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棄卒崛起 作者:雲端觀月 (連載中)

 
ablaze1021 2017-4-29 15:43: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 31384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6-13 17:28
第090章 一句鎮全場

  無盡夜空,純澈靜謐。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多麼美好的意境。

    一股清幽、恬靜感覺,迎面而來。

    可是,約的人太多,難以控制,鬧騰喧囂,一切詩情畫意都將被破壞殆盡。

    就如,杏心園。

    昨夜與今晚,截然相反,形成鮮明反襯。

    當然,約的人其實也不多,大多人是主動登門造訪。

    自從高守進了內院之後,在外園的杏樹林、荷塘邊、涼亭下的人們,漫無邊際的閑談,不少話題都關於高守,同時,人們也在打聽高守在內院的情形。

    進進出出的包月樓店夥計和廖家下人,就成了人們重點打聽的對象。

    於是乎,秦永正對高守發起的論道,很快也被繪聲繪色的傳了出來。

    剛開始,聽說高守受秦永正發難,就覺得高守要糟,因為秦永正是渭州的詭辯名家,專註詭辯幾十年,古稀之年的秦永正,更是老成了精。

    而能作詩詞者,不一定能言善辯。

    高子御年僅十六歲,閱歷見聞有限,對儒家學問的探究,絕對不能跟古稀之年的老儒相比。

    且高子御看起來,也不是能說會道之人,在抱月樓被一群儒生圍攻羞辱,都沒能爭辯幾句,話語少得可憐,惜字如金。

    昨夜抱月樓見過高守表現的人,很容易就能判斷出,論道辯駁,是高守的弱點。

    沒多久。

    高守只會詩詞,對儒道一知半解,不過爾爾的論調,不知從哪裡開始,迅速傳播了開來。

    人群中的荊霜夜,眉頭微蹙,低聲問荊十九:“申家幫閑也混進來了?”

    荊十九點點頭,目光鎖定在一名道貌岸然的老學究身上。

    那名老學究,也正是申玉才作出沁園春後,故意高聲驚嘆的那位,名叫吳戚,自號半坡山人。

    吳戚旁邊聚集了一堆人,正在大談論道對於文人的重要性,認為詩詞偏向於嬉娛,而論道,才是最為崇高,最為接近聖賢行事原則,是重中之重,學問的最高境界,吳戚引經據典,不斷搬出關於孔子、孟子的教誨與記載。

    吳戚言談中,明顯泛著一股酸味,言外之意,仿佛是在說,高守只會做個詩詞,不算什麼,對儒道沒有深刻見解的話,不能認定為有才學。

    這樣一說,不少儒生文士紛紛點頭附和,認同這個高大上的見解。

    荊霜夜聽了幾句,暗自搖頭,昨夜詩會上,一個年未弱冠的少年郎,技壓群雄,驚嘆之餘,嫉妒也是難免,可是也沒必要一有機會,就想打壓,讓人家出醜?這些個看似儒雅的文人,其實心內骯臟之極……

    然而,不久後。

    隨著高守的一句“存天理,導人欲,且知行合一”,流傳出來。

    消息所到之處,人聲漸寂。

    吳戚剛聽到這句後,呵呵乾笑一聲,張口就想批駁,可是等到這句話在他腦袋中轉了一圈後,驟然間,他竟不知道該如何批駁,額頭冒起細密汗珠,在眾人的註目下,表情尷尬至極。

    字面意思淺顯易懂,但內中的深奧哲理與縝密邏輯,越是細思,越是能體現出來。

    雖知高守這句話,看起來是可以批駁的,但急切間,搜索腦袋中所有的詞匯與記憶,卻難以找到相關聯且合適的反證,沒有有力的反證之詞,批駁太過蒼白,毫無意義。

    吳戚心神驚顫的意識到,在高守的這句論道之語面前,他水平遠遠不足,辯論一句的資格都夠不上。

    其他清楚這句話含義的人,也是眉頭緊皺,陷入深深思索。

    不明其義的人,等著別人解釋,見那些對儒道理解深刻的名士,臉上那驚愣困窘表情,以及突然間的沉默與深思,也都不敢過多打擾。

    所以,聲音越來越少,越來越小。

    無數道目光,不自覺的飄往內院方向,雖然,他們知道什麼都看不見。

    內院秦永正等心情,也跌落低谷。

    如果只是高守隨意提出的觀點,秦永正可能想都不想,先壓一壓再說,詭辯第一要素,就是首先氣勢上要先壓倒對方,然後再堅定自信的逐一駁斥批評,不管是否至理名言,都能找出毛病。

    他本身就是有這種雄辯之才,白的都可以被說成黑的,只要能自圓其說。他不會在意,西北儒界在暗地裡給他的名號其實是“渭州詭辯家”。

    昨晚抱月樓尊文軒時,許多名儒聚集,只是評判詩詞,他沒有跟人爭辯,卻也發揮詭辯才能。

    在高子御的破陣子,力壓申玉才的沁園春後,他只輕巧的用一句“文無第一”,便點醒喬老喬懷遠,差點扭轉局面,強行判定沁園春為詩魁。

    只是後來,忞山先生評斷的出現,瞬間扼殺了他與喬懷遠的意圖。

    沒有人敢無視忞山先生。

    然而,這次高守又表明,這個觀點已對忞山先生面前說過。

    因此,吸取昨天詩會教訓,秦永正沒有馬上開始壓制抨擊,而是先深思熟慮,再打探一下忞山先生對此觀點的看法,然後見機行事。

    存天理,這個好理解,無可爭議。

    導人欲,存天理的前提下,引導天下人的欲念,想法新穎,與大宋目前倡導的修身養性,清心寡欲,雖不算完全背離,但大方向不一樣,高守這意思是把人欲比作洪水,如大禹治水般,用疏導,而非堵截。

    不過對於這點,就算要辯駁,還需查閱一番典藏書籍,再做計較,且還不知忞山先生對此做何評論。

    知行合一,約莫是說,知天理後,同時要奉其行,不知是否可這樣理解……

    恍惚間,高守這個觀點,如同一個大漩渦,越往深處想,吸力越大,難以自拔,秦永正竟產生希望高守進行進一步解讀的想法。

    不對,這怎麼可以,高深的人應該是自己,沒立即回應已極是被動,哪裡還能向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請教?

    還嫌丟臉不夠?

    申家的托付如何交代?

    廖刺使與在場諸人會怎麼看?

    秦永正用自己心中理性的聲音,輕易按耐下對儒道追求的理想。

    站在廖刺使側後的羅夫人,水袖輕擺,隱蔽而迅速的伸出手,掐了廖刺使的水桶肥腰一把。

    一方面她嗔怪廖刺使耍的心機,請來秦永正為難高守,另一方面,也是提醒廖刺使有所作為。

    廖刺使畢竟是主人,氣氛變得如此僵硬凝冷,他有責任要出來打圓場,緩和氣氛。

    廖刺使唇角一抽,吃痛的表情一掠而過,不過他常吃羅氏這招,舉止沒有表現出太多不自然,他也能領會夫人的意思,心內馬上開始組織合適詞語,準備發言。

    可是不等廖刺使開口,高守率先打破沉默。

    “如此良辰美景,談論這些,興許掃了大家的興致,抱歉抱歉。”

    高守以退為進,抱拳對眾人施了個禮。

    應付了秦永正論道攻勢的開頭小菜,下麵該輪到自己賺錢計劃的牛刀小試了。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6-13 17:31
第091章 大宋商業策劃者

    後世的高度文明,商家對人性弱點的了解和挖掘,無可比擬,一個個差不多都成了心理學家。

    各種宣傳、包裝的套路,鋪天蓋地,一個比一個厲害。

    即便高守當時只是個普通人,耳濡目染下,也能總結出幾個慣用套路。

    當然,不同情形,不同客戶,用的套路肯定是不一樣。

    剛才進入杏心園時,就在暗中觀察,尋找契機。

    見到羅夫人後,高守把握到一個契機。

    “羅夫人,請恕在下唐突,剛才見你手上寶光一閃,令在下有目眩之感,不知……”

    高守把目標對準羅夫人,給出疑惑的神情。

    羅夫人咯咯一笑,脫下手指上的戒指,放在手心,呈給高守看︰“子御公子看到的,應是這顆藍寶石戒指吧。”

    尾指大小的藍寶石,正是昨夜王雪如送給羅氏的,羅氏很喜歡,今天就叫匠人瓖在一枚戒指上,戴在手指上,方便隨時把玩。

    “嘶……在下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寶石。”

    高守陡然瞪大雙眼,深吸一口氣,無比驚訝與贊嘆的夸張表情,毫不掩飾的交織在臉上,擠出顫音道,“這顆絕美藍寶石,讓我仿佛看到江南那無邊碧海。”

    “碧海?”

