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余宋 作者:庚新 (已停更)

 
V123210 2017-5-11 21:27: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2 50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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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九哥原是官家人(2)

    黃愛色變,怒道:「九哥莫非羞辱我?」

    「羞辱你?」

    高余笑了,「三哥太看得起自己,憑你也被我羞辱嗎?」

    「你……」

    「你先別急著反駁,聽我說完。」

    高余放下手中茶盞,正色道:「三哥,我聽說過你,杭州城裡過山虎,與鎮三山沈剛、翻江龍張道原號稱杭州三雄。可是,你做過什麼事情,配得上那一個『雄』字?」

    「你……」

    黃愛嘴巴張了張,卻不知說什麼好。

    所謂杭州三雄,是他們自己稱呼罷了。

    實際上在市井中,人們都稱呼他們杭州三『熊』,說的是他們只會欺負弱小,游手好閒,不務正業。沈剛還好些,有拳腳功夫;張道原精通水性,能在西湖裡空手捉魚。只有黃愛,有點狐假虎威……雖說他沒做過什麼惡事,可那名聲確實不好。

    「我不知道燕青如何願意幫你,想來是你幫過他吧。

    可這人情,終究有用完的時候。若你一直這般游手好閒,你道燕青還會一直把你當做朋友嗎?

    對了,你可知,那燕青是什麼來頭?」

    「什麼來頭?」

    「他本是京東人氏,因受了鄆城縣西溪村保正,鐵天王晁蓋的恩情,與晁蓋聯手劫了蔡京的生辰綱……呵呵,蔡京你一定知道是誰,他家的祖墳,好像就在杭州。」

    黃愛的臉色,頓時變了,變得蒼白如紙。

    高余卻不理睬他,自顧自道:「那燕青在京東兩路,人號浪子燕青。

    其人極講情義,只因為受了晁蓋的恩情,便舍了性命,劫了生辰綱,而後在梁山入夥。去年梁山賊人突圍,偷襲須城。晁蓋命喪須城,他手下沒有一個人要為他報仇,而是跟著宋江那廝到處流竄……唯有燕青,不遠千里來到杭州,只為報仇。

    我雖說與他不相識,卻敬他有情有義,是一個好漢。

    而你……你真就覺得,你有資格與燕青稱兄道弟嗎?」

    黃愛低著頭,兩手攏著茶盞,一言不發。

    高余的話,著實驚駭了他。

    他身在杭州,不知道什麼梁山好漢,也不清楚那宋江是誰。但只聽高余說,他就覺得熱血沸騰,覺得似燕青這等人物,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漢,是真正的豪傑。

    他,又有什麼資格與燕青稱兄道弟?

    他幫過燕青不假,但他有難處時,燕青也毫不猶豫的幫了他。

    甚至,為了避免他再受傷害,燕青舊傷未癒,就跑去找高余,這等情義,他如何報答?

    燕青不嫌棄他是個潑皮,教他拳腳。

    燕青不嫌棄他游手好閒,與他稱兄道弟……

    若少了錢兩,燕青會毫不猶豫傾囊相助。可從頭到尾,卻沒有見他去欺負普通人,做那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寧可跑去瓦子裡,更那江湖雜耍藝人做樂師,也不願意游手好閒……以前,黃愛不覺得有什麼。可此刻他想來,卻真的是與他格格不入。

    燕青,能忍他多久?

    「九哥,你是誰?」

    「嗯?」

    黃愛慘笑道:「本以為九哥是個浮浪子,卻不想看走了眼。

    九哥既然知道小乙哥的來歷,想必也不是普通人。黃三斗膽,請教九哥是何來歷?」

    「我與小乙,不相容。」

    「啊?」

    「三哥,我今天與你說這些,是看在小鹿的面子上。

    你若真喜歡小鹿,便不能繼續游手好閒的過日子,總要做出些事業,讓她正眼看你。

    其實,小鹿未必不喜歡你。

    你幫她很多,她何嘗不知道?只是你這樣子,又有那家女兒,會傾心與你呢?

    人常說,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你至少要讓小鹿看到希望,她才可能喜歡你。」

    「我,我,我……」

    黃愛『我』了半天,卻說不出話來。

    許久,他抬起頭,凝視高余。

    目光在這時候,也變得清澈許多。

    他咬咬牙,輕聲道:「還請九哥,給我指一條明路。」

    在高余說出他和燕青『不相容』的時候,黃愛就隱隱猜到了高余的身份。依照著高余的說法,燕青是江湖人,是亡命之徒;他和燕青不相容,豈不是說,他是官家人?

    高余道:「三哥錯了。」

    「此話怎講?」

    「不是我給三哥指明路,而是三哥你,能幫我什麼?」

    「我……」

    黃愛這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來。

    是啊,他能幫高余什麼?

    論拳腳,高余身邊的武二,連小乙哥都說難對付,一個能打他一百個;論錢財,高余不缺,更精通賭術。黃愛實在是想不出來,他有什麼能拿出手的本事,讓高余重視。

    高余則站起來,「我先回去了……若不然小鹿和二哥,都會著急。」

    說完,他就要去會賬。

    黃愛突然間一把抓住了高余的袖子,「九哥,你剛才那把匕首,可以給我看看嗎?」

    「匕首?」

    高余一愣,復又坐下來。

    一口匕首從袖子裡滑落手中,他放在了桌上。

    這匕首,是當初他從郭京手裡得來的匕首,因削鐵如泥,故而隨身攜帶。

    黃愛身手,把匕首拿在手裡。

    他把玩兩下,拇指按住了繃簧,把匕首拔出鞘來。

    與此同時,一口飛刀也無聲滑落入高余的手中……

    「九哥來杭州,莫非是來找溫克讓溫五哥嗎?」

    「溫克讓?」

    「這是溫五哥的隨身物品,稱之為寒鯉刃,是他最喜歡的物品。

    沒錯,這就是寒鯉刃……這把匕首,最初是我張九哥,就是那翻江龍張道原在一次偶然機會,從西湖裡打撈出來。去年初,溫五哥生日,張九哥把這把匕首當作禮物送給了溫五哥……我不會認錯,這匕首鞘還是我在鬼市淘來的物品,因為這鞘上有鯉魚圖案,加之匕首是用寒鐵打造,所以溫五哥就給它取名做『寒鯉刃』。

    這東西,怎地在九哥手裡?」

    有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高余聞聽,不由得心中狂喜。

    他一直不知道這匕首的來歷,還以為是郭京所有,沒想到……

    想來,是郭京看上了這口匕首,那個溫克讓為了拉攏他,於是把匕首贈與了郭京。

    來到杭州這麼久,終於找到了突破口。

    高余強按捺內心的喜悅,從黃愛手裡接過匕首,沉聲道:「三哥,那溫克讓如今何在?」

    「溫五哥……我也有許久沒見過他了。

    去年底他曾與我吃過一次酒,說要外出公幹,還說若是成功了,他就能成為執事。

    嗯,青溪館的執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3 20:03
餘宋 第一百四十九章支離破碎(1)

    「三哥,不是執事嗎?」

    高余從黃愛的話語中,聽出了端倪。

    黃愛苦笑道:「如九哥所言,黃三不過是杭州城裡一個閒漢潑皮,雖有那過山虎之名,其實只是自誇而已。若非沈大哥與張九哥幫襯,怕是連青溪館都進去不得。

    如今,我雖說是個執事,實則也就是打雜。

    那青溪館裡的真執事,我們都稱之為大執事,個個都是有本事的……

    不瞞九哥,我沈大哥和張九哥,其實都是大執事。所以,溫五哥不太服氣,認為他的資格更老,為何就做不得大執事?故而,他一直在找機會,想要立功成大執事。」

    「沈剛和張道原,都是青溪館的人?」

    「嗯!」

    這一番話語,讓高余聽出了許多的內容,所以說話也就變得更加小心。

    高余道:「你既然有沈剛和張道原撐腰,也不能做大執事嗎?」

    「哈哈哈,九哥說笑了,那大執事哪有那麼容易當的。」

    黃愛說到這裡,向左右查看了兩眼。

    茶肆裡沒有旁人,只有他兩人一早過來喫茶。

    茶博士和酒保也都隔他們挺遠,而且各自忙碌著,根本沒有留意他們這邊的情況。

    「要做大執事,便要入他們的教。」

    「教?」

    「青溪館的主事,名叫方七佛,是睦州青溪縣人,也是明教教眾。

    九哥,聽說過明教嗎?」

    「自然聽過。」

    「明教在杭州等地的信徒很多,勢力也很大。

    青溪館說穿了,是他們斂財之地。我聽沈大哥說起,這明教裡等級森嚴。他和張九哥也是前兩年才入得明教,之後就得了方七佛的重視,所以才有瞭如今的成就。

    他們也邀我入教,可我覺得,這天底下哪有白吃的飯菜?

