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余宋 作者:庚新 (已停更)

 
V123210 2017-5-11 21:27: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2 500900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4 12:01
余宋 第八十八章 沒毛大蟲

    皇宮,慶寧宮偏殿。

    趙構有點疲倦,就半靠在榻椅上,看上去有些懶散。

    富貴則垂手站在一旁,低聲陳述他調查的結果。

    「如此說,那個郭京只是一個潑皮嘍?」

    「正是。」

    「一個潑皮,如何能請的動李佛兒的七寶船來?」

    「這個……」

    富貴猶豫一下,輕聲道:「以卑職看來,此事怕與李佛兒沒有太大關聯。

    那李佛兒自搬進了金錢巷之後,深居簡出,極少拋頭露面。她在外面的產業,多是李姥姥打點,很多事情,怕是連她都不太清楚……卑職還打探到,李姥姥這個人嗜賭如命,去年似乎輸了不少錢,在外面欠下了巨債。九哥可能不瞭解這個李姥姥,她本是潘樓一個普通的姥姥,只因靠著李佛兒,才混的風生水起,自家並無積蓄。

    她既然欠下巨債,但又沒有積蓄,想來就會把腦筋動到李佛兒的身上。」

    趙構恍然,道:「你是說,七寶船的事,李佛兒並不知情,是那李姥姥在背後搗鬼嗎?」

    「這個……」

    富貴搖了搖頭道:「說不太好。

    不過那郭京是個閒漢,絕不會有錯。至於他究竟是什麼目的,目前還不是太清楚。」

    趙構打了個哈欠,從榻椅上站起來。

    他伸了個懶腰,想了想問道:「那你說,我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高余呢?」

    富貴苦笑道:「這個,只能九哥決定。」

    「是啊!」

    趙構背著手,似小大人一樣,在屋中徘徊。

    他最初的目的,是想要從高余手中得到那副《快雪時晴帖》。

    可是一場酒下來,讓他對高余產生了莫名好感。特別是昨夜,他醉酒船上之後,人是昏沉的,可腦子還算清醒。他知道,高余把他抱到了床上,然後給他蓋上被子。

    這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事情,但是在趙構而言,卻感受到了一種暖意。

    那是一種關懷,一種發自真心的關懷,不參雜任何功利之心的關懷……他生在皇宮裡,雖不受寵,但也不缺吃穿,不缺花銷。他缺的,是父母的關愛,缺的是兄弟姐妹之間的友愛。母親韋氏,很關心他!但大多數時候,她更關心自己的地位。

    這讓趙構很難過!

    偌大的皇宮,他經常會有一種孤獨的感受。

    而高余那看似不經意的舉動,卻讓他找到了那種被關愛的感覺,而且是沒有任何雜質,純粹的朋友之間,兄弟之間的友誼。對趙構來說,這種友誼無疑彌足珍貴。

    「我記得衙內說,他今天在相國寺的菜園子。」

    「正是。」

    「可打聽了嗎?」

    富貴道:「九哥放心,卑職打聽過了。

    那菜園子是大相國寺的產業,如今被一個叫做魯智深的長老管理。好像那位長老,和衙內有一些交情,而且拳腳功夫過人。我覺得,那天把我打昏的人,就是他。」

    富貴不愧是趙構身邊最可信的人,打聽的非常清楚。

    他只是趙構身邊的小使臣,但交際很廣,能力也不差,否則趙構也不可能如此信任他。

    「既然如此,你去拜訪一下衙內,把你打聽到的事情,與衙內知曉。」

    「喏!」

    富貴唱了個肥喏,便轉身離去。

    +++++++++++++++++++++++++++++++++

    常小六打聽到的消息,肯定比不得富貴清楚。

    他只打聽到,郭京住在汴梁城北外廂的草料場附近,平日裡游手好閒,是個閒漢。

    郭京小時候,曾跟隨觀音院的師父學過幾天拳腳,還在道觀裡做過一段時間的香火小廝,也就是傳說中的打雜。後來因為偷竊道觀裡的香火錢,於是被趕出道觀。

    再之後,他就在城裡廝混。

    因為長得俊秀,加上嘴巴甜,能說會道,有時候會做一些幫閒的勾當。

    不過更多時候,他都無所事事。

    白天,他就在內城裡四處遊蕩,欺騙外鄉人,小偷小摸的事情不斷;晚上,則回他在草料場附近的家裡睡覺。根據常小六打聽來的消息,這郭京家徒四壁,為人好吃懶做,極討人嫌。在汴梁,人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做『沒毛大蟲』郭二郎。

    高余聽得糊塗了!

    他怎麼也無法想像,這麼一個潑皮無賴,怎地就和李佛兒扯上了關係?

    那李佛兒,哪怕是個**,可再不濟也是官家的情人;而郭京,不過是混跡汴梁市井中的潑皮無賴。這兩個完全不可能有接觸的人,又是怎麼聯繫到了一起呢?

    想到這裡,高余便眉心淺蹙。

    不過,他也知道,常小六一個外鄉人,能夠在這麼短時間裡打聽到這麼多事情,實屬不易。

    「六哥辛苦了!」

    他說著,便取出一貫錢,塞到常小六懷中。

    「衙內,這怎麼使得?」

    常小六連連擺手,不肯收這些錢。

    高余道:「六哥休要與我客氣,只管拿著就是。

    你幫我做了這麼多的事情,我已是萬分感激。你剛安頓下來,有許多地方需要使錢,切莫與我客氣。你若是不收這錢,以後我就不找你辦事,大家從此不再相干。」

    「衙內這般,小底便是粉身碎骨,也報答不得衙內恩情。」

    常小六感激的手下錢,便在一旁垂手而立。

    高余則閉上眼睛,慢慢消化著常小六打聽來的消息。

    就在這時候,魯智深從外面回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回來,還帶著一個酒店的小廝,挑著一個擔子。

    那擔子兩段,各有三個食盒。

    魯智深則拎著一壇可存放二十斤酒水的罈子,一進菜園子便喊道:「衙內,快來會賬。」

    「大和尚,你這是……」

    高余有點懵,看著魯智深。

    魯智深把酒罈子放在屋簷下,而後一屁股便坐在台階上。

    他敞著懷,露出胸前濃密的胸毛,還有那花花綠綠的牡丹紋身。

    「可累壞了灑家,為了幫你打聽消息,灑家方才使了不少力氣。

    回來時,正好看到王樓的山洞梅花包子剛出籠,便要了些。之後想來,衙內也沒吃飯,於是又順帶要了些酒食……兀那小廝,快把酒菜擺上,灑家這一上午,也著實餓了。」

    小廝答應一聲,把擔子放下。

    一旁,馬大壯和常小六非常勤快的從禪房裡搬出了一張桌子來。

    核算著,我就是那使錢的人嗎?

    高余見狀,哭笑不得。

    不過他也沒有真個計較,和魯智深說笑兩句,便取了錢引和小廝會賬。

    小廝手腳麻利,從食盒裡取出一碟碟的菜餚,一邊擺放,還一邊給高余介紹著。

    那餐具都是銀製的,看上去價格不菲。

    高余一看這些餐具就知道,魯智深平日裡,怕也是王樓的常客。

    按照汴梁酒樓的規矩,你只要在酒樓吃過幾次,或者叫過幾次外賣,他們也就不吝這銀製餐具。因為,你的信用夠了,他們根本不怕你會賴賬,亦或者拿走餐具。

    把酒食擺好,小廝道:「官人們慢慢享用,這些餐具就放著,午後小底自會來取。」

    說完,他又挑著擔子,匆匆離去。

    高余也不客氣,便一屁股坐下來,「大和尚,你剛才說打聽消息,又是什麼意思?」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4 12:02
第八十九章 了不起的花和尚

    「那船,是金錢巷李佛兒的船,乃官家所贈。」

    「啊?」

    魯智深坐下來,一口酒後就語出驚人。

    馬大壯還好一些,常小六卻嚇得腿一軟,連人帶凳子哐當就倒在了地上,臉色煞白。

    「長老剛才說的是……官家?」

    「你這鳥廝膽子忒小,不就是官家,至於如此嗎?」

    魯智深一臉不高興,看著常小六,露出鄙夷之色,「本來還以為你是個有膽子的,沒想到也是個膽小如鼠的。看你家衙內,這才是大丈夫所為,一點都沒有畏懼。」

    常小六這才留意到,高余似乎格外平靜。

    「大和尚休要責怪六哥,他一個普通人,來汴梁討生活,乍聽之下自然慌亂,與膽大膽小無關。六哥還是有義氣的,至少他沒有聽到官家兩字後,就嚇得扭頭離開。」

    說著,他吃了一口菜。

    「至於我,之前就已聽說了。」

    常小六苦笑道:「長老莫怪,我小地方出來,那裡會想到與官家扯上牽連。」

    「哈,你倒是想。」

    魯智深哈哈大笑,旋即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為何還心事重重。」

    「我雖知道那七寶船是李佛兒的,但也知道,此事和李佛兒無關。」

    魯智深道:「沒錯,此事的確和李佛兒無關。

    那七寶船一直都是早先買下李佛兒的姥姥在管,李佛兒似乎並不喜歡乘船,所以官家把船贈給她以後,她就丟給那姥姥管,更沒有上船一步……方才灑家出去打聽了一下,那姥姥去年與人撲了幾回,輸得挺慘,甚至還在外面欠下巨額的債務。