    “你見過無邊碧海?”

    人們見高守突然如此不淡定,對著一顆寶石情緒劇烈波動,而大海離西北千萬里,人們從未見過,對他們來講,大海是個神奇的傳說,于是大為好奇,紛紛也把目光落在藍寶石上。

    “在下不僅見過,還有幸在碧海揚帆,”高守莊重的點點頭,肅然道,“碧海之美,無法用言語形容。”

    “在無邊無際的碧海,揚帆行船……那是什麼感覺?”羅夫人不禁捂著胸脯,呼吸有些急促。

    “听聞海中有百尺巨浪,一個浪頭過去,就能打翻船只,因此海舶貨物,極其昂貴。”秦永正忍不住說上一句,也為體現他見多識廣。

    廖刺使點點頭︰“對,最貴莫如龍涎香,產自大食西海,一餅可值百緡。”

    大食指的是阿拉伯地區,百緡也就是百貫,一餅龍涎香多重,高守卻不太清楚。

    不過他知道龍涎香,其實是抹香鯨的分泌物,從腸道中排出,其實可算作糞便,這個時代的人,以為鯨魚就是一種龍,所以稱得自抹香鯨的香料為龍涎香,寶貝得不得了。

    皇帝經常把龍涎香放在香囊里,隨身攜帶,大臣爭相模仿,象征尊貴,有的諫官為了在朝堂噴人時,也能口齒流香,有時候會在嘴巴里含一些龍涎香,而在民間富貴人家,會在茶里添上一點龍涎香。

    以上這些,街頭巷尾傳來傳去,不是什麼秘密,反正能用上龍涎香,就是一種奢侈。

    與前世一樣,進口的東西,感覺都比較珍貴。

    高守好像又把握到了一個賣點。

    “是的,碧海中雖危險,但物產富饒,是一個大寶藏,還有許多神奇之處。”

    趁著這興頭,高守又把人們的注意力,抓回到自己身上。

    然後,他開始從龍涎香開始,說一段關于海龍王的傳說,還有能通人性海豚的故事,神仙居住的蓬萊仙島,遍地奇花異草,各種美妙離奇。

    前世積累的見識與閱歷,又一次充分發揮作用。

    這里沒有人見識過,能像高守說得那麼細致,听起來仿佛親眼所見的。

    從小生活在內陸的人們,听得津津有味,無比神往,同時也對高守肅然起敬。

    喜愛江南風物的羅夫人,心里多了個願望,那就是有生之年能到海邊看一眼大海,但要實現這個願望,要比用上龍涎香奢侈的多,這個年代的女子,絕大部分身不由己。

    最後,高守覺得差不多後,話鋒一轉,回到藍寶石身上。

    命名藍寶石為,碧海之心。

    說得廖刺使與羅夫人極是歡喜,如獲至寶,大有面子。

    眾人開始詢問,這藍寶石的來歷。

    羅夫人並不隱瞞,說是王家大小姐王雪如所贈,來自西域。

    眾人大為贊頌王家大小姐的慷慨。

    羅夫人記起王雪如今天也有來,她忙告退,要去再感謝一番。

    一顆普通的藍寶石,在高守這番贊美與訴說之下,似乎多了高貴和祥瑞等特殊意義,價值也變得不一般起來,同時也一下子抬高了王家。

    內院的談話內容,很快被傳揚出去。

    ……

    ……

    女眷聚集的庭院。

    王雪如與羅夫人被幾十個女眷團團圍在中間。

    羅夫人大方的,拿出藍寶石展示,卻不肯離手讓人傳看。

    口中說著︰“雪如妹子還有呢,你們喜歡的話,自己向她買去。”

    王雪如感激的看了一眼羅夫人,說道︰“也剩下不多,有些別人已定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王雪如臉稍稍紅了一下,因為這句話是高守教她說的,不過她很快掩飾過去,沒有人察覺到。

    她心下嘀咕,還教人家撒了謊,他這文武雙全的人,怎感覺又像個奸商?卻也顧不得這些了。

    之後,同高守預料的一樣。

    女眷們听說數量不多,那就代表晚下手,說不定就買不到。

    即便西北和平事期,好品質的西域寶石,也是難得一見,基本會被運送到京城和江南,或是賣個大價錢,或是作為貴重禮物贈送他人。

    現在這寶石又有文武全才,前途無限的高子御的推崇,還有羅夫人的示範,品質肯定沒有問題。

    至此,女眷們紛紛表示,要馬上購買寶石的意願。

    王雪如順水推舟,按照高守的計劃,讓小月回一趟家,通知早就整裝待發的孫伯,帶貨過來。

    孫伯過來之後,以需要的人太多,現場也比較混亂,經過羅夫人同意,提出進行拍賣。

    商品,無非就是滿足人們的物質需求和精神需求,物質需求總是有個價格,而精神需求,常常無價。

    拍賣,價高者得。

    既能滿足人們的物質需求,還能滿足人們競爭和游戲的精神需求。人們今晚來杏心園賞月,本身就是來玩樂。

    當然,拍賣有個前提,必須奇貨可居,多人想要。

    王家的西域寶石,現在完全符合這個前提。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6-13 18:14
第092章 大宋女子的購物欲

    孫伯笑眯眯的宣布拍賣規則。

    最高價拍得寶石的人,另有驚喜禮物贈送——一件品質不錯的御寒裘皮。

    另外,只要參與拍賣的人,不管有沒有競買到寶石,都能獲贈一小袋一兩左右的青鹽。同西夏交戰後,官府授權出售青鹽的商鋪,早已斷貨,私市價格特別昂貴,沒有私市渠道的話,有錢都難以買到。

    因此,皆大歡喜。

    拍賣進行得很順利,一顆顆寶石被高價買走,尤其是藍寶石,價格高出私市市值的幾倍。

    這種新奇的購買方式,得到這些富貴階層女眷的喜歡。

    有些家族地位較高的,為了體面,為了身份,再如何也要搶下一顆寶石。

    一個個玩得很興奮、很刺激,面紅耳赤,競買異常激烈,硝煙彌漫。

    而在她們的興奮中,錢鈔不知不覺,流進王家的口袋。

    半個時辰不到。

    所有寶石售罄。

    因為有贈品,買到或者沒有買到,都挺開心,甚至覺得是賺到了。

    競買到寶石的,大有面子,認為自家經濟實力上壓過了其她家競爭者,虛榮優越的心理,得到滿足,又有裘皮贈送,覺得物有所值。

    沒有買到的,卻能免費得到饋贈,一小袋稀缺的青鹽,自然也是歡喜。

    當看到裘皮與青鹽品質上乘後,不免有人打听是否還有更多青鹽與裘皮。

    仲秋過後,天氣越發寒冷,凜冬將至,裘皮正可派上用場,裘皮是公認最保暖御寒之物,但價格不便宜,只有富貴人家能用得起,而且天氣越冷,價格必定越高。

    不同品質裘皮,價格相差巨大,最極品的是紫貂裘,也正是所謂的千金裘。

    王家並無紫貂裘皮,但品質也看起來不錯。

    現在開始用裘皮,縫制外衣、大氅或被褥等,到冬天剛好就可以用,相比青鹽來說,眼下裘皮更是屬于奇缺物資,因為裘皮御寒功能無可替代,而青鹽只是品質上比關內鹽好。

    所以當孫伯提到,家中尚有更上等的存貨後。

    又一輪的搶購開始了。

    孫伯與王雪如對望一眼,心中又是振奮,又是感嘆。

    他們心中同時想到高守說的五個字“新商業模式”,本是還不很理解,現在卻完全明白這五個字的意義。

    大宋售賣商品一般只靠兩個辦法,一個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品質優良,口碑甚好,經過口口相傳,把生意做出去,但這種方式,需要很長時間積累,一來品質提升需要積累,二來通過口碑的傳播,也沒有那麼快,還有貨源供應,效率提升等方方面面,不搞個十幾二十年老店,成不了事。

    另一個辦法是名人推介,最早豬肉沒人吃,特別是文士們覺得豬很骯髒,形貌丑陋,品性懶惰,吃豬肉與文士文雅潔淨風格大相徑庭,可是經過鼎鼎大名的甦東坡推介,用心研究出新菜‘東坡肉’,並寫詩贊頌之後,豬肉在大宋流行開來,甚至成為王公貴族桌面上的菜肴,以至于豬肉價格飆升。