    人家給你好處,一定是要你做事情。若不然的話,又怎可能花費力氣扶持你?九哥,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沒錯!」

    高餘點頭,表示贊同。

    「沈大哥他們入了教之後,有青溪館在後面撐腰,所以才能迅速崛起。

    我倒不是說沈大哥怎地,他棍棒無雙,可比起小乙哥,卻算不得什麼。這杭州城裡,有能耐的人多了去,偏他能霸佔中瓦子?去年有兩個潑皮生事,結果沒過多久就被官府抓捕,一死一逃,他才能夠在中瓦子站住腳。張九哥的情況,也如此。

    反正我是不太放心。

    今天拿了人家的好處,明日說不得就要替人家賣命。

    我現在挺好,在青溪館靠著客人們的賞錢,衣食無憂;沈剛和張道原也願意幫我,所以我也不怕有人找我麻煩。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攢夠錢,將來能夠娶到小鹿。」

    這是一個普通人,最基本的要求。

    高余倒不懷疑黃愛的話,因為從他之前的反應來看,他對小鹿,是真的喜歡。

    「那溫克讓去汴梁,到底是做什麼?」

    「這個……」黃愛道:「不是我不肯說,是我真不清楚。

    九哥,溫五哥莫非出事了?」

    高余看著黃愛,目光炯炯,令黃愛心裡有些害怕。

    「九哥,你莫要這麼看我,我是真不知道。」

    他說到這裡,突然間好像想起了什麼,又忙道:「對了,有一次我與張九哥吃酒,他吃醉了之後,曾說過什麼為何讓溫五哥去,不讓他去……還說,五哥迎得聖經,以後就能壓他一頭。之前他溫五哥不是大執事,他就要退讓三分,若是真成了大執事,那他以後豈不是見到溫五哥,就要繞道走嗎?我當時好奇,就問他什麼聖經。」

    「他怎麼說?」

    「他說,好像是什麼西夏商人,什麼大光明經,反正我聽不太懂。」

    高余眉心蹙動,隱隱約約的,想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大光明經?

    怕說的就是那勞什子聖經吧。

    高余記得,當初他在汴梁審問郭京時,郭京說,裘妙法等人曾與一個西夏商人交易,好像買了什麼物品過來。當然,郭京並不清楚,當時裘妙法到底買了什麼,可是高余卻隱隱猜出,裘妙法買來的物品,應該就是他從裘妙法那裡得來的羊皮捲軸。

    嗯,就是那個被光陰蟬吞噬乾淨的物品。

    那東西,有光陰之力,恐怕就是黃愛所說的那勞什子『大光明經』吧。

    明教起源於西域,在兩晉南北朝時期進入中原,甚至還引發了一場佛道之間的爭鬥。

    會昌法難時,許多明教信徒逃回西域。

    之後歷經數百年,西域的明教與中原明教漸行漸遠。

    根據高余在汴梁查閱的資料來看,西域明教所尊奉的經典,大都是會昌法難之後,自中原流傳過去。

    那麼,會不會是這個樣子:東南明教有所圖謀,但是卻缺少一件可以證明自己正統地位的物品。於是他們在西域找到了那《大光明經》,希望以此來展現他的正統!

    高余的腦筋急速轉動,梳理其中的脈絡。

    他在汴梁瞭解到的明教信息,來到杭州之後,在市井中掌握的情報,以及從黃愛口中知曉的情況……諸多支離破碎的消息彙總在一起,慢慢的梳理出來一條清晰的脈絡。

    嗯,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九哥,九哥?」

    「啊?」

    就在高余沉思至極,黃愛的叫喊聲,把他喚醒。

    他抬起頭,看了黃愛一眼,露出疑惑之色。

    「小鹿來了。」

    「嗯?」

    高余聞聽,扭頭向窗外看去,就見武松和小鹿從巷子裡走出來。

    「二哥,這裡!」

    高余探出身來,朝武松兩人招手。

    那邊,武松和小鹿看到高余和黃愛坐在茶館裡,也不約而同的長出一口氣。

    小鹿擔心,黃愛會找高余的麻煩;武松則擔心,高余會收拾黃愛……他跟隨高余的時間不長,卻知道高余的身體素質,絕不是黃愛這等閒漢潑皮能相提並論。說句不中聽的話,高余的身體素質,甚至比武松還要強悍一些,只是他性子懶散,更吃不得苦,白白浪費了他的體魄……但是,武松知道,高余雖拳腳功夫不算高明,也不是黃愛可以對付。更不要說,那高余還有一手暗器功夫,連武松都不敢小覷。

    若高余和黃愛起衝突,武松相信,黃愛的下場一定淒慘……

    兩人穿過了街道,便走進茶肆之中。

    「九哥,你與三哥再說什麼?」

    小鹿在桌旁坐下,疑惑看著高余和黃愛。

    她有些不懂,高余和黃愛明明是兩類人,又有什麼好談的?而且,一聊就聊了這麼久。

    「哦,我與三哥聊一些杭州風情,正說的開心。

    你也知道,我小時候在杭州生活過。這次回來,想到處走走,看看,可惜時隔多年,好多地方都已經變得陌生。剛才三哥還說,若是可以,他願意做我的嚮導呢。」

    「是嗎?」小鹿瞪大眼睛,疑惑看向黃愛。

    就見黃愛忙不迭點頭,笑道:「是啊,剛才九哥與我說了好多地方,偏我都挺熟悉。」

    「其實,我也熟悉啊。」

    小鹿有點不高興了,撅著小嘴,鼓起雙頰。

    那張圓乎乎的小臉,看上去好像一個包子似地,讓高余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這丫頭,和小妹還真像!

    尤其是這生氣的時候,都喜歡鼓著臉頰,簡直一模一樣。

    「我也從小在杭州長大,這周圍的風景,我比三哥還要熟悉,為什麼九哥不找我呢?」

    「這個……」

    高余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這時候,黃愛在一旁道:「小鹿莫要胡鬧,九哥說的一些地方,路不太好走。」

    「哪裡不好走?」

    黃愛被追問的有些啞口無言,於是向高余看了過來。

    高余這時候,卻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玉皇觀,我聽說那邊如今,挺不安全。」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3 20:03
第一百五十章小乙的懷疑(2)