    她也沒甚積蓄,更不敢與李佛兒知曉此事。

    那李佛兒是個極其愛惜名聲的,若是知道出了這種事,絕不會念及舊情,到時候把她趕出金錢巷。

    所以,那姥姥就想了個主意,把那船租賃出去,生意倒也還算紅火。」

    原來,是租出去的。

    「她這樣做,就不怕李佛兒知道?」

    「李佛兒哪有那心思過問這些!」

    魯智深笑道:「她如今深居簡出,除了一些公卿名士之外,幾乎不與外界接觸。」

    「那租她船的人……」

    「那個人,名叫郭京,是汴梁有名的幫閒。

    其人好吃懶做,常喜歡欺負外鄉人,故而被稱作『無毛大蟲』,在汴梁也有些名氣。灑家打聽過了,這郭京家中行二,故而也有人叫他郭二郎。他哥哥因為不喜他的名聲,感覺丟臉,在十年前帶著家小離開汴梁,據說是去了興化軍那邊討生活。

    郭京,無甚家財,只在外廂草料場附近有一間宅子。

    不過據灑家打探,那廝最近突然間闊綽了很多。不但還了舊債,還每日出入館子,使錢如流水一般,過的十分得意。就是這廝,最近一個月竟包了那七寶船,還請了樊樓和潘樓的錄事們作陪,請一些衙內和浮蕩浪子上船耍錢,端地是讓人吃驚。」

    「他,哪兒來的這許多錢?」

    「這個嘛,就不太清楚了。」

    魯智深吃了一口酒,撚鬚道:「只是有此他吃多了酒,與其他人說漏了嘴,說是跟了幾個從東南來的豪客。他日常的花銷,儘是那些豪客所出,包括租船的花費,還有那些錄事姐兒們的開銷,全都是那些豪客支付,所以才能過得如此自在。」

    東南豪客?

    高余閉上了眼睛,陷入沉思。

    他絕不會聽錯那聲音,就是妙法道人。

    當初,仇道人說過,他是剡縣人。那剡縣,就位於杭州東南,屬兩浙路越州所治。

    那就不會有錯了!

    要知道,杭州口音,在汴梁會被稱作江南口音。

    在許多汴梁人的眼中,蘇州和杭州都屬於江南,沒有太大分別;而越州的口音,就與蘇杭有很大區別,以至於人們提及越州,大都會以『東南』兩字來進行替代。

    「衙內,有什麼不對嗎?」

    「能否打聽到,郭京最近在何處落腳?」

    既然知道了此事和李佛兒無關,高余也就輕鬆許多。

    他不怕李佛兒,但如果真讓他和李佛兒硬抗,他也會感覺吃力。

    畢竟,他現在不是當年那般,和師父一起四處流浪,無牽無掛。他現在有家了,有疼愛他的娘,有表面上看去嚴肅非常,實則對他非常關心的爹。不管高俅的名聲如何,都始終是他的親生父親。他總不可能不管不顧的,就去和李佛兒硬抗……

    魯智深聽了,眉頭一蹙。

    他搖搖頭,沉聲道:「這就說不準了。

    那郭京最近一段日子,頗有些神出鬼沒,已經很久沒有回草料場那個家了。據說他要陪伴東南豪客,而那些人的住所……反正以前和郭京關係好的人,都不清楚。

    衙內,你要找他嗎?」

    「嗯!」

    「其實,要找他又有何難?

    只要盯著那七寶船,害怕郭二郎跑了不成?」

    高余想了想,魯智深說的也有道理。

    他向常小六看去,正要把此事拜託常小六,就聽魯智深道:「衙內,你要真想找他,灑家倒是可以幫些小忙……灑家有幾個徒弟,也是汴梁人,平日裡與人幫閒,無事可做。灑家可以讓他們幫忙盯著碼頭,若七寶船出現,衙內就能立刻知曉。

    如果衙內著急,灑家也可以讓他們多多留意。

    灑家那幾個徒弟,手下也有些人,雖說當不得用,可跑個腿,傳個消息,找個人,倒是熟練的很。」

    魯智深的嗓門,小了很多,臉上露出赧然之色。

    高余聽了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詫異看著魯智深,半晌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你這濃眉大眼的花和尚,還是個流氓頭子?

    魯智深說的雖然含蓄,可高余有怎可能聽不明白。他那幾個徒弟,不就是一群幫閒嗎?

    「長老,還有這等手段?」

    魯智深摸著頭道:「不是灑家願意,也是無奈之舉。

    原本,這菜園子一直都荒廢著,被那一群潑皮閒漢霸佔。灑家來了大相國寺之後,看不慣那些人整日在這裡嬉鬧,擾了佛門淨土,所以就偷偷的教訓了他們一頓。

    哪知道,那些鳥廝竟賴上了灑家,非要跟著灑家學拳腳。

    灑家也是被纏的有些心煩,所以就隨便教了他們一些,沒想到那些鳥廝就成了徒弟。

    阿彌陀佛,灑家這也是沒辦法……可如今想來,那些鳥廝,倒也有些用處!」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11:53
余宋 第九十章 都商稅務

    直娘賊,你個流氓頭子!

    任魯智深如何解釋,在高余看來,他就是一個流氓頭子。

    「大和尚倒是深藏不露啊。」

    他皮笑肉不笑道,就連魯智深也聽不出,高余是在誇獎他,亦或者是在諷刺他。

    不過,就算是諷刺,他也不會在意。

    「衙內休得廢話,若真是急著找那郭二郎,灑家便吩咐人去做。」

    「好啊!」

    高余自然不會拒絕魯智深的好意,而且他也確實急著找到郭京,還有那幾個『東南豪客』。

    「如此,那就這麼說定了,有消息時,灑家讓人找你。」

    「好!」

    高余已無心吃酒,隨便吃了兩口之後,就告辭準備離去。

    臨走前,他突然問魯智深道:「大和尚,還有一件事要請教你,可知這汴梁城裡,什麼差遣比較好呢?六哥來汴梁討生活,我想幫他一下,卻不知該如何去幫襯。」

    常小六聞聽,頓時露出了期盼之色。

    魯智深想了想,道:「有甚差遣?直安排他去殿前司,有你老子照應,當是最好。」

    「六哥不想從軍。」

    「這樣啊……」

    魯智深摸著光禿禿的腦袋,上下打量常小六。

    事關自己的未來,常小六有些緊張了。他屏住了呼吸,有些期待的看著魯智深,想要聽聽他的意見。

    哪知道,片刻後魯智深卻道:「灑家對官場上的事情不太清楚,所以出不得主意。衙內若是想要安排,最好是找些熟吏打探,知道的可能更多一些,也更好安排。」

    聽得出,魯智深心裡不太高興。

    高余倒是沒有太在意,畢竟魯智深也是從軍中出來的人。

    不管他對朝廷有多麼不滿,對軍中依舊感情深厚。

    常小六為什麼不想從軍?說穿了,不就是覺得軍人地位低下,有一點看不起軍人。

    這讓魯智深,又如何高興?

    「既然如此,那我再打聽打聽。

    六哥慢慢吃,我和大壯先回去了。吃完回去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我會讓人找你。」

    「衙內慢走!」

    常小六起身送高余兩人離開,回到菜園子後,就見魯智深一臉的不快。

    雖然不知道怎麼就得罪了魯智深,可常小六還是曲意迎逢了一把。畢竟,他能看得出來,這魯智深也不是什麼善茬子。高余對他也很敬重,魯智深自己也有本事。

    不似他,一個都頭,雖說會些三腳貓的拳腳,可有算的什麼?