    王雪如以為高守只是用第二種辦法,借著名聲大噪的熱勁頭,幫王家商品進行推介。

    可施行起來發現,高守沒有模仿甦東坡,又是研究貨品,又是寫詩贊頌,大肆宣揚王家貨品,甚至他都沒在女眷這邊露臉。只是把送給羅氏的藍寶石,贊賞一番,分享了幾個關于遠方碧海的神奇見聞。

    他幫忙開個好頭,然後真正發力的,是他所言的新商業模式——拍賣加送贈品。

    免費送贈品,王雪如、孫伯等以為,高守是為了討好這些上流階層的女眷,穩定買客。

    但看到寶石拍賣結束,女眷們意猶未盡的熱乎勁,以及轉而關注起贈品的勢頭。

    他們才清楚,高守宋免費贈品的真實目的,是把其它貨品,也一同推薦給女眷們購買。

    小小贈品,買下了女眷們的心,獲得她們的信任,潛意識中會認為王家厚道,誠意十足,不會欺詐,同時也讓她們覺得新奇,激發購物欲望。

    競買寶石,是她們願意出那麼高的價格,不是商家逼的,也不是商家定的價格,主動權始終把握在自身手中,充滿優越感,而得到寶石後,還有買一送一,這樣的良心商家可沒見過,更沒見過沒買也送贈品的,什麼都沒買,卻拿了人家雖不多,但品質優良的禮物,于心理,也有些過意不去。

    這些女眷非富即貴,私房錢不會少,有的還掌握家中財權,平日里女眷不輕易出門,常常一整天呆在自家宅院中,這次她們借著中秋賞月,難得出來走動走動,如同放飛的鳥兒,且還能瞅一瞅年少的新晉大才子高子御,心中更是歡快興奮。

    在這樣種種的心理下,加上王家貨物在渭州又屬于上等稀缺品,平時想買都難以買到,再經高子御和羅夫人的認可,自然購買欲望陡升。

    在王雪如怔怔尋思,還未回過神來,她驚喜發現。

    喝盞茶的時間,裘皮與青鹽已被各家女眷訂購一空。

    一些女眷稍稍猶豫,就沒貨了。

    沒買到的女眷,懊悔不已,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圍著孫伯與王雪如,詢問下一批貨物的到來時間,甚至提出要預定,買裘皮就贈送五斤青鹽,這殺傷力太大了。

    高守考慮到官府禁止青鹽銷售,因此明面上,青鹽都是贈品,購買裘皮贈送青鹽,但實際上,這正是前世商家慣用的“捆綁銷售”。

    這樣一來,封住了所有人的口,追究起來就有托詞,王家並未售賣青鹽,全是贈送存貨而已。

    簡單的變換銷售方式,便消除後顧之憂。

    價格上,高守與王雪如商量後,定在世面上裘皮加青鹽的零售價格之內,沒有過高,甚至特意偏低一些。一者裘皮、青鹽跟寶石不同,容易鑒定,近期市易價格也不難了解到,要是女眷們回去後,覺得買虧了,以後生意就沒得做,好不容易得到的優良客戶群,又要失去。

    但即便比店鋪零售價偏低,也比私市批量轉給黑市商人,要高出兩倍以上,而王家之前只想著賣給黑市商人,賺取豐厚利潤。而今直接零售給買家,賺取的利潤,是暴利中的暴利。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6-13 18:16
第093章 商道爭鋒(一)

    而這樣的暴利生意,在高守看來,還有可能持續。

    看著這一群趨之若鶩的富貴女眷,王雪如和孫伯覺得,持續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唯一問題是哪里弄貨源,再闖邊去西夏,已是不可能,至少對于王家是不可能的,不過他們清楚,高守已做了許多別人認為不可能的事,包括今晚。

    按照高守的意思,王雪如鄭重宣布︰“凡是今夜買下的貨品,覺得不滿意,兩天內可退貨,鑒定貨物無損壞缺漏後,必定不差一文的退還錢鈔。”

    又是一個重磅誠意。

    以退為進,讓人信任度大增。

    孫伯孫掌櫃邊記錄買客信息,邊看似隨意的接了一句︰“想預定,也來記錄下住址,近兩月一般是不會到貨,但有人退貨的話,老朽會著人去府上知會一聲。”

    言下之意就是,後面也斷貨了,不要沒關系,你看,還有很多人搶著要。

    各家女眷更無顧慮。

    買到貨的女眷,立刻遣丫鬟提前回去,或是取來私房錢,或是吩咐賬房準備錢鈔。

    這是孫伯起先宣布的規則,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孫伯最是忙碌,他一一記錄顧客信息之後,馬上派人分別給各家送貨,待命中的王家下人,立馬出動。

    魯達、楊九指、馬興、楊志等十幾個漢子,也全在幫忙。

    送個貨,不會辱沒將門楊家的聲譽,楊志毫不推脫,尤其是得知高守千方百計賣出這批貨,為的也是賺錢接濟他上京後。

    ……

    ……

    與王雪如那邊熱火朝天相反,高守這邊悠閑清淨的很。

    自從高守拋出“存天理,導人欲,且知行合一”之後,秦永正話就少了,廖刺使,劉通判等人也不太搭話,在羅夫人離開之後,漸漸的,內院賓主三三兩兩的,時而分散,時而踫面,聚一起閑聊幾句。

    今夜不是擺宴,而是賞月,因此不用久坐席位,也可以自己在杏心園閑庭信步,自由度很大。

    廖刺使與劉通判等官員基本是聚在一起,而秦永正等名流儒士也一同走著,一群奴僕在他們身後不近不遠的跟隨伺候,各有各的群體,階層分明。

    高守與佟掌櫃這邊,顯得人少勢單。

    事實上,這正是高守想要的,似乎也是佟掌櫃想要的。

    有這空閑,改日不如撞日,高守本來打算明天要找佟掌櫃詢問的事,今晚可以提前說出來。

    不想,還沒等高守開口,佟階佟掌櫃首先坦誠相告一件事,並著重抱怨申家與佟家存在的間隙與矛盾。

    原來昨夜抱月樓詩會,暗地里有賭局,賭得是哪位才子獲得詩魁,可對任何才子下注,倍率隨著下注量以及才子名氣而有差別,佟家正是昨夜賭局的主要莊家。

    申玉才通過家奴皮五,押注重金三千貫在他自己身上,如果申玉才拿到詩魁,按倍率皮五可以拿走七千多貫,結果申玉才沒得詩魁,因此輸了錢。

    因果很簡單。

    但問題是,皮五是抬著申玉才的名頭,口頭許下押注錢額,其實分文未給。

    昨晚詩會結束,佟家向申玉才要錢,卻遭到呵斥,申玉才翻臉不認賬,說是皮五私下所為,而皮五早已不知蹤影,找不到人了。

    今早佟家家主去找申伯德,申伯德護短,反而用申家權勢威壓,嚴令佟家不得聲張,影響了申家聲譽,申家會讓佟家沒好日子過。昨夜申家啞巴吃黃連,一首破陣子,讓他們吃了說不出的大暗虧,正極其苦郁煩悶,每個人憋著一肚子火氣沒處發,口氣好不到哪里去。

    而對于佟家來說,申玉才輸了想賴賬,可如果申玉才贏了,佟家哪敢不給錢?

    委實欺人太甚。

    申家此舉,已破壞了規矩,也破壞了申家與佟家支撐多年的平衡。

    三千貫對佟家來說並非不能承受,但其中的屈辱與怒火,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佟家對申家徹底死心。

    佟家被申家壓榨多年,不敢反抗,那是因為西北無人敢挑釁申家,而昨夜高守表現的來的無畏反抗氣魄,加上種師道以及經略府的全力支持,讓申家覷見機會。

    雖還主要依賴申家供貨,但白天佟掌櫃三次登門,想見高守,這已明顯傳達出佟家態度的轉變,以往佟家哪里敢明目張膽的靠向申家仇敵?