    「玉皇觀?」

    「玉皇觀!」

    黃愛和小鹿異口同聲。

    高余則一臉詫異表情道:「玉皇觀怎麼了?」

    黃愛嘴巴張了張,有些猶豫。

    倒是小鹿道:「九哥,玉皇觀那邊,的確是不太安全,聽說官府專門派了人,守在那邊。」

    「這樣啊……」

    高余露出失望之色,「當年我父母離開杭州前,曾在玉皇觀燒香,祈求三清道祖保佑。

    我這次過來,也是想替父母還願。」

    「還願啊!」小鹿歪著頭,想了想,向黃愛看去。

    黃愛那還能不知道小鹿的想法,於是苦笑道:「既然九哥要去還願,那到時候我為九哥帶路便是。」

    「嗯,三哥認識的人多,可以少許多麻煩。 」

    小鹿笑著回答,也讓黃愛忍不住,挺直了腰桿。

    細思,咱好像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

    陪著高余買了許多生活必需品,又一起吃了午飯,黃愛就去了青溪館。

    天黑後,他離開青溪館,直奔望仙橋。

    傍晚,杭州下了一場小雨,天氣變得濕漉漉的,有些發悶。

    黃愛在望仙橋下的羊飯店裡坐下,點了肚尖和熬螺螄,又要了一壺梅子泡黃酒,然後自斟自飲。

    大約半個時辰後,燕青一身小打扮,走了進來。

    他臉色不太好,坐下之後,咳嗽不停。

    黃愛不由得緊張起來,輕聲道:「小乙哥,你這是怎地?」

    「藥快吃完了。」

    「吃完了,就買啊。」

    「這藥吃多了,便沒了用處。」

    燕青苦笑道:「若不能盡快找到百年老參做藥引,我這傷勢,怕是要壓制不住了。」

    聽了這話,黃愛心裡一緊。

    他忙道:「小乙哥莫著急,我今天已經打聽到了一些風聲。

    去年時,朱府裡面做裝潢,找了北土門內的陳三瘸子過去。他一定清楚朱府的情況,我正說明日去找到,看看能否打聽來消息。」

    「哦?那身上的錢夠嗎?」

    「夠了!」

    黃愛聞聽一笑,道:「今日得了不少賞錢,加上小乙哥之前給的,有十幾貫呢……」

    燕青給自己滿了一碗酒,笑道:「看起來,三哥今天心情不錯。」

    「也算不得不錯吧。」

    黃愛想了想,深吸一口氣道:「那些錢,是韋高給的。」

    「嗯?」

    「今天晌午,我遇到他了。」

    「他為難你了嗎?」

    「那倒是沒有,只是要我幫他做些事……小乙哥,他讓我帶他去玉皇觀。」

    燕青的手一抖,猛然抬頭向黃愛看去。

    「他去玉皇觀作甚?」

    「說是去還願,不過我覺得,應該不是真話。」

    黃愛現在,對高余已經沒了敵意。不過,相比起燕青來,他更傾向於燕青,而非高余。

    他是潑皮,與燕青認識的早。

    而現在,他知道了燕青的身份以後,更多了一分敬重。而高余呢,在黃愛看來,是官府中人。他的身份,也造就了他對高余會疏遠一些,對燕青,更親近一些。

    「那他去玉皇觀作甚?」

    「他沒說,但是我覺得,他應該有其他目的。」

    說到這裡,黃愛壓低聲音道:「小乙哥,我覺得此人,是官府中人。」

    「是嗎?」

    「嗯。」

    「你怎知道。」

    黃愛道:「因為,他告訴了我,小乙哥的身份。」

    「我的身份?」

    燕青眉頭一蹙,一雙劍眉扭成一個川字。他裝作不在意的模樣,道:「我什麼身份。」

    「他說,小乙哥是從梁山來的。」

    燕青心裡,頓時一顫。

    手裡的筷子,旋即滴溜溜一轉,如同握刀一樣的握在手中。

    黃愛也頓時緊張起來,他知道,眼前的小乙哥,可絕不似他表面看去的俊美清秀。他手裡雖然只拿了一根筷子,但他相信,只要燕青想,那筷子也能變成殺人利器。

    「你,不怕我?」

    「怕!」

    「那你還敢來找我,還願意幫我?」

    黃愛深吸一口氣,道:「小乙哥把我看作朋友,沒有因為我卑微,就看不起我,還願意幫我,為我出頭。黃三雖說是個潑皮,卻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小乙哥看得我,我又怎能負小乙哥?不管別人說什麼,在我心裡,小乙哥永遠是我小乙哥。」

    燕青,緩緩放下了筷子。

    看著黃愛的目光,也隨之變得柔和許多。

    良久,他長出一口氣道:「三哥,你這廝雖說潑賴,但卻講義氣。

    說實話,之前你雖救過我的命,但並沒有入我眼。我之所以幫你,是因為覺得,你這人不壞……不過,你剛才既然這麼說了,那以後,你就是我燕青的朋友,好朋友。」

    「嗯!」

    黃愛激動的,點了點頭。

    「三哥,我要你再幫我一件事。」

    「請小乙哥吩咐。」

    「那韋高的來歷,你清楚嗎?」

    「之前,青溪館那邊也派人打聽過一些,只知道他是前幾日才到的杭州。

    據青溪館那邊的消息,他早年在杭州生活過,就住在萬松嶺下的仁孝坊,之後就搬去了汴梁。青溪館也派人去仁孝坊打聽過,不過當年仁孝坊在十幾年前重建,裡面的人早就搬走了,所以沒有人知道當年的情況,也沒有人聽說過韋高這個人。

    青溪館還派了人,去汴梁打聽消息,但目前尚無音訊。」

    「那你認得以前住在仁孝坊的人嗎?」

    「我想想看……對了,梅家橋瓦子裡殺豬的崔麻子……我好像記得,他說過他早年是住在仁孝坊。不過我不太能確定,要去打聽一下才能知道。小乙哥,莫非那韋高有什麼不對嗎?」

    燕青吃了口酒,笑著搖搖頭。

    「倒也沒什麼不對之處,只是我覺得,既然他這麼清楚我的底細,我若是不知道他的來歷,以後再打交道時,怕要吃虧。所以,最好弄清楚他的身份,再做打算。

    三哥,你還是經驗少了。

    不能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有些事情,必須要自己打聽出來,才是真的。」

    黃愛聞聽,不禁露出赧然之色。

    他搔了搔頭,道:「若非小乙哥提醒,我還真不知道,會有這麼多的門道。」

    「還有,你去找陳三瘸子的時候,最好是帶上我。」

    「啊?」

    「你這廝,長的一張精細臉,實則糊塗的緊。

    我得要跟著你,免得你到時候有破綻。三哥,別看你綽號過山虎,可這江湖經驗,實在是太少了。他日若真的要混江湖,一定會被人騙的淒慘,以後要多加小心。」

    燕青說完,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

    那雙晶亮的眸子,卻滴溜溜打轉,也不知道他此時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事情……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4 17:46
餘宋 第一百五十一章玉皇山上玉皇觀

    玉皇山,地處西湖和錢塘江之間。

    因山勢遠望如巨龍橫臥,雄姿俊法,故而又名龍山。

    湖山空闊,江天浩瀚,境界壯偉高遠,所以又有『萬山之祖』的說法。它與鳳凰山首尾相連,風起雲湧,若龍飛鳳舞,景色極其壯觀,所以在杭州城極具名聲。

    玉皇觀,便坐落於這玉皇山南麓。

    高餘搬進綠竹巷後,一改之前高調的作風,開始變得低調起來。

    青溪館也去的少了,甚至連瓦子也不常去……

    他會四處閒逛,也偶爾泛舟西湖。或是前往在孤山腳下欣賞西湖景色,也會跑去棲霞山上尋幽探險,一副故地重遊的模樣。

    在搬進綠竹巷後的第五天,黃愛找上門來。

    「九哥要去玉皇觀嗎?」

    「今天?」

    「是啊,我聽沈大哥說,他今天會在玉皇觀那邊,所以想著帶九哥去,能少許多麻煩。」

    根據高餘的瞭解,官府對玉皇觀的監視,已經鬆懈許多。

    畢竟,距離燕青上次前往玉皇觀,也過去很久了。燕青蹤跡全無,官府又怎可能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道觀裡?哪怕朱彪是杭州通判,也要考慮一下,這其中的影響。

    據說,之前駐紮玉皇觀的差役,大部分都已經撤回杭州。

    剩下幾個差役,也多是為了應付。

    從表面上看,危險已經過去。

    但高餘今天聽黃愛這麼一說,就知道危險仍舊存在。

    只不過對方換了一種方式,由明轉暗,撤回差役,卻暗中調派了青溪館的人……

    高餘做出一副考慮之色,想了想道:「若如此,咱們去走走吧。」

    他問武松,是否願意和他一起去玉皇山。

    武松卻興致不大,拒絕了高餘的邀請。

    左右有黃愛跟著,也不會有什麼事……高餘就換了一身衣服,施施然和黃愛走出杭州城。

    沿著山路而行,不一會兒,黃愛就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三哥這身體,可虛的很呢。」

    「這大熱天的,若非是陪九哥來,誰會跑來爬山?

    九哥,咱們在前面歇一會兒,喝口水再走吧。九哥你看著文文弱弱,可這身體,當真強勁的很呢。我這算是不錯了,依舊有些吃力。可九哥看樣子,卻輕鬆的緊。」

    「嗯,我在汴梁時,曾拜了大相國寺的長老為師,學過一些強身健體之法。」

    「大相國寺?我倒是聽說過,好像很大。」

    「哈哈,他日若三哥來汴樑的話,我一定會招待你。」

    「那,就多謝九哥了。」

    黃愛收起了水壺,站起身道:「九哥,咱們接著走吧。」

    「好!」

    「九哥,你在大相國寺,學得什麼強身健體之法呢?」

    「哦,是大相國寺的降龍伏虎樁。

    本來,長老要傳我金剛伏魔功,但我實在是受不得那苦,只學了兩套樁法,就沒再練下去。」

    「金剛伏魔功?聽上去很厲害啊。」

    「是啊,教我樁法的 長老說,那本是五台山的不傳之秘。

    他是看我有慧根,所以才收我入門下。結果,我確是個不爭氣的,也讓他非常失望。」

    「卻不知,是哪位長老?」

    「就是大相國寺,智深長老。」

    黃愛看似隨意的詢問,卻把高餘的話,牢牢記在了心裡。

    一早從杭州城裡出來,然後爬了半天的山,大約在正午後,兩人便來到了玉皇觀。

    站在山巔,內看西子湖,外眺錢塘江。

    山風徐徐,格外涼爽。

    「可惜咱們來的早,若是到了八月十六那幾日,就可以看到錢塘江潮,才是真個壯觀。」

    「嗯,我知道。」

    高餘在杭州住了三年,當然看過錢江潮。

    他此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落在不遠處,那座在綠蔭環繞中,略顯殘破的道觀。

    那就是玉皇觀!

