起了那把胡琴,說道:「老友,我們二十年難得一見,你真要走?」

  通天神龍雖然已是杖朝之年,但他一生之中向來瀟灑,可是今夜心中卻惆悵萬千,道:「人生中有聚就有散,一切隨緣。你我雖多年不見,但你永遠是我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不需要時常見面,也不需要噓寒問暖,他們會在多年杳無音信後再見時亦如當初般親切。

  天音神算道:「你要回去見她?」

  通天神龍道:「我已經記不清多少年了,自她嫁人之後,我辭官不做隱遁山野,直到她出事,我都沒有見過她。我本以為她嫁入皇家可以永享富貴,所以我才悄悄離開,可是誰知會出現那樣的事呢?」

  天音神算深知他心,也不由黯然道:「人自打生下來就是要死的,你我也逃不出這結局。其實,這些年我孤身一身藏於揚州替人算命,見了太多好人經受磨難,惡人享受富貴的事。有時候也開始問自己到底什麼是天道?所以,子豫你也別太傷心了。」

  通天神龍淒然道:「子豫?多少年了,我都快忘了那個嘉靖二十三年殿試第一名的秦子豫。」他閉上眼,卻止不住淚。

  起風了,他的一頭白髮在黑夜裡格外刺眼。只聽他痛苦說道:「我得知洛瑩出事時便發誓一定要替她報仇,就算那狗賊死了,我也要將他挫骨揚灰。可是這些年我走遍天下,竟尋不到他的墳墓。你說我是不是愧對洛瑩?」

  天音神算道:「如果你做了這麼多都嫌不夠,那我呢?」

  通天神龍睜開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守了這孩子十年,也算對得起她了。」

  天音神算搖了搖頭道:「十年光陰真的能抵一條人命嗎?不能!」

  通天神龍嘆道:「難道你要這樣一直守著這孩子,直到死嗎?」

  天音神算道:「這十年我並不覺得苦,只是委屈了這孩子。最近又出現一些怪事,我暗中調查竟也找不到任何線索。」他輕撫胡琴,心中百感交集。

  忽聽,通天神龍道:「老友,多少年我都不曾聽你完整的彈一曲了,今夜就算給我送行吧。」

  天音神算點頭道:「當年你我在揚州因一首《揚州慢》而相識,今夜分別我就再為你奏一曲《揚州慢》。」

  天音神算坐了下來,閉上眼。整個人彷彿融入到夜色之中,只聽琴聲漸大,他邊拉邊唱道: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荳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曲子先是輕緩舒暢,再是哀婉深情。通天神龍心中相思難平,朝著夜色最深處走去,背影蕭索,如世間落葉浮萍。

  清晨的揚州城籠罩在一片霧色之中,路上行人甚少。東大街上原本有個乾癟老頭支攤算命,一算就是十年,颳風下雨都不曾延誤。可是今日卻不見他的蹤影。旁邊包子攤的灶爐裡火燒得很旺,檯面上的蒸籠冒著熱氣。賣包子的是個老伯,他正把雪白的包子一個個的擺進蒸籠,這就是他的生活。

  老伯賣了一輩子的包子,揚州城裡大多數人都認得他,人們都很喜歡吃他蒸的包子,漸漸的買包子的人就多了。天開始放晴,霧色退去,包子攤前排起了長龍,買包子的人從四面八方而來。有的是多年老顧客,有的是聞名而來,但不管是誰都沒有插隊,排隊買包子已經成為了規矩。沒有人敢壞了規矩,因為傳說在十幾年前當朝皇帝也吃過這家的包子,並御筆親題四個大字「包羅萬象」。

  此時,灶爐旁插著一根竹竿上面有一面旗子,旗子上龍飛鳳舞寫的就是「包羅萬象」。

  買包子的長隊已經排出很遠,排在最後的人舉目眺望,嘴裡嘀咕:「這要什麼時候才能吃到包子啊?」

  這時,有四個人從他身邊走過。這四個人也是來吃包子的,但是他們沒有排隊,他們從每一個排隊人的身邊走過,對別人仇恨的目光絲毫不做理睬。這四個人走到包子攤前,竟然就坐在了一旁的桌邊,就這樣心安理得的等著包子被送過來。