    听著佟掌櫃苦著臉,歷數申家的不厚道、黑心腸,高守心內是快樂的。

    恰如有句話說的︰說點你不開心的,讓我開心一下。

    高守心中明白,佟階迫不及待的坦誠相告,是想以此證明佟家的真誠,以及對自己的信賴和結交,也是被申家虐得沒辦法,急于想找突破口。

    佟家對自己的靠攏,可能會被申家等旁人認定為,對種師道,對經略府的靠攏,這樣佟家無形獲得了一種重量級籌碼,申家若是想重新獲得佟家支持,也許就會退讓,要麼還上三千貫賭債,要麼在生意上讓利。

    果然是精明生意人,算盤打得賊精。

    當然,這是自己推測,佟家真實意圖,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不過佟家受到申家壓榨,面和心不和這一點,孫伯也有說過,可以印證。

    但不管推測得準不準,佟家利用自己這一點,是肯定的。

    佟階還特意當著折彥野面前對自己訴苦,誰都知道,折彥野昨晚在抱月樓,同申伯德有過沖突,折彥野還有將門折家大背景。

    那麼,既然想利用我,我也要充分利用利用他們,而且要綁定住他們,讓他們沒那麼容易再擺回申家。

    高守先話鋒一轉。

    突兀的問起幾種調味料與食材。

    佟階雖不明其意,但他是開酒樓的,高守算是問對了人,抱月樓菜肴貴,有部分是歸功于食材上乘和調味料完備。

    問完調味料與食材,高守又問起,佟家所需供貨,哪些被申家壟斷。

    佟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一列數出來,其中胡椒、青鹽、大黃、毛皮、氈毯等幾類貨物,引起高守注意。

    因為這幾類是包括西夏在內的西域特產,要想買到這些貨物,大抵只能從西夏那邊購買,因為極少有番商,會繞過西夏從吐谷渾河湟一帶進入大宋做買賣。

    申家有這些貨物賣,並且能壟斷,其實也說明,他們控制著西夏走私貨,破戎寨那條商路,可能不是唯一的走私通道,否則就斷貨了,而另外一條走私通道,沒有人知道,可以猜測出,即便不是申家人自己在闖邊,也是附屬于申家的家族在經營。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6-13 18:17
第094章 商道爭鋒(二)

   高守沒有把心中想法說出,只提出想向佟掌櫃買些肉類、山藥、野蘑菇等食材,以及王家所沒有的胡椒、芝麻油等調味料。

    高守有所求,佟階高興都來不及,忙不迭說著,“不需買,不需買,要多少請盡管開口,明日,不,今晚就送過來,抱月樓尚有上好青鹽,是否也一並……”

    正說間,一個機靈店伙計匆匆走過來,看了看高守與折彥野,可能是想對佟掌櫃私語,見到有高守等外人在,一時沒有開口,畏畏縮縮。

    佟掌櫃馬上叱喝︰“都是自己人,小石兒你有話快說!”

    “王,王家在……”

    小石兒又看眼高守,見高守眼楮看向別處,微笑著與折彥野在閑聊,感覺壓力頓減,這才如實把王雪如、孫伯在女眷那邊,售賣寶石、青鹽、裘皮這事,說了出來。

    佟階立時想起,高守此前把話題轉到羅夫人手上的藍寶石,區區幾句,說得羅夫人心花怒放,裊娜而去。

    他這是刻意為之啊!

    王家貨物,在申家的打壓下,即將爛在手中,佟掌櫃清楚這個來龍去脈,也正因清楚這個事,佟掌櫃選擇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高守面前,其中一個目的,正是希望高守急切之下,開口向佟家借錢,或尋求幫助。

    佟家幫了這個忙,高守就欠下個大人情,那後面請高守幫佟家結交經略府奢遮人物,也就名正言順,順理成章。

    王家高利貸期限,就在眼前,佟掌櫃正等高守開口。

    哪成想,王家竟公然在杏心園賣起貨品來,這點他萬萬沒有想到。

    再仔細一想,高子御出現在杏心園的消息,不到兩個時辰,弄得渭州城人盡皆知,以至于杏心園人滿為患,廖刺使、羅夫人應接不暇。

    而高守幾句話把藍寶石的價值,無限增大,羅夫人滿心歡喜的去找望王家大小姐再次道謝。

    然後王家就借此契機,在女眷中售賣貨品,並須臾間售賣一空。

    用的售賣方式,也甚是奇特……

    幾個點聯系起來,不難得出一個結論——這定是某個商界高人預設好的。

    王家人肯定沒有這個能力,那答案就很明顯了。

    佟階倒吸一口冷氣,愕然望向老神在在,悠然自得的高守。

    “佟掌櫃,怎麼了?”

    見佟掌櫃愣愣望著自己,卻又不說話,高守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意。

    “哦,無礙,只是……”

    佟階有些語無倫次,他也很快意識到這一點,迅速調整了一下,咽下一口唾沫,低下頭,彎著腰,恭敬的對高守抱拳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佟某萬分佩服,只是真可惜了那麼多的青鹽,我們佟家單單抱月樓,每月就需消耗半石,還是向申家買的高價青鹽,你這全送了出去……”

    “哈哈,之前也不知你們佟家,如此需要青鹽。”

    “需要,當然需要,有多少我們都可以買下來,價錢好說。”

    “那真是可惜了,估計已然送光。”

    “唉……”

    佟階心中開始後悔,真不該在高守面前耍心機,要是直言不諱,情況會好很多。既然想要跟申家撕破臉皮,干脆點,冒險接下王家青鹽等貨品,既得人情,又得大利,至于化解貨品風險,高守今晚這辦法不就極好麼?

    “你們……在說什麼呢?”折彥野听得一頭霧水,忍不住憨然發問。

    聞言,高守與佟階相視一眼,而後同時笑了開來。

    這一笑,似乎瞬間融化了那些許芥蒂與隔閡,很多事情,不言自通。

    ……

    ……

    今夜王家無眠。

    從杏心園回來,已過一個時辰,夜已深,可王家上下,都興奮得睡不著覺,每個人洋溢著樂不可支的笑容,笑聲時常在宅院上空回蕩。

    “多少?一萬三千五百余貫?”

    王博翊即便已經知道大賺一筆,卻仍被最後算出來的數額,驚嚇得差點掉了下巴。

    “嗯,一萬三千五百六十一貫。”王雪如壓抑著激動情緒,點頭說道。

    “扣去應還申家本息一千五百余貫,還有自家本錢,商隊護衛賞錢,上下打點等用度一千余貫,加起來不到三千貫,算下來,我們王家淨賺萬貫啊!利潤怎會如此之高……”王博翊不太自信的抹了一把汗水,手在微微顫抖。

    “西域寶石拍賣出的價格,比私市中要高出五到十倍,上等裘皮與青鹽的售價,比私市高出兩倍多。僅羅夫人,就花兩千三百兩,拍得兩顆寶石與兩件裘皮。”

    孫伯指著一小堆白銀,說得胡子亂顫,神情激動昂揚,仿佛又回到不久前,主持拍賣時的場景。白銀在邊城可以小範圍流通,而且有時候比緡錢還好用,容易計算,稱一下便清楚,不用一文一文去數,攜帶也比銅錢輕便,關鍵是與黨項、回紇等西域番人交易,都得用白銀。這次孫伯帶商隊闖邊,也是帶著白銀出去。

    “好,好好好,極好極好啊,有了這筆錢,足可復興我渭州王家,列祖列宗有靈,感謝上蒼保佑……”王博翊顫抖著聲音,對著天空雙手合十,虔誠行禮。

    “最該感謝的,應該是子御恩人。”王雪如認真說道。

    “大小姐說得正是,沒有子御恩人,我們賺不回一文,反倒要……”

    孫伯附和一句,但沒說完,就被王博翊略顯不耐煩的打斷。

    “曉得曉得,未曾說不感謝他,但若無老爺我執意借債,派出商隊,今晚也無貨可賣,是了,要分給他多少?”

    王雪如心下暗嘆,危機一過,父親又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居然還有臉往面上貼金,把鑄成的大錯,說成功勞,而且像是還不甘願分錢給子御,見利忘義的本性,又露出來了。被族人排擠,在渭州沒落,他這“功勞”可大了。但是,誰又能選擇父親呢。

    王雪如無可奈何的雙唇緊抿,不發一言。

    倒是忠厚的孫伯,沒想太多,直接說道︰“按大小姐與子御恩人談好的分利方法,應付他三千二百余貫。”

    “嘶……他一人就要分走三千二百余貫?”王博翊蹲下來,雙手撫摸著地面上的大堆銀錢,毫不掩飾的心痛起來,像是被割走一塊肉似的。

    “老爺,本來依大小姐意思,咱王家只留下三千貫,其余萬貫,皆可送給子御恩人。”孫伯略沉,看一眼臉色不悅的王雪如,鄭重說了句。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6-13 18:18
第095章 簡單試驗

   “那怎可以,他就動動嘴巴,也太……”

    話到嘴邊,王博翊感覺到氣氛不對,也意識到有些話不能說出口。

    他收回撫摸銀錢的雙手,環顧左右,見沒外人聽到,目光掃了掃王雪如與孫伯,嘆聲道:“他要兩千貫,就給他兩千貫吧。”

    王博翊言語中,有意無意的又把一百餘貫零頭,抹了去,而且說得像是高守強要他錢財似的。

    王雪如臉色一沉,委實聽不下去,憤然起身,走向門口。

    一向溫婉孝順的王雪如,突兀離去,不施禮,不告別,用她的沉默,無聲抗議。

    這在王博翊看來,是非常無禮叛逆的行為,王雪如對他一向逆來順受,乖巧懂事,高子御未出現前,哪裡敢對自己如此不敬。

    王博翊臉色一變道:“雪如……你去哪裡?”

