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堆月簫 作者:以神之手 (太監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3 15:57
第七十九章 梁溪

  嵐汀心無旁鶩地趕車,時值正午已經進了梁溪城。城中街道行人甚多,馬車不能疾行,眾人只能下車行走。

  楊憶簫問道:「咱們是不是先安頓住處?」

  徐錦魚道:「這樣最好,緋月香駒跑了快兩天一定累了。」

  嵐汀道:「交給我吧,保證住的舒坦。」

  齊楚道:「記得我住宿的要求。」

  嵐汀笑道:「知道啦,只住天字一號房,而且還是不花錢住天字一號房。」

  齊楚滿意點頭,雲溪在一旁只覺好奇,「為什麼不花錢住天字一號房呢?」

  嵐汀笑道:「因為流光公子不講道理啊!」

  雲溪見齊楚也不回答,抿嘴微笑,只覺有趣。

  眾人出門在外幸好有嵐汀,他左右打聽終於找到了梁溪最好的客棧。嵐汀讓夥計好好安頓緋月香駒,齊楚告訴大家先略微洗漱,一會兒客棧門口集合。

  等齊楚三人在門口站定,卻不見兩位女子下來。想必是女子愛美,肯定要梳妝打扮一番。當徐錦魚和雲溪走出客棧時,三人都是眼前一亮,徐錦魚溫婉,雲溪俏麗,都是一等一的美女。

  嵐汀高興道:「走,吃飯去!」

  徐錦魚笑道:「你就知道吃!」

  嵐汀無所謂道:「人是鐵飯是鋼,肚子餓得響叮噹。」

  雲溪莞爾道:「說起吃飯,我倒也是餓了。」

  嵐汀賣弄道:「這梁溪地界美食可多了,但一定要吃正宗的。」他喊來夥計問道:「城中最好的酒樓叫什麼名字?」同時掏出一塊碎銀子扔給夥計。

  夥計見他出手大方,知無不言,「謝少爺打賞,要說咱梁溪好的酒樓那可是多了去了,不過最好的只有一家,名叫橫雲寺。」

  「橫雲寺?難不成是寺廟嗎?」嵐汀道

  夥計恭敬道:「諸位有所不知,這橫雲寺是個酒樓,第一代老闆曾當過和尚,所以取了這個名字。一開始橫雲寺只做素食,雖說做素食但是味道卻比山珍海味還要好,而且價格便宜,久而久之名聲就傳遍梁溪。」

  一直未說話的齊楚道:「難道除了素食,就沒有肉嗎?」

  徐錦魚一旁微笑,心知:齊楚是無肉不歡,要是吃素可真是難為他了。

  夥計道:「您彆著急啊,且聽我說。橫雲寺以素食聞名梁溪,但當第一代老闆去世後,他的兒子就創新改革,不限於素食。現在這橫雲寺傳了三代,已有近百年的歷史了,如今只要是梁溪的地方美食它那裡都有,而且保證正宗,最主要的是價格親民,從早到晚門庭若市。諸位要是吃飯,現在就趕緊吧,再晚可就沒位置了。」

  聽夥計這麼一夥,嵐汀倒是來了興緻,「那咱們快點吧,這樣的美食可不能錯過。」

  確定橫雲寺的位置後,嵐汀衝在最前面。齊楚四人緊緊跟隨,不一會就到了酒樓。果真如夥計所說,門庭若市,熱鬧至極。他們還算走運,搶到了最後一個位置。

  眾人坐下,嵐汀招呼夥計點菜,只見小二飛奔而來,看來酒樓裡實在太忙。

  小二給五人端茶倒水,服務周到。嵐汀心情大好,掏出一大錠銀子放在桌上,「這小費給你,用心給我們點菜,要是吃的好了一會還有賞錢。」

  小二眉開眼笑道:「保證讓幾位吃的舒心,客官們想吃什麼菜。」

  被這一問,楊憶簫和雲溪大眼瞪小眼,徐錦魚想說出幾個菜名,但也侷限於揚州美食,這梁溪的特色她可不知道。齊楚向來只負責吃飽吃好,自從身邊有了嵐汀後,對於吃飯一事他更不用操心。

  嵐汀得意的笑著,所有目光都看向他,齊楚道:「別賣關子,快點菜。」

  嵐汀笑道:「先來個太湖三白,飛魚跑蛋和鏡箱豆腐。」

  小二一聽,笑道:「少爺你真是行家啊,這三樣菜都是梁溪特色,別的地方別說吃了,能說出名字的人都少之又少。」

  嵐汀笑意更濃,楊憶簫問道:「師兄,你之前來過梁溪?」

  「沒有啊,不過我自詡吃貨,所以各地的美食都有瞭解。」

  說道吃貨,其實當每個人遇見自己喜歡的美食,都會頃刻間狼吞虎嚥。如果你覺得自己不是吃貨,只能說明還沒有遇見心怡的菜品。

  嵐汀點了三個菜,徐錦魚一個都不曾聽說,好奇之心作祟,問道:「這太湖三白是什麼?」

  齊楚道:「梁溪自古就有太湖明珠的美稱,想必太湖三白應該是湖中的魚吧。」

  嵐汀豎起大拇指道:「公子真是見多識廣,不過這太湖三白其中只有兩種魚,分別是銀魚和白魚,剩下一白則是白蝦。因為色呈白色,顧叫太湖三白。但是太湖三白一定要吃剛打撈上來的活魚活蝦,否則味道就不鮮美。」

  楊憶簫道:「可是魚蝦離開水後就活不多久了,等送到酒樓還有不死的?」

  小二笑道:「客官有所不知,咱們的太湖三白可以說是梁溪一絶,因為都是現撈現做,保證味道鮮美。」

  嵐汀道:「怎麼個現撈現做?」

  小二笑道:「因為這橫雲寺就是靠湖而建,後面就是一片大湖。我們每天派出幾十艘漁船等在湖上。每艘船上都配有廚師,如有客人點了太湖三白這道菜,漁夫立刻下網捉魚,隨即廚師生火燒菜。做好後再派人送到岸邊,第一時間給端上桌來。」

  五人聽他一說,紛紛向窗外望去,窗外真就是一片大湖,湖上飄蕩著幾十艘漁船,有的漁船上燃起白煙,想必如小二所說正在做太湖三白。

  齊楚讚賞道:「如此別具匠心,一會兒定要好好嘗嘗這太湖三白。」

  忽聽雲溪問道:「那麼飛魚跑蛋呢?聽起來蠻有意思的。」

  嵐汀道:「所說的飛魚就是銀魚,在梁溪銀魚被叫做魚中人參,是極好的補品。雞蛋打碎出沫,倒入銀魚和蔥花,鍋中倒油,火燒至最大時把銀魚雞蛋倒入,還要不斷翻炒。這翻炒極其講究,慢了雞蛋會焦,快了銀魚不熟。以前我爹給我做過,只是用的不是銀魚。」

  小二補充道:「說的不錯,而且一定要多放油,這樣出鍋時雞蛋金黃,銀魚細嫩。」

  「這一次真是長學問了。」雲溪笑道

  徐錦魚又道:「可是這鏡箱豆腐又是什麼?

  嵐汀也只聽說過梁溪有道名菜叫鏡箱豆腐,但卻不知道怎麼做,當下對小二說道:「這個你來說吧。」

  小二道:「這道菜的豆腐是特質的小豆腐,因形狀如梳妝用的鏡箱盒子,所以叫鏡箱豆腐。至於裡面還有哪些食材,恕小的先賣個關子,一定各位細細品嚐時便知。」

  嵐汀又道:「只這三道菜肯定是不夠的,你再推薦幾個吧。」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3 16:00
第八十章 美味

  單單是這三道菜已經吊足眾人胃口,此時都看著小二,心想他還能說出什麼花來。

  小二笑道:「來梁溪就一定要吃醬排骨!」

  提到吃,在座幾人嵐汀最在行,笑道:「不就是個醬排骨嘛,哪裡都能吃到,這不算特色。」

  小二道:「少爺有所不知,梁溪的醬排骨與別處不同。就說這選料,用的乃是三夾精的草排,一頭豬身上也就三四斤而已。做法更是嚴格,一百斤的排骨要用醬油十三斤,黃酒三斤,白糖三斤,慢火燒一個時辰以上,最後只得八八六十四斤醬排骨。」

  嵐汀興緻高漲,「聽來不錯,就這個吧。」

  小二又道:「點了醬排骨,那麼乳汁澆肉就不能少了。」

  還不等別人說話,齊楚第一個道:「好,就來一個乳汁澆肉。」

  徐錦魚心想:剛才說了四個不是魚就是豆腐,再者骨頭,看來把他急壞了,這下有了肉就高興了。

  小二沒想到這道菜如此痛快就決定了,心想這位客官肯定是喜歡吃肉,於是又道:「那就再來個鹵鴨吧,乳汁澆肉和鹵鴨同燒,滋味互相滲透,也是很好吃的。」

  齊楚點頭,面露微笑,很是滿意。

  楊憶簫道:「行了,就這六個吧,速速做來,我們也餓了。」

  嵐汀又道:「六個哪裡夠,怎麼也要八個。」

  小二一聽還有生意,更加賣力氣道:「那就再來梁溪雙炸,正好兩個。」

  徐錦魚道:「梁溪雙炸是什麼?」

  小二道:「一曰炸黃鱔,一曰炸黃雀。」

  楊憶簫道:「要了好幾個魚了,炸黃鱔就不用了吧。」他是怕點多了吃不了,雖說是流星趕月閣的少閣主,但卻從不浪費。

  小二道:「這個炸黃鱔和其他魚類的菜品大不相同,黃鱔一切兩半,去刺切絲,而且要炸兩次,就算放幾天都不至於發軟。所以吃不完可以帶走。」

  雲溪又道:「可是炸黃雀就不要了吧,聽起來有點殘忍。」

  小二道:「這炸黃雀不是真的黃雀,我們橫雲寺以素食起家,這道菜其實是豆腐做的,只是形如黃雀,故此得名。」

  雲溪點頭同意,嵐汀又道:「主食可有麵嗎?」他心中一直記著齊楚喜歡吃麵。

  小二道:「有現炒的麵澆頭,保證各位沒吃過。」

  齊楚道:「那就這個吧,每人一碗。」

  嵐汀道:「除了現炒的麵澆頭,你再給配些主食,記住再來個螺螄湯。」

  小二得了命令急忙跑到後廚,沒過多久,桌上就擺滿了八個大盤子。聞著太湖三白鮮味飄香,看著飛魚跑蛋色澤金黃,醬香豆腐、乳汁澆肉、醬排骨和鹵鴨四菜一色,炸黃鱔烏黑髮亮,炸黃雀做得栩栩如生。