  這時,長隊中的一個人按捺不住了,剛想站出來呵斥幾句,卻被身邊的同伴拉住。

  同伴道:「別管閒事,你沒看那白衣少年背上的劍嗎?」

  那人仔細一看,驚道:「凌霄劍?難道他就是流星趕月閣的少莊主?」

  同伴道:「一定是了,除了流星趕月閣的少莊主誰還有這麼大的膽子敢不排隊?」

  忽聽身後一個灰衣男子笑道:「流星趕月閣和逝水山莊比起來好像還差了那麼一點,你們看那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就是逝水山莊的大小姐。」

  剛才想衝出去呵斥幾句的人低聲道:「真是走運,要是惹了這兩家肯定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他前邊的一個胖子道:「你還是再仔細瞧瞧另一個女子是誰再說話吧。」

  那人定睛一看,頓時倒吸涼氣:「真的是錦繡坊的徐錦魚?我不會看錯吧。」他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走眼。

  這時,所有人都看見賣包子的老伯端了一盤包子朝四人走去,恭恭敬敬的把盤子放在桌上,對著其中一個人說道:「想不到十年之後流光公子還能來吃我的包子,真是老夫三生有幸。」

  那人淡淡一笑道:「老伯客氣了,我向來懷舊。此番再來揚州,當然要嘗嘗這包羅萬象的絶技。」

  老伯點了點頭,也不再打擾四人,轉過身發現原本排起長隊買包子的人竟然全都不見了。他也沒有驚訝,自言自語道:「現在的年輕人啊,要不是我提醒,真要冒犯了公子,後果可不堪設想。」

  齊楚拿起一個包子道:「大家趁熱吃,吃完我們就去逝水山莊。」

  徐錦魚問道:「怎麼不見嵐汀呢?」

  齊楚邊吃邊道:「我讓他連夜趕往馬家村了。」

  「馬家村?」徐錦魚好像想起什麼,立刻放下包子道:「那村姑的孩子不就是在馬家村附近丟的嗎?」

  齊楚若無其事道:「是啊。」

  徐錦魚道:「你派他去打頭陣就不怕出事嗎?」

  齊楚道:「他是義展雲天的兒子,又是流光公子的徒弟,如果不經歷些艱難險阻,將來怎麼執掌玲琅閣?」

  這時,楊憶簫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但他仍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繼續吃著手中的包子。

  徐錦魚道:「可是他的武功還太弱。」

  齊楚道:「臨走前,我把潯江匕給了他。」

  徐錦魚自然知道潯江匕的威力,當下鬆了一口氣。而楊憶簫卻狠狠的咬了一口包子。

  施紫雨站起身來道:「走吧,我吃完了。」她似乎不太願意回家,或許是還未找到哥哥,無法面對家人吧。

  施紫雨帶路,齊楚三人跟隨,約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逝水山莊。

  楊憶簫懂事的上前敲門,開門的是個家丁。

  楊憶簫道:「請通報施莊主,流光公子前來拜見。」

  家丁一聽齊楚大名,頓時一愣,目光帶恨的看了齊楚幾眼,最後還是轉身稟報。

  過了好一會兒都沒人出來迎接,施紫雨等的不耐煩了,推開門走了進去。這是她的家,自然是來去自如。下人們見了她都靠上前打招呼,有的見過徐錦魚也點頭微笑。

  忽聽笑聲傳來,莊主施一鯤從內堂走了出來。他臉上雖帶笑容,但是笑容背後卻是一顆冰冷的心。

  齊楚微感不對,走上前道:「勞煩施莊主親自出來迎接,真是不好意思。」他嘴上雖這麼說,但是卻沒有絲毫謙讓之意。要知道他可是和施游飛老莊主一個輩分,怎會對施游飛的兒子行禮呢?

  施一鯤身邊站著一個和他有七分相像的中年男子,正是施紫雨的父親施一鵬。此時,他見了女兒卻顯得不太高興。而施紫雨見了父親,也沒有表現出絲毫親切。

  這一切齊楚都看在眼裡,他拿出請柬道:「不知施莊主邀我前來所為何事?」

  施一鯤問道:「我邀請的?」接過請柬一看,說道:「這確實是我的字跡,但不是我寫的。」

  齊楚心念電轉才想明白,當年施游飛敗在自己的手上,逝水山莊與自己可算是有仇,又怎麼會好心邀請自己到府上一聚呢?