    王雪如仍不回應,裙擺輕搖,快步離去,第一次這樣與父親對抗,她發現,是一種很爽快的感覺,壓抑多年的怨艾,稍稍發泄了出來。

    “老奴告退。”

    孫伯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也轉身離開,也未行告退禮。

    “你……你們……”

    王博翊臉色鐵青,嘴角抽搐,想大聲斥責,但找不出合適詞語,也說不出口,女兒與孫伯不比高守,沒了他們,也沒了這個家,這點他是很清楚的。

    他還清楚一點,他在家中的權力已被架空,說的話,不再重要,連忠心耿耿幾十年的老管家,也倒戈了,錢財雖都擺在桌面上,但他已很難做主。

    是了,他們要去哪裡?

    高子御等人一回來,就在膳房吵吵鬧鬧,還把小夕、小月等所有下人都叫了去,這麼晚了,雪如與孫伯該不會是去膳房找高子御吧?孫伯無所謂,雪如待嫁清白之身……

    王博翊這回猜得沒錯。

    王雪如與孫伯去了膳房。

    高守一回到王家,就拿著佟掌櫃送的食材與調料,在膳房試做炒菜。

    竈台是用柴火,因此小夕要負責燒火,小月幫忙切菜、切肉等,而魯達、楊九指、楊志、馬興等所有人,都是高守的小白鼠。

    一盤菜端上桌,每個人都要認真吃上幾口,然後給出中肯評價。

    前世是個吃貨,多少會幾手,參照著菜譜,也能炒出幾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可現在不一樣,調料和配料不一樣,缺少雞精醬油等,火候、鍋鏟等也不同,最重要的是,現在手不一樣了,手感自然相差甚大,放調料和配料的時候,難免或是多放,或是少放,沒個準。

    甚至也可以用失之毫,釐謬以千里來形容。

    炒菜之道,就是在翻炒之時,讓食材與調料最好的味道均勻包裹在菜餚中,既要深入融合一起,就是俗話說的“入味”,又要富有層次感,在味蕾感受到不同滋味的浸潤,還要講究色香味俱全,讓品嘗者獲得視覺、味覺、嗅覺感官上的最大享受和交織的滿足感。

    但,光知道理論沒用,實踐起來,難度相當高。

    不然的話,魯達、楊九指等人,也不會吃得呲牙咧嘴,個個苦瓜臉。

    “灑家……灑家肚子委實撐不下了……”魯達最先敗下陣來,擠出一絲苦笑,告饒道。

    “已是子時,楊某人不敢再叨擾,先告辭……”

    楊志抱著圓滾滾肚子,暗下對馬興使了個眼色,他們幾個是馬興帶頭一起來的,要走一般也要馬興帶頭離去,他這實在頂不住,才主動提出離開。

    卻見馬興眼神呆滯,望著桌上的幾盤菜餚發呆,有氣無力的癱在椅子上,他可能對某種食材或配料過敏,一個時辰內,去茅房拉了五次,差不多已虛脫。

    但高守每端上一盤菜,馬興仍堅定的試吃,似乎只要高守沒停下,他就會一直吃下去,除非不省人事。

    馬興沒反應,楊九指卻接過話茬:“本家說得對,子御啊,已是子時,大家都困了,不如明日再品嘗?”

    子時就困了?也就晚上十一點多,夜生活才剛開始,高守袖口高捲,手中忙活著,抬了下眼皮,掃了眾人一眼,笑道:“不急不急,我用雞湯熬製法,發明瞭一種新調料,而且我才進入狀態呢,這才剛剛開始哦……”

    “才剛剛開始?”伍貴差點昏過去,哀嚎一聲。

    魯達耷拉著眼皮,低聲對楊志求道:“楊志兄弟,你們可別急著走,否則我們幾個……”

    吃不下是一回事,主要是難吃得招架不住,要麼青鹽放太多,要麼胡椒放太多,味道各種古怪,味蕾被折磨了好久。

    如今魯達等幾個陷陣士,終於感受到比餓肚子還痛苦的事,莫過於被難吃菜餚吃撐肚子,還要繼續吃。

    “誒,夕兒,我剛才唱到哪了?”高守被幾個抗議的家夥,打斷了小曲的哼唱。

    蹲坐著專註燒火的小夕,抬起頭,用手背抹了一把臉上汗水,俏臉上又添一道黑色,映襯在她紅撲撲的糧道上,更顯嬌美可愛,紅色火光照耀下,宛如一朵春風里的美艷桃花。

    她早已忍俊不禁,吃吃笑了兩聲,想了想:“好像是……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看著巧笑倩兮的小夕,學著自己的曲調唱出來,高守心中大樂:“沒錯了,就是這句,唱得不錯,你和小月學會了,到時我們一起合唱。”

    “小婢……”在爐子上看著雞湯熬制的小月,聽說要跟高守一起合唱,臉上一紅。

    “雞湯熬好了嗎?”高守問了小月一句。

    “好了,好了。”

    “倒點過來,開始炒了。”

    “嗯,好的。”

    在小夕面前表現強勢潑辣,對高守曾有誤解的小月,如今在高守面前溫順的像一隻小兔子。

    高守邊炒菜,邊哼唱開來:“你有我有全都有哇……路見不平一聲吼哇,該吃菜時就吃菜啊,風風火火吃炒菜哇……”

    在魯達、楊志面前哼唱這首歌謠,高守感到有種錯落別致的惡趣味。

    “喂喂,老魯,九指,別裝睡啊,要上菜啰。對了,彥野和水長去茅廁,怎麼還不回來?”

    “喲,雪如、孫伯來了,正好,熱騰騰、香噴噴新出鍋的炒菜,快過來嘗嘗……”

    “孫伯,你吃過汴京正店的炒菜,我的不比他們差吧……你這是什麼表情,是太興奮嗎?是不是認為此菜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嘗?無妨,說出你對我的贊美。”

    人們都覺得高子御今晚瘋了,但沒有人察覺到,他炒出來的菜,自己很少吃,最多就是在鏟子上舔一下味。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6-13 18:24
第096章 趁勢而為

兩千一百六十五貫。

    高守得到自己的第一桶金,心內底氣更足。

    魯達、楊九指、伍貴等,先拿百來貫零用,借給楊志三百貫,做上京盤纏用度,還剩下一千多貫。

    若想成就事業,發展勢力,沒有優秀的團隊是不行的,而優秀團隊的基礎,就是人才,行業中的人才。

    一身本事的楊志,正是需要的人才。

    但良禽擇木而棲,強求不得,楊志如今一心想著上京應考武舉,重振門楣,以他 脾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因此這個時候,不適合勸他留下。