  齊楚吩咐眾人吃飯,大家再不閒聊,紛紛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雲溪吃了一口太湖三白無比陶醉。徐錦魚夾了一下鏡箱豆腐,卻想不到豆腐中含有肉餡和蝦仁,葷素結合,細膩鮮嫩,不住的點頭稱讚。

  齊楚則守著乳汁澆肉和鹵鴨,二者味道有相同之處,但細品卻又各具特色。乳汁澆肉肥而不膩,鹵鴨酥爛入味,均是甜中帶鹹,別有風味。

  楊憶簫也不客氣,徒手拿著醬排骨,只覺骨香濃郁,咬一口肉質極好,不愧是三夾精的草排。

  嵐汀還沒動筷,就見雲溪把大半炸黃雀吃完了。心道:剛才她還怕炸黃雀太殘忍,看來這橫雲寺的素食做得一定不錯。不知怎地竟沒有人吃飛魚跑蛋,難道因為名字不好聽嗎?他可是百無禁忌,把滿盤的飛魚跑蛋挪到自己面前,大口吃了起來。

  這時小二吩咐人上了主食,那現炒的麵澆頭果真是麵條,只不過齊楚以前吃的麵條都是煮的,但這個卻是炒的。心中讚歎廚師的厲害,但手和嘴可是不停,順帶著把徐錦魚的那碗也給吃了。他雖然在江湖上頗具盛名,但從來沒有架子,也沒有諸多規矩。這也是徐錦魚喜歡他的一個原因。

  嵐汀笑道:「公子,我這碗也給你吃。」

  楊憶簫剛要動筷,見師父吃得起勁,「我這碗也給你吃。」

  齊楚毫不客氣,狼吞虎嚥吃了四碗麵澆頭,等雲溪把自己的也推到他面前時,他搖著頭道:「這回真吃不下了。」

  眾人沒吃主食,幸好嵐汀提前讓小二配了別的主食,或許他一早就想到會是這番情形。

  小二急忙叫人端來五個蒸籠,打開一看竟是小籠包。

  嵐汀有些失望道:「這小籠包揚州也有啊,而且相當出名。」

  小二笑道:「咱這的小籠包可是夾起不破皮,翻身不漏底,一吮滿口鹵,味鮮不油膩。現在又是秋冬交替,湖裡的螃蟹肥的很,所以這小籠包的餡可是鮮美的蟹肉和蟹黃,保證好吃。」

  眾人一聽也不客氣,端到自己面前一籠大吃起來。原本吃撐的齊楚竟然也拿起一個放進嘴裡,直呼汁水鮮美,蟹肉細嫩。

  等螺螄湯端上來時,眾人已是風捲殘雲。但竟然還能喝下一碗螺螄湯,小二看著五人心道:厲害啊,吃貨遇見過,但沒遇見過這麼能吃的吃貨,而且還是五個。

  吃飽喝足後,眾人靠在椅背上不願起來。索性睡了個午覺,等醒來時已近黃昏。

  齊楚招呼眾人,「吃飽喝足,又美美地休息了一下午,現在要幹正事了。」

  嵐汀想起還要去找知府姜威算賬,興奮得不能自已。雲溪也是心潮澎湃,眼看大惡人就要伏法,怎能抑制欣喜之情。

  嵐汀叫過小二,結了飯錢,又打賞他一百兩銀子。小二捧著手中沉甸甸的銀子,對嵐汀作揖拜謝。

  齊楚道:「小哥可否知道知府衙門怎麼走?」

  小二看他們出手闊綽,心想必定是大富大貴之人,前去衙門應該是拜訪父母官,當下道:「諸位出了酒樓一路向西,遇見十字路口左轉走到盡頭就是。」

  齊楚道謝,帶著眾人出了酒樓。楊憶簫把凌霄劍解下拿在手中,看似要替雲溪報仇。五人沿西行走,徐錦魚和雲溪的美貌一路上倒是引來許多目光。但齊楚三人都是英俊無比,也沒有人上來自找沒趣。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7:23
第八十一章 懲惡

  按照小二說的眾人找到了知府衙門,夜色初臨,大門緊閉。

  齊楚道:「上去擊鼓鳴冤。」

  楊憶簫走上去竟用拳頭敲響了大鼓,可是敲了半天也不見有人出來,心想多半是知府偷懶裝作聽不見。一氣之下用盡全身力氣「砰」的一聲把鼓敲漏了。

  這下門終於開了,開門的應該是個師爺,頭戴小帽不悅道:「敲什麼敲啊,趕著去投胎啊?」一見鼓被敲壞了,更加生氣道:「等一會兒進去,看我不告你們個損壞公物之罪。」

  嵐汀扔了一錠銀子道:「損壞公物我們賠,但卻是你們疏於職守在先。這怎麼算?」

  師爺這才瞧見門口站著五人,三男兩女均是相貌不凡,心想對方看似不好惹。再不說話,引著五人進了衙門。

  齊楚和徐錦魚在前,其他三人在後,楊憶簫攥緊手中凌霄劍,義憤填膺。雲溪與他本是少年玩伴,兩家交情甚好,如今得知李家受此冤屈,他怎能坐視不理。

  來到衙內大堂卻不見一個衙役,齊楚心道:看來這衙門紀律鬆散,怕是衙役們早已回家吃飯。

  「姜威何在?」楊憶簫目露殺氣。師爺雖然知道直呼知府老爺的大名乃是不敬,但被他一看也嚇得不敢多說,只能悻悻道:「馬上就來。」

  堂中有兩把椅子,如果告狀之人有年老體弱者則可賜座。嵐汀眼尖心想這知府是什麼人,怎麼能讓公子站著等他?於是搬過兩把椅子,「公子、魚兒姐姐你們坐吧。」

  這一句話倒是驚動了師爺,要知道老百姓來告狀都是跪在堂下,沒有知府大人批准,誰也不敢隨便亂座。他這回忍不住了,呵斥道:「大膽刁民,誰讓你們坐了,給我站起來!」

  齊楚聞言不答,若無其事地靠著椅背,看也不看那師爺一眼。倒是嵐汀,走上前朝著師爺的肚子就是一腳,把他直接踹得飛了起來。這師爺本和知府姜威是同夥,貪臓枉法,壞事做盡。林中開黑店還是他的主意。他向來在梁溪橫行霸道慣了,別人見了他都要點頭哈腰,哪裡有人敢這麼放肆。卻不想今日遇見嵐汀這個愣頭小子,招呼也不打一聲,上去就是一腳。這一腳用力十足,等師爺從空中掉下來時只覺渾身骨頭散了一般,竟不爭氣地吐起酸水來,捂著肚子,疼得眼淚直流。

  雲溪見惡人受到懲罰,心中不斷叫好,她雖是女兒之身,但此刻卻覺得熱血滿腔,激動難當,真是過癮。

  嵐汀也沒想到自己這一腳力道竟然這麼大,殊不知他修煉《大道無名》後功力精進神速。回過頭看著齊楚,「嘿嘿」笑道:「公子,不好意思出腳有點重啦。」

  忽聽身後那師爺吼道:「狗雜種敢踢老子,看我不叫人殺你全家!」

  嵐汀聞言轉身看著師爺,這句話是真的激怒了他。但想著在沒見到知府前還是先不要大動干戈,本想忍了這口氣。誰知道齊楚竟然說道:「我看他是欠揍沒夠,嵐汀你過去把他狗嘴裡的牙一顆顆掰下來!」

  雲溪一聽,吃驚的目光落在齊楚身上再也不能移動,心想這男子到底是什麼人,竟如此大膽,連官府也不放在眼裡嗎?

  嵐汀心中早已憤怒,這回得了齊楚命令再不遲疑,走到師爺面前蹲了下來,先是扇了他十個耳光,把他打得嘴角流血。那師爺可能是被打怒了,口中污言碎語不斷。

  嵐汀怒道:「給你臉了是吧?」他像變戲法一樣從衣服裡竟掏出一把鐵鉗。師爺一瞧立刻傻了眼,看來這小子是真要把自己的牙給拔下來,他緊緊閉著嘴。眾人以為嵐汀是要用鉗子拔牙,卻不想他竟然用鉗子捏住師爺鼻子讓他無法呼吸。師爺憋得滿臉通紅,可是鐵鉗太緊,為了不被憋死,只能張開嘴大口喘氣。就在這時,嵐汀把手伸進他嘴裡,「咔嚓」一下,硬生生掰下一顆牙齒,那師爺疼得渾身是汗,發出殺豬般的吼聲。可是他鼻子不能呼吸,嘴巴就不能閉上。

  然後嵐汀就面帶微笑,心平氣和、慢條斯理地一顆接著一顆把他滿嘴雪白的牙齒掰了下來。最後他索性坐在地上,嘴裡唱起了歌:「你是我見過最傻的無賴,我把你的牙都拔下來。悠悠地看著沒牙嘴漏風,讓人看了大笑樂開懷。」

  他這臨場發揮的歌技讓不善言笑的楊憶簫都樂了,齊楚更是打著節拍伴奏,「我聽說你遇到那最傻的無賴,就恰好落在你的手裡誰叫他活該,你忍不住去拔你忍不住去掰,我敞開胸懷為你喝採,令牌令牌牌(擬聲)。」