  正在這時,開門的那個家丁手捧木盒跑了過來,道:「莊主,剛剛外面有人送來這個。」

  施一鯤打開一看,裡面是一雙沾滿鮮血的鞋子。

  施紫雨驚呼道:「這是我哥的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8 18:38
第三十八章 怪事

  施紫雨追了出去,可是來人早已不見蹤影。

  齊楚一想,這請柬上的字跡肯定是施紫闕在被逼無奈下寫的,如今他的鞋子又出現了,想必是對手的挑釁。嵐汀孤身一人前去馬家村打聽消息,恐有危險。

  這時,施紫雨回頭對父親說道:「爹爹,快叫人備馬,我們追上去。」

  齊楚說道:「去馬家村,那是敵人的老巢」

  馬是好馬,身強力壯。但沒有人知道馬家村的方向,忽聽楊憶簫道:「我與爹爹在揚州城外安頓時曾路過馬家村,跟我來。」他翻身上馬,一馬當先在前面領路。

  齊楚三人緊緊跟隨,但是施一鯤兄弟二人站在門口。施一鵬只叫人牽來四匹馬,看來他原本也沒有想跟他們一同去馬家村。

  施一鯤問道:「這真是闕兒的鞋,難道你就不擔心他出事?」

  施一鵬道:「要是出事早就出事了,還會等到今天?」

  施一鯤又道:「二弟,那馬家村是什麼地方,你應該清楚。能眼睜睜看著親生女兒前去送死而無動於衷,我真是佩服。」

  施一鵬冷笑一聲,轉身進了山莊。

  逝水山莊的大門再次關上,彷彿關上了一個秘密。

  齊楚讓嵐汀連夜趕往馬家村打探消息,此時嵐汀正坐在馬家村外的地上,手中拿著一個燒餅。他雖然在吃著燒餅,但目光始終不離馬家村方向,因為那裡面實在太奇怪了。而他之所以吃燒餅,是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因為他實在是太害怕了。

  如果能用一個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那就是提心吊膽。心中默念:公子快來,公子快來!表面上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嵐汀一直覺得暗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被吃掉。想到這,他竟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時候突然聽見背後響起一陣馬蹄聲,嚇的他撒腿就跑。

  忽聽身後齊楚喊道:「你跑什麼?」

  嵐汀回頭一看才鬆了口氣,道:「公子你可算來了!」

  齊楚四人來到嵐汀面前,看著他滿頭冷汗,問道:「你查到什麼了?」

  嵐汀道:「這村子裡面每家每戶都關著門,街上也沒人走動。但我還是打聽到這裡的女人得了一種怪病,以至於沒辦法生孩子。」

  施紫雨問道:「難道她們不能懷孕嗎?」

  嵐汀道:「不是的,她們可以懷孕,但最後都是胎死腹中,你說奇怪不?」

  徐錦魚道:「可以懷孕但生不出孩子?天下還有這等怪事?」

  嵐汀道:「還不只這些呢。按道理既然她們都知道得上了這種病,就不應該再要孩子了吧?」

  施紫雨道:「對啊,應該找郎中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嵐汀道:「她們也不是沒有找郎中,而是找來的郎中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而且這些郎中最後都死於非命。時間久了就沒有人敢來這裡看病了。」