    倒不如大方送他離開,成全他,並加以激勵。

    大多人才,並非天生就是可適用人才,必須是經過長久的磨礪與折騰,經歷各種心路歷程,嘗遍酸甜苦辣,才能劍出光寒十九州。

    但,人情最好得留下。

    楊志想借三百貫,高守二話不說,就給他三百貫。

    楊志一直說必定盡快還錢,高守告訴他,不著急,什麼時候還都可以。當然,以他這秉性,還要過很長一段拮據日子,想還這三百貫,估計有點難。

    對楊志來說,這三百貫是雪中送炭,久旱逢甘霖。

    而對高守來說,小試牛刀後就輕松獲得兩千多貫,這區區三百貫算不得什麼,也沒打算讓楊志還錢。之所以不是直接送給楊志,那是在保護他的自尊,楊家剩下不多的自尊。

    送走心滿意足,千恩萬謝的的楊志。

    魯達、楊九指、伍貴幾個,陪著孫伯、王博翊,去申家經營典當的錢莊還高利貸,拿回地契。

    昨夜王家在杏心園,一股腦兒把貨物全賣掉的消息,早在渭州商界傳開,雖不太明確獲得多少利潤,但可以肯定,直接零售給富貴女眷,必定比私市批發價格,不可同日而語。

    渭州商界都覺得王家下了一步秒棋,不僅沒有變成喪家之犬,還獲得大豐收,簡直是個奇跡。

    王博翊王老爺,重新揚眉吐氣,紅光滿面,走在路上,都不自覺地挺起了胸膛。

    不過,只要稍稍消嗅覺敏銳的人,都能看到王家背後,隱隱有一雙強有力的手,在幕後推動。

    高守沒有同去還錢,光天化日,白紙黑字,又有魯達等幫襯,諒申家也不能再挑出什麼事。

    何況,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高守來到抱月樓。

    二話不說,沖進抱月樓廚房,把所有廚子都請了出去,有種溪與折彥野在門口站著,沒有人敢偷瞟一眼。

    當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炒菜,端出來的時候。

    驚呆了佟掌櫃等人。

    品嘗之下,佟掌櫃立時贊不絕口,就連包月樓廚子們也大聲稱道。

    種溪與折彥野對望一眼,絲毫沒有意外,因為,他們昨夜在經歷前期痛苦煎熬之後,高守終于炒制出可口美食,而這些被孫伯稱贊為“比京師正店還要好”的炒菜,已征服了他們的嘴巴和肚子。

    有了昨夜杏心園良好交流的鋪墊,高守與佟掌櫃今日相談甚歡。

    高守提供炒菜,必定會使得佟家經營的抱月樓、脂玉坊等產業更加興旺,名聲更大,還借著炒菜這個噱頭,拓展到西北以外,甚至進軍汴京,同東京城正店一爭高下。

    對佟家來說,是個天大的好事,不僅能多賺錢,更極具戰略價值,可以扭轉被困在西北,受制于申家的局面。

    高守能來抱月樓,願意接納佟家好意,與佟家結交,佟掌櫃已得償所願,卻沒想到,高守還送來如此大禮,這份大禮,其價值和意義的佟掌櫃眼里,真個是震天動地,求之不得。

    佟家早就朝思暮想,極希望在抱月樓、脂玉坊等,提供炒菜,也曾屢屢派人前去汴京正店學藝或偷師,甚至長期駐扎兩個人在東京城,但這麼多年來,毫無所獲。

    這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佟掌櫃內心欣喜若狂,表情卻裝作平靜,他听到高守提出的條件後,怔了怔,沒有馬上答應,說是要請示家主。

    高守提出的條件是,以炒菜技藝,入股佟家抱月樓等用得到炒菜的店鋪。

    要求不算太過分,利潤半成,二十分之一的分紅。

    高守昨夜與佟掌櫃詳細交流後,改變自己培訓廚師團隊的想法,決定“技術入股”。

    一方面,自己弄團隊,前期需要投入大量精力,泄密工作也難以保證。

    另一方面,合作不能綁定看似牆頭草的佟家,而合股,就不一樣了。

    一旦合股,就是一條船上的人,自己只要把炒菜技術教給佟家,不需要投入一文錢,也不用鑽進去經營。

    高守了解過,大宋合股與前世的合股,大不相同,前世只要是有錢的個人或團體,就是所謂的天使投資人,或是技術牛人,通過金錢或技術,入股某個公司,他們之間不需要太熟,只要互相條件和情況都滿足預期,就能達成協議。

    但大宋保持傳統,就算是最親密的家族之間,也很少會合股做生意,尤其是佟家這樣做長期大生意的家族。

    當然,個人之間小生意合伙,還是不少的。

    高守能出現在西北,就是他與族叔合伙,從江南運送貨物到西北售賣,屬于簡單的一波流買賣,容易核算。

    而長期經營的大生意,牽扯太多。

    同時,還有可能觸及家族的核心利益。

    由此,佟掌櫃的猶豫,高守可以理解。

    佟掌櫃不是覺得分紅太多,而是猶豫合股這件事。

    他雖在家族地位不低,大多事務可全權處置,但不敢擅自決定合股,何況還不僅僅是一家店的合股。

    佟掌櫃心中在後悔,昨夜透露太多關于炒菜對佟家重要性的信息,自己有怎能想到,高守會有炒菜的廚藝。

    昨夜高守旁敲側擊,也隱約提了炒菜,佟掌櫃不疑有它,自然多少炒菜對佟家的巨大影響,表明炒菜正是佟家朝思暮想卻不可得的技藝。

    但不管怎樣,擁有炒菜對佟家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而回頭想想,透露給高守的信息,也不算商業機密,以高守的明智,想知道的話,多問幾個人便能一清二楚。

    況且,高守已展現出文武雙全的驚人能力,又斬獲奇功,一舉揚名,折家、種家、申家搶著拉攏,人家都沒答應,此刻他卻要送出炒菜技藝,主動跟佟家合股賺錢。

    高守這番舉動,佟掌櫃有些受寵若驚。

    不管怎樣,佟家都是穩賺,要顧慮的主要是,一旦同高守合股,對錯綜復雜關系的震蕩影響,例如,佟家與申家之間的關系……

    高守在抱月樓,一壺茶還沒喝完。

    佟掌櫃就急匆匆的趕回來,喜滋滋的說,“佟家願意接受高守的條件。”

    顯然,佟家內部並沒有太大分歧。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6-14 16:00
第097章 存在,即合理

佟家家主隨後也來到抱月樓。

    佟掌櫃負責撰寫契約,簽字畫押必須佟家家主,因為佟掌櫃只能代表抱月樓。

    一整場,種溪與折彥野都在一旁認真的觀看,看到佟家居然真的同意高守合股,他們心內唏噓,驚訝不已。

    佟家在渭州,財富與商業實力上,是不折不扣的第二大家族,在西北其它大小城鎮,還有不少類似抱月樓的產業,半成的分紅,絕對不是個小數目,高守花幾個時辰就制作出炒菜,然後就可以躺著收錢,而且收得名正言順。

    高守也很驚訝,不過他驚訝的僅僅是佟家家主個人。

    有點意外,佟家家主是個女子,人稱佟三娘。

    佟三娘披著一襲火紅披風,身上穿得襦裙也是紅色,容貌秀麗,舉止端莊,一顰一笑間盡顯沉穩嚴謹,她約莫三十來歲,實際年齡可能要大一些,由于保養不錯,看不真切。

    同羅夫人一樣,佟三娘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但不同的是,羅夫人給人感受是風情萬眾,嫵媚爽利,喜好玩樂,用“奔放”兩個字即可總結。

    而佟三娘是那種精明干練,三句不離本行的事業型女子,仿佛外表包裹了一層又一層的面紗和僵硬外殼,讓人很難看透,隱約有點像未來版的王雪如。

    佟三娘沒有任何贅言,寒暄過後,她進入抱月樓三樓一個房間,即便契約擬好後,佟掌櫃送進去簽字畫押也沒有露面。

    佟階悄悄解釋,佟三娘今天身體有恙,來抱月樓前,還躺在床上養病,請高守不要介懷。

    高守當然不會介懷,來抱月樓的目的,已完全達到。

    本以為,談判的時候,佟家要討價還價一番,沒想到佟家如此爽快。

    既然簽訂合約,抱月樓也等于是自己的店了。

    想來覺得好笑,前天在抱月樓,坐在末等座位上,還差點被人趕出去,才兩天時間,自己卻成了抱月樓老板之一。

    一切都是自己因勢利導,順手而為,看似不合常理的事,但只要看破其規律,看穿其本質,就會發現,每件事的發生,都有它的必然性。

    高守環顧了一下裝飾奢華的抱月樓,對種溪與折彥野,拱了拱手道︰“多謝二位兄長相陪,辛苦了,稍坐片刻,馬上就能大飽口福。”

    人家那麼爽快,自己也盡快履行義務。

    高守徑直走向廚房。

    至于炒菜技藝要不要保密,如何保密,現在是佟家傷腦筋的問題了。以後即使炒菜廣為流傳,只要佟家還在經營飯食生意,高守的半成分紅,少不了。

    有種溪與折彥野在一旁,無形中就是分量頗重的見證人,這並非高守的心機,而是順其自然,折彥野與種溪兩人,身有經略府種機宜命令,要妥善保護陷陣士,關鍵是要保護高守。

    魯達、楊九指武藝高強,不需要保護,伍貴、趙千、楊木生等較為老弱,但經歷血戰之後,亦非易與之輩,而且他們現在是破敵勇士,又與魯達、楊九指等在一起,誰會想不開對付他們?傷害他們本身也毫無意義。

