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余宋 作者:庚新 (已停更)

 
V123210 2017-5-11 21:27: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2 5008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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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余宋

【作者概要】:庚新,男,河南 - 鄭州,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小說 > 兩宋元明

【其他作品】:《盛唐崛起》《絕代武神》《最後一個巫師》《悍戚》《宋時行》《曹賊》《篡唐》《刑徒》《醜霸三國》、《中國道士的二戰》

【內容簡介】:

  這是一部美到淒婉的畫卷,這是一個令人痛心疾首的時代。
  宣和元年,我悄悄地來。
  我願背負世間所有的罵名,留住這個最美的時間。
  我叫高余,一條在時間長河中漏網的小魚,我將攪動風雲,玩出來一個璀璨的明天。
  對了,大家都稱呼我做『小高衙內』。
  ++++++++++++++++++++++++++++++
  一直在嘗試一些新的寫法,一直想要寫出不一樣的作品。
  嗯,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寫出讓大家滿意的情節……



本帖最後由 V123210 於 2018-11-14 22: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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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7-5-11 21:30
第一章 千金始得蟬開眼

    姓名:高小余

    金錢:0

    物品:空

    技能:火藥專精(初級)、龍虎山內天罡訣法(初級)、察言觀色(中級)

    (千金始得蟬開眼,金錢是令光陰蟬開眼的重要因素,財富越多,光陰蟬就會越愉悅,驚喜也就越大。所以,請努力賺錢吧)

    ++++++++++++++++++++++++++++++

    無盡虛空之中,靜靜匍匐著一隻蟬蟲。

    它身型巨大,幾乎霸佔了整個虛空;它通體如玉,體外泛出玉色光暈,忽明忽暗。

    它雙眸緊閉,一動不動,似乎在沉睡一般。

    高小余搖了搖頭,發出一聲苦笑。

    而下一刻,他又回到了那破敗的城隍廟裡,耳邊迴響著此起彼伏的鼾聲,不禁心煩意亂。

    緩緩起身,他輕手輕腳走到門口,打開門走出城隍廟。

    天,還沒亮。

    城隍廟外,薄霧藹藹。

    已經進入隆冬時節,雖不說是滴水成冰,也是寒冷非常。

    這裡是須城縣,京東西路東平府府治所在,毗鄰八百里水泊梁山,地理位置極其重要。

    高小余緊了緊身上那件已經髒的看不出顏色的道袍,緩緩走下了台階。

    來須城已經快一個月了,身體雖然慢慢康復,可口袋空空,一貧如洗,只能在這城隍廟裡和乞丐為伍。

    直娘賊,殺千刀的梁山強人!

    高小余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蒼白了臉色因憤怒而泛起一抹病態的嫣紅。

    他年方十六,是一個孤苦伶仃的小道士,從小隨師父四處流浪。

    大約在兩個月前,他和師父在杭州城外遇到一夥強人圍攻。師父為了保護他,身受重傷。臨終前,師父把一枚蟬形玉符交給他,並讓他北上前往汴梁靜痛庵找一個名叫張繼先的人。師父說,只要他把玉符交給那人,對方一定會把他安排妥當……

    高小余雖說年紀不大,但從記事起,就跟隨師父走南闖北。

    杭州到汴梁,有千里之遙。可對他而言,這算不得什麼,更遠地方他不是沒去過。

    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就在高小余北上,途經須城的時候,遇到了兩個強人。

    說起來,也是高小余自己懶惰。他師父武藝高強,還精通一些奇門道術。可他卻不喜歡,亦或者說,不願意吃苦。師父那一身本領,高小餘隻學會了一門內天罡訣法。而內天罡訣法其實是一門內壯之術,除了強身健體之外,似乎沒什麼用處。

    於是乎……他就慘了!

    那兩個強人搶走了他全部的財物,臨走時還給了他一刀,差點要了他的性命。

    若不是有好心人路過,救了他的性命,說不定此時此刻,他已經變成了荒野中的一具枯骨。

    想到這些,高小余就忍不住咬牙切齒。

    「解珍、解寶,老子記住你們了……」

    本來,高小余以為師父給他的那枚玉符,也被強人搶走了。

    誰料想有一天,他在城隍廟外的水井邊上洗澡時,意外發現身上竟出現了一個紋身。

    那是一個蟬形紋身,幾乎佔居了他半邊身子。

    紋身極其精美,活靈活現。如果不是高小余知道他從未紋身的話,說不定會非常高興。

    紋身,本不是什麼好東西。

    最初它是為了區別囚犯和防止軍中士卒逃走而出現,一度被認為是一種身份低賤的產物。然而隨著時代的變遷,到如今紋身卻隱隱變成了一種時尚。許多浮蕩浪子,紈褲子弟以紋身為美。特別是在一些大城市,比如汴梁,比如洛陽,更湧現出一個全新的職業,那就是紋身師。

    杭州作為南方最為繁華的城市之一,自然也受到了這種潮流的波及。

    高小余曾想過紋身,卻被師父拒絕。

    這一度成為他的一個遺憾,可誰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得到滿足。別人家的紋身,或龍或虎,再不濟也是一朵花。而他的紋身卻是一隻蟬蟲,雖說是栩栩如生,可未免太詭異和羞恥了。

    高小余被這突然出現的蟬形紋身嚇壞了!

    當晚,他做了一個夢,總算是明白了這紋身的來歷。

    他身上的紋身,正是源自於師父交給他的那枚蟬形玉符。這玉符,名為春秋符,蟬名光陰蟬,原本是龍虎山天師道的鎮山寶物。相傳,春秋符最初有三個圖案,一龍、一虎、一蟬。

    最初,得到春秋符的人名叫張良。

    沒錯,就是那個輔佐漢高祖劉邦建立漢室江山的留侯張良。張良受虎符傳承,得兵書三卷,也就是後來的三韜六略;留侯死後,春秋符作為留侯世家的傳家寶,落入留侯八世孫張道陵手中。張道陵因此得龍符傳承,創立天師道,也就是而今龍虎山的創始人。

    春秋三符,龍虎得以傳承,便從此消失,只剩下了這麼光陰蟬。

    自張道陵以來,天師道至今已有三十代,卻始終無人能夠弄清楚這春秋符的秘密。

    高小余不清楚這春秋符是如何落入師父的手中。

    可他卻知道,他麻煩大了。

    要知道,龍虎山天師道是道門正宗,更受朝廷供奉,實力強大。如果他把這春秋符還給龍虎山,說不定還能得到些好處。可現在,春秋符沒了,變成了他身上的紋身……這件事如果傳出去,估計不用龍虎山的人動手,官府首先就不會放過他。

    而最讓高小余頭疼的,還不是這些。

    張良得虎符,創立大漢基業;張道陵得龍符,建立天師道統。

    高小余不知道他二人是怎麼得到傳承,卻清楚自家身上的這只光陰蟬,絕對是個嫌貧愛富的傢伙。自他發現光陰蟬的存在至今,已經有大半個月了……這光陰蟬一直在睡覺,一動不動,更不要說睜眼了!千金始得蟬開眼,那不就是見錢眼開?

    至於那些技能,和光陰蟬沒有任何關係。

    火藥專精,是高小余隨師父四處流浪的時候,從一些道經中的煉丹術學來;內天罡訣法,是師父傳承。以前他不知道這內天罡訣法的來歷,不過現在已明白,那是龍虎山的修煉法門……這也就是說,師父和那龍虎山張天師一脈,一定有密切關係。

    至於察言觀色,是他跟隨師父四處流浪學來的一門本事,也是目前他所掌握的最高級別的技能。

    如果換個普通人,也許會被這天降福緣高興不已。

    可高小余知道,他現在是沒吃到羊肉反惹來一身騷!弄不好,還會有殺身之禍。

    該怎麼辦?

    高小余也是異常頭疼。

    他被那解家兄弟二人重傷,險些丟了性命。

    如今雖說已無大礙,但身體虛弱,想去做工賺錢,卻沒有什麼力氣。而他在須城,又是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抹黑。城隍廟休養了近一個月,認識的也都是些乞丐。

    坑蒙拐騙?

    他做不來,或者說不屑於做。

    學師父那樣為人看相算命?他倒是能憑藉中級察言觀色的本領,但誰又會相信他?

    師父說過:看相算命,是你看別人,別人也在看你!

    要知道,相師也分三六九等。一等相師出入廟堂,可指點江山;二等相師行走高門,為世人敬重;三流相師存身街市,排憂解難。可不管是哪一種相師,首先要有相師的氣派。這氣派不僅僅是真才實學,還要看個人的儀表。比如那走街串巷的相師,再不濟也要衣裝整潔,儀表非凡,舉手投足要有仙家氣派,讓人不明覺厲。

    似高小余而今的狀況,衣衫襤褸,看上去淒慘非常。

    偏又年紀不大,走在街上誰又會相信他有真本事?不把他當成騙子揍一頓就算好的。

    使不出氣力,又不能去裝神弄鬼……

    剩下一門初級火藥專精的技能,也不知有什麼用途。

    學那些乞丐沿街乞討嗎?