  眾人閉口不言,嵐汀繼續說道:「村裡的女人知道得了這種怪病,也就放棄了生子的希望,拒絶和丈夫行房。最奇怪的就是這個,她們依舊會懷孕!」

  「什麼?」施紫雨尖叫道:「這怎麼可能?」

  嵐汀白了她一眼道:「你還別不信,事實就是這樣。」他轉身對齊楚說道:「公子,現在我們怎麼辦?」

  齊楚道:「失蹤案和馬家村有關,既然來了就要進去一探究竟。」

  嵐汀道:「可是就算我們進了村子,也不會有人理睬我們的。」

  齊楚道:「你剛才不是說沒有郎中敢給這裡的女人看病嗎?那我們就扮作四海雲遊的郎中,想必他們正求之不得呢。」

  徐錦魚贊同道:「就這樣吧,大家打起精神,不知道村子裡面有什麼危險。」

  一行五人進了村子,齊楚發現正如嵐汀所說,每家每戶都緊閉大門。一條大街上前後只有他們五人行走,施紫雨問道:「現在我們去哪裡?」

  齊楚道:「這村子誰管事?」

  嵐汀道:「應該是村長吧。」

  齊楚道:「可知道村長家在什麼地方嗎?」

  嵐汀搖了搖頭,徐錦魚道:「村長是這個村子的首領,那麼住的地方一定不賴,我們找到村裡最豪華的房子應該就能找到了。」

  按照徐錦魚的方法,他們找到了最豪華的房子。楊憶簫敲了好一會的門才有人來開,聽說是雲遊四海的郎中,開門的人頓時眉開眼笑,急忙把五人迎了進去。

  村長是個中年男子,此時正在給齊楚倒茶。

  齊楚說明來意,村長祈求道:「齊老弟啊,你真是我們村子的貴人。一定要救救我們啊。」

  齊楚道:「村長大哥你放心,我們一定幫人幫到底,現在請你詳細跟我們說下情況。」

  村長做了下來,嘆道:「原本我們村子人丁興旺,自給自足,村民們生活的無憂無慮。可是六年前卻發生了這樣一個怪事,村裡有個孕婦在快要分娩時腹中的孩子卻死了。起初也沒人在意,可是就從那以後村子裡的孕婦都是要在快要分娩時,即將出生的孩子就死在腹中。」

  齊楚問道:「這麼說已經六年了?」

  村長道:「是啊,整整六年,死了無數胎兒。原本我們以為是一種病,可是沒有郎中能說出到底是什麼病?」

  齊楚道:「聽說現在村裡的女子還會不斷懷孕是嗎?」

  村長一聽,頓時沒了精神道:「是啊,大家都心驚膽寒。說來也不怕你笑話,現在村裡所有夫妻夜裡都分開睡,但接二連三的還會有女子懷孕,這實在太邪了。」

  這時村長的妻子端來了一盤饅頭,道:「哎,最近有人還說村子裡鬧鬼,嚇得大家都不敢出門了。」

  徐錦魚問道:「鬧鬼?」

  村長道:「是啊,有村民夜晚在路上看見已經死了很久的人又重新出現,還跟大家噓寒問暖呢。」

  村長妻子道:「還不止呢,前幾天有人白天竟然還看見已經死了的人在路上出現呢!」

  突然,村長好像想起了什麼,面露驚恐急忙問道:「現在大家都緊閉家門,這怪病的消息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眾人看向嵐汀,他拿起一個饅頭道:「我在路上遇見了一個老奶奶,是她告訴的?」

  村長瞪大眼睛,怯生生道:「你知道她叫什麼嗎?」

  嵐汀仔細一想道:「她說她姓李,怎麼了?」

  「啊!」這是來自村長妻子的驚呼,她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齊楚微感不對道:「發生什麼事了?」

  村長勉強平復情緒,但眾人還是感覺到他無比的害怕,「李奶奶在三天前已經死了!」

  施紫雨的臉色瞬間變白,嵐汀手中的饅頭掉在了地上。

  然後天就黑了下來,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18 18:41
第三十九章 失散

  楊憶簫躍了出去,他死死盯著大門,經過院子的這一段時間他做好了所有準備,無論大門後面是人是鬼他都要讓師父看看,自己比嵐汀強。這一刻好勝之心控制了他。

  然後,他推開了門,可是門外竟然空無一物。楊憶簫眉頭微皺,抬腳跨了出去,目光在南北走向的大街上來回搜索著,可是長街之上除了他,哪還有別人?帶著心中的疑問準備轉身回去,可就在他轉過身想跨進門時,卻愣在了當場。

  身後哪裡還有什麼門讓他跨?

  村長的宅子已經不見了!