    惟有高守,破了申家計謀,遭到申家仇怨,最有可能遭受暗算。

    所以種師道命令著重保護高守,種溪與折彥野在高守出門時,必須跟著,並有幾名禁軍衛兵守護,為了避免太過引人注目,高守請他們都換上平民便裝。

    高守心里種師道、章婱等,心存感激,正因如此,他在經略府多說了幾句,尖銳提出大宋弊病,以及消除病根的方略,能否接受或消化,就要看他們自身的智慧與修養了。

    並且,即便他們有決心想消除大宋病根,但絕非一朝一夕能解決,也不是說幾句話,就會有用,必定需要長時間的議定、策算、運籌。

    只要章婱、種師道等有需要,自己很樂意多跟他們聊聊,利用超越千年的遠見,幫他們出謀劃策,或許對他們會有幫助。

    而眼下,先要為自己開拓出一條路,僅僅依靠經略府保護,力量太過單薄,也不夠自由。

    但想要匯聚力量,必須先得有錢。

    沒有錢別說匯聚力量,就是同生共死過的陷陣士也要分散,各自自謀生路去了。

    現在,有了佟家十二分之一的利潤分紅,足以養活許多人,而且按照契約,高守可以派出一兩個人,在每家店里協助管理。

    這一條是按照合股慣例,說是協助管理,其實就是監督作用,必要時可以查賬。

    這點高守本沒有提出,但佟掌櫃依舊按照慣例,寫在了契約上。

    可見佟家這次,誠意十足。

    當然,高守不會滿足這點分紅,對他來說,幫王家賣貨,技術入股佟家,僅僅是熱身運動。

    真正的大戲,在後頭。

    ……

    ……

    渭州抱月樓詩會的影響力,在此後的幾天,依舊蕩漾。

    高守的選擇,還未有定數,而其他發揮也不錯的才俊,逐漸找到主家。

    延州才子劉道江,成了廖家門客,先做廖家學童的塾院教席,廖刺使正是廖家嫡系一脈。秦州廖家書香門第,專攻科舉,除了廖刺使,還有兩名廖家人在外地為官,人稱廖家這一代為“一門三進士”。

    劉道江如果表現良好,未來很有可能成為廖刺使的幕僚,廖刺使目前雖閑散,但指不定朝廷哪天就會重用,因此班底還是要有的。

    蜀地名士齊盛,去了府州折家,當然不會有高守那麼好的待遇,但折家求才若渴,也不會太差,大有施展才能的機會。

    其它的大小家族,依照自身實力與才俊能力,也或多或少,招攬到一些人才。

    包括申家、佟家,也都有收獲。

    不久後。

    佟家推出炒菜的消息,不脛而走,抱月樓生意,立馬翻倍,抱月樓的主要食客,是富人與顯貴,這一類人,只要菜肴真是美食,不會在意多花幾個錢,何況是只有京城正店才能品嘗的炒菜。

    高守合股佟家一事,當天知道的人不多,但紙包不住火,還有有各種小道消息,四處傳播。

    而奇怪的是,申家毫無動靜,甚至沒有派人對佟家發難。

    對于佟家明顯的轉向,以及高守各種作為,申家顯得很冷靜,沒有任何干涉,就連王家前來還錢,申家也沒有計較遲交一天,負責典當生意的刑掌櫃,態度相當好。

    一切看起來風平浪靜。

    但熟悉內情的人都明了,申家第二次謀算,在高守的反擊下,完全落空。

    而這一次謀算,與第一次不同,隱隱是直接沖著高守而來,高守與上次無意間,破壞申家謀算也是不同,這一次他是有意識的暗斗申家。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6-14 16:01
第098章 玩點危險的

  入幕之賓。

    是個多麼雅致的詞語。

    包含的意味,可做的事,難以盡言。

    有可能只是品茶清談,也有可能進而同床共枕,錦被無風層起浪。

    總之,入幕之賓是個艷事,也是個美事。

    可是,卻有人浪費了這美事,而且邀請他的,一個是西北數一數二的花魁柳青玉,一個是天下三大名姬之一的韓夢梵。

    高守本心絕對不想浪費,他只是選擇了相對更重要的杏心園之約,秉持先得有錢才能過日子的務實態度。

    然而,既然能成為艷名遠播的名姬,哪個不是萬眾矚目,眾星捧月的主,自然會有她們的傲氣。詩會當天晚上高守說太困,要先睡覺,這勉強說得過去,但第二天晚上,高守又放她們鴿子,原因竟是接受廖刺使與羅夫人邀請,去了杏心園。

    這在外人看來,都覺得說不過去。

    即便不提兩大名姬與杏心園之間哪邊重要,也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且杏心園那邊,其所完全是可以推遲的,杏心園不就是賞月嗎?與男人們夢寐以求的絕美名姬一同賞月,把酒言歡,豈非更是無比美妙?

    高守看似並未往這方面想。

    後果就是,韓夢梵得知高守選擇去杏心園,當天晚上,她就離開了渭州。柳青玉得知韓夢梵離開渭州,她也取消了與高守的見面。

    兩個姑娘興許是感覺到被高守無視,她們用行動來表達不滿,捍衛尊嚴。

    這個事,高守是在做了幾道炒菜後,佟掌櫃才略帶尷尬的說了出來。

    佟掌櫃解釋,他不早說,是怕影響高守心情。

    這當然是廢話!

    不管何時說,不都影響心情?

    高守還滿懷期待當天晚上,能約見兩位才貌雙全的佳人,甚至想好要聊的話題,以及編好博取佳人歡心的幽默小段子,或者來一首應景詩詞。不說當晚就能抱得美人歸,也至少會是個甜美難忘的約會。

    不料自己這個入幕之賓,竟然被取消了?

    回想一下,的確也不冤,她們放在後世,那可是都是高高在上的女神明星,哪里能叫她們苦等。

    自己的確疏忽了她們的感受,有的機會,稍縱即逝,不是一直擺在面前等人去取的,自己本該抽空去一趟,或去個信件,奈何行程安排滿滿,沒空去多想。

    可惜了,不過來日方長。

    高守僅僅只覺得可惜,而知悉這件事的,大多覺得可笑。

    高守一人獨得兩個佳人青睞,本就讓人艷羨嫉妒,多少才俊捶胸頓足,多少文士唉聲嘆氣。

    到頭來發現,高守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平白失去了好機會。

    怎不叫人心懷大暢,拍手稱快?

    這個事情,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成為一個笑談,在渭州傳開。

    風言風語中,又有不同說法,以訛傳訛,似真似假,最後有一個版本最能讓人接收——高守太貪財,幫王姓商家做買賣,賺取私利,因此惹惱了兩位佳人。

    至于外頭的傳言,高守兩耳不聞,就算有人說起,他也就笑笑,置之不理。

    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他堅信,只要自身有足夠實力,見個面又何難。

    接下來的日子。

    高守過得充實而閑適。

    每天一大早,他就起床打熬筋骨,同魯達、折彥野等人切磋武藝,學習刀法以外的攻防武技等。

    中午,有時在王家吃飯,有時帶著魯達、楊九指等,上抱月樓喝小酒,順便跟佟掌櫃聊聊生意,或指點抱月樓廚子幾招,炒菜對高守來說不難,但他不能讓別人也覺得不難,所以他不會一下子全部教會他們,先教幾個簡單花式,其它慢慢來。

    到了下午,他就在房間里,要麼看書,主要看《夢溪筆談》,《武經總要》這類實用書籍;要麼用炭筆在紙上畫圖,並在圖上做著沒人看得懂的記號。

    他畫的圖,同樣也沒人看得懂,橫七豎八的線,這邊是個圓弧,那邊是條直線,時常不對稱,也無規律可循,無人清楚高守畫這些圖案做什麼。

    他時而也會與王雪如、小夕等聊聊天,卻從不告訴她們,這些圖案是什麼意思。

    除了畫各種奇怪的圖,高守還在王家附近,悄悄買下一個空置的院落,院落的房間中,擺放了高守采購回來的許多瓶瓶罐罐,以及一大堆品類繁多的材料。

    每當夜幕降臨,人家以為他回屋休息,而他卻偷偷跑到那院落,點起松油燈,開始把不同材料倒入瓶瓶罐罐,有的放在火上烤,有的直接點燃,有一兩次燃燒太劇烈,差點無法撲滅導致失火,弄得灰頭土臉,後來學乖了,在房間里準備了一個大水桶,里面裝滿水,以備不時之需。