    高小余做不來!

    如果師父九泉下知道他高小余跑去做乞丐,說不定會氣得從墳堆裡面爬出來找他算賬。

    更不要說,他高小余也拉不下這個臉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身無分文,又偏偏帶著一隻見錢眼開的光陰蟬。

    該如何是好呢?

    高小余也是非常迷茫!

    +++++++++++++++++++++++++++++

    天,漸漸亮了。

    霧氣,卻越來越重。

    城隍廟裡傳來咳嗽聲、吐痰聲、以及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高小余從濕漉漉的石階上站起來,轉身準備回去。城隍廟的門,卻在這時候吱呀一聲打開,從裡面走出幾個乞丐來,上前攔住了高小余。

    「小高,我們有事和你說。」

    說話的乞丐,人高馬大,體型魁梧。

    他叫王大郎,人送綽號鐵臂羅漢,是這須城縣的乞丐團頭。

    高小余連忙停下腳步道:「大郎有何吩咐?」

    「小高啊,你在我們這裡,也有二十多天了。

    之前你有傷,身子弱,需要休養,我也不說什麼。大家都是討生活,誰還能沒個災病?可現在,你身子已經好了,卻連著幾日空手回來,這樣下去可不是個長久。」

    王大郎說著話,咳嗽一聲,吐了口痰,差點落到高小余的腳上。

    他沉聲道:「小高,我這裡可不養廢物。

    你這幾日的情況,我都聽人說了,你在外面一不找人乞討,二不願意幹活,整日裡的游手好閒……當初,是馬大傻為你求情,我才收留了你。可是你不能不干活,是不是?你天天白吃白喝白住的,未免說不過去……呵呵,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1 21:31
第二章 驅趕

    城隍廟的乞丐,說穿了就是一群潑皮無賴。

    他們聚眾一起,整日裡在縣城游手好閒,坑蒙拐騙,偷雞摸狗,打架鬥毆是家常便飯。

    年老體弱的去沿街乞討,得來的錢物則回來被王大郎等人瓜分,美其名曰是保護費;而身強力壯的則跟著王大郎四處遊蕩,大惡不做,小錯不斷,即便是官府也是束手無策。

    事實上,這種情況不僅僅是須城,即便是汴梁、杭州那等繁華之地,同樣也有這種惡勢力的存在。

    而王大郎口中的馬大傻,本名馬大壯,是土生土長的須城人,更是高小余的救命恩人。

    馬大壯是孤兒,從小被城隍廟的一個老乞丐收養。

    說來也奇怪,收養馬大壯的老乞丐雖是乞丐,卻死活不肯讓馬大壯去做乞丐。老乞丐死後,馬大壯依舊留在這城隍廟。他秉性善良,老實忠厚,於是被喚作『馬大傻』。

    這馬大壯長的人高馬大,比王大郎還要強壯。

    王大郎曾想要收馬大壯做手下,卻被馬大壯拒絕。加之這馬大壯腦袋雖然不靈光,卻有一膀子力氣。平日裡老實本分,可如果惹急了他,就算是王大郎也會害怕。

    由於老乞丐就葬在城隍廟,所以馬大壯也沒有離開。

    他白天在縣城做苦力,晚上則回城隍廟休息,也算得是這乞丐窩裡的一個異類……

    高小余眉頭蹙動,目光越過王大郎,落在了他身後的一個閒漢身上。

    這閒漢名叫杜少三,是王大郎的手下。

    兩天前,杜少三在縣城的小西橋上調戲賣炊餅的周寡婦,碰巧被馬大壯遇到。別看馬大壯憨厚,確是是極具正義感的傻大個。更何況,那周寡婦對他極好,平日裡在街上遇到,總會塞給馬大壯兩個炊餅讓他吃飽肚子……這種情況下,馬大壯怎可能坐視不理。

    他把杜少三打得頭破血流,整整追打了兩條街,險些把杜少三打死

    後來,還是軍鋪裡的差人出面阻止,總算是救了杜少三,還把馬大壯抓進了大牢。

    馬大壯在須城的人緣很好。

    如果不是犯下大案,不管是公房裡的押司,還是街頭的差役,都不會為難他,最多關上兩日也就放他出來。只是這一次,馬大壯卻有些倒霉,遇到了一個大麻煩。

    他追打杜少三的時候,正好被新到任的東平府兵馬都監看個正著!

    於是,馬大壯就慘了……

    這位高都監據說來頭不小,當天晚上和東平府知府商議事情時,把這件事輕描淡寫的提了兩句。或許高都監只是隨口那麼一說,但東平府的知府卻放在了心上。

    須城,就坐落於八百里梁山泊之畔。

    那裡水道縱橫交錯,易守難攻。兩年前,梁山泊來了一群強人,聚眾為寇。不過,那些強人倒也謹慎,儘量不與官府為敵,所以大家還可以相安無事。可是從去年開始,先有鄆城西溪村保正晁蓋等八個人打劫生辰綱,加入了梁山賊寇的行列。

    之後,又有鄆城縣押司宋江與人爭風吃醋,殺人之後領著九個好漢上山入夥。

    那宋江綽號呼保義,在京東西路頗有名氣;而那晁蓋更綽號鐵天王,有萬夫不擋之勇,為人豪爽,結交甚廣。這些人加入梁山之後,與此前佔居梁山的十二名頭領匯合,共二十九名賊寇,聚眾數千人,在梁山泊打起了替天行道的旗號,聲勢越來越大。

    這種情況下,官府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於是先後派出官兵圍剿,可結果確是大敗而回。

    不但如此,派去圍剿梁山的兩個將領,一名索超,一名董平,也都紛紛投降梁山。

    而其中的董平,就是前任東平府兵馬都監。

    梁山賊人聲勢越來越大,毗鄰梁山泊的東平府知府,又怎能不擔心。

    雖說有宋以來,官家對武官多有壓制,造成了文官地位崇高的局面。可是面臨梁山賊寇的壓力,東平府知府對這位新來的兵馬都監,自然非常倚重,更不想得罪。

    更不要說,自九月開始,官家下旨,對梁山伯堅壁清野。

    同時,源源不斷的輜重糧草運至須城,準備在開春以後,對梁山發動最後的攻擊。

    高都監,就是此次圍剿梁山的主帥!

    既然高都監開口了,就不能不重視。更何況,不過是一個乞兒閒漢,東平府知府更不願因為這點小事去得罪那高都監。畢竟,高都監背後有人,絕非他可以得罪。

    在知府老爺的親自過問下,原本只需要關押兩日的馬大壯,這次要被關押三個月。

    杜少三得知消息後,自然喜出望外。

    只是,他奈何不得馬大壯,就只有把這口氣出在高小余的身上。

    誰讓高小余是馬大壯救回來的人呢?

    所以,他找到了王大郎煽風點火。而那王大郎呢,本來就對高小余不滿……這廝明明已經落難,還做出一副清高模樣,讓他很是不快。加之馬大壯被關進大牢,三個月甭想出來。如此一來,王大郎也就更無顧慮,準備好好收拾一下高小余。

    「小高,非是我不通情理,實在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此前馬大傻願意替你交例錢,我也就不說什麼。可現在,馬大傻被抓了,看樣子一時半會兒的是不會出來。他出不來,就沒有人替你交例錢。你要想繼續住在這裡,就必須把該交的例錢拿出來……當然,你如果願意加入我們,自然就好說話。」

    加入?

    不就是讓我去偷雞摸狗,亦或者去做乞丐沿街乞討?

    高小余看了看王大郎,又看了一眼杜少三。

    他深吸一口氣道:「王大郎說的極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在煩勞哥哥,我現在就走,絕不讓哥哥難做人,如此可好?」

    「呵呵,既然小高你看不上我等,那我就不勉強了。」

    王大郎說著,眉毛一挑,看著高小余道:「如果小高回心轉意,可以隨時回來。」

    「那,多謝了!」

    高小余朝王大郎一拱手,便轉身離開。

    這城隍廟對他來說,沒什麼值得留戀……馬大壯是他的救命恩人,可現在救命恩人被關進了大牢。而他的行李,早被梁山強人搶走,如今除了這一身道袍,再無旁物。

    留下來,只能是被人羞辱。

    他高小余雖然沒什麼本事,可硬骨頭還有一根。

    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他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賺錢,讓那隻該死的光陰蟬睜開眼睛;同時,去探望馬大壯,看看有沒有辦法,讓馬大壯早一點脫身囹圄。

    師父說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馬大壯對他有救命之恩,他高小余又怎能一走了之?再說了,他又能走去哪裡呢?