    好在魯智深也不是那種小心眼。

    人各有志,他對軍中有感情,不代表其他人也如此。

    常小六不過是一個普通人,魯智深若真個和他計較的話,那他也就不是花和尚了……所以,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恢復了情緒,和常小六推杯換盞,吃的不亦樂乎。

    就在這時候,富貴來了。

    魯智深看到富貴,就不禁一愣。

    富貴那天被他打昏了,沒有看清楚人。可他看的很清楚,特別是富貴臉上,還殘留淤青。

    「衙內,已經回去了。」

    魯智深心裡有鬼,沒有理睬富貴。

    而富貴雖然看到了魯智深,但卻沒有認出來身份。

    「已經回去了?」

    他和常小六認識,所以也就沒有想太多,道:「那太可惜了,我是打聽到了一些消息,所以過來告訴衙內。」

    「什麼消息?」

    富貴當下把他打聽到關於七寶船的事情說了一遍,基本上和魯智深說的一樣。

    不過,他說的沒有魯智深那般詳細,而且主要是集中在李佛兒的身上。想想也正常,富貴走的是官面上的渠道,打聽的也大都是一些明面的事情。至於私下裡的一些秘聞,比如『東南豪客』這樣的消息,絕對比不得魯智深的渠道來的更清楚。

    常小六連連道謝,準備送富貴走。

    倒是魯智深背對著富貴,突然靈機一動。

    富貴打聽的情報也很準確,而且聽上去,很多都是市井裡打聽不到的官場秘聞。

    這說明什麼?

    這廝,是官場的人!

    魯智深突然喊住了富貴,指著常小六道:「這位大官人,他是衙內的手下。

    衙內想要在汴梁為他找個差遣,可是卻不清楚,該怎麼安排,不知你能否給些建議?」

    富貴一愣,心裡咯噔一下。

    魯智深雖然故意改了腔調,可是當他說『衙內』二字的時候,還是露出了關西口音。

    富貴對這個聲音,可是記憶深刻。

    那天被人一拳打昏過去,在昏迷前他聽到了『衙內』二字,就是這般口音。

    不過,他倒沒想過報復,只是頗有深意看了魯智深兩眼,目光旋即落在了常小六身上。

    「六哥之前,做過都頭?」

    「正是。」

    「可識得字嗎?」

    「倒是認得一些,不過算不得多。」

    「那都頭可有什麼特殊的本領?」

    這一下,卻難壞了常小六。

    他仔細想了想,苦笑道:「小底小地方出來,哪有那麼多本事?

    小底認識一些字,能寫寫畫畫;也會些拳腳,但算不得出眾;除此之外嘛……對了,小底還會算賬。之前在須城時,三班衙役的花費開銷,大都是我經手,沒有出過錯。」

    算賬?

    這是什麼技能?

    富貴沉吟了一下,道:「六哥,咱們不是外人,我也不說什麼虛頭巴腦的話。

    高太尉雖然權重,但影響力僅限於三司,怕是給你安排不得太好的差事。你沒有功名,更無家室,怕也做不得小使臣。這汴梁城公卿權貴不少,等差遣的人在吏部排成了長隊……你這樣的情況,做官怕是很難,但如果願意,找個肥差卻容易。」

    富貴雖然是侍衛,可是對汴梁的熟悉程度,遠超過魯智深。

    常小六忙道:「不知是什麼差使?」

    「六哥認得字,又懂拳腳,還會算賬……依我說,做個都商稅務的店長,想必不難。」

    都商稅務?

    常小六頓時一臉懵逼,看看富貴,又看向魯智深。

    「這都商稅務,是一個官署,隸屬於太府寺,掌徵收東京汴梁的商旅之算,而後輸於左藏庫。這店長嘛……六哥可看到那城門口徵收稅務的人嗎?就是都商稅務的店長。」

    說白了,就是稅官。

    常小六露出恍然之色,但心裡並不是很清楚。

    好在,富貴知道他不太明白,便笑著解釋道:「六哥休小看了這店長,凡進出汴梁的商旅,在進出城時,都必須要繳納稅金。這差使,談不上什麼品級和地位,但權力很大,絕對是一個肥差。而且,以衙內的能力,安排起來也不費吹灰之力。」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11:55
第九十一章 春風得意高三哥

    高余回到家中,已是午後。

    雖然晌午睡了一陣子,依舊疲乏。

    給母親梁氏請安後,他就回房蒙頭大睡,一覺睡到日暮西山,才算是醒了過來。

    「四哥,三哥回來了!」

    他這邊剛洗漱完畢,高小妹就跑過來。

    「他把錢都還給我了。」

    「哦?」

    高余腦袋還有些木,以至於沒有反應過來,隨口道:「他把錢還你,不是好事嗎?」

    話出口之後,他旋即清醒。

    「你是說,他把借你的錢,都還你了?」

    高小妹點點頭,取出一疊錢引,放在了高余面前。

    不過,她臉上並沒有喜色,反而憂慮更深,輕聲道:「不僅如此,我還看到他搭膊裡,放著許多金葉子,約摸著有七八十枚之多。錢引也有很多,厚厚一疊,都是百貫面額。四哥,我真的很擔心,這麼多錢……你說三哥他是不是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情?」

    「這個……」

    高余聽了,也非常震驚。

    如果按照高小妹所言,高堯輔身上少說有萬貫身家。

    高家不缺錢,可萬貫身家……高余聽了之後,也不免感到震撼。

    聯想昨夜高堯輔上了七寶船,還有那『東南豪客』的事情,高余越發覺得,事情不同一般。

    「他現在何處?」

    「在和母親說話……剛才他回來的時候,給母親買了許多首飾。」

    高余揉了揉臉,點頭道:「既然如此,咱們也過去看看。」

    「好!」

    高小妹聽了,便帶著高余往外走。

    不過,就在他們準備去找高堯輔的時候,卻見林氏帶著高堯輔往這邊來,母子二人有說有笑,看上去很高興。

    高堯輔看到了高余身後的高小妹,臉色一沉。

    「小妹,你在這裡作甚?」

    高小妹心裡一晃,結結巴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倒是林氏沒有在意,反而責備道:「三哥怎麼說話呢?小妹來找四哥,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高余笑道:「是啊,小妹剛才還和我炫耀,說是三哥賺了大錢。」

    「嗯嗯嗯!」

    高小妹連忙點頭,像是證明高余的話。

    真的是錢壯慫人膽!

    口袋裡有錢,底氣就足。

    高小妹平日裡和高堯輔說話,從來沒有規矩。可現在,她居然露出了一絲絲懼意。

    高堯輔的臉色,隨之緩和許多。

    林氏笑得眯著眼睛,瞪了高小妹一眼道:「死丫頭,便存不得一點事。

    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大錢,三哥也是運氣好,賺了些小錢,還買了禮物要送與大娘子。」

    大娘子,便是高余的生母,梁氏。

    高余道:「三哥有心了……日後若有這等機會,還請提攜小弟。」

    「呵呵,看情況,看情況。」

    高堯輔挺直了腰桿,全無兩日前那種狼狽的模樣。

    他頗有些矜持看著高余一眼,道:「平日裡讀書,多虧了大娘關照。

    今日賺了些小錢,故而買了些禮物,權作是對大娘的感激。小四,我知道你江湖門道懂得多,可有些事情,不是江湖門道能有用處……有機會,我自會帶你見識。」

    「那就多謝三哥了。」

    「四哥這是去哪裡?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見大娘子?」

    「哦,我就不去了。

    昨天在城裡玩耍了一晚,回來後一直睡到現在,肚子有些餓了,先去找些吃食去。」

    「你昨夜在城裡?」

    高堯輔聞聽一怔,脫口而出問道。

    高余則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是啊,被一個朋友拉著游河,玩了一整夜呢。」

    「你昨夜,游河了?」

    高堯輔臉色微微一變,警惕看著高余。

    高余道:「是啊……本想著游河賞景,卻不想下了雨,只好縮在船艙裡吃了一夜的酒,什麼也沒有看到。對了,我找到了一處好吃食,改日請三哥一起,以為如何?」

    「好啊!」

    高堯輔聽了這話,一下子放心了。

    他得意的看著高余道:「到時候,也正好試試小四的『好吃食』。」

    語氣裡,帶著一絲不屑。

    在他看來,高余就是個鄉巴佬,又怎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美味佳餚呢?