    一座並不是很雄偉,也不是很有名的道觀。

    可是在這道觀裡,他生活了整整三年,也是他少年時,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三年。

    「那就是玉皇觀嗎?」

    「是啊,九哥沒來過嗎?」

    「我倒是真沒有來過,只聽母親說過。」

    黃愛眸光閃動,笑道:「既然如此,那咱們進去吧。」

    「好!」

    小小玉皇觀,周圍卻有些熱鬧。

    道觀外,有四五個商販模樣的漢子,正坐在蔭涼中,說著話,聊著天。

    雖然他們是商販打扮,可是看他們的模樣,就知道是閒漢潑皮。別問高餘怎麼知道,他見多了這種閒漢。閒漢和商販,在舉止上,有很大區別,仔細看就能辨認。

    「沈大哥,我來看你了!」

    黃愛衝著一個個子不高,卻顯得很粗壯魁梧的漢子喊道。

    那漢子看到黃愛一愣,旋即站起來,笑罵道:「三哥好興致,這大熱天的,怎地上山了?」

    「哦,一個朋友,來玉皇觀燒香還願,我便帶他來了。」

    「來玉皇觀?」

    漢子聞聽,頓時露出警惕之色。

    他看向了站在黃愛身後的高餘,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是啊,這位朋友,是我在青溪館認識的,賭術高明。

    他年少時隨父母去了汴梁,這次回來,便是為他母親還願來的……九哥,我來為你介紹,這是我沈大哥;這是韋九哥,汴梁來的豪客,在青溪館可是贏了不少錢。」

    沈剛聽聞高餘的名字,不由得一愣。

    他詫異向黃愛看去,因為前些日子,黃愛還找他幫忙,要收拾高餘,被他拒絕了。

    怎麼……

    而且,他也知道『九哥』其人,據說方七爺對他很重視。

    他怎麼來了?還跑來玉皇觀燒香?他與那失蹤的一清道人,有沒有關係呢?

    一連串的疑問,在沈剛心頭升起。

    他正要再問,卻聽高餘一旁不耐煩道:「三哥,說完了沒有?

    我燒香還了願,還想早些回去。這裡什麼都沒有,簡直無趣的緊……」

    「大哥,那我帶九哥先進去?」

    「好!」

    沈剛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黃愛則笑著跑到了高餘身旁,帶著他往玉皇觀內走去。

    沈剛看著高餘的背影,卻露出了疑惑之色。他招手,把一個閒漢叫過來,輕聲道:「怎麼,看那人,認識嗎?」

    「不認識!」

    閒漢混跡在下瓦子的潑皮,曾見過高餘。

    他輕聲道:「他比那一清小雜毛高出一頭有餘,而且也健壯許多。

    長的……怎看去也不太一樣,關鍵是那小雜毛,如何有他那邊的氣質,一看就知是貴人。」

    沈剛眉頭一蹙,點了點頭。

    不過,他還是不太放心說道:「進去,再看看。」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4 17:46
第一百五十二章 妙人(2)

    「九哥,有人跟蹤。」

    玉皇觀內,玉皇大殿裡,高余神色莊重肅穆,點上了三支平安香。

    在道教中,三支香並排點燃,間距相同,可稱為平安香。他跪在神像前,閉上眼睛,默默在心中禱告。

    「師父,若你在天有靈,保佑我早日找到仇道人,為你報仇雪恨。

    呂觀主,我知道你一定心有不甘。放心,我會找到那些人,為你們報仇的……」

    呂觀主,就是玉皇觀觀主呂太沖。

    高余對他的印象不是很好,刻薄而小氣。當初他和師父在這裡掛單,呂太沖經常給他們臉色看。不過,時過境遷,不管怎麼說,呂太沖師徒都是因他師徒而死。

    於情於理,他為呂太沖師徒報仇,也在情理之中。

    「咦?」

    就在高余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停下了腳步。

    自上次在開封府吞噬了聖經之後,一直沉睡不醒的光陰蟬,突然間傳來一陣異動。

    以高余對光陰蟬的瞭解,無利不起早。

    它這個時候甦醒,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黃愛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聲提醒。

    高余看了他一眼,同時眼角的餘光向大殿外掃去,就見一個閒漢正在外面晃悠著。

    「他叫牛二,綽號鬼見愁,是下瓦子有名的潑皮。」

    牛二?

    高余心裡一動,輕輕點頭。

    這個人,他有印象。

    當初師父和他混跡在下瓦子的時候,曾與這牛二打過一次交道。鬼見愁,不是說他有多麼厲害的本事,而是說這傢伙的無賴,就連鬼見了都發愁,拿他沒有辦法。

    當時他跑到師父的攤子前碰瓷,結果被師父收拾的挺慘。

    張懷清的本領,可不僅僅是劍法高深。他自有一套奇門之術,令牛二當時苦不堪言。

    也是在那次之後,牛二再也不敢招惹他師徒。

    高余道:「這廝跟蹤我作甚?」

    「不知道……可要我把他趕走?」

    「趕他幹什麼,好像我心虛似地。他若是喜歡跟著,就讓他跟著,我又豈會怕他?」

    高余說話間,已經找到了光陰蟬感興趣的事物。

    那是……一棵銅樹?

    高余有點印象,這銅樹好像是玉皇觀所有,呂太沖稱之為生死樹。因為這銅樹一半枝葉繁茂,一半卻是枯死。高余記得,師父曾說,這東西有點邪性,最好別放在大殿裡,會招來災禍。可是呂太沖卻不聽,反而說師父是妖言惑眾,圖謀銅樹。

    在那之後,師父就不再提及此事。

    銅樹就置於神案下,因為煙燻火燎,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光澤。

    只不過,如今的銅樹,卻被人擺放在了角落裡,估計是沒有人知曉,這銅樹的來歷。

    光陰蟬既然對它產生了興趣,那就代表著,這銅樹來歷不凡。

    高余有些猶豫,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去拿走銅樹。若是這樣走過去拿走,也太醒目了,很容易被人懷疑。可不拿走……依著光陰蟬的秉性,它看上的東西,怎能罷休?

    光陰蟬啊光陰蟬,你可真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九哥,這廝跟著,太晦氣了,我去問問。」

    高余雖然不在意牛二的存在,可是黃愛卻有些膩歪。

    蓋因這牛二的名聲太臭,讓人唯恐避之不及。雖然知道,這牛二進來是奉了沈剛的命令,可是黃愛這心裡,還是有些不高興。他覺得,沈剛這樣做,太不給他面子。

    黃愛說完,便逕自出去。

    高余則看似閒逛一樣,在大殿裡轉悠,來到了角落裡。

    四下無人,他彎腰就撿起了銅樹。

    那銅樹上佈滿了灰塵,還掛著蜘蛛網。只是,不等他去除了灰塵和蜘蛛網,銅樹就詭異的消失不見。

    沒錯,就是憑空消失!

    把高余嚇了一跳,頓時呆愣住了。

    他看著自己的手,手上還沾著灰塵,掛著殘破的蜘蛛網……

    怎麼回事?

    高余有些發懵,忍不住用力甩了甩頭。

    這時候,黃愛從外面走進來,看到高余站在大殿的角落裡,低頭看著他的手發愣。

    「九哥,怎麼了?」

    「哦……沒什麼!」

    高余聽到黃愛的叫喊聲,忙不迭清醒過來。

    他看了看手上的灰塵,而後做出一副嫌棄的模樣道:「這裡多久沒人打掃了,真的是髒死了。

    若非母親讓我來還願,我絕不會過來。

    走走走,我們離開這裡……到處都是灰塵,回去後,定要好生洗個澡才是。」

    黃愛笑道:「九哥說的是,這裡的確很久沒有人打掃了。

    所以之前九哥說要來燒香還願,我都想要阻攔……從去年至今,有一年沒人打掃過了。」

    高余從虎皮百納袋裡,取出一方手帕,把手上的灰塵擦掉。

    銅樹失蹤,應該與光陰蟬有關。

    雖然不知道光陰蟬是怎麼收走了銅樹,但目前而言,都不是查看的時候。他這次來玉皇觀,是想給師父燒香。而今,香已經燒了,故地也重遊了,是時候離開了。

    「咱們走吧。」

    高余深吸一口氣,讓情緒平復下來,而後和黃愛招呼一聲,走出了玉皇大殿。

    可就在他二人走出大殿的時候,卻見一個道人從玉皇觀山門外走進來。沈剛跟在那道人的身後,態度顯得格外恭敬。道人走進來的時候,正好和高余打了個照面。

    看到那道人,高余一怔,旋即心頭火起。

    妙人!

    仇道人的小徒弟。

    他一眼就認出了那道人的身份,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好在,黃愛在他身前,擋住了他的身子。高余旋即冷靜下來,慢慢鬆開了拳頭……

    高余在看妙人,妙人也在看他。

    他今天是順路來玉皇觀,聽沈剛說,有人在裡面燒香,所以帶著沈剛進來查看。

    嗯!