    ++++++++++++++++++++++++++++++

    看著高小余離去的背影,王大郎嘴角一撇,露出不屑之色。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鳥廝,爺爺收拾不得馬大傻,便收拾不得你這鳥廝嗎?」

    說著,他扭頭對杜少三道:「找人盯著這鳥廝!想在須城討生活,我王大郎不同意,看誰敢收留。

    三郎,少機會好生羞辱這廝……咱們動不得馬大傻,也要讓他沒了臉面。

    另外一件事,告訴弟兄們,最近這些日子收斂一些。最近衙門動靜不小,估計是要有動作。官府和梁山的勾當,與咱們無關,讓大家招子都放亮一點,不要惹事。」

    杜少三聽罷,頓時笑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1 21:31
第三章 周寡婦

    天,已經大亮。

    隆冬時節的須城,卻分外喧囂。

    街道上,仍是薄霧藹藹,卻沒有影響到商戶們開業的熱情。

    小西橋頭的郭家店,門前攤子上擺放著剛出鍋的羊雜。過往行人,可以買上三五文錢的羊雜,做一碗熱騰騰的羊雜湯,配上兩個王阿婆家的燒餅,定能吃的心滿意足。

    自小西橋上行過,來到須城東街。

    這是須城最繁華的商業街市,才一走進,就聽得叫賣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高小余走不動了!

    身子骨太虛,加上飢腸轆轆,才走了一會兒,就兩腿發軟,渾身無力。

    天雖說已經亮了,卻依舊寒冷。

    可是高小余卻是滿頭虛汗,坐在一家腳店的拐角處,喘著氣,任由汗水濕透衣衫。

    還好,今天沒有風。

    若不然被那小風一吹,滋味會更不好受。

    這須城縣,人地生疏。

    唯一一個認識的,熟悉的馬大壯,也被抓進了須城大牢。

    高小余不禁苦笑連連……想當初他隨師父在杭州,出入縉紳豪商家宅,也算是風光無限。可現在,師父過世,他甚至連個棲身之地都沒有,細思起來頗有些感傷。

    不過,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想辦法賺錢吃飽肚子,然後設法救出馬大壯。

    馬大壯是他的救命恩人,難道眼睜睜看著他蹲三個月的大牢?高小余自不能無動於衷。

    還有,那個該死的光陰蟬……

    想到這裡,高小余覺得自己好像又有了目標。

    +++++++++++++++++++++++++++++++++

    然而,骨感的現實,卻讓高小余失望了。

    須城最繁華,最熱鬧的地方就是東街。這裡店舖林立,商販眾多,更有小西橋旁的小西橋碼頭,往來船隻川流,碼頭上貨物更堆積如山。馬大壯說過,他經常會在碼頭上打短工,運氣好的時候,一天能賺幾十文。而且,這裡經常會僱傭短工。

    但是,卻無人願意僱傭高小余。

    那碼頭上的工頭說,高小余身體瘦弱,一看就是那使不得力的人,更做不得苦力。

    苦力做不成沒關係,東街那麼多的商舖,總可以找些事情做吧。

    但高小余發現,整條東街,都沒有人願意用他……

    欺負外鄉人嗎?

    奔波了一上午,高小余也算是看出了端倪。

    不是那些人不願意用他,恐怕是有人警告過他們,所以不敢用他。

    誰在找他麻煩?

    高小余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坐在小西橋頭的橋墩上,沐浴在明媚的陽光裡,卻感覺一陣陣眩暈,有些頭重腳輕。

    王大郎!

    絕對是王大郎那些人,不想讓他好過。

    這東街的商販店舖,乃至於碼頭上的苦力們,說穿了大都老實本份,又怎敢招惹王大郎那些潑皮?實在不行,下午去南街看看。雖說那邊冷清,遠不似東街這麼繁華,但確是官府衙門所在。東平府衙、東平府巡檢司衙門,全都開始在那邊。

    王大郎這些個潑皮無賴可以威脅東街的商販,卻不敢在南街囂張。

    能在南街立足的人,大都有些能力。而有能力的人,絕不會害怕王大郎這些傢伙。

    只不過,好餓啊!

    就在高小余準備站起來,把腰帶束緊一些的時候,眼前突然一暗。

    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看到兩個熱騰騰,香氣撲鼻的炊餅出現在他的面前。

    「小高,肚子餓了吧。」

    一個溫軟好聽的聲音響起,高小余抬頭看去,就見在他面前,站著一個妙齡美婦。

    她素面朝天,未施粉黛。

    一身樸素的襖裙,腰間還繫著一塊藍白相間的裹腰圍裙。

    美婦輕聲道:「小高讓奴好找……若不是問了王阿婆,還以為你去了別的地方。看你模樣,想必是餓了。先吃兩個炊餅墊墊肚子,有什麼事情,咱們過一會兒再說。」

    「你是……」

    高小余看看那香噴噴的炊餅,目光旋即落在那美婦的臉上。

    他可以用他那死去的師父保證,眼前女子他並不認得。

    美婦微微一笑,道:「卻忘了介紹,奴家姓周,就住在西街的車馬巷。奴是大壯的阿姊,方才去牢裡看了大壯。大壯很好,沒受什麼委屈。他只告訴奴,要奴照顧一下小高你。方才奴去了城隍廟,卻不見人……後來聽錢小六說,你被趕出來了。」

    「你是周……」

    聽了美婦的解釋,高小余恍然大悟。

    他知道這女人是誰了。

    周寡婦!那個讓馬大壯為了她,追打了杜少三兩條街的周寡婦,須城人號『炊餅西施』。

    馬大壯曾經和高小余提起過她,所以高小余並不陌生。

    他知道,周寡婦對馬大壯極好,多有關照;而馬大壯呢,別看傻乎乎,憨厚老實,卻暗地裡喜歡周寡婦。他曾不止一次對高小余說起,周寡婦有多麼多麼的好看。

    如今看來,倒也不虛,確是一個美人。

    高小余心裡非常感動,朝周寡婦笑了笑,道了一句:「多謝嫂嫂。」

    他也不客氣,拿過炊餅,就惡狠狠咬了一口。真香啊!高小余甚至覺得,這是他這輩子吃到的最好吃的炊餅。

    周寡婦看高小余吃的香甜,也露出甜美笑容。

    她倒不急著走,反而在一旁的橋墩上坐下,把放著炊餅的提籃放在身旁,而後又拿出一個水囊,遞給高小余。

    「多謝嫂嫂。」

    高小余接過水囊,喝了一口水,忙向周寡婦道謝。

    「謝個什麼,大壯是因為奴被關進了大牢,奴這心裡甚是不安。

    他要奴關照小高兄弟,便是奴的本份。奴聽說,你被王大郎他們趕出了城隍廟?」

    一個炊餅落肚,整個人都好了很多。

    高小余道:「卻讓嫂嫂見笑了。」

    「唉,離開那邊也好……其實奴早就勸過大壯,讓他搬出城隍廟。可他卻不肯,說是要為他那阿爺守上三年。那些人……小高你離開了,也是好事,更不必擔心。

    對了,你離開那裡,豈不是沒了住所?」

    「何止,便想找些活計也難。

    方才我在這街上走了一遭,竟沒有人願意用我。想來,是受了那王大郎一夥人的威脅。若非嫂嫂,我便要餓死在這裡了……下午,我想去南街那邊,在試上一試。」

    周寡婦點頭道:「你知道了就好!」

    她想了想,又說道:「小高若是沒有住處,便去奴家中吧。」

    「啊?」

    高小余一愣,疑惑看著周寡婦。

    卻見周寡婦忙解釋道:「奴家中還有一間柴房,雖說簡陋了些,卻勉強可以住人。之前奴與大壯說過,等他守完了三年,便搬去那邊。小高兄弟,你可莫要誤會。」

    高小余有些赧然,連忙低下頭,咬了一口炊餅。

    他說道:「嫂嫂美意,小高感激不盡。

    這樣吧,我下午去南街轉轉,看能否找個生計。順便,我還想打聽打聽,看能否讓大壯早些出來。他是個老實人,被關在牢中,哪怕只三個月,也不是一件好事。」

    「怕是不容易……奴也打聽了,大壯這次也是運氣不好,被新來的高都監點了名,所以才被判羈押三個月之久。若想要救他,怕是要高都監開口,否則很是麻煩。」

    「不管怎樣,總要試試不是嗎?」

    周寡婦聞聽,不禁笑了。

    她這一笑,就如同在寒冬綻放的梅花一般嬌豔。

    「大壯有你這兄弟,確是好運氣。」

    說著話,她從搭膊裡取出一陌錢,二話不說就塞進了高小余的手中。

    「奴一個婦人,也不知如何走門路,不過想來總要使錢才是。

    奴帶的錢不多,小高你先拿去用。若真有門路,需要再使錢的話,便與奴說,奴自會想辦法籌錢。」

    「嫂嫂,這怎使得?」

    高小余嚇了一跳,忙想要把錢還給周寡婦。

    可就在這時,他的身子突然一僵,臉上旋即露出的驚喜之色……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2 18:05
第四章銅琵琶

    在高小余的耳邊,響起一聲蟬鳴。

    聲音響亮,似有無盡歡悅,令高小余的靈魂都好像在震盪一樣,久久不息。

    時間,彷彿在剎那間靜止了!