    高堯輔不想再和高余說話,便催促林氏趕快走。

    目送他二人的背影,高余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隱去。

    「四哥,你昨日可發現了什麼?」

    「嗯……倒是有些線索,但還不太清晰。

    小妹,此事你不要再管了!不過有些話,我要提前和你說清楚,這件事絕不是些許錢財那麼簡單,三哥怕是惹了大麻煩。」

    高小妹嚇得面色慘白道:「那怎生是好?」

    「這件事,需要告知父親知曉。但我會注意,儘量讓三哥不受責罰。

    不過,最近兩日,你最好想個辦法,把他拴在家裡,莫要讓他出門,能不能做到?」

    「把他拴在家裡?」

    高小妹那一雙秀氣的眉毛扭成了一團,露出為難之色。

    她想了想,輕聲道:「我倒是有個辦法,只是……好吧,我盡力而為。」

    ++++++++++++++++++++++++++++

    當晚,高俅從外面回來。

    高堯輔當著全家人的面,送了高俅一件禮物,是一口古拙的青銅寶劍。

    看寶劍的外觀和式樣,似乎是秦漢時期的古劍。

    「爹爹身為太尉,怎可沒有寶劍隨身。

    這口劍,據珍寶坊的人說,是秦漢時期,公侯才能佩戴的寶劍。孩兒也沒什麼眼力,只覺得這口劍配爹爹正好,所以便買了來,還請爹爹收下,莫要拒絕才是。」

    高俅聞聽,哈哈大笑。

    他非常高興,接過寶劍看了兩眼,而後又當眾佩戴,在屋中走了兩個來回。

    「三哥有心了!」

    他笑道:「這禮物我非常喜歡!」

    一句話,聽得高堯輔眉開眼笑,然後炫耀也似的朝高余看了一眼。

    高余沒有理他,而是把目光放在那口寶劍上。

    「爹,能讓我看看嗎?」

    「怎麼,四哥也喜歡寶劍嗎?」

    當著眾人的面,高俅是不會稱呼高余的小名,那只是私下裡時,他對高余的稱呼。

    聽到高余的話,高俅把寶劍遞了過去。

    一旁高堯輔冷笑一聲道:「莫非四哥還懂得兵器?」

    高余道:「算不得懂,只是好奇罷了。」

    說著話,他已經走上前,從高俅手裡接過那口寶劍。

    而就在寶劍入手的瞬間,耳邊響起了光陰蟬愉悅的歡叫聲,似乎催促他佔為己有。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6 17:46
余宋 第九十二章 螣蛇

    不得不說,光陰蟬很有節操。

    它鳴叫不停(當然只有高余能聽得見蟬鳴),顯示出它對古劍的渴求。不過它並未吸取,而是等待高余把古劍佔為己有。因為根據高余的瞭解,若他不能擁有古劍的所有權,光陰蟬就不會吸取。高余實在是苦惱,這傢伙絕對是個花錢的主兒。

    這口劍,應該是古物!

    可問題是怎麼才能佔為己有呢?

    這是高堯輔送給高俅的禮物,高余如果討要,高俅絕不會吝嗇。

    只是,這個臉面問題……

    「四哥覺得,此劍如何?」

    高堯輔見高余手捧寶劍沉吟不語,越發得意起來。

    他笑眯眯道:「四哥有所不知,這口螣蛇劍,價值八百貫,是珍寶坊的珍品之一。

    若非我去,那珍寶坊還不願出售呢。

    據說,此劍乃西漢王莽命人打造,可削鐵如泥,殺人不見血,端地是一口寶劍。」

    高堯輔的笑容裡,含有譏諷之意。

    不過他是背對高俅,所以只有高余看到。

    「你說這口劍叫什麼?」

    「螣蛇!」

    高余本來想著,如何光明正大從高俅手裡拿來,又不折了高堯輔的臉面。

    可這傢伙一而再的挑釁他,讓他心中不太高興。

    眉頭,淺蹙。

    他臉上露出了憂慮之色。

    高俅正吃酒,見高余的模樣,不禁一怔。

    「四哥,何故憂慮?」

    「這口劍,的確是好劍。」

    高堯輔道:「八百貫呢,當然是好劍,還用你說嗎?」

    「只是此劍,似有不祥。」

    「你胡說!」

    高堯輔聞聽,嚇了一跳,忙大聲呵斥道:「如此寶劍,如何有不祥?」

    一邊說,他一邊偷偷向高俅看去。果然,高俅的臉色陰沉下來,似乎有些不高興。

    高余苦笑道:「三哥莫慌,我只是……

    父親當知,收養我的師父乃道門中人,精通奇門遁甲之術,頗有神通。孩兒資質愚鈍,未能學得師父的真本領,但是普通的占卜推演,也略知一二。螣蛇主虛驚怪異之事,也有牢獄之災。它所代表的事物包括蛇、蟒、神、怪、仙、妖、怪事、奇事,代表著細而長之物,屈卷之物……而蛇主捆綁、環繞之相,代表有牢獄之災。」

    高俅聞聽,激靈靈一個寒顫,向高堯輔看去。

    高堯輔頓時慌了,忙大聲道:「父親休聽小四胡言亂語,孩兒怎可能會害父親?

    他,他,他一定是嫉妒孩兒,所以才說出這等荒唐不經之語。」

    高余卻一聳肩膀,把寶劍放下。

    他唱了個肥喏道:「父親,孩兒所說,乃道門中眾所周知的常識。

    若父親不信,可以隨便找一相師,亦或者尋道門弟子詢問,看是不是孩兒在編造。」

    「父親……」

    高堯輔急眼了,忙上前一步,想要爭辯。

    卻聽高俅一聲怒喝,「都閉嘴!」

    他站起來,看了看高余,又看了看高堯輔。

    高俅自然相信,高堯輔不會害他。不過他也知道,高余早年的確是跟隨一個道長修行。

    這螣蛇之說,想來也不可能有假。

    畢竟這種事情,找個道士隨便一問,就能問出端倪,也造不得假。

    只能說,高堯輔可能被人騙了!

    心裡面有一種吃了蒼蠅的感受,原本高堯輔送禮讓高俅很高興,可現在卻感覺格外晦氣。

    「三哥剛才說,這口劍八百貫買來,你哪兒來的這些錢?」

    「孩兒……」

    高俅的話,也提醒了一旁的林氏。

    她也疑惑問道:「官人息怒,今日三哥賺了錢,所以才買了禮物回來。

    不過三哥,你到底做了何等營生,竟然賺了這許多錢?加上我與你大娘的禮物,怕是有千貫之多,你別是被人騙了吧。」

    高俅聞聽,心裡一咯噔。

    他眼睛眯成一條縫,打量著高堯輔。

    他愛錢,但更愛惜性命……從高堯輔這件事上,他敏銳覺察到有些古怪,立刻生出警惕。

    「三哥好本事,說說吧,哪裡來的這些錢?」

    千貫,絕非一個小數目。

    對高俅而言,千貫不多,但卻代表著某種危險,他不得不小心。

    高堯輔臉色煞白,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回答。

    高余則退到了一旁,和高小妹相視一眼,示意她不要說話。

    「說!」

    高俅厲聲喝道。

    高堯輔身子一顫,道:「父親息怒,孩兒這些錢,是與人打牙牌得來。」

    牙牌,又名宣和牌,是一種骨牌賭博遊戲。

    這是一種揉合了唐宋時期盛行的骰子、詩板、詩牌等遊戲的雅玩特點而大成的遊戲,為當今官家所發明,最初在宮中盛行。後來在一個偶然機會中流傳出宮中,並迅速在汴梁城中流行、普及,成為公卿士大夫們日常最為喜愛的一種雅玩遊戲。

    牌,用象牙製成,故而稱之為牙牌。

    又因為這個遊戲是在宣和元年普及流行,所以又有人稱之為宣和牌。

    牙牌共有三十二扇,詩點二百二十七,按照星宿布列,其玩法極為複雜,但也非常有趣。

    以宋徽宗那種風雅的習性,自然會把這遊戲玩的極其風雅。

    可是在推廣到市井之後,這風雅的遊戲,很快就變成了一種純粹的賭博手段。又因為這種遊戲的玩法複雜,遊戲時還需要加以計算,普通人冒然遊戲,很可能會輸得精光。

    高俅當然玩過牙牌,而且玩的很好。

    所以在聽到高堯輔說是玩牙牌賺的錢之後,臉色更加陰沉。

    「三哥還有這等本事,靠牙牌能賺來千貫?好手段啊!」

    他咬牙啟齒,看著高堯輔說道。

    身為牙牌的創始人之一,宋徽宗發明這種遊戲的時候,高俅是全程陪伴。不過那時候,宋徽宗並未登基,還住在端王府裡。後來這遊戲普及出去,演變成賭博遊戲之後,高俅也留意過,更知道,想要玩這樣的遊戲,必須有強大的計算力才行。

    靠運氣?

    若是靠運氣能贏來千貫,那只能說明,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高俅能身居高位,這麼多年來聖寵不衰,可不僅僅是靠溜鬚拍馬得來。沒錯,論軍事才能,他可說是一竅不通。當年能夠在西北立功,也是依靠著劉仲武的能力……但在其他方面,他機警的很,分的出輕重來。高堯輔這件事,明顯有些不正常。

    螣蛇主牢獄之災嗎?