  徐錦魚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推了齊楚一把,「都多大了,怎麼還唯恐天下不亂。」

  雲溪心道:這人看似放蕩,但實則心中赤誠,隨性而為卻是這天下男子都比不了的。

  就在這時忽聽堂上有人冷哼一聲,原來是知府姜威來了。

  看著自己的師爺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姜威又是驚駭又是憤怒,到底是什麼人這麼大膽子。

  「堂下所坐何人,所告何事?」姜威見齊楚儀態悠然,也不敢放肆,心想還是先問清楚緣由再說。要對方真是皇親國戚,那師爺的仇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裡咽。

  齊楚渾然無事道:「我乃過往行人,路遇黑店,特來稟告。」

  姜威一聽是過路行人,定下心來,想必自己開黑店的事被撞破了。可是他也不怕,要知道梁溪可是他的地盤,誰敢放肆。一拍驚堂木略過黑店之事不提,道:「你們既是過路行人,為何打傷我家師爺。」

  楊憶簫等了姜威許久,心知他對黑店之事想瞞天過海,心想這世上哪裡有惡人不食惡果,反的善終的好事。突然一個箭步挺上,同時凌霄劍破鞘而出,眨眼間明晃晃的劍刃抵住姜威脖頸,道:「狗官,黑店的事你怎麼不提?」

  姜威見對方撕破了臉,心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在梁溪多年,勢力龐大,手下養了幾百打手專門為自己做見不得人的事。向如今冰刃相見的場面,他已司空見慣,並沒把楊憶簫放在眼裡。目光一掃眾人忽然發現雲溪也在,心中把事情緣由猜出個七七八八,冷笑道:「諸位恐怕是初來乍到,不懂這梁溪的規矩。」

  齊楚悠然道:「你且說說這梁溪的規矩是什麼?」

  姜威哼道:「這梁溪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在梁溪無論是官場還是江湖誰不給他幾分薄面,有人敢拿著劍抵住自己咽喉簡直就是找死!

  齊楚站起身來,「可是我向來走到哪裡就是哪裡的規矩!」

  姜威一驚,「你想與我一爭高下,活膩歪了吧!」

  楊憶簫道:「狗官,你開黑店的事招還是不招?」

  姜威「哈哈」大笑道:「黑店是我開的又怎麼樣?」語氣甚是猖狂,又道:「在梁溪我就是天王老子,欺男霸女,坑害好人的事幹多了。誰敢言語一聲?就憑你們五個人還想殺了我?信不信我一聲令下叫你們走不出這衙門!」

  齊楚面色平靜,楊憶簫氣得發抖。

  姜威以為嚇住眾人,得意道:「你們不是囂張嗎?倒是殺了我啊?我看你們是嚇破膽了吧!」

  他話音剛落,楊憶簫手中長劍一抖,雲溪只見姜威的一顆人頭從脖子上跳了起來,拳頭大的傷口血如泉湧,直射屋頂高梁,登時間鮮血濺了他一身,白衫染紅,凌霄劍嗡鳴不已。

  徐錦魚眉頭微皺道:「憶簫,你太魯莽了!」

  楊憶簫充耳不聞,凌霄劍從姜威身子中間劈下,把無頭屍體一劈兩半。其中一半飛到滿嘴淌血的師爺身邊,竟把他嚇死了。

  齊楚也知道楊憶簫這樣做有些草率,畢竟殺害當朝官員是要被問斬的。但又想這姜威十惡不赦,早就該死,眾人只聽他雲淡風輕道:「殺了便殺了,又能如何?」

  雲溪只覺眼前男子雖面色如常,但豪氣衝天,真是英雄豪傑。忍不住問道:「小女子還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我乃齊楚,齊桓公的齊,楚莊王的楚。」他衣袖一掃,剛才坐著的椅子頃刻間化為粉末。

  在這江湖上,流光公子的規矩就是規矩!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7:25
第八十二章 圍困

  嵐汀見惡人除了拍手叫好,忽又想起什麼事道:「公子,這狗官一定藏了不少錢,我們找出來救濟百姓吧。」

  齊楚道:「也好,你和憶簫、雲溪三人去內堂找找。」

  雲溪見大仇報了一半,先是謝過齊楚和徐錦魚,然後跟著嵐汀二人往內堂走去。三人翻箱倒櫃竟找到不少金銀財寶,還有些古玩字畫。

  楊憶簫道:「這狗官一定沒少壓榨百姓。」

  嵐汀道:「沒事,我們把這一箱財寶抬著,等天黑時悄悄給老百姓們送回去。」

  「這樣就太好了,想不到我也成了行俠仗義的女俠。」雲溪笑道。

  楊憶簫又道:「就只是衙門內堂已經這麼多錢財,真不知道這狗官家裡還有多少。」

  嵐汀笑道:「等明天咱們抄了他的家,也算對得起老百姓了。我想這狗官的妾室一定不少,要不過繼一個給你?」

  楊憶簫一聽,竟然當真道:「我可不要,我還是好好練功吧。」

  雲溪笑道:「簫哥哥,嵐汀公子跟你開玩笑呢。」

  楊憶簫這才反應過來,嵐汀道:「雲溪,你就別叫我公子了,聽著彆扭,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雲溪點頭同意,三人又在內堂中找到一些珍稀藥材,嵐汀讓二人都拿一些。

  楊憶簫道:「這些藥材還是別給老百姓了,他們又不懂,萬一用量過度還不鬧出人命。」

  嵐汀笑道:「這些藥材咱們自己揣著,以後用得著。」

  雲溪道:「你這是趁火打劫啊。」

  「反正這也是他貪污的,這叫懲惡揚善。」嵐汀又往懷裡揣了兩根人參。

  待三人整理完把箱子抬到大堂時天已經黑了,徐錦魚看著滿箱的金銀珠寶,道:「竟然這麼多?」

  嵐汀道:「想必他家裡更多,等我們把這些發完,明天再去他家裡。」

  齊楚囑咐道:「切記分給老百姓時不要暴露行蹤。」

  嵐汀笑道:「知道啦,做好事不留名。」

  他和楊憶簫抬著箱子往外走去,雲溪跟在一旁。

  徐錦魚也道:「我們回客棧等他們吧。」

  二人出了衙門往客棧走去。

  嵐汀三人抬著寶箱,趁著夜色挨家挨戶的贈送錢財。他們專挑房屋破舊的人家給,有的扔一串珍珠,有的送一對玉鐲。不消片刻偌大的寶箱就見底了。

  雲溪抹去頭上汗水,「真過癮啊!」

  嵐汀活動一下筋骨道:「那當然了,這麼一會十幾萬兩銀子就花出去了,怎麼能不過癮?」

  楊憶簫卻道:「還是不過癮,我一想到這狗官欺壓百姓的場景就生氣。」

  嵐汀拍他肩膀道:「別生氣,以後咱們多做懲惡揚善的事就好。」

  楊憶簫點頭道:「咱們三個算得上是夜行俠了。」

  二人點頭,嵐汀道:「你們先回去吧,別讓公子等著急了。」

  「你不和我們一起嗎?」雲溪問道

  嵐汀道:「累了一天,我去找點好吃的,晚上給你們帶回去。」其實他心裡打著小算盤,是想獨自一人尋找舍靈的行蹤。

  「那好吧,師兄你可早些回來,要不就把我們餓扁了。」楊憶簫顯然心情好了不少。

  看著楊憶簫和雲溪離開的背影,嵐汀向梁溪的夜市走去。他想舍靈好吃,這大好的晚上肯定躲在哪個小攤前獨自一人享受呢。

  來到夜市,嵐汀先找了地方填飽了肚子,然後就順著大街找了起來,可是從東走到西竟然不見舍靈人影,心道奇怪。一看夜色已深,自語道:「大家還等著我吃飯呢。」他挑了幾個賣相不錯的當地小吃,每樣買了不少提在手裡往客棧走去。

  沒找到舍靈心情有些鬱悶,走的就慢了些。正走著忽聽身後有震耳的馬蹄聲傳來,然後一匹匹戰馬從他身邊呼嘯而過。他停下來觀看,心道:這大半夜的,這些將士疾行去哪裡?粗略的看了下馬匹數量,少說一千。難不成有什麼緊急的事嗎?

  當下也未放在心上,仍舊朝著客棧走去。可是當他走到客棧附近時卻發現剛才那大隊人馬竟然把客棧圍了個水洩不通,心中泛起不祥的預感。於是靈機一動先弄明白什麼事再做打算,他大搖大擺的拎著手中食物朝著客棧走去,沒走多遠就被官兵攔了下來。

  「小子,這裡禁止通行。」官兵道

  嵐汀笑嘻嘻道:「官大哥,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官兵道:「別瞎打聽,快滾!」

  但嵐汀還是走了上去,「這大半夜的大哥們還不得消停,想必還沒吃飯吧,我這有不少好吃的全當犒勞大哥們了。」

  官兵們確實沒有吃飯,肚子早都抗議起來,可是沒有上面的命令誰也不許擅離職守,否則當斬。看著嵐汀把手中食物放在地上,打開油紙包,香氣頓時飄進了鼻子。

  人在饑餓的時候很難抵擋美食的誘惑。

  三五個官兵急忙湊了上來,態度比剛才不知好了多少倍,紛紛笑道:「小兄弟,你還真懂事啊。」

  嵐汀大方道:「大哥們別客氣,趁熱趕快吃。」

  官兵們乾脆就坐在地上吃了起來,嵐汀等他們吃了一會兒後道:「這裡到底出什麼事了?」

  其中一個官兵道:「我聽說咱們知府大人被殺了,兇手就住在這個客棧。」

  嵐汀心道:壞了,沒想到事情鬧得這麼大。可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消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是怎麼傳出去的。殊不知眾人中午趕著吃飯忘記了被綁在馬車頂的大牛。大牛是姜威一夥,在梁溪可是出了名的惡人,沒有人不認識他。大牛叫過客棧的夥計讓他給自己解開繩索,那夥計怎敢不解?大牛得了自由要了匹快馬就去軍隊搬救兵,他帶著大批士兵先到了知府衙門發現姜威已經被殺,於是快馬加鞭趕到這裡包圍了客棧。