    如果折彥野看到,在亂七八糟燒黑一半的方桌上,擺放一桿管狀鐵,或許會認出——那正是突火槍。

    知道是突火槍後,多少也能猜測道高守在做的事情。

    沒錯,他在研發更有效的火藥。

    突火槍則是他從經略府下屬將作坊借來的。

    他隔三差五,會被經略府召見一次,同章經略與種師道越來越熟,雖說軍功結果要等朝廷的回信,但借個兵器的小特權,還是會給的。

    何況突火槍這個火器,很不完善,屬于試驗品,甚至可以說是遺棄品。

    高守試過,火藥威力小不說,據說還容易炸膛。

    射擊準頭極差。說是射擊著實抬舉了,噴擊還差不多。

    即便成功噴中人,如果距離二十來步遠,也只能燒焦人家的皮膚,五步之內,若非打中要害,根本無法形成致命傷。

    可以說,遠程不如弓弩,近程不如刀劍,差的不只一點點,等你用大量時間填好火藥,再進行瞄準,對方已射出好幾箭,砍來好幾刀了。

    弊處太多,因此,朝廷不願花費太多精力與錢物,來全力完善和研制突火槍,包括章經略與種師道等大部分宋人,對突火槍也不看好。

    高守可以理解,但絕不認同。

    所以,他要先研制出手持火器中最簡單的手銃。

    他畫的圖案,一部分是手銃的各種零部件,這些零部件,他需要將作坊匠師幫忙打造,這方面,章經略給予了方便。

    本來可以免費制作,但高守為了質量與效率有保證,不惜使用私人錢財,激勵匠師,選擇最好的材料,反正錢來的容易,該花就得花。

    而快速改進火藥這方面,只能靠自己了。

    好在他現在身份特殊,是章經略座上客,身上又不缺錢,行事甚是方便。

    只用了五天時間。

    所有零部件都做好,高守組裝起來後,這個世界上第一把手銃新鮮出爐。

    不過高守試了一下,發現有一些瑕疵,不太滿意,就丟棄了,回爐重做。

    這東西,差一丁點都不行,否則可能防身不成,還傷了自己。
ablaze1021 發表於 2017-6-14 16:01
第099章 非常之法

  時光荏苒。

    十幾天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

    渭州的天氣,不再如之前那般明朗,常是烏雲蔽日,陰沉沉一片,北下的冷空氣,佔領了城里所有區域,樹木更顯蕭索,冷風吹拂在臉上,仿佛能聞到初冬將至的氣息。

    耐不住寒的人家,早早燒起了炭爐,讓房間添些暖意,步入老年的章經略,顯然不太能抵得住寒冷,即便經略府他在房間,都燒起炭爐,仍染上了風寒,咳嗽不斷,精氣神大不如前。

    不過讓沒有臥床休息,依然每日堅持操勞公事,在這個極度關鍵階段,他放不下。西夏幾十萬大軍,壓迫在西北一線邊境,大戰一觸即發。

    高守等陷陣士燒毀西夏糧營這事,卻一直沒能夠得到探子確認,西夏方面也毫無變動與退縮,反而兵線越壓越前。

    章經略相信高守的確破了對方糧營,殺了西夏大將,上交到經略府的青漩劍,就是個證明,但茲事體大,而且高守等人不能明確糧營的損失程度,渭州經略府派去查看的探子,又如泥牛入海,十幾天過去,沒有一個回來,恐怕凶多吉少。而取回的首級,是否嵬名魁,也還沒得到潛伏于西夏那邊細作的回音。

    料想是西夏被高守等人奇襲後,全面加強了防備與反制。

    雖然看過去迷霧重重,但章婱與種師道以他們戰略眼光,準備集中重兵,以破戎寨一帶為突破口,進行一次深度攻擊,並且通知西北戰線上所有統帥,隨時做好增援或攻擊的準備。

    燒毀糧營對那一帶的影響程度,在這一戰中,便能見分曉。如果那一帶西夏軍糧草不足,又因剛剛遭奇襲,士氣必然低落,西夏人會很快潰敗。然後以此為突破口,主動發動全面攻擊,取下最大程度的戰果。

    可是,朝廷樞密院卻在涇源路發動攻勢前,下達一道命令,“破糧營之事,未得到證實前,不可輕舉妄動。”

    樞密院是掌管軍事的最高機構,樞密院的命令,就代表朝廷,代表官家,如今朝廷又陷于黨爭,章經略如果抗命,正好授人以柄,一番彈劾下來,即便取得一定勝績,他這個經略安撫使的座位,就不穩當了。

    古話有雲“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這句話在大宋,很難行得通,因為將不管在內還是在外,都受到太多掣肘,就拿經略安撫使來說,除了本地財賦與糧草等後勤不能管轄外,朝廷還在軍隊中,安放走馬承受的官員,走馬承受品級不高,一般是由皇帝信任的太監擔任,在軍中起到監軍作用,在大宋最忌諱的,就是手握兵權的統帥抗命,一有風吹草動,走馬承受一道文書,有可能就直接報給皇帝,兵權說不定很快就被撤銷,這點非常要命。

    所以,章經略只好按兵不動,僅派出小隊人馬,進行騷擾性的試探攻擊,但並無收獲。

    高守有些意外,以上不少屬于機密級別,章經略卻直言不諱,在今日的交談中,都告訴了自己。

    看得出,章經略心中有不少苦水,在生病虛弱的情況下,需要找個信任的人傾訴,種師道近日又忙于公務,于是找來自己做替身。

    對于眼下具體軍事戰略,或朝廷與地方之間的復雜關系,自己了解不清楚,不想多說,但在“安內”上,高守有建議。

    高守了解到,財賦、漕運這兩個要害,間接受到申家控制,使得經略府難以施展全力,束手束腳,但申家權勢力太大,直接拔除是不可能,因此章經略一貫施行慢慢削弱的策略。

    經過謹慎思考後,高守上次就提出,慢慢削弱效果不大,要削弱就要先削弱申家的核心價值——西北貨品市易的壟斷地位。

    這就必須扶持另外一家,同申家競爭。

    高守自然推薦佟家,除了佟家,也沒有別的家族,跟申家有一較高低的實力。

    而佟家被申家壓得無法抬頭的原因是,一些貨品,僅有申家能提供,且佟家沒有官府中力量的協助。

    高守也坦誠自己用炒菜技藝,在佟家部分產業中,佔了半成的股。

    章經略笑了笑,顯然這事他也清楚,只問了句︰“如何扶持?”

    “同西夏暫時恢復通商,取得所需貨源。”高守胸有成竹道。

    章經略皺了皺眉頭,目中閃現不解,如今正處于大戰一觸即發的邊緣,如何談到恢復通商?但章經略知道高守肯定還有會有話說,因此他不急著表明態度,只是看著高守,等他解釋。

    高守看到章經略的反應,知道有說下去的必要了,他接著道︰“在下听聞樞密院不允許大規模主動出擊,西夏大軍看似步步進逼,其實是虛張聲勢,戰是打不起來了。而入冬後,大雪封山,天寒地凍,不適合大戰,按慣例是休兵的,因此我說的是這個冬季休兵狀態下,暫時恢復通商,只要這一個冬季,就夠了。”

    “子御覺得,西夏是在虛張聲勢?”章經略目光一厲。

    “嗯,在下推測西夏人現在最害怕的,是在糧草得到補充前,大宋發動全面攻擊。”

    “咳咳咳……”

    章經略一陣猛咳,高守上前給他添了點熱茶,端到他面前。

    章經略呷了一口,稍稍平復,但眼神愈加無力,聲音變得沙啞,扼腕嘆道︰“如此說來,是我大宋坐失良機了。”

    高守拱了拱手︰“使相切莫憂心過度,身體要緊,良機失去,還可再尋,而且如若我們趁此蕩平內患,未嘗不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說得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所有人都在關注深秋戰局,獨有你已覷見冬日休戰,子御的遠見,非同尋常,”章經略頓了頓,臉上露出笑意,“用商戰之法對付申家,的確值得一試,不過,子御需答應老夫一事,才可商量。”

    “請使相明示。”

    “老夫要你主導這場商戰,並在佟家坐大前,取得他們六成以上份額,並完全掌握市易控制權,你能做到嗎?”

    “呃……”高守怔了怔,苦笑道︰“主導商戰,取得佟家六成份額,掌握市易控制權,這是三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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