    不認識,但好像又有些眼熟。

    不過妙人可以確定,他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高余。

    感謝光陰蟬幾次對高余的改造,不僅把他的五官做了調整,體格和氣質也發生了很大變化。加之高余這一年來遭遇了許多事情,與當年的小道士,著實判若兩人。

    正如麻婆子說,只要他一些小毛病不露出來,就算是麻婆子,也認不得他。

    「小底拜見妙人道長。」

    黃愛在青溪館工作,自然見過妙人。

    他知道,這妙人在青溪館中,地位很高。

    沒看沈剛都跟在他身後,活脫脫好像孫子一樣……很明顯,這妙人的地位,絕對高於沈剛。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5 12:17
餘宋 第一百五十三章生死樹(1)

    妙人沒有理睬黃愛,目光直勾勾盯著高餘。

    高餘則流露出疑惑之色,看了妙人一眼,自顧自往山門外走。

    剎那間,妙人身後的沈剛等人,都顯得很緊張,下意識後退半步,手悄然放在腰間。

    高餘和妙人,擦肩而過。

    他走到山門前,停下腳步,扭頭看著黃愛道:「三哥,愣著作甚,走啊。」

    「哦,馬上來。」

    黃愛忙答應一聲,偷偷看向妙人。

    就見妙人不動聲色朝他點點頭,黃愛立刻明白了意思。

    他和沈剛打了個招呼,便匆匆跑到了高餘身邊。

    「磨蹭作甚,咱們還要早點下山呢。」

    「是是是,剛才這不是遇到了熟人嘛。」

    「熟人?你說那牛鼻子老道嗎?賊眉鼠眼的,看著就不是什麼好人,以後少接觸。」

    「……」

    高餘和黃愛一邊走一邊說,漸漸遠去。

    不過兩人交談的聲音,卻清楚傳入妙人和沈剛等人耳中。

    妙人的臉,拉得老長。

    而沈剛等人則強忍著,想笑又不敢笑。

    「剛才那廝,是在青溪館勾當?」

    「是,他叫黃愛,在青溪館做一個小執事。」

    「明日讓他過來見我,我有話要問他。」

    妙人只是覺得高餘有點眼熟,但卻想不起來歷。

    不過,只要是來玉皇觀的人,他都要小心一些,更不要說是一個眼熟的人。沈剛忙躬身答應,陪著妙人走進了玉皇觀。這妙人在玉皇觀也生活過一些時日,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很清楚。所以,他輕車熟路的在玉皇觀裡轉了一圈,沒什麼發現,就轉身離開。

    究竟是在哪兒見過那廝呢?

    為什麼,會覺得眼熟呢?

    在回去的路上,妙人一邊走一邊思索,卻想不出一個頭緒來……

    +

    離開玉皇觀,高餘鬆了一口氣。

    山風吹來,後背涼颼颼的,原來在剛才那片刻的功夫,冷汗已濕透了內衫。也幸虧是炎炎夏日,所以汗濕衣衫不足為奇。沒見那黃愛滿頭大汗,更沒有產生懷疑。

    剛才他和妙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有一種想要殺死對方的衝動。

    不過,他最後還是忍住了!

    因為他知道,就算動手,勝算也不多。

    那妙人精通劍術,拳腳功夫過人。

    師父生前曾說,他練得是橫練功夫,非同一般。

    正常的攻擊手段很難奏效,必須要有鋒利的武器才能造成傷害。高餘手中有寒鯉刃,能削鐵如泥。可妙人身邊還有沈剛等人隨行,所以真個動手的話,非常危險。

    高餘從來就不是那種莽撞的人。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愚蠢……所以,他只能強行忍耐。

    好在,他見到了妙人,更知道妙人而今,就在杭州,就在那青溪館,也就增加了機會。

    我明裡幹不死你,暗地裡還殺不得你嗎?

    「九哥,你慢點啊。」

    黃愛在他身後,高聲叫喊。

    高餘這才停下腳步,看了黃愛一眼,突然微笑道:「怎地,剛才那道士,可有吩咐?」

    黃愛也停下來,扶著路邊的柏樹。

    他聽了高餘的問話,先一愣,旋即道:「就知道瞞不過九哥。

    不過,他雖然沒有給我什麼吩咐,但想來,一定會找我過去問話。畢竟,這玉皇觀乃是非之地,九哥跑來這邊,他肯定會產生懷疑。到時候,一番盤問是少不了。」

    「那個人,是誰?」

    「妙人,是個出家的道士。

    我也不太清楚他來歷,只知道七哥前幾日離開了杭州,他和另一個人接管了青溪館。」

    「另一個人?」

    「嗯,也是個道士,好像叫什麼妙清,是剛才那道士的師兄。」

    「你見過?」

    「這個妙人倒是不常見,不過妙清卻經常見。

    他會在三樓玩陞官圖,且賭的很大。要我說,那廝哪像道士,好色的緊……這幾日,青溪館的錄事們被他禍害了不少,還美其名曰是傳道開光,也不知算哪門子道士。」

    仇道人四個徒弟,妙言道心最堅定。

    其餘三個徒弟,妙清妙法是色中惡鬼,而妙人嘛……是個老饕、酒鬼。

    高餘和他們接觸過一段日子,對仇道人的四個徒弟,多多少少有些瞭解。妙言平日裡沉默寡言,不太喜歡說話。師父曾經說過,那妙言的功夫,在四人中最高明。

    妙清、妙人……

    高餘深吸一口氣,記在了心裡。

    「走吧,咱們回去吧。」

    他努力平復了心情,和黃愛有慢慢悠悠的往山下走。

    +

    回到杭州城,高餘和黃愛就散了。

    黃愛說要去梅家橋那邊,高餘也沒有詢問,只給了他一張五十貫的錢引,算是酬勞。

    對此,黃愛也沒有拒絕,興高采烈接過錢,一路小跑離開。

    高餘則一個人,返回綠竹巷。

    院門鎖著,武松不在家。

    高餘也不知道他跑去了何處,只管開門進了院子。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就關上了門。

    坐在床上,他伸出手,左看看,右看看,好半天自言自語道:「光陰蟬,把銅樹給我。」

    他本來只是嘗試,哪知道話音方落,那棵銅樹就出現在他的手中。

    只是,那銅樹的模樣,發生了變化。

    銅樹之前被收走時,遍體銅鏽,佈滿了灰塵,更有那煙燻火燎的痕跡,略有些發粘。可是現在,銅樹卻煥然一新。樹上的灰塵和銅鏽,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澤。

    樹身上,浮現出了七扭八拐,好像蚯蚓一樣的符號。

    高餘愣了一下,忙湊到眼前,仔細查看。

    沒有看花眼,樹身上真的是有符號。以前他在玉皇觀時,可沒有發現符號,怎麼……

    師父說,這棵樹叫生死樹!

    但,生死樹又是什麼?

    這符號,明顯有著非凡的意義,而且看銅樹的光澤,顯然也年代久遠,是個老物件。

    生死樹?

    看著那一半枝葉茂盛,一半呈現枯死狀態的銅樹,高餘陷入了沉思。

    他在手裡把玩片刻,而後放在手中。

    「收!」

    心中默念一句,銅樹立刻消失。

    高餘看著他的手,這才留意到,不知在什麼時候,光陰蟬的紋身已蔓延到了手掌上。

    難道說……

    他想了想,又攤開手掌。

    「出來!」

    銅樹,極為詭異的在手掌中出現。

    發達了,發達了!

    高餘忍不住嚥了口唾沫,內心中一陣狂喜。

    這又是什麼技能?有如此技能,豈不是說,以後出門,可以輕裝簡行,方便許多?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5 12:17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光陰限界(2)

    姓名:高余

    物品:全映像地圖、蟒皮護臂刀囊、尤里飛刀(十二把)

    技能:火藥專精(高級)、龍虎山內天罡訣法(初級)、察言觀色(專家級)、樂器專精(宗師級)、清創縫合術(專家級)、飛刀術專精(專家級)(內含投擲,專家級)、賭術專精(宗師級)、疾行專精(高級)、游泳專精(高級)、書法專精(高級)、詩詞專精(高級)、訓寵專精(專家級)、語言專精(西夏語、古羅馬語)、廚藝專精(宗師級)

    光陰限界:5x5x5(宋尺)

    腦域開發:11(滿值50)

    附:生死樹,明教聖物。

    相傳,摩尼教創始人摩尼制生死樹,意欲生死輪迴,光暗交替,身在苦難,心向光明之意。後經西域傳入回鶻人之手,再經由回鶻人拂多誕傳入中土,奉為聖物。

    會昌法難之後,生死樹失去蹤跡,明教教徒只得將明教三寶中的《大明尊經》,也稱之為《大光明經》帶回西域,後為回紇明教聖物。

    +

    高余仔細觀察,發現他的欄目中,有很多變化。

    技能倒是沒有什麼改變,但是物品……原來的虎皮百納袋消失不見。

    可是,那增加的光陰限界,又是什麼意思?

    5x5x5……

    高余猜測,莫非是一個空間的體積嗎?光陰限界,其實值得就是空間。否則的話,他無法解釋,那生死樹的消失和出現。

    除此之外,腦域開發增加了一個點。

    這是光陰蟬的餽贈嗎?

    不過當他看到了那段關於生死樹的解釋之後,就明白了其中奧妙。

    生死樹,也蘊含有光陰之力。根據高余的理解,那所謂的光陰限界,就是因此而來。

    光陰蟬這次表現不錯,不似上次那樣,直接把大明尊經吞噬。

    沒錯,他上次得來的那卷羊皮卷,一定就是那所謂的《大明尊經》。想來,生死樹太結實,光陰蟬的牙口不好,所以才得以保留。這,倒真的是一個意外之喜了。

    高余隨即,打開了光陰限界。

    發現虎皮百納袋中的事務,都在裡面。

    他向光陰蟬看去,發現光陰蟬正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似乎在向他傳遞著什麼信息。

    是喜悅?