  這時官兵們也吃完了,有個人說道:「兄弟我勸你還是趕快離開,今晚這裡肯定是要大戰一場,萬一傷到你就不好了。」

  「謝謝大哥提醒,我這就走。」嵐汀轉身就走,可是心中想的卻是如何營救公子他們。

  忽聽身後有人喊道:「客棧裡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圍了。如想活命速速交出殺害知府大人的兇手,否則休怪我們刀劍無眼。」

  眾人在齊楚房裡,聽外面一喊,楊憶簫提劍就要衝出去。

  「憶簫,不可魯莽!」齊楚叫住他。

  楊憶簫全身緊繃,「可是不能坐以待斃,大不了魚死網破!」

  齊楚道:「如果你出事了,你爹娘會不會傷心?」

  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娘親,楊憶簫心落谷底,氣地坐在椅子上不再出聲。

  雲溪問道:「擒賊先擒王,公子可有取上將首級的辦法?」

  齊楚道:「這倒不難,可是我這一路衝殺不知道要有多少士兵羅羅會死在我的手裡。這些士兵羅羅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要不是為了討口飯吃,誰願意在軍隊當職?如果為了自己活命要殺害好人我定是萬萬不肯的。」

  「公子真是俠義心腸。那退一步講我們先逃出去怎麼樣?咱們四人,公子帶著簫哥哥,魚兒姐姐帶著我,不難吧?」

  齊楚嘆道:「這也不難,可是一旦我們逃走。對方抓不到殺害知府的兇手,肯定要放火燒了這客棧,然後向上邊稟報說兇手死在大火之中。客棧裡有上百的老百姓,豈不是成了我們的替死鬼?」

  雲溪默然,低頭苦思冥想只覺心中如亂麻一般理不清頭緒。其實她說的這兩個辦法齊楚早就想過,但他決不能傷害無辜之人。屋內氣氛消沉,徐錦魚低著頭眉頭緊鎖,面色掙扎不知在想些什麼。

  嵐汀在外邊急的來回踱步,忽道:「不管如何,先想個辦法混進軍隊再說。」他悄悄來到軍隊後面,扔了一錠銀子過去。

  銀子翻滾的聲響驚動了一個官兵,官兵回頭一看竟然是錠銀子。這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他八輩子也遇不見一回,走過去撿起銀子。這時嵐汀從他身後出現一掌劈在頸上,官兵暈倒在地。嵐汀把官兵拖到沒人的地方扒下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悄悄的混入隊伍中。

  他左看右看忽見隊伍正中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竟然是大牛。這下立刻明白了為何軍隊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趕到,心中叫罵不止。腳下慢慢的向隊伍中間挪去。

  屋內寂靜無比,在這兩難的境地,齊楚也是猶豫不決。無論哪一種辦法都會傷及無辜,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徐錦魚猛然起身,三人目光齊齊看向她。

  「我去!」她似好像做了什麼艱難決定,皓齒咬著紅唇,美目不斷閃動。

  「不行!」齊楚擋在她面前,他怎能讓她以身犯險。

  「我有辦法!」四目相對,她眼神中除了堅定,還有一絲柔情。

  「那也不行!」齊楚又霸道起來,連自己都想不出辦法,她又能有什麼妙計。只不過是想騙過自己而已。

  徐錦魚拉起他的手,「你關心我,我心中歡喜。可是你要相信我,你要支持我。」

  「相信妳什麼?支持妳去送死嗎?」徐錦魚武功尚不如他,瞧這外面陣仗,少說千人。他絶不能讓她受傷,哪怕是一分一毫也會讓他心痛難當。

  「你放心,我可捨不得死呢。我還要和你一起回長白山呢。」她忽然笑了,在這四面楚歌的夜裡,她淺笑嫣然似春日般溫暖竟融化了萬里冰河。

  「可是我怕。」

  流光公子天不怕地不怕,敵軍萬千大不了一死。可是在他心裡還有比死更害怕的,那就是怕眼前這女子出事。無論從前還是現在,他心裡最在乎的都是徐錦魚。從前小師妹糾纏不放,他不想傷了小師妹的心,所以猶豫不決。而後心裡過不去的則是徐錦魚任性的把堆月簫藏起來,害的小師妹替自己送命。事到如今,南詔再現,三邪兩正蠢蠢欲動,暗中還不知道有多少洶湧的暗流。他們每時每刻都活在生與死的邊緣,既然這樣,他還有什麼顧忌?只要是讓她多高興一天,他願意做任何事。

  「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這句話齊楚曾經對徐錦魚說了無數次,每當面臨危險時,他只要這麼一說,徐錦魚就會安心。如今換成徐錦魚說來,齊楚也覺一顆躁動的心平靜下來。

  這就是愛人之間的心心相印,便這一句話,再無需多言,妳知我心,我懂妳意。

  從此攜手遍山河,

  江山錦繡翠幕遮。

  縱使世道多艱險,

  情話溫婉與君說。

  徐錦魚推開了門,月光疏落,女子堅定地走了出去,原本這肅殺的黑夜全因她的出現變得深情而溫柔,天上地下瀰漫著濃濃愛意。

  齊楚目光中儘是在乎,如果敵軍敢傷她一分,怕這天下從此就要亂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7:28
第八十三章 身份

  嵐汀慢慢的靠近軍隊正中,與此同時他也在想解救齊楚等人的辦法,可是腦海裡卻一片空白。心想既然到了此地,大不了殺了大牛和領頭將領。可這樣一來自己怕是不能活著出去了,但為了公子,死也值了。他伸手入懷,握住潯江匕,一咬牙就要衝上去。就在這時忽聽前方有人來報,「大人,客棧裡有一女子說要見您。」

  領頭軍官不屑道:「不見,讓她交出殺人兇手。」

  來報的士兵道:「那女子說讓我把這個東西給您。」他遞上去的是一塊硬物,外面用手帕包著。

  領頭軍官接過此物,打開手帕一看,頓時臉色大變,聲音顫抖道:「那、那女子可說她叫什麼嗎?」

  來報士兵道:「她沒說。」

  領頭軍官暗想:若真是那人,以她高傲的性子,又怎麼會自己報上名號呢?心中紛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嵐汀看著安靜躺在蠶絲手帕上的東西,形狀好似一塊令牌,非金非銀,也不知是什麼材質製作的,上面的紋路精美無比,絶對是有名的工匠雕制的,忽然發現好像上面還有字,想努力看清,這時領頭軍官用手帕包好了硬物。

  「你現在立刻去把此人帶來,切記不可魯莽惹了那人。否則我砍你腦袋!」領頭軍官道

  士兵一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領了命令就往前陣跑去。

  嵐汀琢磨著到底是誰能讓這軍官前後轉變這麼大呢?莫非這個人的官銜比軍官大上許多?他按捺住自己的殺心,心想先看看此人是誰再作打算。

  不一會兒那士兵再次返回,身後跟著一個女子,嵐汀一瞧那身影無比熟悉,竟然是徐錦魚!

  軍官見了徐錦魚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命令所有士兵退後三丈。

  大牛認得徐錦魚,不悅道:「我不退!」

  軍官抽出刀架在他脖子上,「給我滾,否則我讓你人頭落地!」

  大牛想不到軍官會如此對自己,無奈地只好跟著士兵們一起退後。嵐汀在隊伍中,為了不露餡也只得退後。

  他看著徐錦魚站在軍官面前神色平靜,反倒是那軍官一副慌張的樣子,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雙手呈上剛才徐錦魚送來的信物,口中極其恭敬道:「不知您在此地,小的冒犯了。」

  徐錦魚接過信物放入袖中,也不說話。

  軍官見她不說話,心想肯定是生氣了。頭上汗珠頃刻而下,「小的、小的真不知道您在此地啊。」他低著頭,跪在地上的雙腿不斷顫抖。

  徐錦魚還是不說話,軍官竟然被嚇哭了,眼淚鼻涕流進嘴裡他也不敢拿手擦一下,渾身僵硬,「小的知錯了,您饒命啊,求求您饒命啊。」

  「見令如人,你知道怎麼做。」此時的徐錦魚無比威嚴,雖是女子卻有巾幗英雄的氣勢。

  「我知道,我知道,這就遣散軍隊,絶不逗留。」

  徐錦魚道:「你很好。」

  軍官心想她滿意了這樣的做法,可誰知徐錦魚又道:「但還不夠!」

  軍官以為僥倖躲過此劫,可聽她一說,剛燃起的希望立刻灰飛煙滅。

  徐錦魚道:「這梁溪知府是我殺的,你可知為何?」

  「殺的好,殺的好,姜威貪臓枉法,欺壓百姓早就該死。」軍官奉承道

  徐錦魚道:「那你為何與他同流合污,反而來殺我?」

  軍官一聽她說「殺我」,嚇得磕起頭來,渾身衣衫濕透,「小的錯了,望您開恩啊,饒小的一命。」

  「饒你可以,但是今日之事不得與第三人說。」

  「小的絶對保密,死也不說。」

  徐錦魚滿意道:「你起來吧。」

  軍官見保住性命,也慢慢平靜下來,可是依舊不敢看徐錦魚一眼。

  恭敬道:「您要是還瞧誰不順眼,殺了便是。您心情好最重要的。」

  徐錦魚道:「給你通風報信之人知道怎麼處置嗎?」

  「知道,知道,小的絶不會讓他活過今晚。」

  徐錦魚滿意的轉過身,最後說道:「今後我要是再聽聞梁溪有百姓叫苦喊冤,怕這城中大小官員就不得安寧了。」

  「絶不會了,絶不會了。」軍官目送徐錦魚離開,立刻下令撤兵。大牛跑過來說道,「知府大人的仇還沒報,不能撤兵!」

  軍官沒和他廢話,揮手就是一刀,大牛人頭落地,「龜兒子,你惹了誰不好,非要惹她!這不是找死嗎!」轉身往知府衙門方向看了一眼,自語道:「姜威啊,你也別怪我。換了當年首輔張大人,不也是冒犯了她而不得善終嗎?怪只怪你運氣太差。」

  軍隊退如潮水,嵐汀藏起來,心道:魚兒姐姐到底是什麼人?那囂張跋扈的軍官見了她竟然像老鼠見了貓。他脫了軍服,跨進客棧,往齊楚房間走去。推開齊楚房門看見公子竟抱著魚兒姐姐,只聽齊楚說道:「妳沒事吧?」語氣甚是關心。

  徐錦魚笑道:「這不好好的嘛。」

  嵐汀在門口笑道:「哎呀,公子秀恩愛啦。」

  二人分開,徐錦魚看著嵐汀,心道:糟了,剛才不會被這孩子瞧了去吧?