    高小余在此進入那無盡虛空中,卻發現這虛空似乎也發生了變化。原本,那無盡虛空黑漆一片,沒有半點顏色,寂靜無聲,彷彿墳地一樣。可是現在,卻出現了星星點點的光球,在那虛空中漂浮著,一眼看去,無邊無際,根本無法數個清楚。

    不過,變化最大的,還是那隻原本匍匐在無盡虛空中的蟬蟲。

    它通體泛著一層玉色,原本籠罩在身外的光暈已經消失,使得那身體看上去格外通透。

    一道道流光在它體表流動,那雙緊閉的雙眸已經張開。

    姓名:高小余

    金錢:省陌當百,七十七文

    物品:銅琵琶

    技能:火藥專精(初級)、龍虎山內天罡訣法(初級)、察言觀色(中級)

    高小余記得很清楚,凌晨時分,那物品一欄還顯示的是『空』的字樣,可是現在,卻變成了銅琵琶。

    什麼情況?

    就在他感到困惑之際,卻聽到蟬蟲再鳴。

    漂浮在虛空中的光球忽然間大放光亮,此起彼伏,如同那夜空中的星辰一般,匯聚成一片星海。

    高小余呆愣片刻,突然間笑了。

    這見錢眼開的光陰蟬啊,原來如此……

    週寡婦把那一陌錢交給他,並說任由他支配。從某種程度而言,這一陌錢就屬於他高小余所有。錢入手,光陰蟬開眼,於是就有了一副銅琵琶?嗯,應該是這樣。

    不過,俺銅琵琶在哪裡?

    高小余高興之餘,又忍不住破口大罵。

    「我又不會彈琵琶,你這廝給我一副琵琶作甚?」

    他高興,是因為對光陰蟬多了一些瞭解;可正如他所說,他又不是樂師,更非那說書的藝人,要這銅琵琶有什麼用處?倒不如你再給我些盤纏,讓我好去大牢裡打點……

    高小余話音未落,蟬蟲卻停止了鳴叫,一雙玉色的眸子,也緩緩閉攏。

    漂浮在虛空中的光球則開始幻滅,一個一個,一排一排消失不見,令那無盡虛空,再一次變得漆黑而幽靜。

    「喂喂餵,你先不要睡!」

    我好不容易得了一陌錢,讓你開了眼,你就送我一副銅琵琶?光陰蟬,你先別急著閉眼啊。」

    高小余大聲叫嚷,卻無法阻止光陰蟬的沉睡。

    當光陰蟬的雙眸再次緊閉之後,他這才發現,虛空中還漂浮著幾十個光球。那光球有大有小,亮度也各有不同。它們漂浮在虛空中,慢慢向高小余飄來,越來越近。

    一枚巨大的光球閃爍,呼的化作一道光箭飛來。

    高小余嚇了一跳,想要閃躲,卻發現身體彷彿不受控制,僵在了原地。

    「啊!」

    他忍不住大叫一聲,眼睛一閉,光箭從他的眉心處沒入。

    緊跟著,腦袋裡彷彿出現了無數奇怪的信息……

    樂器專精(宗師級)!

    高小余彷彿進入了一個奇妙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他跨越千年,追隨無數樂器大師學習。從古老的編鐘雅樂,到俗世裡的胡琴柳笛,他幾乎學了個遍。

    睜開眼,高小余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他再次抬頭看去,就見面前還漂浮著一個中等大小的光球,以及數十個只有拳頭大小的光球。

    那中等大小的光球裡,是一副銅琵琶。

    光球表面流轉一個個文字,似乎是這幅銅琵琶的說明。

    「東坡在玉堂日,有幕士善歌。

    因問:我詞何如六七?

    對曰: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揚柳岸曉風殘月』;學詩詞,須關係大漢,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

    東坡嘗試之,取銅琵琶撥奏而歌『老夫聊發少年狂』,戲言『此為蘇琵琶』。後流放雷州途中遇賊而失。」

    高小余看罷,有點傻了。

    東坡,自是那蘇仙蘇學士,蘇軾蘇東坡。

    師父生前,最愛學士詞,說蘇學士詞豪放,當世無人可比。只可惜,他一生拓落,最終還是逃不出那朝堂的傾軋……

    可是這『蘇琵琶』的典故,高小余確是第一次聽說。

    這麼一副有故事的琵琶,莫非有什麼含義?

    高小余本想立刻取來,可眼珠子一轉,想起他此刻身在鬧市中。如果手裡突然多出了一把『蘇琵琶』,天曉得能鬧出什麼亂子。還有,他進入這虛空已久,也不知外面情況如何。要知道,他之前還在和周寡婦說話,耽擱太久,只怕是有些不美。

    想到這裡,高小余也就不急於拿『蘇琵琶』,查看那幾十個光球。

    他心神一轉,眼前景物驟然變幻。

    「小高,怎恁囉嗦,你一赳赳男兒,怎能身無分文?」

    週寡婦一臉不高興,把高小余手裡的錢推了回去,「常言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你去找門路,自少不得使錢。那衙門裡,上上下下都要使錢,便是救不得大壯,也可以打點一下,讓他好過一些……好麼,莫再推脫,只管拿去就是,奴先走了。」

    說著話,週寡婦又拿了兩個炊餅,塞進高小余的手中,便掛著籃子離去。

    高小余晃了晃腦袋,總算是清醒過來。

    他看著週寡婦離去的背影,片刻後卻突然笑了。

    光陰蟬,光陰蟬……原來那是一直可以掌控光陰的蟬蟲……

    想到這裡,他把那銅錢守好,坐在橋墩上,把那兩個炊餅吃了,這才起身走上了小西橋。

    ++++++++++++++++++++++++

    「賤婢!」

    從郭家店的屋角後,走出一個人來。

    那人個頭不高,生得一副三角眼,相貌猥瑣,正是那杜少三。

    在他身後,還跟著兩個閒漢。

    其中一個閒漢走上前,輕聲道:「三哥,怎麼辦?可要去教訓一下這鳥廝?」

    杜少三想了想,搖頭道:「哥哥吩咐過,要大家老實一些,莫要招惹是非。不過,也不能便宜了這廝。哥哥吩咐過,要讓他在須城無立足之地,確要好生計較才是。」

    說完,杜少三眼中閃過一抹凶光。

    「你們兩個過去盯著他,但莫要打草驚蛇。」

    兩個閒漢聞聽,立刻點頭答應,跟著高小余便上了小西橋。

    而杜少三則轉身朝週寡婦離去的方向看去,嘴角微微一撇,發出一連串低沉笑聲……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2 18:05
第五章學士詞

    這是一把看上去很普通的琵琶,並無特殊之處。

    之所以稱之為銅琵琶,是因為它背板銅製而得名,入手頗為沈重。

    唐宋時期,文士為追求音色渾厚,悲壯,於是加以改變。但由於種種原因,這種變化並未大範圍的推廣。

    姓名:高小余

    金錢:省陌當百,七十七文

    物品:銅琵琶(又名蘇琵琶)

    技能:火藥專精(中級);龍虎山內天罡訣法(初級);察言觀色(中級);樂器專精(宗師級)

    在高小余的技能欄裡,增加了一個宗師級的樂器專精技能。

    除此之外,火藥專精也提升到了中級。

    這種改變,源自於那些拳頭大小的光球,一共十二枚光球,全都是火藥技能書。高小余收取琵琶的時候,順手把那十二枚火藥技能書收取,使得火藥專精一下子提升到了中級,著實讓他吃驚不小。

    他有些明白了,所為蟬開眼的驚喜,恐怕就是指這些技能。

    有趣,非常有趣!

    高小余不知道當年張良和張道陵獲取龍符、虎符時的情況,但他卻必須承認,這枚玉蟬春秋符,很有意思。只是,樂器專精技能有什麼用?難道讓他去走街串巷的賣唱?

    想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雖然賣唱這種事情說出去也挺丟人的,可至少比沿街乞討,身手要錢的乞丐強百倍。

    想到這裡,高小余也隨之釋然。

    以他現在的狀況,賣唱也不失為是一個生存的技能!