    高俅倒吸一口涼氣,向高余看過來。

    卻見高余朝他做了一個手勢,那意思分明是告訴他:別發火,這件事情還有別情……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6 17:46
第九十三章 密議

    最初,高余並不想把這件事鬧大。

    在他看來,若是小打小鬧,他可以想辦法暗中幫高堯輔解決。

    可是,當他知道高堯輔身上突然有了萬貫身家之後,就意識到這件事他解決不了。

    萬貫家財,不是一個小數目。

    如果這是一個陷阱,對方拿出這麼一筆巨款下套,那絕不是一個小問題。

    量力而行!

    這是師父生前對他的教誨。

    多大能力做多大事情,切不可逞強。

    哪怕你是好心,可如果你沒有那個能力去解決問題的話,你的好心就可能適得其反。

    高余不會忘了師父的教誨,更沒有狂妄的認為,自己能夠解決一切麻煩。

    沒有人撐腰的時候,只能靠依靠自己。

    可如果有人撐腰,偏偏要去逞強,那絕對是一種愚蠢的行為。高余從來都不傻,所以在知道高堯輔這件事,他怕是解決不了之後,這腦筋也就隨之動到了高俅身上。

    靠老爹,不丟人!

    本來,他還在想,該怎麼開口。

    沒想到高堯輔卻自己跳出來,高余也就不再客氣。

    高俅壓著火氣,看了看高余,又看了看高堯輔,厲聲喝道:「高城!」

    「在!」

    「把這混賬東西帶回房間,派人看管好了,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走出房門一步……三哥,你今天如果敢走出房門,我就讓人打斷你的雙腿……聽明白我的話沒有?」

    從小到大,高堯輔沒見過高俅如此生氣,嚇得不敢再說話。

    高城走上前,輕聲道:「三哥,走吧。」

    「謹遵爹爹之命。」

    高堯輔顫聲回答。

    不過,他卻想不明白,好好的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高小四……都怪那高小四,說甚螣蛇不祥!

    高堯輔往外走的時候,惡狠狠瞪了高余一眼。高余卻不在意,只朝他微微點頭而笑。

    「四哥隨我來。」

    高俅甩袖往外走,高余緊跟在他身後。

    林氏則有些發懵,她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局面,一時間有些迷茫。

    「小妹,這是怎麼回事?」

    「娘,其實……」高小妹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決定把事情說清楚,於是道:「前幾日,三哥找我借錢,女兒覺得有點不太正常,於是拜託了四哥去查訪情況……而後今天,三哥突然賺了這麼多錢回來。娘,三哥可不止賺了一千貫,少說有萬貫之多。

    加上四哥也發現了一些線索,所以才會變成這種情況。

    娘,女兒沒有惡意,四哥也說了,他和三哥就算是有些小矛盾,但始終是兄弟,絕不會讓他吃虧……你想,萬貫巨資,又豈是一般人能擁有?三哥書讀得好,但也不過是過瞭解試,連省試都還沒有過。什麼人會那這麼多的錢和他關撲,而且輸了之後,任由他把錢帶走?便是爹與人做撲,一萬貫輸出去,也會感到心疼啊。」

    林氏一開始有些生氣。

    可是聽了高小妹的話,頓時反應過來。

    她見識少,眼界窄,但不代表她真就什麼都不懂。

    一萬貫……我的佛祖啊!

    林氏不禁變了臉色,抓住高小妹的手道:「小妹,你三哥莫不是招惹了天大禍事?」

    「妹妹不必擔心,如今已經發現了,官人也重視了此事,說明問題不大。

    你去看看三哥,我命人給他做些吃食……估計,他現在也醒悟過來,說不定也在擔心。」

    梁氏見狀,忙上前安慰。

    林氏感激的看了梁氏一眼,道了聲謝,在高小妹的攙扶下,匆匆離去。

    而梁氏,也立刻趕去了書房。

    +++++++++++++++++++++++++++++

    書房裡,點著兩隻河陽蠟燭,蠟燭裡的龍涎香隨著燃燒發散出來,香氣撲鼻,更有提神醒腦的效果。

    高俅坐在書案後,聽高余把情況說明。

    眼中,流露出了讚賞之色,他指點高余兩下,道:「吉祥兒,你做的非常好。

    這件事如你所想,的確是有些不尋常。

    東南豪客?哈,你三哥也是蒙了心!人家敢輸給你萬貫巨資,那想要從你身上討得的好處,就是十萬貫,百萬貫,甚至更多。也不想想,他那點本事,能贏得這麼多錢?

    你三哥啊,讀書倒是不差,寫文章也是好手。

    只可惜,這江湖門道懂得太少,明顯是被人做了局,還沾沾自喜不自知,簡直愚蠢。」

    「爹,這也怪不得三哥。

    他整日裡在太學讀書,接觸的都是道德之士,又怎知道這江湖險惡?就算是孩兒,一開始也以為是有人設了圈套,想要詐他些錢財。後來才發覺,這事情不妥當。」

    高俅說著,那張略顯嚴苛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也使得他臉部的線條,柔和許多。

    不得不說,高俅長的不難看。

    特別是在笑得時候,依稀能看得出,他年輕時的俊俏模樣。

    「吉祥兒,你打算怎麼做?」

    高余道:「我已經讓人去打探郭京和那幾個『東南豪客』的落腳之處。

    不過,孩兒擔心有兩件事,若能夠確定下來,就有十成把握,把此事完美解決掉。」

    「什麼事?」

    「第一件事,父親可知李佛兒?」

    高俅一愣,旋即明白了高余的意思。

    他笑著搖搖頭道:「吉祥兒不必擔心李姑娘插手,她是個聰明人,絕不會與此事有關。她若是真需要錢,便是金山銀山也會有人奉上,又何必做局來對付你三哥?

    他才什麼身家,如何能入得李姑娘法眼。」

    「父親,你認得李佛兒?」

    「嗯!」

    「那你……」

    高余欲言又止,看著高俅。

    高俅先一愣,旋即明白了高余的心思,忍不住笑罵道:「直娘賊,你這小崽子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認得李姑娘,但是……她便是美若天仙,在我心裡也比不得你娘。」

    「嘿嘿嘿!」

    高余忍不住,笑出聲來。

    「父親,既然李姑娘與此事無關,那就好辦了。」

    高余道:「其二,那些『東南豪客』帶了這麼多錢來到汴梁,所圖絕非一般。

    孩兒雖認得幾個朋友,但是……所以,孩兒希望父親能借我一個人,以防備萬一。」

    「誰?」

    「就是那東京八十萬禁軍槍棒總教頭,陳廣。」

    「他?」

    高俅想了想,道:「陳廣倒是可以借給你,有他在,我也會比較放心。

    不過,他名氣太大,認識的人也多,很容易被辨認出來,不方便拋頭露面。最好,讓他藏在暗處,也方便你查找郭京那些人的下落。但你身邊,最好還是跟一個人。」

    「父親,讓大壯跟我就是。」

    「馬大壯嘛……倒是忠心。不過,似乎有些弱了。

    你剛才說的擔心,很有道理。對方既然帶了巨資前來,一定有所圖謀,說不定會有高手跟隨……嗯,這樣吧,我再派一個人給你。若此人跟隨你,我也可以放心。」

    「誰?」

    「保義郎,高崇!」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7 18:22
余宋 第九十四章 名將之後

    高余一臉懵逼狀,看著高俅。

    高崇是哪個?

    不過,看高俅似乎很推崇此人,難道是個厲害角色嗎?

    「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沒有把我的話聽進耳朵裡去。」

    高俅指了指高余,一臉無奈表情道:「你回來當天,我就說過,讓你瞭解一下汴梁的人和事。

    高崇,是渤海郡王之後。

    雖然高家如今,早已沒落不堪,自高處恭兄弟之後,再沒有出什麼厲害人物,但也是開國元勛。高崇,就是高家的子弟,與你年紀相當,一月份才被官家奉為保義郎。」

    「渤海郡王,又是哪個?」

    「高懷德!」

    高俅有一種不想再和高余說下去的衝動。

    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把高崇的情況說了一遍。

    高懷德,是太祖趙匡胤的妹夫,也是大宋開國元勛,堪稱一代名將。因擁戴有功,宋初為殿副前都點檢,後參與平定李重進之亂,立下了顯赫戰功。不過,在局勢穩定下來後,高懷德便覺察到了趙匡胤的意圖,與石守信等人自動請求,解除了兵權。