  那個地方是一片荒地,荒涼的讓人毛骨悚然。少年駭然,但他反應迅速,拔出背後凌霄劍。白骨森森的月光之下,他緊握凌霄劍,此時此地,也只有這樣才能勉強平復心中的震驚。

  這是他第一次在江湖上行走,這也是他第一次遇見這樣邪乎的事情,雖然心志剛強,但也陷入深深的恐懼。

  齊楚幾人在屋裡等了好一會兒不見楊憶簫回來,他轉頭望向宅院的大門,夜黑如墨,安靜的讓人髮毛。

  這時又想起了「砰砰砰」的敲門聲,嵐汀看了公子一眼道:「我去開門。」

  齊楚按住他的手道:「你坐著,我去。」他已經發覺事情開始有些不對,楊憶簫武功不弱,就算門外有強敵,也不會消無聲息。他走了出去,徐錦魚擔心的站了起來,跟在他身後,默不作聲。

  這個楊憶簫剛剛經過的院子,齊楚也慢慢走過。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大門處,沒有留意徐錦魚跟了出來。當他推開門時,同樣的外面空無一人。他與楊憶簫一樣走了出去,正覺得奇怪忽聽身旁徐錦魚道:「怎麼沒人呢?」

  他如夢初醒,猛然側目,拉住她的手道:「ㄋㄧ怎麼出來了?」

  「我擔心你啊。」

  「快回去!」不愧是流光公子,機敏迅速,可是背後的一切早已消失的一乾二淨!

  原本偌大的宅院已經變作一塊墳地,風吹起了塵土還帶著白骨的味道。徐錦魚向齊楚靠去,她平生之中第一次遇見這樣情形。

  齊楚冷靜道:「我們中計了,這是幻術。」

  徐錦魚道:「難不成是舍靈所為?」

  齊楚搖頭道:「這幻術竟能幻化出如此大的宅院,而且我們五人深入其中都不曾發覺。施法之人一定不會是舍靈這個十幾歲的孩子。」

  徐錦魚知道事情越發的嚴重了,道:「憶簫想必就是這樣和我們失散了,他現在會不會很危險。」

  齊楚道:「我更加擔心裡面武功不濟的嵐汀,很明顯施法之人是想拆散我們。」

  徐錦魚道:「那怎麼辦?」

  齊楚道:「要破這幻境有兩個方法,第一就是等它自動解開。這當然是不可能的,第二就是用功力強行擊破。以你我的功力應該不是問題,可是就怕傷到嵐汀他們。」

  徐錦魚道:「幻術迷的是人的眼,嵐汀雖然看不見我們。但他一定聽得到。」於是,她想都未想就喊道:「嵐汀,你快出來!」

  「不要!」齊楚摀住她的嘴,可是已經晚了。

  嵐汀和施紫雨坐在屋子裡,忽聽徐錦魚叫自己,站起身來道:「魚兒姐姐叫我,我出去看看。」

  施紫雨心中很是害怕,她自幼雖然江湖豪傑見的多了,可是卻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怪事。儘管想跟嵐汀一起,但是腿腳已經軟了,當下點了點頭。

  嵐汀見她害怕,衝她笑了笑道:「放心吧,有我家公子在不會有事的。」

  想到齊楚,她總算有了幾分安定。

  嵐汀踏出屋子,只覺外面冷風刺骨,涼意襲身。走到門口一看,大門開著,可是卻沒有看見齊楚三人的身影,心中奇怪,一步跨了出去。就在這時聽見了身後施紫雨的慘叫。

  嵐汀心中一驚,轉身一看,宅院不見,只有一堵石牆。他驚駭的後退三步,大叫道:「公子你在哪裡啊?」

  徐錦魚聽見嵐汀的叫聲,心中後悔不已。

  齊楚道:「敵人成功把我們拆散,看來馬上就要有下一步行動了。」

  徐錦魚道:「那我們不能再等了,必須馬上破了這幻境。」

  二人急運功力,就在這時眼前景物又變。他們回到了宅院之中,可是剛才幾人身處的房子已經被燒成了灰。齊楚走上前,在被燒成灰燼的房子裡有一具屍體,早已經看不出模樣。

  徐錦魚發現這具屍體的身高竟然和施紫雨一樣,當下後退一步,轉身望著齊楚。只見他眉頭緊鎖說不出一句話來。

  徐錦魚道:「你不是說著宅子是幻境嗎?怎麼會?」

  齊楚沉聲道:「我錯了,門外才是幻境。所以敵人才想方設法的讓我們出去。」

  徐錦魚看著被烤焦的屍體,心中後悔不已,為什麼要帶這幾個孩子來此,簡直是害了他們。施紫雨正直花樣年華,無論是家室還是美貌,抑或是才華都注定她可以幸福的過一生,可是如今?現在徐錦魚也不知道怎麼跟逝水山莊交代了。