    高小余收取了光陰蟬的餽贈之後,便背起琴囊,從小巷裡走了出來。

    琴囊,是光陰蟬附贈的禮物,裡面裝著銅琵琶。他走出小巷,向左右看了兩眼,確定無人之後,便直奔南街而去。

    兩個閒漢從一個大樹後轉出來,相視一眼,彼此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

    「那廝進去的時候,身上好像什麼都沒有吧。」

    「是啊!」

    「可是……」

    「別說了,這鳥廝好像有些古怪,咱們盯著他,說不定會有一些好處。」

    說著話,兩個閒漢相視而笑,連忙跟了過去。

    +++++++++++++++++++++++++++++++++++++

    高小余並不知道,他被人盯上了。

    不過,隨師父流浪四方,讓他有著同齡人無法比擬的警覺。

    有點不太對勁,好像有人跟蹤?他走了一陣子,突然停下腳步,回身向四周看去。

    沒什麼發現!

    他站在原地,猶豫片刻後,又向前走。

    突然,他腳下加快了速度,走著走著,便跑了起來。

    雖說身子骨有點發虛,但那四個炊餅著實讓他精神了不少。他奔跑的速度很快,也迫使那兩個閒漢不得不加快速度。高小余在前面跑,兩個閒漢在後面追,跑出兩條街之後,兩個閒漢就看到高小余鑽進了一條巷子。兩人也不猶豫,立刻追了進去。可是順著那小巷走到頭,卻發現不見了高小余的影子,也讓兩個緊張起來。

    「怎麼辦?」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慌了手腳。

    其中一個閒漢眼珠子一轉,道:「別急,三哥只說讓咱們跟著他,並沒有其他吩咐。

    這廝和馬大傻關係不錯,想來一定會去探望。

    不如這樣,咱們就去大牢那邊蹲著,等他再出現的時候,咱們可以……若真得了好處,你我平分了就是。」

    「如此,甚好!」

    兩個閒漢說完,便走出小巷,進入北街。

    兩人離開後不久,從小巷的一堆柴垛後面,走出了高小余。

    他抹去額頭的冷汗,眉頭緊蹙。

    這兩個閒漢……他立刻意識到,他怕是露出了破綻。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大體上就猜出了問題所在。身上的這個琴囊!一定是這個原因。他之前身上空空如也,可一眨眼,卻多了一個琴囊出來。換做任何人,怕都會因此,而產生一些懷疑。

    大意了!

    高小余深吸一口氣,轉身沿著小巷原路返回。

    他如今並無自保的能力,必須要小心謹慎。一旦光陰蟬的秘密暴露,他必將死無葬身之地……這次,還好糊弄過去。那兩個閒漢,說實話高小余也沒有放在眼裡。

    可換一個人的話……

    想到這裡,高小余不禁一個寒顫,心裡也有些後怕。

    以後,還是要多一些小心才是!

    +++++++++++++++++++++++++++++++

    須城南街,與東街那繁華喧囂大有不同。

    東街店舖林立,而南街則多官府衙門,街道整潔,卻冷清不少。

    不過,南街的店舖也不算少,與東街那些腳店相比,這裡大多是富麗堂皇的酒樓正店。

    而行走在南街上的行人,也多書生文士,與那販夫走卒不太一樣。

    高小余行走在大街上,有些不太自在。

    同時,他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所以只能背著琴囊,漫無目的的沿著南街一路行走。

    賣唱?

    要說起來,能在那酒樓正店裡賣唱最好。

    可能夠在酒樓正店裡賣唱的,卻大都是一些著名的樂師。似他這一身打扮,莫說進去賣唱,只怕還沒等他走進店裡,就被人趕走。高小余可不是那種自討其辱的人。他知道,想要在這裡討生活,不能急,要找機會才成,必須要有足夠的耐心。

    他也沒想過一下子就能在南街立足,更多是想要觀察情況。

    畢竟,有周寡婦幫忙,他而今的首要任務已經不是討生活,而是要想辦法救馬大壯出來。

    嗯,這齣入酒樓的人,不泛縉紳名流,算是一個突破口。

    慢著,前面是……

    高小余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了腳步。

    在南街盡頭,是一座坐東向西的官衙。

    官衙大門緊閉,門外有官兵守衛,看上去極為森嚴。

    當高小余靠近大門的時候,門外的衛兵立刻露出警惕之色,原本筆直握在手中的長槍,突然向前傾斜,遙指高小余,似乎是在警告高小余,不要再靠近過來……

    高小余忙後退幾步,沒有再往前走。

    但就在這時,官衙旁邊的角門打開,一個中年人踉蹌著從角門裡走出來,撲通就摔倒在地。

    「連學士詞都唱不得,也敢說什麼須城第一琴師?」

    一個青年從角門裡走出來,指著那中年人罵道:「警告你,若再敢對學士詞口出不敬之語,便休在這須城討生活。唱什麼柳詞,我家都監最討厭的,便是那柳詞。」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4 01:05
第六章 念奴嬌

    『蓬』!

    角門閉攏。

    中年人從地上爬起來,一臉怒色。

    可是,他又感到無奈,惡狠狠朝那官衙高牆瞪了兩眼之後,從地上撿起琴囊,轉身準備離開。

    「無量太乙救難天尊!」

    高小余上前,攔住了那人去路。

    他雖說衣衫襤褸,但這禮數卻做了一個十足。

    中年人一愣,眼中流露出嫌棄之色。不過在表面上,他還是稽首給高小余還了一禮。

    「這位道長,有何指教?」

    「官人休客套,小道只不過是一個落難的出家人,當不得『道長』稱呼。

    方才,小道聽到有人談及柳詞和學士詞,故而有些好奇,冒昧攔阻官人,還請恕罪。」

    高小余跟隨師父走南闖北,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口才不差。

    他言語客套,讓那中年人也發不出火來。

    再加上他那道士的裝扮,中年人想來也是個崇道的人,所以聽高小余說完,發出一聲長嘆。

    「聽口音,小道長不是本地人。」

    「小道有江南而來,不想途中遇到了賊人,所以才流落寶地。」

    「原來如此。」中年人回頭看了一眼那官衙大門外的衛兵,示意高小余跟上。兩人走到旁邊,他才道:「小道長既然不是本地人,那一定也不知道,那衙門的深淺。

    這是都同巡檢司,也是東平府兵馬都監衙門。

    新來的那高都監好學士詞……可官家曾有旨意,嚴禁民間傳唱蘇黃詞。雖說後來放寬了,但是,我等小民又怎敢輕易傳唱?咱叫樂清平,在這南街的鶴園做樂師。

    那鶴園本就是煙花之所,姑娘們好的是『楊柳岸曉風殘月』,客人們喜的是風花雪月,所以唱柳詞的人多,好學士詞的人少。咱不過是鶴園一普通的樂師,為的是養家餬口。可誰料想哪個殺千刀的說咱是須城第一樂師,被請來為高都監獻藝。

    可這結果……須城終究不是汴梁那等去處,能唱學士詞的人不會太多。」

    這樂清平說完,便搖頭嘆息著離去。

    高小余也沒有再阻攔,而是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官衙的高牆,心裡面更思忖起來。

    馬大壯這次之所以被判重罪,更多是因為這官衙裡的高都監。

    有道是,解鈴還須繫鈴人。

    要想馬大壯提前出獄,最好的辦法是找這位高都監鬆口。之前高小余沒想到這一點,是因為他對這高都監毫無瞭解,更沒有門路。事實上,不僅僅是高都監,整個須城衙門,他都不熟悉。周寡婦土生土長的須城人,也願意使錢,都救不得馬大壯,說明了什麼問題?她最多也就認識些普通差役,卻無法和須城高層搭上話來。

    既然普通差役沒有用,想要解救馬大壯,還需從高層著手。

    這高都監,無疑是最好的突破口……

    高小余心裡已經有了計較,於是就圍著那官衙周轉起來。

    咦?

    高小余轉了一圈之後,來到這官衙的後門。遠遠的,他看到了兩個人在街角探頭探腦向這邊張望,心裡不由得一動。雖然隔著一段距離,可高小余還是能認出,那兩人正是之前跟蹤他的兩個閒漢……這兩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實在是讓人心煩。

    而這時候,從那高牆後,傳來了歌聲。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歌聲唱的,正是蘇學士晚年所作《江城子‧蝶戀花》。

    看起來,這高都監還真是愛煞了蘇學士的詩詞。按道理說,朝廷雖然禁止傳唱蘇黃詩詞,可是以蘇學士的名氣,民間唱蘇黃詞的人並不算太少。當初高小余在杭州時,就聽得許多人唱過蘇詞,也未見有官府出面查問。為何這須城,就唱不得蘇詞呢?

    「今下蘇詞,總不得真滋味。」

    這是當初高小余師父,在吃醉了酒之後,說過的一句話。

    高小余心裡一動,突然想起了光陰蟬贈予他蘇琵琶時的介紹。

    『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須關西大漢,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

    是這個原因嗎?