  嵐汀心領神會,「我剛回來就看見一大隊官兵從客棧走了,發生什麼事嗎?」

  徐錦魚心知嵐汀聰明,想必是知道自己的想法才故意這麼說。看來剛才他真的在暗處。

  楊憶簫道:「師兄你不知道剛才特別危險。」

  雲溪道:「是啊,那軍隊就是來抓我們的,幸好緊急關頭魚兒姐姐挺身而出。」

  齊楚道:「妳是怎麼讓他們撤退的?」

  徐錦魚道:「我跟他們說想見軍官,他們看我一介女流也沒放在心上,就帶我進去。等我見到軍官後挾持了他,逼他退兵。」

  「厲害厲害啊,魚兒姐姐機智過人,和公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嵐汀在一旁幫著圓謊。

  徐錦魚是齊楚最相信的人,他也未多想,道:「今天算是有驚無險,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吧。」又叫住楊憶簫道:「明日一早你和雲溪一起去通州大牢救李老先生出來。」

  雲溪一聽就要跪倒拜謝,齊楚拖住她胳膊,「妳不必這樣,李老先生是我尊敬的人。這就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吧。」

  雲溪心想齊楚這般大恩大德,哪裡是一份心意,心中無比感激,卻不知從何道謝。只好轉過身和楊憶簫一起出去。

  嵐汀回到自己房間並未脫衣上床,忽聽有輕輕敲門聲,笑道:「魚兒姐姐進來吧,我正等妳呢。」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7:30
第八十四章 鬼醫

  徐錦魚推門而入,在嵐汀面前坐了下來,「小嵐汀,你既然看見今晚發生的事了,為什麼還要幫我撒謊。」

  嵐汀道:「我想魚兒姐姐一定是有原因才瞞著公子的。」

  徐錦魚神色黯然,「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心思竟然還挺多。」

  「跟在公子身邊久了,自然就會聰明。」

  徐錦魚道:「那你能答應我永遠替我保密嗎?」

  嵐汀道:「魚兒姐姐,我很是好奇妳到底給那軍官看了什麼東西,他竟然對妳如此懼怕。」

  徐錦魚道:「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嵐汀道:「那好吧,我可以替妳保密,但妳要答應我不能傷害公子。」

  徐錦魚笑道:「在我心裡他比我自己的命還重要,我又怎麼會傷害他呢?」

  嵐汀道:「我只是說說而已啦,妳不必放在心上。」

  徐錦魚從袖中拿出一本小冊,「這個給你。」

  「是什麼好東西啊?」嵐汀翻開一看,裡面畫了許多沒穿衣服的小人,小人身上用硃砂標記著穴位,開玩笑道:「春宮圖啊。」

  徐錦魚敲了他腦袋一下,「就知道胡扯。這是金針渡劫的全本,上次你中了蠱心術,我就是用它救的你。」

  聽說這本小冊是克制蠱心術的,嵐汀急忙收好,「給我了可不能再要回去。」

  徐錦魚笑道:「放心吧,我答應你師父傳你金針渡劫,又怎麼會要回去呢。」

  「魚兒姐姐,妳真好。」嵐汀笑道

  「這金針渡劫裡有醫術和武功,說起來金針應該算暗器的一種。你好好研習,不懂的就來問我。」她站起身推門而出。

  「這世上除了爹爹、公子和舍靈,想不到魚兒姐姐也這般疼我。」他發誓要練成金針渡劫,才不會辜負徐錦魚的一片真心。

  第二日清晨楊憶簫和雲溪已經收拾好行囊準備前往通州,正要出門時忽聽嵐汀呼喊道:「師弟,你們等一下。」

  楊憶簫回頭笑道:「怎麼了師兄?」

  竟看見嵐汀拿著許多東西跑過來,「這個給你,這個也給你,還有這個。」

  雲溪看這大包小包的笑道:「這都是什麼啊?」

  嵐汀擦去頭上汗水,「裡面有一包是我早上現烙的雞蛋餅。上次你說想吃,我就想哪天一定做給你吃。」

  楊憶簫心中一暖,「多謝師兄了。」

  嵐汀笑道:「小事一樁,你們路上辛苦可不能餓著肚子。還有一包是我早上現蒸的饅頭,雞蛋餅今天要全都吃完,否則就不好吃了。路途遙遠饅頭好存放。」

  雲溪看這大大的一包雞蛋餅,道:「這麼多今天可吃不完啊。」

  嵐汀道:「你們兩個人一天三頓飯肯定吃完了。還有最後一包是我做的五香牛肉,夾著饅頭吃。師弟你不喜歡喝酒也沒給你帶。」

  「這麼多吃的都是早上做的,那你肯定天還沒亮就起床忙活了。」楊憶簫心中不忍道

  「不礙事,出門在外你們要小心。」嵐汀叮囑道,忽然他好像覺得自己這時候真是個好師兄。

  「放心吧,等救出李爺爺,我們此行也應該辦完事了,我們揚州見。」楊憶簫一揮手,轉身走了。他沒有多說話,因為他實在太感動了,從小到大只有娘親對自己這樣好。如今嵐汀如此對他,讓他有些愧疚。

  看著楊憶簫二人的身影消失,嵐汀自語道:「通州大牢怕是不那麼好闖吧。」

  齊楚二人站在樓上,徐錦魚道:「你派憶簫去通州,是不想讓他參與此次鬼市蜃樓的事吧。」

  齊楚點頭,「這孩子身上還有許多謎團,他心腸不壞,我不想他越陷越深,最後無法自拔。」

  二人下樓,嵐汀早已準備好飯菜,他提前給了廚房打賞,可以自己做飯給公子吃。

  三人坐下,看著桌上豐盛的早餐。齊楚道:「嵐汀,你要是一天不做飯會不會手癢?」

  嵐汀道:「那公子要是一天吃不到我做的飯會不會胃癢?」

  齊楚笑笑不答,三人安靜的吃起了飯菜。等吃完早飯,齊楚道:「今天你出去打探下鬼市蜃樓的位置。」

  嵐汀道:「公子不知道鬼市蜃樓在何處嗎?」

  齊楚道:「既然叫鬼市蜃樓,你想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被找到。」

  嵐汀一想,「說的也對,那我這就出發。」

  齊楚和徐錦魚坐在二樓靠窗戶的位置,看著路上行人,享受著片刻寧靜。這蒼涼歲月裡,能有對方的陪伴,已是無比幸福。

  下午時分,嵐汀垂頭喪氣的走上二樓,一屁股坐在桌邊。

  「氣死我了,跑遍整個梁溪城,也沒問出一點關於鬼市蜃樓的消息。」他拿起茶壺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徐錦魚道:「這鬼市蜃樓藏得也太深了。」目光看向齊楚,似有詢問之意。見齊楚不答,只好作罷。

  「以公子的神通,真不知道鬼市蜃樓在哪嗎?」嵐汀問道

  齊楚看向窗外,「你回去歇著吧,明天再找。」

  嵐汀覺得公子好像沒什麼心情,忽聽徐錦魚有些生氣道:「你若是不想見那人,我去見就是了。」

  齊楚猛然轉頭,「我是不想欠他太多!」

  「可是就連整個江湖人都找不到鬼市蜃樓的位置,嵐汀他怎麼能找到?明天的結果還是一樣!」徐錦魚站起身來。

  嵐汀問道:「公子不想見誰?」

  徐錦魚道:「一個故人,說起來那人還救過你爹的命。」

  「爹爹?」嵐汀驚呼道

  「是啊,當年你爹爹武功廢了以後,元氣大傷。若不是他出手相救,一年之內必死。」徐錦魚道

  「爹爹當年為何自廢武功!」這件事嵐汀一直想問,當年武功與公子不相上下的爹爹為何突然會自廢武功呢?

  「其實我們也不知道其中秘密,只有等你爹親自告訴你了。」徐錦魚道。

  嵐汀胸中煩悶,爹爹要不是武功廢了,怎麼會被人欺負不敢還手?

  齊楚站起身來,徐錦魚問道:「想通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再欠他一次了。」齊楚躍窗而出,嵐汀感受到他心中糾結。

  「那人到底是誰啊?」嵐汀問道

  「鬼醫!」徐錦魚扯著嵐汀衣領也從窗戶飛了出去。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7:34
第八十五章 術兒

  夕陽晚照,梁溪城中一男一女緩步而行,金黃的餘暉灑在二人肩頭,雖是深秋,卻有一片溫暖之意。

  施紫雨道:「說好了,我可是要住最好的客棧。」

  于也風面色為難道:「可是我身上的錢不夠。」

  施紫雨笑道:「你們每天敲詐過往行人收入應該不少啊,難道都花在醉春樓的姑娘身上了?」

  于也風急道:「我從來沒去過醉春樓!更沒和他們同流合污!」

  施紫雨並不驚訝,她早已看出于也風是個正直的人,「看來我們于大俠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啊。」

  于也風問道:「我看妳不像揮金如土的富家千金,為何偏偏要住最好的客棧?」

  施紫雨道:「看來你眼力不錯,說實話我這些年吃的苦怕是比許多富家千金吃的米還多。但你說說我們為何來梁溪?」

  于也風道:「自然是追查馬家村養鬼之事。」

  施紫雨笑道:「追查養鬼之事那是你的事,而我是來找齊楚的。流光公子出門在外,定是要住最好的客棧。所以找到最好的客棧,也就找到齊楚了。」

  于也風道:「妳為他這麼做值得嗎?我看他和徐錦魚才是天生一對。」

  施紫雨道:「你錯了,如果他真的和徐錦魚是天生一對,那為何這麼多年沒有在一起呢?所以我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二人行至一個面攤,施紫雨招呼過老闆給了十兩銀子,問到了客棧的方位,充滿信心的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齊楚三人已經出了梁溪城,嵐汀不斷用餘光瞄著公子,心道:上次舍靈就是中了鬼醫研製的暴靈散才險些喪命,這鬼醫是鬼市蜃樓的人。公子和他又會有什麼瓜葛呢?