    太宗時期,高懷德拜武勝軍節度使,死後追封渤海郡王。

    他的兒子高處恭,為宋初左監門衛大將軍,沒有實權。

    再之後,高家漸漸沒落,從廟堂上淡出。加之重文輕武之風越來越重,高家從最初汴梁的第一等公卿家族,到而今早已不復當年興盛,雖配享俸祿,卻無任何實權。

    高崇之父高瑾,官拜左庫藏使。

    去年,禁軍嘩變,他與高俅合作勸說禁軍,算是搭上了關係。

    「老高今年,讓我關照一下高崇。

    我見高崇也確實有本事,頗有乃祖之風,所以就把他招刺禁軍,如今在殿前司做了一個都頭。他力大無窮,拳腳功夫極為高明,而且善使槍棒,有萬夫不擋之勇。

    讓他和馬大壯隨你左右,一來保護你安全,二來他對汴梁也熟悉。

    再有陳廣暗中保護,我才能放心讓你去處理此事……你若是不同意,那就不要再插手了。」

    高余,笑了。

    高俅說的是聲色俱厲,卻難掩他內心中的關切之情。

    把禁軍中的都頭派過來給他做保鏢……而且還是開國元勛之後,也只有老爹有這魄力。

    「父親美意,孩兒怎會拒絕?」

    「既然你同意了,明天讓高崇過來找你就是。

    這件事,要盡快解決。我擔心拖得越久,事態就越難控制……還有,如果真有你解決不了的問題,就告訴我。大不了,此事我親自出面,倒要看是誰想要害三哥。」

    「父親放心,孩兒曉得輕重!」

    ++++++++++++++++++++++++++++

    父子二人在書房裡商議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高俅就沒事人似地,去了衙署。

    高余則在家中,研究光陰蟬予他的新技能。

    昨晚,高俅把高堯輔送給他的螣蛇劍,轉送給了高余。

    倒不是高俅想要害高余,而是高余告訴他,他有辦法化解螣蛇劍的煞氣。

    只要化解了煞氣,高俅就不會再有牢獄之災。其實相學中,螣蛇的確是主牢獄之災,但同時,也有旺主功效。只不過,對不同性格的人,會產生不同的作用。比如對八面玲瓏,有手腕的人,螣蛇不但不會帶來厄運,反而有旺主的效果;而對於脾氣古怪,虛誇不實之人,則會帶來災厄。

    高俅,絕對是那種八面玲瓏的人,至於手段……若沒有手段,他如何能官位穩固?

    不過,看高俅的意思,似乎對螣蛇已經沒有了興趣。

    於是乎,這螣蛇劍就便宜了高余,它所蘊含的光陰之力,在昨夜被光陰蟬所吸取。

    於是乎,光陰蟬就贈與了高余一個宗師級的技能:訓寵!

    除此之外,還有三十多個技能書,更使得高余原本處於高級的賭術專精技能,一下子達到了專家級。這也是高余而今眾多技能中,唯一一個專家級的技能。至此,高余就有了兩個宗師級技能,一個專家級技能……只是,這三個技能,似乎有些雞肋。

    樂器專精、訓寵專精,還有一個賭術專精!

    高余隱隱約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光陰蟬,這是要把他培養成一個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紈褲子弟嗎?

    「吉祥兒,吉祥兒快過來!」

    陽光明媚,高余屋簷下,朝著一隻趴在窗檯上的狸貓招手。

    這狸貓,名叫吉祥兒,是梁氏的心肝寶貝。

    只聽這個名字,就大體上能猜出這只狸貓所代表的意義。

    高余施展訓寵技能,向著狸貓釋放善意。

    不過,他覺得很怪異。他叫吉祥兒,狸貓也叫吉祥兒,總有一種自己叫自己的感受。

    那狸貓高冷看了高余一眼,便不再理睬。

    看樣子,還是不夠熟練!

    高余深吸一口氣,又向前一步,再次使出訓寵技能。

    宗師級的訓寵技能,令高余身上自帶一種親和力。吉祥兒上下看了高余兩眼,緩緩起身,伸了一個懶腰之後,縱身從窗檯上躍下,一步步,姿態優雅的來到高余身前。

    「看到沒有,吉祥兒平日裡便是官人也不理睬,今日卻聽了吉祥兒的呼喚。」

    在不遠處,梁氏笑眯眯看著兩個吉祥兒湊到了一起,眼中儘是歡愉。

    吉祥兒是她的心肝寶貝,而狸貓吉祥兒,同樣也是。如今兩個吉祥兒和諧共處,也讓梁氏開心不已。

    高余不斷使用訓寵技能,和吉祥兒慢慢熟悉。

    就在這時,有下人來報,說是府外有一個名叫高崇的軍爺求見。

    高余聞聽,立刻收起技能。

    他輕輕拍了拍狸貓,道:「去找阿娘吧。」

    那狸貓喵的叫了一聲,似乎是聽懂了高余的意思,飛快的跑到了梁氏身邊。

    「娘,我去辦事了!」

    高余整理了一下衣冠,向梁氏揮了揮手。

    梁氏自然知道他要去做什麼,內心裡是有些不太情願,可她也知道,這是高余在家中立威的機會。

    「且做吉祥兒的一次考驗吧。」

    這是高俅對她的原話:「若吉祥兒這次能處理得當,我也就可以放心為他尋個差事。」

    梁氏微笑著,朝高余擺了擺手,目送他往外走。

    若是吉祥兒能在開封府衙門裡做事,就能時常陪伴她左右了……

    對了,還要給他找個親事。也不知官人那邊安排了沒有,那三娘,究竟什麼模樣?

    看著高余的背影,梁氏懷抱吉祥兒,這思緒也不知飛去了何方!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7 18:23
第九十五章 不合適

    高崇,比馬大壯略矮一些。

    不過他看上去更粗壯,站在大門外,猶如一棵青松,腰桿筆直,盡顯挺拔的身姿。

    他一身便裝,有些樸素。

    一張頗為英俊的面容,濃眉大眼,透著英武之氣。

    看到高余,他只是點了點頭,沒有開口。

    高余打量了他一眼,也不囉唆,牽著馬道:「走吧,咱們進城。」

    「好!」

    這是高崇的第一句話,言簡意賅。

    三人立刻上了馬,而後直奔內城而去……

    +++++++++++++++++++++++++++++++

    高崇將門之後,雖說家境已經沒落,但卻有一股子傲氣。

    好歹也是元勛之後,哪怕到如今,高家只剩下他老子高瑾在朝裡做官,可是將門之子的驕傲,卻始終不曾忘卻。他不喜歡高俅,也認為高俅是個不學無術的人。

    對於父親攀附高俅的行為,高崇更是不齒。

    但是,行事不由人。

    而今已不是大宋開國的年月,更不是他祖宗高懷德活著的時候。一百多年重文輕武的風氣,早已使得許多開國元勛不得不低頭屈從形式,並且嘗試著進入文官體系。

    當年的將門,大都沒落。

    不說別的,那天波楊府當年何等興旺。

    可是自楊文廣死後,楊府凋零。如今除了楊文廣小兒子楊懷玉一脈留在汴梁城之外,其他幾支都離開了天波府,各自尋求出路去了。而楊懷玉的後人,也大都轉為文官。

    高崇再驕傲,也扭轉不得這大勢。

    他不太喜歡讀書,高家在朝中,也不復當年的地位,根基全無。

    無奈之下,高崇也只能遵從父親的安排,以招刺的形式,加入禁軍……

    招刺,其實就是軍中徵募來的勇壯,不必刺面,也不入軍籍,還可以隨時從軍中退出。

    不過想要有如此待遇,必須要有過強的本領。

    高崇招刺禁軍時,雖說有高俅的幫忙,但更多是靠他自身的本領,所以才能坐穩都頭。

    別小看這禁軍都頭的職位,手底下也有一百個人呢!

    當他聽說,讓他來保護高余的時候,心裡就不太舒服。

    所以在見到高余之後,他並沒有露出好臉色,想著高余好歹是一個衙內,一定是囂張跋扈。他表現的無禮一些,說不定就可以被趕回去,不必當一個衙內的保鏢。

    哪知道,高余卻渾不在意,直接趕赴內城。

    一路之上,高崇在暗地裡觀察高余。

    在城門口的時候,高餘下馬,把馬匹寄存在了車馬驛裡,而後帶著高崇馬大壯兩人,便直奔大相國寺。

    「衙內,咱們這是去哪裡?」

    來的時候,高俅只說讓他聽從高余的話,並沒有說讓他做什麼。

    所以,高崇也覺得奇怪,在過了州橋之後,他終於忍耐不住,快走兩步開口詢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