    高小余並不是特別清楚。

    光陰蟬所說的這個典故,他從未聽人說過,就連師父也不知道。

    要知道,師父也愛學士詞,卻只能說『不得真滋味』的話語,但究竟是何處的問題,也說不清楚。

    高小余猶豫一下,還是決定試一試。

    他向四處看了兩眼,走到距離高牆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下。

    擁有宗師級的樂器專精技能,從某種程度上,也強化了他的聽力。從高牆內傳來的歌聲可以判斷出來,對方大體所在的位置。高小余在樹下坐好,便取出了蘇琵琶。

    他定好琴弦,把琵琶抱在懷中,而後深吸一口氣。

    左手手指捺打琴弦,銅琵琶發出一個虛音,右手旋即急促的撥動琴弦。

    「這廝在做什麼?」

    遠處監視高小余的兩個閒漢,頓時懵了。

    他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想不明白高小余好端端的,為何突然彈起了琵琶來?

    就在他二人感到困惑的時候,高小余卻突然唱出聲來。

    「塞上長風,笛聲清冷。

    大漠落日,殘月當空。

    日夜聽駝鈴,隨夢入故里。

    手中三尺青鋒,枕邊六封家書。

    定斬敵將首級,看罷淚涕凋零。

    報朝廷!誰人聽?」

    歌聲淒涼蒼茫,卻又透著一股子空靈之氣,令人彷彿置身於無邊無際的大漠之中。

    高小余曾隨師父在關西流浪數載,更去過西夏,深入漠北荒涼之所。

    他能說的一口流利的關西方言,即便是當地人,也未必能分辨清楚。而他手中的這把蘇琵琶,更採用的是『五弦琵琶』,與當下最常見的『四弦琵琶』略有不同。

    這五弦琵琶,源自西域,在盛唐時期最為流行。

    然而入宋以後,五弦琵琶漸漸被傳統的四弦琵琶所取代,能使得五弦琵琶的人,也變得越來越少。這首歌,高小余取的是《將軍令》的調子,曾經是唐王朝的皇家樂曲,流傳至今,有多種曲譜和演奏方法,而五弦琵琶曲則是唐時西北地區最流行的一種曲譜。

    宗師級的樂器專精技能,令高小余和手中的琵琶產生出一種奇妙的靈魂共鳴。

    這把蘇琵琶在他手裡,似乎又有了生命,暢快淋漓的高歌。

    在經過如同擂鼓一般的散板引子之後,高小余突然變調為急板,是卻迪奧旋律頓時成倍緊縮,連續不斷的十六分音符節奏,使得旋律無停頓的進行著,氣勢劇烈而緊迫,令人不由得熱血沸騰。

    高牆後,是都監府的後花園。

    在一座暖亭中,端坐著一個中年男子。

    他身材高挑,樣貌俊秀。

    許是吃醉了酒,他半靠在一張軟塌上,眯著眼睛,彷彿睡著了似地。

    而在暖亭外,樂師和歌姬正唱著一闕柳詞。那歌聲曼妙,煞是動人,令暖亭軟塌旁的青年輕輕點頭,面帶讚賞之色。可就在這時候,一個粗豪嘹喨的歌聲傳來。

    曼妙的歌聲,頓時被那粗豪的歌聲撕扯的支離破碎,琴聲更戛然而止。

    「誰在搗亂?」

    青年先是一怔,旋即勃然大怒。

    他正要叫人去查看,卻不想那靠在軟塌上假寐的中年人,卻突然間睜開眼,坐直了身子。

    「二郎,你可曾聽見?」

    「都監說的可是那呱噪聲嗎?卑職這就派人去查看。」

    「且慢,你聽……」

    中年人卻攔住了青年,起身走出暖亭,側耳傾聽。

    在一陣急板過後,將軍令的曲調突然一轉,換成了《念奴嬌》的曲牌。兩個完全不同的曲調轉換,渾若天成,沒有絲毫的不妥,甚至是相輔相成,令人眼前一亮。

    即便是之前正演奏的樂師和歌姬,本來有些不滿,可是在聽得那變調後,也忍不住發出一聲稱讚。

    不為別的,只為那曲牌之間的轉換!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歌聲響起,唱的正是蘇學士的《念奴嬌‧赤壁懷古》。

    歌聲豪邁,壯懷激烈,只讓人彷彿置身在赤壁江畔,眼看那江水滔滔,拍擊江岸捲起千堆雪。

    中年人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臉上更露出了如食甘飴般的幸福笑容。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

    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那牆外的歌聲極盡蒼涼,令中年人眼中,閃爍淚光。

    可是他的臉上,卻依舊是笑容燦爛,任憑那淚水滑落,可是心裡卻格外的幸福……

    想當年,他家境貧寒。

    兄長不得已賣身為奴,變成了他人家的書僮。

    那人家甚好,不但教授兄長讀書識字,還為兄長安排了一個錦繡前程。可以說,兄長如今能夠位極人臣,便得益當年。他記得有一次,兄長帶著他偷偷去主人家玩耍。當時也是這個天氣,那人就如他現在這般,坐在暖亭中,演奏琵琶,高歌《念奴嬌》。

    後來,他被對方發現,原以為要受到懲罰。

    可那人卻沒有怪罪他,反而溫和問他,可讀過書,識得字?

    他當時背了一首坊市中流傳最廣的《鶴衝天》,被那人斥責一番,言柳七隻會淺吟低唱,當不得棟樑。後來,那人還送他了許多書籍,並鼓勵他好生讀書,將來報效國家。

    那個人,就是蘇學士。

    那正是從那天起,他獨愛學士詞。

    可惜,學士一生坎坷,後來更離開了汴梁,他也就再沒聽過那讓他熱血沸騰的學士詞了。

    再後來,兄長貴為殿前都太尉,可算的是武臣的極致。

    卻又如何呢?學士早已故去,坊市中傳唱的學士詞,卻總不得學士那邊的真滋味。

    原以為再也聽不到那般滋味,卻不想在這須城又得重溫。

    高牆外,歌聲隱去。

    中年人突然醒悟過來,忙轉身對身後的青年道:「二郎,快去看一看,方才是何人在唱學士詞?我要帶他去汴梁,二哥若聽得這學士詞,想來一定會非常的開心。」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5 01:00
第七章 報復

    直娘賊,怎麼沒有動靜?

    一闕《念奴嬌》唱罷,官衙的後門依舊緊閉,高小余有點失望了。

    難道說我想錯了嗎?

    亦或者說,我唱的有問題,不合心意?

    他心中忐忑,慢慢琵琶收入琴囊,站起身來。如果真的沒有用處,那就麻煩了!想救馬大壯出來,要麼找人,要麼使錢。如果找不到合適的人,就只剩下使錢這一個辦法。但那必然是一大筆錢!高小余可不認為,周寡婦靠賣炊餅能攢下多少錢來。

    看樣子,是失敗了!

    天,已經擦黑,幾片烏雲出現在天邊。

    高小余背好了琴囊正準備離去,忽聽得哐噹一聲響,官衙的後門打開。

    一個青年,就是之前驅趕樂清平的那個青年,帶著幾個土兵從官衙裡走出來,四下張望。

    「兀那小子,站住!」

    青年左右看,就看到高小余準備離去,連忙高聲喊喝。

    幾個土兵連忙跑上前,把高小余攔住。

    有用處?

    高小余見狀,心裡頓時一喜。

    他稽首行禮道:「無量太乙救難天尊,不知大官人阻攔小道,是何用意?」

    是個道士?

    青年走上前,仔細打量了高小余兩眼。

    高小余的形象,和他想像中的樂師全無半點幹系,讓他不禁蹙起了眉頭。

    「敢問小道長,剛才可曾見到有人在這裡放歌?」

    果然有用!

    聽到青年這句話,高小余心裡又是一喜,不過臉上卻沒有任何表露,一臉的平靜。

    「無量太乙救難天尊,方才這裡並無他人,只有小道一時無聊,所以唱了兩句……若驚擾了大官人,還請恕罪則個。」

    「方才是你在放歌?」

    青年一愣,再次打量起了高小余,目光旋即落在高小余背上的琴囊。

    「正是小道。」

    「呵呵,小道長你可不要騙我。要知道找你的人並不是我,而是我家都監。若是被我知道你欺騙了我,後果可是……」

    「大官人,出家人不打誑語。」

    其實,青年已經相信了高小余的話。

    因為這巷子裡,除了高小余之外,也不見其他人。

    只不過高小余的形象,與他想像中,那位放歌的『高人』有些不同,差距著實太大。

    但見高小余承認,青年也不再囉嗦。

    「既然是小道長放歌,可否煩勞小道長隨我走一遭?