  梁溪城東不遠處是一片樹林,值此季節已是枝頭凋零。齊楚帶著二人走進了林子,嵐汀遠遠瞧去,前方有零星綠意若隱若現。直到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一片木屋,有十多間之多,外面被柵欄圍起。院子裡種滿了五顏六色的花,地上綠草生機盎然。儘管是深秋,那些花卻開的無比嬌艷,頗有點百花齊放的感覺。

  「到了。」齊楚在柵欄外站定,嵐汀瞧見院子裡有條長桌,桌後面坐著一個少年,看他年紀應該比自己大。

  那少年身體瘦弱,長髮被一根麻繩繫著,垂在頸後,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嵐汀心道:這少年莫非就是鬼醫?又見院子裡整齊的排了一隊,排隊的人好像來看病。但是這些人身邊都五花大綁著一個人,被捆綁的人面色恐懼,但細細瞧來倒是不像壞人。

  嵐汀知道:這江湖上奇人異士甚多,大多都有怪癖。心中好奇,想知道這少年的怪癖是什麼。

  這時,有個面色蠟黃的中年人坐在了少年對面,伸出左手給少年診脈。

  少年把手放在那人手腕上,道:「能治。」

  中年人喜出望外道:「太好了,太好了。」

  忽聽少年道:「你帶的人呢?」

  中年人不明所以道:「什麼人?」

  少年道:「救一壞人,殺一好人這是鬼醫的規矩。」

  「可、可我是好人啊。」

  「好人不救!」少年頗為生氣道

  中年人愣住,立刻跪了下來,「求求你救救我吧,我走遍四海,都沒有人能治我這病,要是你也不救我,我只有等死了。」

  少年若無其事道:「那你就等死吧。下一位!」

  嵐汀忽然明白為何這些看病的人身旁都捆綁著一個人,原來這些人都是壞人,而捆綁的都是好人。這鬼醫「救一壞人,殺一好人」是什麼破規矩。剛想走上去教訓少年一頓,卻被徐錦魚拉了回來。

  「魚兒姐姐,妳為何攔我?」嵐汀道

  「這是人家的規矩,你別莽撞。」徐錦魚道

  嵐汀道:「這是哪門子的規矩,好人不救,只救壞人。救壞人我管不著,可是為何救一壞人,要殺一好人!」

  徐錦魚嘆道:「這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它存在的道理,換句話說就是每件事都有原因,你在沒弄明白原因之前還是別莽撞的好。那少年看似瘦弱,但用毒之高當世能與他爭鋒的不過四五個而已,有些毒藥就算連我也解不了。你還沒傷到他時就已經死在人家的手裡了。」

  嵐汀心驚不已,魚兒姐姐說的是真的嗎?可是那少年最多不過比自己大五六歲而已,真有這麼厲害?

  忽聽齊楚叫道:「術兒!」

  少年肩頭一震,「是楚叔叔嗎?」

  「是我。」齊楚走了過去,來到少年面前,目光中情感複雜。

  術兒道:「爹爹上山採藥了,天黑才能回來。楚叔叔進屋去等吧,左手第三間木屋。」

  齊楚未動,「術兒,你長大了。」

  術兒嘴角泛起一絲笑意,「爹爹說人都是要長大的。這些年不見,想必楚叔叔比早年更加成熟英俊了吧。只可惜術兒沒有福氣,不能一覽楚叔叔的光彩。」

  齊楚無言,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嵐汀只見他向著第三間木屋走去。

  徐錦魚道:「我們也過去吧。」

  術兒繼續給人看病,每看一個病人,都要把此人帶來的好人關進左手第二間木屋裡。

  嵐汀跟著徐錦魚走進院子,忽聽術兒道:「徐姑娘也來了?」

  徐錦魚笑道:「小鬼,就你鼻子靈。」

  術兒笑道:「徐姑娘身上的牡丹香乃是極品,換做別人一聞也知道是誰來了。」

  嵐汀注視那少年,剛才離得遠他沒有發現少年竟然一直閉著眼,心道:莫非這傢伙困得睜不開眼睛了嗎?

  術兒道:「爹爹說徐姑娘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只可惜術兒看不見。」

  徐錦魚憐惜道:「人都沒有十全十美的,有些人眼睛雖好,但心卻是盲的。而你的心卻明亮的很。」

  術兒笑道:「徐姑娘不必安慰我,這些年我已經習慣了。」

  聽二人對話,嵐汀才明白原來這少年竟然是個瞎子!心中也不免惋惜,看他模樣並不討厭,醫術還如此高明,怎麼就是個瞎子呢?

  徐錦魚道:「我也進去了。」

  「好,你放心這位小弟弟我會好好照顧。」

  嵐汀想不到他雖然看不見,竟然知道自己的存在。

  徐錦魚又叮囑道:「你安靜地坐著,千萬別吵到術兒。」

  嵐汀道:「知道了,那我就裝死人。」

  看著徐錦魚推開木屋的門走了進去,嵐汀湊到術兒身邊,問道:「小哥哥,聽說你用毒非常厲害,真的嗎?」

  術兒道:「不能說非常厲害,只能說厲害。」

  嵐汀不通道:「真的嗎?」忽覺術兒踩了自己腳趾一下,疼得他差點掉下眼淚。

  「你幹嘛?」嵐汀微有怒氣道

  「很疼是嗎?這就對了,因為你早都中毒了,現在毒發所以疼痛。」術兒道

  「真的假的?」嵐汀滿臉不信。

  「不信的話,你抬起腳在第二三根腳趾間輕輕按一下。」術兒一邊說一邊給人看病,兩不耽誤。

  嵐汀照他說法,抬起腳在第二三根腳趾間按一下,竟然痠疼不已,嚇得跳起來,「你個小壞蛋,竟然給我下毒!」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7:38
第八十六章 取材

  術兒聽他很是害怕,笑道:「放心吧,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解藥在哪裡?」嵐汀拿出潯江匕架在他脖子上。

  「小心點,你要是真殺了我,可就沒有解藥了。」術兒毫不在乎。

  嵐汀不敢放鬆,潯江匕不離他脖頸,這少年能在不知不覺中給自己下毒,潯江匕一旦離開,自己還不被他毒死。

  可是嵐汀的胳膊一直這樣抬著,許久後就麻了,他仍堅持著。

  反倒是術兒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給人看病竟然比剛才快了許多。但也不忘讓病人把綁來的好人關進木屋裡。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終於看完了最後一個人。他直起腰,長出一口氣,「呼,終於看完啦,好累啊。」

  「快交出解藥!」嵐汀的半邊身子都麻了。

  術兒笑道:「累了吧,快坐下歇會。」

  「我叫你交出解藥,否則同歸於盡。」

  術兒笑道:「同歸於盡也好,我活在世上每天都要給人看病,早已經煩了。倒是你,如果死了豈不是享受不到最愛吃的那些美食嗎?」

  「你……」想到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嵐汀就再也下不去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我愛吃?」自己和他才認識,而且並沒有告訴他自己是個吃貨啊。

  術兒道:「如果你不是愛吃,怎麼會有口臭。口中有異味說明你胃火大,人的第二三腳趾間有個內庭穴,專祛胃火。」

  「你的意思是我胃火大所以內庭穴才會疼?」嵐汀半信半疑道

  「是啊,所以你並沒有中毒。」術兒收拾下桌子,朝著一間木屋走去。

  嵐汀跟在他身後,心道:一定是我剛才跟他說話,他聞到我口中異味,所以料定我有胃火才讓我按內庭穴的。這人也太厲害點了。急忙湊上前去,「小哥哥,你有沒有辦法治好我這胃火?」

  術兒道:「有是有,不過現在我要做飯,否則一會兒爹爹回來就要餓肚子了。」

  一聽做飯,嵐汀得意道:「那好辦啊,我替你做飯,你替我治胃火,怎麼樣?」

  「你會做飯?」

  「那當然了,我的廚技就和你的醫術一樣都是世間少有。」嵐汀笑道

  術兒道:「也好,爹爹吃我做的飯怕是已經膩了,換換口味也不錯。這樣吧,如果你做的飯菜真好吃,那祛胃火的事包在我身上。」

  「放心吧,保證好吃。」嵐汀心道:這口臭可是大事,要是以後和舍靈親嘴,還不尷尬死。

  術兒帶他進了屋子,原來這間屋子是廚房。嵐汀上下找了一番,只有大米白麵,還有幾根蘿蔔和大蔥,再沒有別的食材。

  這下可把他難住了。

  術兒忽聽他安靜了,問道:「怎麼了?做飯啊。」

  嵐汀道:「你這什麼都沒有怎麼做?」

  術兒道:「你不是說自己的廚技天下一絶嗎?」

  嵐汀道:「你沒聽說過少婦難為無米之炊嗎?」

  「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好吧……」

  「不管少婦還是巧婦,總得有材料啊。」

  術兒道:「可是我這裡除了這些東西,就只有外面的烏雞和蟾蜍毒蛇之類的,那些都是藥材。」

  一聽烏雞,嵐汀道:「早說啊,烏雞也是雞啊,當然能做菜。」又想了會兒道:「小哥哥,你醫術高超,想必你爹爹的醫術更高吧。」

  術兒道:「那是自然。」

  「這麼說你們百毒不侵了?」

  「不能說百毒吧,大多數的毒都是傷不了我們的。」

  「那蟾蜍毒蛇呢?」

  「既然我能養他們,自然不怕他們的毒了。」

  「這就好辦了。」嵐汀拍手稱快

  「你想幹嘛?」術兒問道

  「你先別管,等著吃就行。」他跑出屋子,四下張望,終於找到雞窩位置,悄悄的走過去抓了一隻烏雞,提在手裡笑道:「這烏雞乃是大補之物,不做菜真是浪費。」又找到養蟾蜍和毒蛇的地方,用袖子套出手抓了幾隻蟾蜍用力摔在地上,蟾蜍被摔暈了,他才撿起。可是看見毒蛇,卻有點怕了。心道:算了,有這兩樣就夠了,還是別招惹毒蛇。興高采烈的返回廚房,術兒眼盲不知道他手中拿了些什麼,問道:「你出去幹什麼?」