  齊楚說出了那個他最不願意聽到的消息,「他們應該出事了。」

  儘管徐錦魚早就知道,可是她仍抱一線希望,如今齊楚打碎了她最後的希望。

  「我們怎麼辦?」徐錦魚只覺渾身無力,若不是有齊楚扶著,早已昏倒在地。

  「外面是幻境,只有在這裡等。」

  縱使齊楚知道等待就是坐以待斃,可是現在他再也想不出任何辦法。十四年後,他再一次感受到當初的無助。

  楊憶簫握劍的手已經開始流汗,他用盡全身力氣握著凌霄劍,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警惕起來。夜空上黑雲遮月,連最後一點光明都被奪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有無盡的恐懼,這時黑暗中想起了一個聲音。

  「你害怕嗎?」

  楊憶簫心驚道:「誰在說話?」他一劍砍了出去,平日裡他學過諸多劍法,可是這一刻卻因為害怕忘得一乾二淨。這一劍毫無章法。

  然後那個聲音再次響起:「看來你很害怕,哈哈哈。」笑聲淒厲,如地獄幽魂。

  楊憶簫握劍的手開始顫抖,凌霄劍發出微鳴,彷彿告訴主人它很害怕。少年奮力地用兩隻手握住劍,但它還是抖得厲害。他大汗淋漓,再沒有一點力氣,凌霄劍掉在地上。人也單膝跪地,開始大口的喘氣。

  「想不到楊少閣主也會害怕,你可是流光公子的徒弟啊。你師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楊憶簫只覺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重重敲打著他的心,他想反抗卻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你給我閉嘴!」少年嘶吼著,吼聲中有憤怒,但更多的是恐懼。

  「我就不閉嘴,你殺了我呀?」那聲音更加囂張,笑聲再次傳來,比上次更加變本加厲。

  楊憶簫以手撐地,頭上大顆汗珠不斷落下。

  「你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我就是來嘲笑你啊,哈哈哈。」

  「你放過我吧。」這一次,少年連最後的一點尊嚴都沒了。

  「放過你可以啊,但是你要幫我殺個人。」

  「誰?」

  「齊楚」

  楊憶簫猛然抬頭,「不可能!我不會傷害師父!」

  「是嗎?那你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親怎麼辦啊?」

  楊憶簫只覺心如刀割,「你們南詔真卑鄙!」

  「我們就是卑鄙啊,但是你真不救自己的母親了嗎?哎,你的母親真可憐,馬上就要死了。她的兒子竟然讓她去死呢。」

  楊憶簫死死的攥緊拳頭,指甲插進手掌,鮮紅的血讓黑夜更加無助和迷茫。

  那聲音又道:「可惜啊,你拚命保護的師父卻根本不在乎你!他最關心的就是那個不如你的臭小子。剛才你也聽見了,他親口說更擔心嵐汀。」

  楊憶簫無言以對,是啊,自己與嵐汀同時遇難,師父卻連句擔心的話都沒有,心思全在嵐汀身上。我在他眼裡又算什麼呢?他自幼錦衣玉食,誰敢輕視他?可是如今,師父竟然要把玲琅閣傳給那個年紀比他小,武功不如他的小無賴!這一刻心中全是妒忌。

  「齊楚對你如此不公平,難道你真的要用自己母親的命來保護他?」

  楊憶簫此時只覺腦海中熱血湧動,心中有一團火在燃燒。他孤獨無助的時候誰又管過他?

  可是那個人終究是他從小到大的偶像,一直以來自己都奉他為神啊!

  齊楚就是他的信仰,可是母親生他養他,面對如此境地該如何選擇?

  四面八方又傳來那討厭的聲音:「我保證只要你殺了齊楚,一切就都好了。」

  楊憶簫咬著牙,真的要親手毀掉自己一直以來的信仰嗎?

  有的時候在生活面前,可憐的信仰其實一文不值。因為如果命都沒了,信仰還會存在嗎?其實,只是少年不知,信仰就在失去生命的那一刻才會出現。生活中我們有太多見不到卻苦苦堅持的東西,它在別人口中是那麼的不切實際和難以想像,可是只有我們自己知道它真的存在並終將實現。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HarukanoHimitsu

LV:15 支援小組

追蹤
  • 96

    主題

  • 56479

    回文

  • 2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