    還是,警告?

    高余說不清楚狀況,只覺得此時的光陰蟬,看上去比之從前,似乎增添些許活力。

    +

    高余的意識,從虛空中收回。

    他再次打量了一下手掌,看著那蔓延至手掌上的紋身,忍不住咧開嘴,笑了!

    他走到屋角的木箱前,打開了箱子。

    把裡面的雜物取出之後,露出擺放在箱底的物品。

    有二十枚轟天雷,是高余在汴梁蒐集材料,對火藥加以改進之後,製作而成的武器。

    其威力,較之須城時的轟天雷,至少要強悍一倍。

    高余曾經試過一次,他相信,如果在須城時他用的這種轟天雷,在相同的情況下,可以當場炸死晁蓋。只是,這火藥配比太複雜,他也不可能攜帶太多的轟天雷。

    除了二十枚轟天雷外,還有五十把專門打造的飛刀。

    飛刀形狀,完全是按照尤里飛刀的式樣打造。尤里飛刀是光陰蟬所贈予,不但鋒利,而且難得。這種飛刀,是高余保命所用,一旦丟失,根本不可能再找回來。

    於是他在汴梁讓人打造了一百把飛刀,臨走時,帶走了五十把。

    這種飛刀丟失了,至少可以補充,也不會太心疼。

    高余一直把這些飛刀藏在箱子裡,如今有了光陰限界,似乎可以把飛刀和轟天雷隨身攜帶。

    他伸出手,按在了飛刀和轟天雷上。

    就覺得手一空,緊跟著箱底的飛刀和轟天雷就消失無蹤。

    「轟天雷!」

    他輕聲呼喚了一句,手中就出現了一枚轟天雷。

    把轟天雷收起,高余往門口走,突然轉身,心中默念『飛刀『,一口飛刀就出現在手中,唰的飛出,正中床頭的字畫上。神出鬼沒,防不勝防,果然是殺人利器。

    他走過去,把飛刀收起。

    就在這時候,屋外傳來了響動。

    高余打開房門,就見武松和小鹿從外面進來。

    他手裡拎著半扇豬腿,另一隻手拎著一個酒罈子。

    小鹿則挎著一個竹籃,裡面放了不少調味料……兩人看到高余,都不禁一愣。

    「九哥,你怎麼回來這麼早?」

    「沒什麼事,就回來了。」

    高余指著那半扇豬腿,疑惑道:「你們這是作甚?」

    「小鹿說,要做西湖酢肉,嘿嘿,所以就買了些生肉回來,順便買了一罈酒。」

    「西湖酢肉?」

    高余眼睛一亮,笑道:「小鹿還有這手藝?」

    小鹿聞聽,好像發怒的小鹿一樣,皺著鼻子道:「當然,我的手藝可是爹爹親傳。」

    「是啊,小鹿說,她家的酢肉手藝乃是祖傳。

    當年蘇學士權知杭州的時候,她的祖父是蘇學士家的廚子,蘇學士對她祖父的酢肉,讚不絕口……俺也是聽了小鹿這麼說,所以才有些……嘿嘿,九哥要不要嘗嘗?」

    「那感情好!」

    高余笑了,連連點頭。

    小鹿則跟著武松,把豬肉和作料送去了伙房中。

    高余見他們忙碌不停,也來了興致。

    可別忘了,他身懷宗師級廚藝技能,但到現在,都沒有機會展現。

    「九哥這刀工,端地厲害啊。」

    一開始,小鹿還擔心高余會礙手礙腳。

    可是在高余接手了處理豬肉,展現出宗師級的刀工以後,她眼睛頓時成了星星狀,在一旁稱讚不停。

    就連武松,也看得目瞪口呆。

    「有九哥在,那就沒我事情了?我去吃酒!」

    「想得美,二哥過來幫我。」

    小鹿抓住了武松的袖子,把他拉到旁邊幹活。

    她站在一邊,看著高余手中那口尖刀飛快舞動,把豬肉整塊剃下來,連連驚嘆。

    「九哥這刀工,可比梅家橋的王屠戶還厲害。」

    「王屠戶?」

    「是啊,就是在梅家橋賣肉的屠戶,綽號王一刀。

    他切肉,一刀准,說要多少肉,一刀下去不多不少,非常厲害……依我看,九哥這功夫,比王屠戶要厲害多了。嘻嘻嘻,要不然,以後就叫九哥做韋一刀,如何?」

    高余把剃下來的豬肉,蓬的一聲丟在了砧板上。

    聽到了小鹿的話,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王一刀的名字,他當然知道,而且還見過王一刀殺豬呢。

    不過,這韋一刀……嗯,聽上去,似乎也不差,挺有江湖味兒……

    「二哥,聽見沒有,以後可別欺負我,否則我韋一刀,對你就不客氣了。」

    一旁正愁眉苦臉洗菜的武松聽得一愣,也不禁笑了。

    「韋一刀,好名字!」

    說完,他哈哈大笑,惹得小鹿在一旁,也咯咯笑個不停……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6 14:50
餘宋 第一百五十五章風將起(一)

    汴梁,皇城慶寧宮。

    趙構有些緊張,不安在大殿裡走動。

    他時而踱步,蹙眉沉思;時而又停下腳步,站在那裡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韋賢妃疑惑看著他,道:「九哥,今日是怎地,這般心緒不寧?」

    「啊……孩兒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母親勿怪。」

    「什麼事?」

    韋賢妃不滿道:「今日你請得官家來賞字畫,又有什麼事情,能比這件事更重要呢?

    切不可胡思亂想,有什麼事,過了今天再說。」

    「孩兒,明白。」

    趙構強笑一聲,走到一旁坐下。

    只是看他那神不守舍的模樣,也不知剛才韋賢妃的話,他聽進去了多少。韋賢妃不由得蛾眉輕蹙,心中更加不滿。趙構之前,不費一文錢弄來了快雪時晴帖,令韋賢妃很高興。準備了許久,終於得了官家的承諾,今天會來這慶寧宮中吃酒說話。

    這對於韋賢妃也好,對趙構也罷,都極為重要。

    偏偏趙構這時候的狀態……

    韋賢妃心中不禁有氣,便站起來想要斥責。

    就在這時候,慶寧宮外傳來內侍的呼喊聲:「皇上駕到。」

    「官家來了,九哥快隨我前去迎駕。」

    韋賢妃也顧不得許多,忙站起來,催促趙構。

    趙構這時候,也清醒過來,跟在韋賢妃的身後,一同走出慶寧宮大殿,恭迎官家的到來。

    趙佶一身便裝,帶著一群人走進慶寧宮。

    他可不是一個人過來,身後還跟著王黼、李邦彥、高俅以及才從蘇州返回述職的朱勔。

    除了這四人之外,更有童貫和梁師成伴隨左右。

    這幾乎是趙佶身邊的常規班子,除了蔡京因病不在,蔡攸因公外出之外,他的親信,幾乎都來了。

    本來,趙佶都忘記了答應來慶寧宮的事情。

    幸虧內侍張迪提醒,他才想起來,於是帶著眾人,從艮嶽直接來了慶寧宮。依著他的意思,在慶寧宮待一會兒,給了韋賢妃這個面子,然後找個藉口離開了就是。

    他不喜歡韋賢妃,覺得韋賢妃粗鄙,不懂風雅,更不解風情。

    趙佶身邊不缺女人,且不說皇宮裡,便是在宮城外,也金屋藏嬌,有一個李師師。

    相比之下,韋賢妃真算不得什麼。

    若不是韋賢妃生了趙構,他甚至不會冊封她做妃子。

    「賢妃,平身吧。」

    趙佶笑呵呵擺手,示意韋賢妃免禮,而後目光在趙構身上掃了一眼,就飛速挪開。

    倒不是說厭煩趙構,而是因為韋賢妃的緣故,對趙構有本能的疏遠。

    趙佶走進了慶寧宮大殿坐下,就道:「賢妃,朕今日事務雜多,怕是坐不得太久。命人上宴吧,朕正好有些事情要與諸位愛卿商議,就借你這慶寧宮一併處理了。」

    看到王黼等人到來,韋賢妃心裡就是一涼。

    從趙佶那冷漠的話語中,她聽出了一絲不耐之意。

    心中不禁發苦,可是卻不能在臉上表露出來。

    趙佶這是擺明了坐坐就走,不打算在慶寧宮逗留,韋賢妃這心裡面,又如何能開心。

    可她還必須要強顏歡笑,欠身道:「臣妾遵旨。」

    既然是要商議事情,那她就不好作陪。

    之前的諸般設計,也都將付之東流,韋賢妃感到了莫名絕望。

    她欠身告退,命宮女把早就準備好的酒宴,送進了大殿裡。好在,趙佶沒有驅趕趙構,也算是給了韋賢妃一絲絲的希望。只願九哥不要莽撞,壞了官家的興致……

    韋賢妃退下之後,趙佶的心情,立刻好轉許多。

    他時而和王黼等人說笑,時而詢問童貫一些關乎西北的戰局。

    或者,調笑高俅兩句,並時不時與梁師成竊竊私語,還發出爽朗的笑聲,顯示出心情不錯。

    趙構坐在末端,食不知味。

    母親的屈辱心情,他能夠理解,同時,心裡面更裝著一件事情,令他感到很為難。

    他看到了高俅。

    高俅似乎也懷著心事,坐在那裡,強笑著和官家應對。

    還有,梁師成好奇怪……他時不時把目光落在高俅的身上,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趙構心裡面疑惑,難道說,高太尉招惹了梁師成嗎?