  嵐汀笑道:「你等著吃就好。」

  於是殺雞拔毛,把雞肉剔下,雞骨架洗淨扔進鍋中,倒入清水。又從衣服中拿出瓶瓶罐罐,倒入佐料,蓋上鍋蓋,爐灶生火。接著把雞肉切丁,拿過大蔥切段,鍋中放油扔入蔥段爆香。

  術兒坐在一旁,聽著聲響,好奇道:「你在做什麼這麼香?」

  嵐汀笑道:「給你做個蔥爆雞丁。」

  「你殺了我的雞?」

  「沒有,它自殺的。」嵐汀笑道

  「那可是留著給人治病的。」術兒急道

  「反正你救的是壞人,少救一個江湖就太平一些,這也算你做好事了。」

  被他這麼一說,術兒覺得也對,當下又問:「什麼時候能吃?」

  嵐汀忙得頭上流汗,「快了,一會兒就好。」他小心翼翼地處理著蟾蜍,這東西有毒,稍有不慎就會被染上毒液,不過術兒和他爹百毒不侵,想必就算處理得不乾淨,吃了也不會出人命。

  他把鐵鍋燒熱,蟾蜍下鍋,只聽「噼啪」聲不斷,香氣不斷飄入術兒鼻子,他竟然有些按捺不住。

  嵐汀忙乎一會,一道道菜出鍋了。術兒走上前,用鼻子挨個聞過,雖沒有吃也知道肯定好吃。

  「這都是什麼啊?」他看不見,心中焦急。

  「一個烏雞湯,一個蔥爆雞丁,還有個乾鍋蟾蜍。」嵐汀介紹道

  「兩菜一湯,真豐盛啊。就算是過年,我和爹爹也就是吃頓餃子而已。」術兒興奮道

  嵐汀心中一痛,想不到他的生活過的竟然如此清貧。又道:「不止呢,我把這雞腿和雞翅紅燒了一下。又把蘿蔔切絲,用紅油拌了。說起來是四菜一湯。」

  術兒難以掩飾臉上激動的神情,「你真是廚神啊,就地取材,這麼短時間就做了四菜一湯,我太崇拜你了。」

  被他一誇,嵐汀有些不好意思,「也沒有那麼厲害了,隨便做做。」

  術兒道:「可是我家沒有紅油啊?」

  「紅油是我自己帶來的。」

  「你可真神!」

  「小哥哥,快趁熱吃,嚐嚐我的手藝。」嵐汀知道他平日裡日子過得不好,想必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這麼豐盛的晚飯。扶著術兒走到灶台前,卻聽他說道:「等爹爹回來一起吃吧。」

  語氣裡充滿了尊敬,提到父親好像天下之有他們父子二人。

  「那你也先嘗一口啊。」嵐汀勸道

  「等父親回來一起吃。」術兒堅持道

  嵐汀看著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爹爹,離家這麼久了,他還好嗎?還總被人欺負嗎?

  術兒聽不見他說話,怕嵐汀誤會自己不喜歡他做的菜,扯開話題道:「小弟弟,你知道為何我家院內花草茂盛,而院外一片淒涼嗎?」

  嵐汀本來有些想家,被他一問道:「我還想問你呢。」

  術兒笑道:「因為那些花草的種子被我用藥水泡過。」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7:43
第八十七章 無憾

  齊楚二人坐在屋中,天已漸暗,室內無燈。

  「想不到他這些年竟然還過得如此清貧。」徐錦魚在屋內查看一圈,發現除了生活必備的用品,再沒有其他東西。

  「他雖被稱作鬼醫,曾經卻有懸壺濟世的抱負,只可惜……」齊楚閉著眼,想起曾經種種。

  那一年燕寒自廢武功後元氣大傷,齊楚帶著他尋訪天下名醫,無人能治。一日到了梁溪城外,就是在這片樹林中遇見了鬼醫。那時候鬼醫還沒有加入鬼市蜃樓,他雖是山野郎中,但當年的名聲已響遍四海。齊楚抱著最後的希望找到他,當鬼醫說出「可以一試」這四個字時,齊楚第一次感覺到有了希望是多麼美好。

  流光公子向來都是給別人希望,這一次他是真的絶望了,幸好遇見了鬼醫。鬼醫用三天三夜的時間救回了燕寒一條命,但是當他從屋子裡出來時齊楚發現那三十歲的男子老成了六十歲。

  鬼醫卻笑著說:「不礙事,我靜養幾年就好。」

  齊楚的心在滴血,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當一個大夫有多麼的不容易。齊楚告訴自己這個恩情他還不清。

  後來齊楚為了給蘇淺漓報仇,把燕寒託付給鬼醫。自己去了苗疆,在苗疆滅了鬼蠱十三門,遇見了薛小姐,那一次他重傷,並且得了嚴重的眼疾。後來他傷好後回到此地,卻發現燕寒已經走了,從此與燕寒失去聯絡。而鬼醫這一次卻跪在地上求他。

  鬼醫說前幾日他給金刀門的掌門落九天治病,當時落九天已經病入膏肓,自己也沒有把握能救活落九天,只能跟金刀門說:「如果信得過他,他就盡力而為,如果失敗也沒有辦法。」金刀門同意了,鬼醫為了治好落九天傷了元氣,但所幸救回一條人命,最後他分文沒取。可是不知為何七天過後,落九天竟然死了。金刀門的人找上門來非說是自己害死落九天,要找他報仇。鬼醫說就算報仇也行,殺了自己便是。可是金刀門卻抓走了自己唯一的兒子,就是齊楚口中的術兒。金刀門拿術兒的命要挾鬼醫交出他手中的《金匱秘籍》。

  齊楚知道《金匱秘籍》,那是東漢張仲景所著,可以說是當世醫學的巔峰,卻想不到在鬼醫手中。鬼醫又說他打探到其實落九天沒有死,只是見他有驚天醫術,又得知《金匱秘籍》在他手中。落九天想據為己有,那只不過是他的謊言。

  齊楚扶起鬼醫,然後轉身推門,「你等著我,明天早上我必定把術兒安然無恙地帶回來。」

  金刀門中齊楚傲然而立,堆月簫大放異彩,那又是一場惡戰,最後齊楚救出術兒,斬下落九天人頭,擊碎金刀門牌匾。可是重傷初癒的齊楚動了真氣,次日清晨雙眼就瞎了,這一次是真瞎。

  鬼醫看著恩人,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換眼。當年的鬼醫不像現在這般冷酷,他有一顆醫者的仁道之心,換眼他可以做到,可是去哪裡找一雙眼睛?時間緊迫不容他多想,最後他終於決定用術兒的眼換齊楚的眼!

  當時鬼醫騙齊楚說他找到一個將死之人,那人願意把雙目奉獻出來。要是讓齊楚知道那人就是術兒,他絶不會同意。治療的過程很成功,一個月後齊楚重見天日,就是那天他發現術兒的眼,瞎了!

  齊楚面色沉靜,心潮決堤,他怎能看著一個孩子終生見不到光明?他要求鬼醫把眼睛再換回來,鬼醫卻說換不得,因為術兒瞎了一個月早都沒救了。如果當年鬼醫像如今這般殘酷,他隨便抓住一人挖出雙眼換給齊楚,也不必忍著心頭的痛楚傷害自己的兒子。

  齊楚走了,他沒有辦法留下來,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不敢去面對。不敢去面對術兒那雙瞎了的眼,不敢面對鬼醫對自己的恩情。

  他欠了鬼醫父子,欠的太多。

  徐錦魚拉過他的手,她能感受到男子心頭的掙扎,換做自己也是一樣。

  門開了,那是鬼醫,佝僂的背,枯草一般的頭髮,滿是皺紋的臉,今年他剛剛四十歲,可是卻好像已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鬼醫解下竹簍,「你來了。」

  齊楚站起身,屋中太黑,他眼中閃爍著淚光,那是感激和內疚。

  「朋友。」

  他們是朋友,沒有交情,只有感激。

  「我早已想到你會來的,卻不想是今天。」鬼醫坐了下來。

  齊楚呼吸沉重,「或許我應該早些來,那樣你就不會加入鬼市蜃樓。那不是一個好地方。」

  「可是我覺得它挺好,至少沒有像落九天那樣的敗類欺負我。」

  「若沒有我,你不會變成這樣。」齊楚心中自責,鬼醫有驚天醫術,本可以懸壺濟世,成為千古流傳的神醫。

  「你錯了,沒有你,還有別人。不是你害得我這樣,而是世道欺我。我越想做個好人就越被人欺負,只有我做了壞人才能平安。所以我發誓只救壞人,不救好人。因為好人多活一天就多受一天的苦。」

  「可是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你看見哪個好人活的幸福?」鬼醫目光凌厲,他不是針對齊楚,他只是憎恨這世道如此不公。