    我家都監甚愛學士詞,方才小道長所唱詞牌,令我家都監非常滿意,故而派我前來相請。」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一顆心,隨著青年的話,便放回了肚子裡。

    高小余知道,他剛才賭對了!光陰蟬給他的信息沒錯,學士詞就是他剛才的唱法才對。

    「都監相邀,小道怎敢拒絕?」

    高小余說著話,稽首一禮,便隨著青年朝官衙走去。

    不過,就在他要走進官衙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那兩個閒漢從巷口露頭出來。

    心裡一動,高小余對青年道:「小道還有一件事,想要煩勞大官人,不知當不當講。」

    青年道:「道長但說無妨。」

    「小道並非須城本地人,只因家師故去,準備前去投親。不想途經須城時,被強人劫掠,險些喪命,只好流落須城。卻不想,得罪了須城的潑皮,令小道走投無路。

    巷口那兩人,便是來尋小道的麻煩。

    小道懇請大官人相助,把那兩人趕走,否則小道便不得安生。」

    高小余說的情真意切,加之他面色蒼白,道袍髒的不成樣子,一看就知道過的不甚如意。

    青年眼角朝巷口撇了一下,招手示意土兵過來,低聲叮囑兩句。

    旋即,他對高小余道:「小道長只管放心,這須城始終是朝廷所治。而今官家奉道崇道,最敬重的便是小道長這等人物,又豈是那些潑皮無賴漢能夠招惹。些許潑皮,在下自會找人收拾。倒是待會兒見到了我家都監,還請小道長多多費心。

    我家都監最愛學士詞,可惜從汴梁到須城,這些年只小道長唱的讓他如意。

    只要我家都監滿意,在須城縣,乃至整個東平府,沒有人敢招惹道長,所以不必擔心。」

    「如此,多謝了!」

    高小余再次稽首,就隨著青年走進了官衙。

    四五個土兵並未跟隨,而是直奔巷口。

    那兩個躲在巷口外,監視高小余的閒漢看到這一幕,有點糊塗了。

    剛才高小余在樹下放歌時,他二人也聽得真切,感覺挺入耳的。兩人私下裡還盤算著,是不是找機會收拾高小余一頓,然後讓他沿街賣唱,賺的錢他二人平分。

    可誰料想一眨眼的功夫,高小余就進了都監府。

    這又是什麼情況?

    「怎麼辦,這廝進了都監府,咱們怎麼跟著?」

    「十六啊,有點不太對勁……不如,咱們回去把這件事告訴三哥,看三哥怎麼說。」

    高小余為何進都監府?

    這兩個閒漢並不知道,只覺得有點不太正常。

    「九哥說的甚有道理,三哥聰明,便是頭領也常詢問他的意見,不如先回去問問主意。」

    兩人說著,轉身就要走。

    可就在這時,身後卻傳來了呼喊聲。

    「兀那兩個鳥廝,給我站住。」

    兩個閒漢扭頭,就見四五個土兵走出巷子來,把他二人圍住。

    土兵,也就是地方民壯。

    無論在軍中還是地方,其地位都不算高,更歸不得正規軍的序列。可這些個土兵,卻來自都監府。或許在衙門裡算不得什麼,其地位甚至低於差役。但對那些潑皮閒漢而言,依舊是不敢招惹的對象。這些人,同樣是地頭蛇,而且是有官府背景的地頭蛇。

    「原來是小乙哥,不知喚小底何事?」

    閒漢倒是認得為首的土兵,忙下腰來,一臉諛笑。

    小乙哥也是一臉笑容,指著兩個閒漢道:「李九、梁十六……爺爺盯著你們許久了。你們兩個鳥廝,圍著衙門打轉,究竟是何居心?莫非,你二人是梁山派來的細作?」

    閒漢聞聽,頓時變了臉色。

    「哥哥休要冤枉人,我二人怎會是梁山賊人的細作?」

    「嘿嘿,是與不是,還是隨我們走一遭吧!」那小乙哥說話間就一擺手,兩邊的土兵立刻撲上來,如狼似虎般把閒漢拿住。

    閒漢又怎敢反抗,連聲道:「小乙哥,冤枉……你認得小底,怎可能做那細作?」

    「你這鳥廝招子不夠亮,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陸虞侯方才吩咐我等,要好好招待你們兩個……陸虞侯的吩咐,我們又怎敢違抗?所以,只好委屈你二人辛苦辛苦。別與他二人廢話,趕快收拾了,好回去吃酒。」

    剎那間,兩個閒漢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5 01:00
第八章 奇怪的感覺

    兩個閒漢的死活,高小余沒有放在心上。

    師父生前對他說過:行走江湖,不可以婦人之仁。

    雖然那兩個閒漢是受人指使……嗯,估計是受王大郎那幫人的指使,可畢竟惹到他頭上來,又怎能心慈手軟?況且,高小余也想要借此機會,試探一下那位高都監的態度。

    嗯,看起來他唱的學士詞,合了高都監的心思。

    如此一來,高小余也就放心了……

    +++++++++++++++++++++++++++

    高都監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身材微胖,卻很壯碩。

    也難怪,這東平府兵馬督監再不濟,也是個正七品的武官,總要有幾分官威儀態。

    「小道,拜見都監。」

    高小余走上前,稽首一禮。

    高都監這時候也平靜下來,上下打量著高小余。

    高小余的年少,出乎高都監的預料。在他想來,唱得一手好學士詞的人,怎地也該年過三旬才是。特別是高小余方才唱詞的時候,歌聲透著豪壯,實在不似眼前這單薄瘦弱少年能夠唱出。可事實上,那學士詞正是高小余所唱,也讓高都監有些驚訝。

    「小道長不必多禮。」

    高都監倒也客氣,示意高小余落座。

    他並沒有因為高小余那衣衫襤褸而鄙薄,言語間頗為客氣。

    「方聽得二郎言,小道長能唱學士詞,卻不知從何學來?」

    「回都監的話,小道自幼隨師父流浪,也曾去過關中,故而學得關西腔調。家師生前,也好學士詞,曾言當今世上,少有人能唱得學士詞的真滋味。家師說,他早年曾聽人說過,學士詞須關西大漢,銅琵琶、鐵綽板,方能唱得那『大江東去』。

    故而,小道記在心中。」

    高都監這是在盤道,高小余並未慌張。

    他侃侃而談,令高都監頗為滿意。

    這小道士雖說看上去狼狽,可這談吐的確不凡,似乎有些門道。

    高都監臉上露出了笑容,語氣更加溫和道:「方才聽小道長言『生前』,莫非老仙長……」

    「嗯,家師在月前,因仇家尋釁,所以……

    家師臨終前,帶著小道逃出仇人的追殺之後,便羽化而去。」

    這年月,江湖風波惡,似高小余所說的仇家追殺,倒也普通,所以高都監也沒有懷疑。

    「卻不知老仙長道號怎麼稱呼?」

    「家師道號懷真,此前三年,一直借居杭州玉皇觀。」

    「那小道長可知道,老仙長的仇家是誰?」

    「小道並不清楚……家師臨終前說,仇人勢大,要小道不要報仇,安生度日即可。

    小道只記得,那為首的人也是道士,家師稱他做『仇道人』。

    除此之外,小道就不清楚了。」

    杭州、玉皇觀、懷真、仇道人……

    高小余說的非常明白,且有依據可查,這也讓高都監再鬆了口氣。

    他二哥身居高位,乃是官家心腹。若他隨便帶去一人居心叵測,那對高家而言,可能是滅頂之災。高都監好學士詞,更喜歡高小余唱得學士詞,卻不是莽撞之輩。

    他朝身旁的青年看了一眼,就見那青年點點頭,表示已經記下來。

    「小道長,不瞞你說,本官年幼時,曾聆聽學士唱詞。

    然學士仙去之後,這許多年來,再也未曾聽過如此好唱。家兄,同樣好學士詞,且曾受學士提攜之恩。本官想要把你帶回汴梁,到時候若你唱得家兄滿意,也能有一個前程。

    至於你方才說的師門恩怨……呵呵,實乃小事。

    若你能得家兄青睞,將來有個一官半職,想來為老仙長報仇,也會事半功倍。不知,你可願隨本官前往汴梁呢?」

    高小余聞聽一怔,有些遲疑。

    他來找高都監,倒不是為了自家的前程,實在是希望通過高都監,救出馬大壯來。

    沒成想,高都監竟然要帶他回汴梁?

    這也讓高小余一時間拿不定主意,露出猶豫之色。

    師父曾說過,讓他去汴梁找張繼先。可如今,玉蟬春秋符已經被他得到,他去找張繼先,前程並不明朗。可若是不去汴梁……師父曾說過,他很可能是汴梁人氏,他的父母,也可能是汴梁人。內心裡,高小余還是希望,可以找到他的親生父母。

    隨高都監回汴梁,聽上去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只是,有點危險啊!