    「九哥,怎地不說話?」

    「啊?」

    就在趙構胡思亂想之際,趙佶卻突然喚了他的名字。

    趙構愣了一下,忙清醒過來,起身道:「孩兒聽父親與諸位相公交談,受益匪淺。」

    「哈哈哈!」

    趙佶明知道趙構是在說瞎話,但是心裡面並不在意。

    他隨口問道:「這些時日,朕忙於政務,所以疏於關心九哥。

    九哥近來讀的什麼書?做得什麼事?」

    「孩兒……」

    趙構眼珠子一轉,便計上心來。

    他起身道:「孩兒,最近在練字。」

    「練字?」

    「嗯,孩兒自覺,書法不堪,所以有些羞愧。

    父親乃當世書法大家,自創書體,堪稱一絕,可孩兒卻不得父親十之一二……所以,最近一些時日,孩兒淘來了不少書帖,並加以臨摹,自覺這書法,有一些長進。」

    趙佶一愣,旋即大喜。

    他別的事情都馬馬虎虎,但是這琴棋書畫,確是精通。

    聽說趙構在練字,他便來了興致,道:「九哥有此認知,確是不錯。

    不知九哥最近,臨摹何人書法?」

    「孩兒臨摹的,是王右軍書法。」

    一旁李邦彥聞聽,不禁笑了,「廣陽郡王,這王右軍的真跡,如今大都為官家收藏,外面流傳的,大都是些假貨。廣陽郡王既然要臨摹右軍書法,又何必去外面找?」

    「李相公提醒的是……不過前些時日,孩兒卻淘來了一副快雪時晴帖。」

    「嗯?」

    趙佶等人聞聽,都愣住了,詫異看著趙構。

    而高俅的目光則變得有些古怪,看著趙構,若有所思。

    「快雪時晴帖?那不是在官家手裡……前些時日,我編撰宣和書譜時,還曾見到。」

    趙構沒有理睬李邦彥,而是看著趙佶道:「父親,孩兒淘來的,是褚印貼。」

    趙佶頓時來了精神,擺手道:「前些時候聽人說,有人在白虎橋發現了右軍真跡,莫非是九哥不成?朕早就聽人說過此事,卻一直找不到人,沒想到……九哥,快快取來,朕要親眼看一看,這褚印的快雪時晴帖,與朕手中的快雪時晴帖有何區別。」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6 14:51
第一百五十六章風將起(二)

    「你,認識我家四哥?」

    快雪時晴帖被取來,呈獻給了趙佶。

    趙佶也顧不得什麼吃喝,就急不可耐的打開來欣賞。

    他喜好風雅,身邊這些人自然也有不俗的欣賞能力。可以說,在趙佶身邊的親信之中,唯一沒有雅骨的人,就是高俅。當然,這也是相比較而言。畢竟高俅曾做過蘇學士的小史,也精通書法,能吟詩作賦,文采也不算差,但遠比不上趙佶等人。

    所以,當趙佶等人聚在一起的時候,高俅就找上了趙構。

    那快雪時晴帖送來時,他就認出,是高餘的《快雪時晴帖》。

    他沒有要,並不代表他不喜歡,沒事兒也會找高餘討要,欣賞個一兩天,臨摹一二。

    但是,高俅卻沒有收藏的習慣。

    「四哥與我,是好友。

    不過四哥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哦?」

    高俅看了趙構一眼,旋即笑了。

    他點點頭,沉默片刻,突然問道:「最近,九哥可有我家四哥的消息?」

    「他很好……只是我也不知道他在何處,只收到過他一封書信。」

    「他當然很好,一個人逍遙快活,卻把我丟在家裡,整日裡被吵鬧不停,端地不孝。」

    「四哥,有一些小麻煩。」

    「我知道……可是,這件事確實有些麻煩。」

    說著話,高俅看了朱勔一眼。

    趙構道:「剛才我還在想,要不要和父親說這件事。」

    「此事,你不要說,由我來說吧。」

    高俅想了想,就阻止了趙構。

    他知道趙構的處境,也清楚,趙構雖然是皇子,可實際上他的地位,並不是太高。

    趙構感激的點點頭,鬆了口氣。

    「太尉,還有件事情,你要留意。」

    「什麼事?」

    「梁相一直在觀察你,你要小心。」

    高俅激靈靈一個寒顫,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之色。

    朝中那些個相公,他一個也不怕。因為他知道,自己對那些相公,並不會產生威脅。

    但是梁師成……

    高俅下意識的扭頭看去,就見梁師成站在趙佶身後,正打量他。

    兩人目光相觸,梁師成朝他微微一笑,並沒有躲避之意。

    反倒是高俅,心裡一顫,忙挪開了目光。

    梁師成號稱『隱相』,素來低調。作為汴梁城裡,幾乎可算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他並不是很高調。相比蔡京等人,梁師成就好像隱藏在陰影中的人物,很少露面。

    可高俅卻知道,這是一個很有手段的人物!

    從之前裘妙法等人的案子裡,就可以看出端倪。那案子,本來王黼是脫不出身的,可就因為梁師成和王黼交情莫逆,就硬生生把王黼從案子裡拔出來,還迫使得蔡京忍氣吞聲,更讓聶昌老老實實交出了開封府的職務,還安排了王鼎接手開封府。

    王鼎,那是王黼的人!

    王黼非但沒有受到影響,反而得了開封府的職務,算是因禍得福。

    那一連串的操作,即便是高俅也不得不佩服。

    也正是因為有梁師成的插手,才使得高俅最終只能接受這個結果,甚至不敢有怨言。

    好在,梁師成並沒有虧待他。

    三月末省試,高堯輔以案首的身份脫穎而出。

    高俅當時也非常吃驚。

    因為在他看來,高堯輔能夠通過省試,在情理之中,可要說以案首的身份通過……呵呵,不是高俅看不起高堯輔,他還真沒有那個本事。原以為,這會引起朝中大佬們的不滿。但誰料想到,結果出來之後,滿朝上下對這個結果,都沒有異議。

    直到月初,高俅才知道了其中的真相。

    高堯輔之所以能夠得以案首,蓋因梁師成暗中插手。

    高俅當時嚇壞了!

    他想不明白,梁師成為什麼會幫高堯輔。

    後來他得到風聲,梁師成是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他在裘妙法一案中的歉意……

    梁師成什麼時候這麼有良心了?

    高俅雖然有些奇怪,卻沒有放在心上。

    他心裡想的是,高堯輔通過了省試,就可以入秋參加殿試。

    到時候,有李師師暗中幫襯,高堯輔得個進士出身應該不難。

    可是現在,趙構卻對他說,梁師成在觀察他。而剛才梁師成的微微一笑,也讓高俅感到了莫名恐慌。他不知道,梁師成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又是什麼意思?

    「九哥,這快雪時晴帖,你從何而來?」

    「乃是我一位朋友贈送。」

    「贈送?」

    趙佶在欣賞完了快雪時晴帖後,心情大好,顯得非常愉悅。

    他命人把書帖收好,又還給了趙構。沒錯,他酷愛書法,卻不代表他會奪人所愛,而且是從他親生兒子的手中奪取。趙構能把這書帖拿出來,已顯示出了他的孝心。有這份心,趙佶就很高興。再說了,書帖在趙構這裡,與在他手裡也沒區別。

    趙佶的收藏多不勝數,也不缺這一副快雪時晴帖。

    他倒是更加好奇,趙構是如何得來的這《快雪時晴帖》。因為在汴梁城,快雪時晴帖的出現,幾乎成了一個傳奇。而今白虎橋土市的搏字畫攤前,可是生意興隆。

    趙構忙道:「說來此事,倒是有一個故事。

    那日孩兒去白虎橋土市,本來想到處逛逛,卻不想聽到有人批評柳七的字,於是心中不滿,上前與之爭辯。那人說,柳七的詩詞,千金難求,可這字,卻太媚,格調不高。他還評點當今書法大家,更推崇父親獨創的瘦金體,以及蔡相的書法。