  齊楚默然,徐錦魚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不幸福?」

  「他們活著被人欺負,死了連棺材也買不起。這叫幸福?」

  「但在他們心裡做一個好人就是幸福的。」徐錦魚目光堅定。

  「哈哈哈,謬論,簡直是謬論!」鬼醫狂笑著,一拳砸在桌上,縱使他不會武功,那木桌也被他砸得粉碎。

  這時屋中有了光,齊楚點燃了蠟燭。

  「我有事求你。」

  鬼醫自然知道流光公子很少求人,「你想問鬼市蜃樓在哪裡吧。」

  「我知道你會告訴我的。」

  在他們心中,彼此之間永遠是朋友。

  「你真的不應該去。」

  「可是我必須去。」

  「你不懂我說的話。」

  「我不懂,但有些事我必須去做。」

  「其實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你願意,你同樣可以。」

  「我不可以,因為我要做個壞人。」

  「可是你曾經是個好人。」

  「哪一個人生下來就是壞人?不都是被逼的?」

  「但他們可以選擇。」

  「可是如果不選擇做壞人,他們就得死。」

  「但他們可以選擇死。」

  「我不懂。」

  「有些人活著雖不幸福,每日被人欺負。甚至為了做好人不惜搭上一條性命,但他們死而無憾。」

  「死而無憾」鬼醫反覆唸著這四個字,好像想通了許多事,然後那搖晃的燭光裡,他挺直了背,「再往東走二百里有一片沼澤地,鬼市蜃樓總壇就在沼澤中。」

  齊楚已向門外走去,他把身上所有的錢放進了竹簍裡,那不是施捨,也不是感激,他只想這麼做,不需要理由。

  或許作為一個朋友,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的朋友過得好一些。

  「他們真的不是壞人!」鬼醫擔心道

  「你放心,我只想弄清楚一些事。」

  徐錦魚跟著他走了出去,嵐汀和術兒在門外等著,剛才桌子破碎的聲音驚動了他們。

  「我走啦,小哥哥,改天再見。」嵐汀道

  「這個藥方你拿著,每天熬一副吃,半個月胃火就除了。」術兒道

  嵐汀謝過術兒,跟在齊楚二人身後離開了木屋。

  術兒走進房中,「爹,桌子壞了怎麼吃飯啊。」

  鬼醫道:「咱們換個屋子吧。」

  術兒端著菜走到第四間屋子裡,那裡堆滿了藥材,他眼睛雖盲,但這裡的佈置早已熟爛於心,不會摔倒。

  看著桌上四菜一湯,鬼醫道:「你做的?」

  「不是了,是剛才那個小兄弟。」術兒笑道

  「看來手藝不錯。」

  「爹,你先吃。」

  「術兒先吃吧。」

  「爹先吃。」術兒堅持道

  鬼醫夾起一塊雞丁,「嗯,這雞腿真好吃。術兒你也吃一個。」說著把雞腿夾進兒子碗中。

  「是啊,雞腿真好吃。」

  父子二人開心的吃著晚飯,鬼醫吃了滿盤的紅油蘿蔔絲,忽聽術兒道:「爹,這雞怎麼有三條腿啊?」

  「哪裡有三條,是你弄錯了,趕緊吃。吃完把隔壁的肉餅給那些人送去。」

  「爹,我就不明白他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怎麼總是把好吃的給他們吃,我們只吃蘿蔔白菜。」

  「因為他們是好人。」

  「那我也想做個好人。」

  鬼醫撫摸著兒子的頭髮,「來,把這碗烏雞湯喝了。」

  「爹,你也喝啊。」

  「我最不喜歡烏雞湯了。」

  月光下有雪花盤旋飄落,想來是入冬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4-24 17:47
第八十八章 沼澤

  梁溪城東二百里,潔白而看似柔軟的雪花悄悄飄落,這是一片沼澤地,泥濘的程度讓人無法通行,如果有人不慎踩上去怕是要搭上一條性命,就好像紅塵苦海,一朝踏入,永世墮落。

  陸地上站著四個人,肩頭有點點雪花,望著不知盡頭的沼澤,在他們眼中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光,那個地方就是他們的家,鬼市蜃樓的總壇所在。

  忽聽一人說道:「小妹,我就不明白了,老烏死都死了,一把火燒了便是,你卻非要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多麻煩。」這人是沒臉劉大,此時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臉,只有幾個洞而已。

  姽嫿道:「他生前命苦,處處遭人欺負。加入咱們鬼市蜃樓雖說日子過得不再那樣痛苦,但也不得安寧。我想他死後能有一個好的長眠之所。」

  「可是你耽誤我們三天的行程,要不然我們早都回來了。」劉大爭辯道

  「耽誤三天怎麼了,老烏連命都搭上了。」姽嫿不悅道

  「誰不知道鬼市蜃樓的人早晚都要死,早死晚死不都一樣?」劉大道

  「行了,你們都少說兩句,到家了,還是趕快去見七哥吧。」廖不到提醒道。

  二人不再說話,只見廖不到把食指放在嘴邊吹了一聲哨子。漆黑的夜空中四隻大鳥如箭射來,穩穩落在地上。

  「走吧,別讓七哥等著急了。」

  四人騎上大鳥,大鳥展翅高飛,直上雲霄。夜風烈烈,吹的他們衣衫飛揚,也不知那大鳥是什麼種類,身上馱著一個人飛翔的速度卻絲毫不慢。那點光明隨著前行越來越亮,離近了才看清楚發出光的地方是一座七層佛塔,而這佛塔竟然是建在沼澤之上,卻不陷入其中,這就是鬼市蜃樓。

  大鳥鳴叫一聲,四人飛身而下,落在佛塔的磚瓦上,從窗戶跳了進去。廖不到再吹一聲口哨,大鳥又不知飛向何方。

  這是佛塔的第四層,其中坐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四人落地的聲響驚動了他。年輕人猛然抬頭,看見是廖不到四人,本能反應的站起身來,「你們怎麼才回來!」

  姽嫿見他身穿孝服,驚道:「出什麼事了?」

  「前去北冥辦事的老八他們,他們……」年輕人傷心地哭了起來。

  劉大急道:「韓小野你奶奶地快說!」

  方遊走上前安慰道:「別急,慢慢說。」

  韓小野雙目紅腫,四人大概猜出發生了什麼,「老八他們死在北冥了。」

  雖然四人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無法掩飾心中的悲痛,「該死!」劉大惡狠狠的說道,然後他轉身就走。

  「你去哪?」姽嫿叫住他

  「我去找那人算賬!」劉大沒有停下腳步

  「你瘋了嗎?七哥都不是那人對手,你去了就是送死!」廖不到道

  「死就死吧,那也比在這裡當縮頭烏龜強。」劉大不甘示弱

  方游一個閃身擋住他,「滾回去!」

  劉大悻悻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個生氣的孩子,不再說話。

  「想來鬼市蜃樓現在除了七哥和我們五人,就只剩下蔣屍一和鬼醫了吧。」廖不到嘆道

  「七哥在上面嗎?」姽嫿問韓小野道

  「在第六層。」

  「我上去找他。」

  韓小野讓出樓梯口,姽嫿向上面走去。

  「提前接到你們的飛鴿傳書,七哥給大家準備了晚飯。」韓小野道

  方游向樓梯口望了一眼,「走吧軍師,飯總是要吃的。」

  卻不想劉大罵道:「天天他娘的粗茶淡飯,吃個鳥。」

  「這是鬼市蜃樓的規矩,在總壇就要吃素!」廖不到提醒道

  「他娘的誰立的破規矩,我打碎他腦袋!」劉大站起身來,好像現在就要去找這人算賬

  「是七哥。」方游已跟著韓小野向樓下走去

  聽了這名字,劉大臉上也無比尊敬,「走啊軍師,多吃素,死了就不用下地獄。」

  廖不到低聲笑了一下,陪著劉大下樓。

  第六層中一個男子正對著供奉著的觀音菩薩朝拜,菩薩像的前面香爐裡冉冉升起的煙霧瀰漫著整個空間。姽嫿慢慢地走了上來,她早已習慣這裡宛如佛堂的佈置,也早已習慣了背對著自己的這個人。

  他就是鬼市蜃樓的老大――七浮屠。

  姽嫿沒有打擾他,而是安靜的看著他朝拜誦經,在她眼裡這個男子根本就不應該做什麼鬼市蜃樓的老大,他多麼像一個虔誠的信徒,或許在他的心裡也是這般想吧。

  許久後,當七浮屠誦經完畢。姽嫿才輕輕道:「七哥,我回來了。」

  七浮屠慢慢轉過身,「回來就好。」

  這簡單的一句話飽含深意,想是有許多人沒有回來吧。

  「老烏的事我聽說了。」七浮屠走上前拉起姽嫿的手,「這算是最好的結局吧。」

  姽嫿的淚悄然而落,「他是為我而死的,我好內疚。」

  「人活著不就是為了死嗎?」七浮屠看著屋中供奉著的一個又一個佛像,「這兩年兄弟們走了一個又一個,每當有回不來的人時我就在這屋中多添一座佛像。心想這輩子他們做不得好人,下輩子願他們一生平安。」

  「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我們不能再被那人利用了。我們就是他的殺人機器和替死鬼。」姽嫿胸有怒氣。

  七浮屠走到窗邊,「還能如何呢?我們鬥不過!」

  「鬥不過也要鬥!」姽嫿走過去站在他身後,她想給這個男子力量。

  「怎麼鬥?連我都接不住他一招,你們去了也是送死。」七浮屠推開窗,雪花飛進,頃刻消融。

  「齊楚來梁溪了,我們可以和他聯手。」姽嫿道

  聽見齊楚的名字,七浮屠並沒有吃驚,「妳以為有了他就能鬥得過那人?」

  「畢竟是玉簫堆月,人定勝天的流光公子啊。」

  「但我們沒有人知道那人是誰,這才是最可怕的。單單他一個人,都能控制整個鬼市蜃樓,如果他身後還有勢力呢?」

  姽嫿不語,是啊,七哥說的對,就算有了齊楚的幫助獲勝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

  「妳去歇著吧。」七浮屠低頭看去,佛塔建在沼澤之上,自己也如這佛塔,或許會陷得越來越深吧。

  姽嫿轉身下樓,腦海中想起曾經鬼市蜃樓最美好的場景,那時候江湖人口中的百鬼還都在,他們每天談笑風生。他們不用為了生計發愁,也不用奔波千里的奪人性命。那時候他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時候這片沼澤地中還有綠色的植物,每年夏天四處花開。

  可是不到兩年時間,竟都不再了。

  「那人也來梁溪了。」

  這是七浮屠的聲音,但姽嫿只覺無比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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