    高都監似乎看出了高小余的猶豫,當下微微一笑。

    「小道長也不必急於答覆,本官在須城還要停留一段時日,小道長可以慢慢考慮。

    對了,本官方才聽二郎說,你如今流落須城,無親無故?」

    「啊,正是。」

    「那不如先留在我這裡,也可以慢慢考慮。」

    高都監雖然是一副詢問的口吻,但言語之中,卻流露出不容拒絕的意味。

    反正在須城,也沒有落腳之地。

    雖然周寡婦說,他可以搬過去住,但孤男寡女的……高小余倒不是擔心別的,周寡婦畢竟是一個女人。他如果真住去那邊的話,怕是少不得有流言蜚語,甚至可能給周寡婦惹來麻煩。與其這樣,倒不如住在都監府裡,說不得還能關照周寡婦。

    想到這裡,高小余心中便有了決斷。

    「都監美意,小道自當遵從。」

    說著,他向高都監躬身行禮,表示感謝。

    高都監笑道:「小道長休要客氣,也是小道長有真本事……二郎,你帶小道長去安排一下,為他換身衣裝。小道長,我這裡並無道裝,所以要先委屈小道長一二了。」

    「出家人,但求三餐溫飽,哪有那許多的要求?」

    「小道長,請。」

    被稱作『二郎』的青年,帶著高小餘下去了。

    雖然,高小余沒有機會向高都監提及馬大壯的事情,卻也沒有著急。他已經有了一個好的開始,相信救出馬大壯不是難事。況且,這種事也不能急,否則會讓高都監產生一種他別有用心的想法,反而適得其反。不如等他和高都監再熟悉一些,找一個好機會,提出馬大壯的事情……嗯,相信那個時候,高都監也不會在意。

    目送高小余離去,高都監卻蹙起眉頭。

    他坐在暖亭裡,示意樂師和歌姬都退下,流露若有所思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那青年回來了。

    「都監,已經安排妥當了。」

    「二郎,你有沒有覺得,那小道長有點古怪?」

    「古怪?」

    「其實,也不能說是古怪……」高都監站起來,在暖亭中徘徊兩圈之後,突然停下腳步,對青年道:「其實,是我覺得這小道長有些眼熟,好像以前見過他似地。」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5 20:32
第九章 風將起

    天已經黑了,屋外雪花飄落。

    傍晚時分,須城下起了小雪,飄飄灑灑,別有韻味。

    當然,這韻味是對那些富貴人家而言,但是對普通人來說,這場小雪怕不是一件好事。

    下雪了,道路就會變得濕滑,趕路的人自然少不得受苦。

    位於須城以南,就是煙波浩渺的八百里梁山泊。

    夜色昏黑,一艘小船從湖面駛來,在蘆葦蕩裡靠岸之後,從船上跳下來了十幾個人。

    「劉唐哥哥,小弟就送你們到這裡了。」

    一個身材魁梧的船伕,站在船頭,向岸上人拱手行禮。

    「七郎請回吧,請轉告天王哥哥,就說我等天亮之後,會設法混入城中。

    請天王哥哥做好準備,明晚若見得城中起火,就可以下令攻城,我等會在城中接應。」

    船伕聞聽,發出爽朗笑聲。

    「哥哥做事,小七最是放心。

    不過須城守衛森嚴,諸位哥哥還要小心謹慎。我有一個兄弟,名叫王英,別號鐵臂羅漢,在須城也有些門路。若哥哥需要幫助,便去找他,他一定不會拒絕……」

    「多謝七郎!」

    那壯漢朝船伕拱手,便領著十幾個壯漢離開,直奔須城方向。

    見眾人消失在夜色中,船伕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搖搖頭,便搖著小船返回,消失在夜幕之中。

    +++++++++++++++++++++++++++++++++++

    客房裡,水氣瀰漫。

    嘩啦,水聲響起,高小余從四尺多高的水桶中探出頭來。

    烏黑的長發披散著,濕漉漉的冒著熱氣。他兩手搭在水桶邊緣,發出舒服的感嘆。

    這官府人家,端地會享受。

    已經有多久沒洗過熱水澡了?

    高小余自己也記不太清楚了……上次洗熱水澡,還是在杭州的玉皇觀。

    師父死後,他為了躲避追殺,連夜逃離杭州,從江南到了江北。之後他在須城城外遇到梁山強人,更在須城那城隍廟裡躺了許久。雖說用冷水擦拭過身子,卻洗的並不感覺。試想,這寒冬臘月的,即便井水恆溫,高小余也頂不住這嚴寒天氣。

    這一個熱水澡,洗的舒服至極。

    當高小余從浴桶裡出來時,也很晚了。

    高都監並不在府中,說是東平府的程知府請他吃酒去了。

    不過,高都監雖然走了,卻留下了那『二郎』在府中,說是照顧高小余,其實也有監視之意。

    「小道長倒也一表人才。」

    看高小余換了衣服出來,『二郎』忍不住笑著打趣。

    高小余也不客氣,稽首道:「多謝二哥關照。」

    「要謝,就謝我家都監,我也是聽命而行。」

    二郎說著,擺手示意土兵端來了晚飯,放在高小余面前。

    這整整一日,高小餘隻吃了四個炊餅。周寡婦的炊餅個頭不小,確實能讓人吃飽肚子。可那炊餅飽的快,餓的也快。特別是一個熱水澡洗過之後,高小余著實餓了。

    「那,小道就不客氣了!」

    高小余在桌旁坐下來,狼吞虎嚥。

    晚飯其實很簡單,一笸籮麵餅,一盆肉湯,還有一盤反肥瘦相間的白肉,配上一碟蒜泥,令人不禁食指大動。高小余也確實餓了,抄起白肉,蘸了蒜泥,大口咀嚼。

    這也是他一個多月來,第一次這麼放肆的吃肉。

    青年則坐在一旁,笑看著他,一言不發。

    「二哥,小道吃飽了,有什麼話,你就問吧。」

    高小余體型瘦削,卻能吃的緊。一大盤白肉,六個麵餅,加上一碗肉湯,吃的他大汗淋淋。吃飽了之後,他放下湯碗,用布巾擦淨了手上的油膩,對青年說道。

    青年名叫陸奇,是高都監的心腹,官拜虞侯之職。

    聽高小余開口,陸奇驚異道:「小道長怎知,我有話要問?」

    「這有何難,雖說都監收容了小道,也不可能真就不聞不問小道的來歷。

    想必二哥也打聽過了,小道在須城的情況,所以才送來這白肉麵餅。若小道真是來歷不明,只怕二哥早就動手,甚至不會讓小道做飽死鬼。如今,小道已經吃飽了肚子,二哥若有什麼疑慮,只管問便是……方才二哥坐在一旁,想來有些忍不住了。」

    陸奇聽了高小余的話,目光一凝,旋即又笑了。

    「小道長,倒是個聰明人。」

    「不瞞二哥,小道隨師父漂泊四方,雖說師父的本事沒有學會一成,但也能察言觀色。

    之前高都監看小道的目光,雖有欣賞,但又有些古怪。

    之後二哥坐在一旁,只盯著小道打量……不過小道卻能看得出來,二哥對小道並無惡意。」

    「哈哈哈,你這道士,端地有趣。」

    陸奇聽完了高小余的話,大笑起來。

    「沒錯,雖說你能唱學士詞,也使得一手好琵琶,都監對你非常欣賞,但我卻不能不防。

    你在須城的來歷,我已經打聽出來,並無什麼怪異。

    而你之前與都監說的那些,我也會派人探究,所以也無需擔心什麼。不過,我有兩件事要問你,你還需老實回答。若有半點虛言,被我知曉,一定不會饒過你。」

    「二哥只管問就是。」

    「其一,你跑來都監府外放歌,是何目的?」

    高小余倒也坦蕩,道:「二哥既然清楚了小道在須城的情況,想必也知道,小道能活到現在,多虧了一個名叫馬大壯的哥哥。可是,我那哥哥如今卻被關在須城大牢中,要被羈押三個月。而究其原因,便是他與人打架時,正好被都監看個真切。

    我那哥哥是個實在人,老實單純。

    之所以打架,也是因為那潑皮做的太過,惹怒了他所致,他人其實不壞。

    我是偶然中知道都監好學士詞,所以才斗膽前來,求得是能讓都監網開一面……」

    「你這小道士,也算是有些情義。」

    陸奇點頭道:「這件事,其實也不算太難,用不得都監出面。

    不過,你那哥哥畢竟是都監開了口,才進去就放出來,都監顏面何存?怕知府那邊,也不好說話。這樣吧,我這兩日會找個由頭,給他個差事,讓他從牢裡出來。

    罪名是不能免去,卻可以讓他無須關在牢裡,也算是全了你兄弟的情義。」

    高小余連忙起身,一揖到地。

    「多謝二哥相助。」

    陸奇擺手道:「這是小事,算不得什麼。也是你運氣好,會學士詞,得了都監的青睞……否則,我也不會幫你。嗯,不過這第二件事……我問你,你可曾去過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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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