    後來,孩兒與他做撲。

    孩兒撲到了米南宮的《海岱詩》,可未曾想那人卻撲到了《快雪時晴帖》。」

    「原來,那天九哥就在現場,還參與瞭如此雅事。」

    趙佶看趙構的目光,有多了幾分親切。

    他就喜歡這種事,更何況自己兒子還參與其中,甚至令趙佶產生了一絲絲的羨慕。

    「後來,孩兒就想從那人手裡買來快雪時晴帖,獻於父親。

    但那人卻不願意賣,即便孩兒出家三千貫,他也沒有同意。他說,這等雅事,豈能沾染了銅臭之氣?也正因此,孩兒與他成了朋友,之後還一起吃酒,相得益彰……

    前些日子,那人突然離開了汴梁,讓人把字帖贈與孩兒,同時又託付了孩兒兩件事。」

    「呵呵,我早就猜到,那廝沽名釣譽,不過是想趁機與廣陽郡王親近。」

    說話的人,是王黼。

    趙構卻道:「王相公所言差矣,那人並不知我的身份,而託付我的事情,一是讓我幫忙,給他一個朋友在都商稅務找個差事;另一件事,則是他一個朋友在西京被人誣陷,請我找人幫忙,洗刷罪名。除此之外,他甚至沒有問過我,是什麼人。」

    「如此說來,那人竟然不知道九哥的身份?」

    童貫一旁好奇問道。

    趙構搖頭道:「我一直是以化名與他結交,他並不知道我的身份。」

    「奇人,奇事!」

    趙佶一旁聽完,忍不住大聲稱讚道:「此人,端地是一個奇人,端地是一位高士。」

    高餘託付趙構的兩件事情,在趙佶等人看來,都不足為題。

    倒是梁師成突然開口道:「卻不知那人說的西京被誣陷之人,可否屬實?」

    「孩兒派了富貴過去調查,不難查證,千真萬確。

    那人叫李大志,原本是西京仵作。去年西京發生了一場命案,他不顧雒陽令的反對,冒死調查,為人洗刷了清白。可也因為這件事,他得罪了洛陽令,被人誣陷。」

    這有名有姓有事實,很容易查證。

    趙佶連連點頭,道:「這麼說來,他的託付,也算不得什麼……對了,那奇人叫什麼名字?

    下次他若是回來,九哥定要與朕引見一下,朕對此人,也好奇的緊呢。」

    趙構,卻猶豫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道:「此人名叫高餘,乃太尉家中幼子,便是那吉祥兒。」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7 18:06
餘宋 第一百五十七章風將起(三)

    趙佶色變,看高俅的目光,也旋即變得不同。

    自古以來的政變,大都是內廷和外臣的勾結所致。有宋以來,老趙官家吸取了唐代的教訓,一方面打壓武臣,另一方面則盡力壓制內廷的勢力,才保證政權穩固。

    高俅,官拜殿前都太尉,形同於禁衛軍。

    而趙構則是他的兒子……這種聯繫,其危害性甚至大於內廷和外臣的聯繫,他心裡怎能沒有芥蒂?

    王黼一旁笑道:「原來太尉和廣陽郡王是舊識?

    我就說嘛,吉祥兒若不知道廣陽郡王的身份,又怎可能大方的把那書帖贈予他人?

    這等好事,我就沒有遇到過。」

    「呵呵,我也沒有遇到過,廣陽郡王端地好福氣。」

    王黼說完,一旁朱勔也開了口。

    李邦彥倒是沒有說話,只微笑不語。

    而童貫則色變,看了王黼一眼,上前一步道:「官家,老奴以為,廣陽郡王不會說謊。」

    「哦?」

    「老奴的意思是,怕是吉祥兒,真不知道廣陽郡王的身份。」

    「何以見得?」

    童貫和高俅關係不錯,自然想幫他說兩句話。

    但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為高俅開脫……

    這時候,梁師成突然開了口,「官家,老奴也覺得,太尉與九哥沒有關係。」

    童貫還能說,趙構沒有說話,可梁師成卻直接說,高俅和趙構沒有關係,令王黼等人,心裡莫名一驚。

    趙佶倒是對梁師成的話產生了興趣,「老梁此話怎講?」

    「不瞞官家,老奴最近一些時日,對相學頗感興趣。

    不過老奴看的不是那吉凶禍福,老奴喜歡琢磨的,是人的表情變化。剛才官家到慶寧宮的時候,太尉看了九哥幾眼,但並非熟人之間的招呼,而是一種有趣的目光。

    這種目光,大體上是說明,兩人之間並不認識,但是卻聽說過對方,所以產生了好奇;而九哥呢,倒是打量了太尉幾眼,他應該是認識太尉,但是卻不太熟悉。」

    「所以呢?」

    「所以老奴就覺得有趣,於是繼續觀察。」

    梁師成笑嘻嘻道:「結果在九哥說那快雪時晴帖的時候,太尉明顯愣了一下。」

    高俅陰沉著臉道:「臣當然會吃驚,因為臣知道,那快雪時晴帖在我那吉祥兒的手中。吉祥兒是如何得到的快雪時晴帖,臣自然清楚,當時他還說要送給老臣,但老臣卻以為,老臣再沒 事,也不能奪了自己兒子的物品,所以就沒有同意……

    九哥剛才拿出快雪時晴帖的時候,老臣一眼就認出,那是吉祥兒的寶貝,於是才會奇怪。」

    「原來如此。」

    趙佶的目光,隨之變得柔和許多。

    畢竟,他也不想看到,自己一直寵信,乃至於依賴的大臣背叛自己。

    再想想看,以他對高俅的瞭解,那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若他和長子趙桓有關係倒是可能,可要說他去勾結趙構,似乎沒什麼必要。趙構,才多大一點的孩子啊!更不要說,高俅很清楚自己並不喜歡趙構,所以更沒有可能花大力氣和趙構結識。

    若不是高俅暗中指示的話,那高餘可能是真的不認識趙構……

    「老梁,最近不見,卻學了這等本事?還有沒有,說來聽聽。」

    「當然還有! 」

    梁師成笑道:「剛才官家和大家都在欣賞書帖,老奴卻發現,太尉和九哥在說話。

    太尉和九哥說話時的姿勢很有趣,太尉的身體雖然向前傾,看似是很熟絡,但兩腳卻距離九哥很遠,這大體上是陌生人之間的交流距離;而九哥似乎想向太尉解釋,不過呢,也本能的保持了陌生人之間的距離……嗯,若是熟悉的人,絕不會這樣。

    也正是基於此,老奴認為,太尉對此事,可能是真的不清楚。」

    梁師成這一番話語,引得趙佶哈哈大笑。

    他指著梁師成道:「你這老傢伙,以後朕可要小心一點,免得被你輕易就看出心思。」

    「官家乃道君皇帝,心思高妙,非凡人所能猜測。

    老奴也就是猜猜普通人,若是看官家的時候,連喘氣都要小心,更別說猜測心思。」

    趙佶大笑,沒有再談論此事。

    他倒是饒有興趣的看向了高俅道:「高卿,吉祥兒如此大手大腳,你這個做爹的卻不知道,可是不稱職的緊呢。」

    「那小子從小流落在江湖,染了一身的江湖習性,老臣實在是拿他沒辦法。

    別說他現在不在家,就算是他在家,老奴也管不住他。家裡除了我那渾家之外,他誰的話也不聽。三月末,他離家出走,說是要給他師父報仇,如今也不知怎樣了。」

    「吉祥兒不在汴梁?」

    趙佶依稀記得,他好像聽人說過此事,但卻沒有放在心上。

    也難怪,他堂堂一國之主,大事小情多如牛毛。忙完了正事,他還有吟詩作畫,還要欣賞艮嶽,還要跑去金錢巷和李師師幽會,又哪來的精神去記住高餘的事情。

    所以,聽高俅這麼一說,他愣了一下,「他今在何處?」

    「說起這件事,老臣就一肚子火。

    之前金梁橋瓦子的案子,居然讓他找到了殺師仇人,而後一直喊著,要去杭州找仇人報仇;老臣自然不同意,他居然給老臣使了個瞞天過海之計,偷偷跑去杭州。

    直到前幾日,他才派人送了一封書信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音訊。」

    趙佶聽了,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露出讚賞之色。

    「為師報仇,孤身涉險,沒想到吉祥兒還有這般氣魄,倒是有些古人風範。」

    他話鋒一轉,又問道:「那他來信,有沒有說,他報仇的事情如何了? 」

    「倒是說了,可……」

    「可什麼?」

    高俅露出了一絲為難之色,輕聲道:「吉祥兒倒是找到了線索,可是也發現了一些情況。」

    「什麼情況?」

    「他發現,朝中似乎有人,與那金梁橋匪人勾結。」

    「什麼?」

    趙佶本來心情很放鬆,高餘的事情在他看來,更像是一個有趣的故事。

    可現在聽聞高俅說,朝中有人和金梁橋的匪人有關,他就再也沉不住氣了,呼的一下子站起身來。

    「誰與匪人勾結?」

    「這個……「

    「高二,休再吞吞吐吐,說!」

    趙佶發怒起來,也是氣勢驚人。

    畢竟是一國之君,就算是再文弱,再風雅,也會有一股子威壓。

    高俅張了張嘴,目光卻在王黼幾人的身上,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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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