    高余沒有回答,只朝高崇笑了笑。

    路過王樓的時候,他要了酒水和飯菜,讓王樓的夥計送去菜園子。

    「我們要找幾個人,但估計會有危險。」

    把瑣事處理完畢之後,高余才對高崇解釋道。

    「其實,我並不想你過來。」

    高余一邊走,一邊神色輕鬆說道:「你這個人目標太明顯,一看就是在軍中效力之人,我不喜歡。」

    「怎麼,衙內不喜軍中將士?」

    高崇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忍不住質問道。

    他口氣很沖,聲音也有點大。

    高余眉頭淺蹙兩下,低聲道:「我敬重軍中將士,也見過邊軍浴血奮戰。

    我父親就是殿前都太尉,執掌三司,也是軍中人士,我怎會不喜歡?只是,我不喜歡你們的行事風格,凡事一板一眼,不懂得變通。就比如你,走路挺直了腰,似乎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自軍中而來。平時沒什麼,可遇到一些特殊的情況,非但不會成事,反而會壞事……保義郎,我說這話沒有惡意,還請你見諒則個。」

    他說話也很沖,絲毫不給高崇留有情面。

    不過,高崇卻不生氣,反而道:「衙內不在軍中效力,自然不知軍中行事,需有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若軍中都似衙內這樣隨性之人,又談什麼行軍佈陣?」

    「可是現在,我們不在軍中。」

    高余停下腳步,皺著眉頭,上上下下打量高崇。

    半晌,他輕聲道:「保義郎,我話說開吧。

    今天這件事,其實是我的家事。有人想害我三哥,所以我要把那些人找出來。你這樣一板一眼的跟著我,我很不舒服。而且,很容易被人看破,反而會耽誤了事情。

    這樣吧,你回去。

    我會與我父親說清楚,不是你不留下,而是你不合適!」

    「我不合適!」

    高崇頓時怒了,虎目圓睜。

    「你看你,你看你,那麼大嗓門說話,害怕我聽不見是嗎?」

    「我……」

    「保義郎,你真不適合與我一起行動。

    我們要找的人,是汴梁的潑皮閒漢,是個地老鼠,機靈的很。你這模樣,頂風十八里我都能聞到你身上的行伍之氣,還談什麼找人?你要跟著我,可以!別板著個臉,好像誰欠你錢似地。你現在是逛街,放輕鬆點,笑一笑,不要這麼緊張好嗎?」

    高余說著話,還露出了嫌棄表情。

    「你跟在我身後,連我都變得緊張了。」

    高崇頓時黑了臉,瞪著高余,半晌後道:「那我該怎麼辦?」

    他也想回去,但卻不願意背著一個『不合適』的名聲回去,這對他而言,就是恥辱。

    哪怕心裡面不情願,可既然來了,他就要做好。

    高余道:「學我,或者你看看大壯是什麼樣子。」

    「你走起路來,全無半點儀態,我不學你。」

    高崇硬邦邦回答,而後又看了看馬大壯。

    只見馬大壯手裡面抓著兩袋炒肺,一邊走,一邊吃,神態輕鬆。

    高崇早上沒有吃飯,看馬大壯吃的香甜,忍不住嚥了口唾沫,肚子更不爭氣的咕嚕響了一聲。

    「給你吃!」

    馬大壯覺察到了高崇的目光。

    他看看高崇,又看了看手裡的炒肺。

    說實話,兩袋炒肺,都是加了量的,份量十足。

    他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遞了一袋給高崇,臉上更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不知為何,看著馬大壯那傻兮兮的笑臉,高崇的心裡,突然間也變得格外輕鬆……

    「這麼一邊走一邊吃,不好吧。」

    「就你規矩多,愛吃不吃!」

    高余沒好氣的說了一句,扭頭就走。

    我走路沒有儀態?直娘賊,我怎麼就沒有儀態了……我覺得,我走起路來,還仙風道骨呢。

    真是個沒有眼光的傢伙!

    他心裡嘀咕著,不再回頭查看。

    而高崇則接過了炒肺,顯得有些猶豫。

    馬大壯咬了一口,然後含糊不清道:「吃啊,很好吃的。」

    高崇猶豫一下,學著馬大壯的樣子,一邊走,一邊咬了一大口炒肺。

    這東西,他吃過無數次。可不知為什麼,他卻覺得,今天的炒肺特別香甜,比以往的都要好吃……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8 18:09
余宋 第九十六章 不對付

    已是二月中旬,早春寒意早已消散。

    不過,伴隨著雨季到來,雨水頻繁出現,一連兩天都在下雨,讓人心生幾分惆悵。

    人常說悲春傷秋,便是這個時節。

    不過,下雨有下雨的好處。

    那桃李梨杏在雨中爭芳,更是一種別樣的景緻,令人感到愉悅。

    「官人,四哥那邊可有消息?」

    林氏在客廳裡坐著,忍不住開口詢問。

    高俅則捧著一杯茶水,正看著雨水順著屋脊流淌下來,連成一副水簾。

    他回過神,看了林氏一眼。

    「心急了?」

    「這個……」

    「放心,小四不會害了三哥,他做事,有分寸。」

    高俅放下杯盞,對林氏道:「別看小四年紀不大,讀書也不多。可這些年來,他跟著他那位師父四處流浪,行程萬里,其眼界和氣魄比之三哥,著實要高出許多呢。

    古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他回來之前,我心想著他能懂事理,明是非足矣。

    可是現在看來,他自有獨特想法,有的時候雖看似浪蕩,可那心裡面卻知道輕重。」

    一番話,盡顯他對高余的喜愛。

    林氏嘆了口氣,輕聲道:「我只擔心,三哥會因此而對四哥不滿。」

    「等水落石出後,他就知道小四的苦心。

    若那個時候他還是不滿……呵呵!」

    高俅乾笑兩聲,卻讓林氏心裡一寒。

    平日裡,高俅看似和藹,可是真要認真起來,也心狠手辣。

    想想也正常,他能夠這麼多年聖寵不衰,把持三司軍權,可不僅僅是依靠溜鬚拍馬。

    如果沒有些手段,他怎能讓官位穩如泰山?

    心狠手辣?那要看什麼時候,對什麼人……高堯輔如果真不知好歹,那高俅可不會心慈手軟。虎毒不食兒,高俅不會要高堯輔的命,但要讓他難受,是輕而易舉。

    但願得,三哥能想明白吧!

    林氏不由得擔心,變得有些坐立不安。

    +++++++++++++++++++++++++++++++++

    汴梁,大相國寺,菜園子。

    高余站在屋簷下,看著外面的濛濛細雨,神色安詳。

    兩天了,郭京等人一直沒有出現,也不知道藏到了什麼地方。

    這些人很警惕,藏身之處也很隱秘。魯智深雖然讓他那些徒子徒孫們查找,但一直都沒有線索。

    昨日,那位『韋高』公子還派了人過來,問他需不需要幫忙。

    高余沒有拒絕,但也沒有答應。

    連魯智深的手下都沒有線索,那位『韋高』公子雖可以調動官面上的力量,但也未必有收穫。更何況,高余不想動官面的人,否則他大可以請他老爹高俅來幫忙。

    但這份心意,高余還是記在了心裡。

    兩天了!

    高余其實也有些心焦。

    「衙內,那些人會不會跑了?」

    「跑?」

    「是啊,輸了那麼多錢,估計是跑了。」

    魯智深活動了一下身子骨,走到高余身旁道:「也許,並不是你想像中那麼複雜。

    那些人可能就是一群賭客,知道你三哥是衙內,所以也沒有辦法報復。」

    「若只是賭客,何必要擺出那種排場來?」

    「為了吸引你三哥去賭博啊。」

    「為什麼要吸引他去賭博?」

    「這個……」

    魯智深突然啞口無言,於是閉上了嘴巴。

    高余眯著眼睛,冷笑一聲道:「七寶船一日,就要百貫花銷,更不要說還請來了紅牌錄事作陪,一日也要幾百貫。一擲千金,只為了輸給我三哥萬貫賭資?大和尚,若有這樣的好事,來多少我跟多少……這種事換做你,你就真的能夠相信嗎?」

    「哼!」

    魯智深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倒是一旁坐在椅子上,一桿碗口粗的虎頭鏨金槍橫在膝前的高崇道:「也算我一個。」

    「你看,連木頭人都說話了。」

    「我說過,我不叫木頭人。」

    高崇怒視高余,嗓門隨之提高許多。

    他這兩日,倒是改變了很多,至少不再似之前那樣,行動坐臥都好像一根筆直的木頭,還不苟言笑。不過很多時候,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還是讓他有些難以接近。

    而且,高崇和魯智深相處的很好。

    魯智深以前在西軍效力,身上自有一種行伍氣,令高崇感到親切。

    他還和馬大壯關係好,甚至比和魯智深的關係還要親密。唯獨對高余,他一直不冷不熱,還時不時會頂撞兩句,讓高余很無奈。

    「又不是我給你起的名字,是大壯起的。」

    「馬兄弟可以叫,你就不行。」

    「為什麼?」

    「不為什麼!」

    哐噹一聲,那沉甸甸的大槍揚起,而後槍頭砸在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桿虎頭鏨金槍,少說也有百八十斤。可是在高崇的手中,卻恍若燈草一般……

    高余嚇得忙後退一步,怒道:「你小心點,別總拿槍嚇唬我。」

    「哼!」

    高崇等了高余一眼,收回了大槍。

    「有人來了!」

    魯智深突然開口,打斷了高余和高崇之間的日常鬥嘴。

    菜園子外跑來了一個青年,來到屋簷下,見魯智深忙唱了一個肥喏:「師父好。」

    「小九,你怎麼來了?」

    青年名叫李九,是魯智深的小徒弟。

    其實也不算是徒弟……他哥哥是跟著魯智深學了一些拳腳,但李九吃不得苦,並未拜師。他的哥哥名叫李寶,是汴梁城有名的閒漢。角抵無雙,人送綽號『小尉遲』。

    所以,李九也就跟著李寶,喚魯智深做『師父』。

    「郭京現身了!」

    李九氣喘吁吁,擦了把汗道:「他方才在梁家園子出現了,我家大哥已經過去親自盯著,讓我前來通報師父知曉。」

    「直娘賊,那鳥廝總算是出來了!」

    魯智深聞聽,哈哈大笑。

    他扭頭看著高余道:「衙內,灑家說過,你的錢不會白使。」

    這兩天為了尋找郭京,李寶幾乎動用了他手下兩百多個閒漢出動。可別以為這些閒漢會平白出力,必須要使錢才行。而這些錢,高余自然不可能讓李寶自己拿出。

    高余聞聽也笑了,朝魯智深道:「大和尚,我也說過,他們不會跑的。」

    說完,他拿起油紙傘,朝屋裡喊了一聲:「大壯,走了!」

    「哦!」

    馬大壯從屋裡跑出來。

    他這一出來,高崇便放下了大槍,站起身來。

    「我也去!」

    「去歸去,別亂來,聽我命令行事。」

    「恁多廢話,就怕到時候你會拖我和馬兄弟的後腿。」

    這廝真不可愛!也虧得我脾氣好,換個衙內,說不定早就把他收拾的淒淒慘慘……

    高余懶得和他鬥嘴,朝李九道:「咱們走,前面帶路。」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8 18:09
第九十七章 快刀斬亂麻

    梁家園子,東京汴梁七十二家正店之一。

    論名氣,它的確是比不得王樓、潘樓、亦或者樊樓大,生意自然也比不上那幾家位於汴梁中心地帶的酒樓興旺。不過,梁家園子也有絕招,否則怎可能站穩腳跟?

    梁家園子盛產美酒,而其中『美祿』酒,更號稱極品。

    就連徽宗皇帝,也對『美祿』酒讚不絕口,甚至成為了御酒,每年都要專門釀造。

    靠著『美祿』,梁家園子也就有了競爭力。

    只是它的地理位置著實有些偏,是在虹橋附近。

    虹橋是汴梁重要的漕運樞紐,非常熱鬧。但同時,也造成了這裡的客人,層次偏低。和王樓、潘樓等正店,乃至於似正興酒樓這樣的店面相比,它有著天然劣勢。

    也正因此,梁家園子在七十二家正店中,排名靠後。

    郭京在梁家園子裡點了兩壇『美祿』,然後等待酒店把菜餚做好。

    一般來說,似梁家園子這樣的正店,同樣有『外送』的業務。只要是在汴梁城內,他們就可以及時把酒菜送到地方。只是,郭京沒有選擇外賣,而是決定自取……

    這是他身後那幾個『豪客』的要求!

    那幾個東南豪客很豪爽,也非常有錢。

    只是,他們有些難伺候,不喜歡住在城裡,反而花了高價,在固子門內租賃了一座兩進兩出的小宅子。環境很好,也很安靜,只不過有些不太方便。要說環境好,安靜……其實城裡也有客棧。只要你肯花錢,又有什麼樣的房間不能夠居住呢?

    可是那些豪客,非要住在城外。

    這可真的為難壞了郭京,為了買這『美祿』,他從城西穿城而過,跑來這城東南的梁家園子。

    外面還下著雨,這要是再走回去,可絕非一件愉快的事情!

    「該死的蠻子,要求還真多。」

    郭京一想到要穿城而過,還要提著酒菜,心裡面就不太舒服。

    他吐了一口痰,一臉不高興。

    卻不知他這舉動,也讓周圍的酒客,露出不滿表情。

    梁家園子的環境有些嘈亂,可是能進這酒樓裡吃飯的人,絕大部分都是頗有身家。

    誰願意吃飯時,有這麼一個吃東西吧唧嘴巴,還隨地吐痰,煞風景的貨色在一旁?

    還是酒樓的夥計看不下去了,便走去後廚,催促了一番。

    片刻後,他拎著兩個食盒走到郭京身邊道:「二哥,酒菜都備好了,可要小底送過去嗎?」

    「今天倒是挺快的嘛。」

    郭京看了一眼面前的酒菜,一擺手道:「把這些也都給我收拾了,不用人送。」

    「好,二哥稍等。」

    夥計手腳麻利,很快吧酒菜收好。

    郭京則挑起了擔子,看著外面濛濛細雨,又忍不住罵了一句,披上蓑衣,大步走出梁家園子。

    而位於梁家園子對面的一家小腳店裡,隨即站起了幾個閒漢。

    高余也坐在裡面,看著郭京的背影。

    「衙內,可要派人跟著?」

    在高余的對面,坐著一個二十多歲,不到三十的男子。

    他身高在六宋尺以上,體格魁梧。

    高余道:「四哥剛才說,這個郭二郎,是個精細人?」

    「這廝,倒是有些精細。」

    那男子,正是魯智深的徒弟,名叫李寶。

    他在汴梁,人送綽號小尉遲,還有個名字,叫做李四。在拜師魯智深之前,李寶是個普通的閒漢,帶著一群人霸佔著菜園子。後來魯智深到了大相國寺,就把這幫人教訓了一番。

    李寶也是個有眼色的,看出魯智深有真本事,於是就洗心革面,拜了魯智深做師父,並跟隨魯智深學了半年的拳腳。之後,他召集了一幫閒漢,在汴梁也算有了名號。

    不過大多數時候,他是不會暴露和魯智深的關係。

    只留了三五個閒漢守在菜園子外面,若魯智深找他,自會讓那幾個閒漢和他聯繫。

    畢竟,魯智深也是要臉面的人。

    李寶說好聽一點,算的一個幫閒。可說的難聽些,就是一個流氓頭子。

    這廝做事,也是心狠手辣,少不得沾血。

    李寶也不願意連累魯智深,所以從不親自登門。

    這次若非魯智深要幫高余,說不定也不會找到他……而在李寶來說,師父差遣,他自然沒有問題。可是能借此機會搭上高余的路子,對李寶而言,絕對是難得機遇。

    在潑皮裡,他可以一呼百應,頗有威勢。

    可是在大人物的眼裡,他又算的什麼東西?大人物動動指頭,就能讓他們煙消雲散。如果能有高余在後面為他撐腰,他求之不得。更不要說高余也不是白讓他們幹活,拿的是真金白銀出來。這也讓李寶更加信服,於是親自過來,監視那郭京。

    高余道:「既然是個精細人,那就別費事了。」

    他看著李寶道:「我要問他一些事情,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帶過來,不驚動任何人?」

    高余一開始,是想要跟蹤郭京。

    可後來一想,這廝精細,萬一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這不是在須城縣,他也不是那個時候的高小余。他現在是衙內,堂堂殿前都太尉高俅的小兒子。有些事情,不需要那麼費事,既然郭京也摻和其中,那就不要客氣。

    快刀斬亂麻才是上策!

    李寶一愣,旋即笑了。

    「衙內是要硬來嗎?」

    「能解決嗎?」

    「要說跟蹤,我還真怕漏了馬腳。

    可要說是硬來嘛……嘿嘿,他個郭二郎,翻不出我手心。」

    「很好,那我在崇明門內,萬壽巷的老宅子裡等你……四哥,你應該知道我家的老宅子。」

    高家的老宅子,一直都荒廢著。

    之前高余曾提議,說是想要搬去老宅子住,高俅就命人把老宅子收整了一下。

    如今那老宅子已經收整好了,一直就空在那邊,更沒有住人。

    李寶是老汴梁人了,當然知道高余說的老宅子在什麼位置。那是在朝元萬壽宮後門外的一條小巷子裡,位置有點偏,平時也沒有什麼人。所以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他立刻道:「衙內放心,我知道那裡。」

    「利索一點,我在那邊等你。」

    高余說完,帶著高崇和馬大壯往外走。

    而李寶則顯得有些興奮,大步走出腳店,披上蓑衣,帶著幾個人,就跟上了郭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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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