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余宋 作者:庚新 (已停更)

 
V123210 2017-5-11 21:27: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2 500916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7 18:06
第一百五十八章 風將起(四)

    王黼,心裡一驚。

    他看著高俅,有些忌憚。

    剛才他還落井下石,以他對高俅的瞭解,這高二睚眥必報,可不是個心胸狹窄之人。剛才高俅沒有理他,不代表他沒有記仇。更重要的是,一直以來,與他交情莫逆的梁師成,突然間站到了高俅的一邊……這,著實讓王黼的心裡,有些害怕。

    「此事,還是老臣私下裡與官家說吧。」

    「嗯?」

    趙佶不傻,立刻明白了高俅的意思。

    目光,在王黼幾人身上掃過,他點點頭,便起身往外走。

    「九哥,備一間偏殿,任何人不得靠近。」

    「遵旨。」

    趙構忙躬身領命,跑出大殿。

    他很快就安排妥當,而後領著趙佶和高俅,進了一間偏殿。

    「梁公……」

    王黼心驚肉跳,忙走到梁師成身邊。

    只是,不等他說完,就聽梁師成道:「行得正,坐得直,誰又能害你?官家還是很公平的,更不會輕易冤枉人。若太尉說的是真的,天王老子也救不得你;可若太尉說的是假的,官家也不會降罪你。老童,我這話說的沒毛病,對是不對呢?」

    一旁童貫哈哈大笑,「梁公說的不錯。」

    大觀二年,他和高俅一起督戰西北,當時指揮作戰的人,是劉仲武。

    也就是從那時起,兩人就結下了深厚的交情。

    童貫好武事,而高俅則是太尉。這些年,童貫都督西北戰事,可沒少得了高俅的幫忙。

    之前他在燕雲與遼人交手大敗,也是高俅為他疏通。

    總之,兩個人關係很親密,而今看王黼吃了癟,童貫這心裡面,自然也非常高興。

    雖然不知道梁師成為什麼幫高俅,但他還是接納了梁師成的善意。

    「老梁,改天一起吃酒。」

    「好啊,叫上太尉,咱們一醉方休。」

    梁師成的話,令王黼心裡發沉。

    沒錯,他身為少宰,也是當朝的相公,權勢熏天。

    但是王黼也清楚,他能有今天的成就,虧了梁師成在後面推波助瀾。否則你到什麼人都能連升八級?沒有梁師成的幫忙,他王黼就算有趙佶的恩寵,也不太可能。

    可現在……

    他甚至不知道,他何處得罪了梁師成。

    就在王黼魂不守舍之際,高俅從偏殿裡面出來。

    他面帶微笑,看了王黼一眼之後,卻對朱勔道:「朱公,官家要你進去。」

    「高俅,你休要在官家面前搬弄是非。」

    朱勔壓低聲音道:「若是被我知道你胡言亂語的話,休怪我不客氣。」

    他操持一口蹩腳的官話,帶著濃濃的蘇杭口音。朱勔同樣不是從正規渠道走的仕途,在他發跡之前,不過是一個佃戶,一度在蘇州生活不下去,甚至逃離了蘇州。

    可後來,這傢伙時來運轉,認識了一個遊方道士,並且從那道士手裡騙取了幾個藥方。回到蘇州後,他靠著那些藥方,迅速發家,算是有了家產。之後又走了童貫的門路,獻太湖石得趙佶的欣賞,從此一路亨通,竟官拜兩浙刺史,開設蘇杭應奉局。

    其家產豐厚,更有自己的衛隊。

    也許是在東南地區驕橫慣了,這朱勔來到汴梁,甚至連童貫都不放在眼裡……

    「朱屁股,你別橫。

    自己做得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清楚。

    這裡是汴梁,乃天下中樞所在,不是蘇州……你跟我耍橫?也不問問,你家二爺在汴梁,除了官家,可服過誰嗎?惹急了老子,信不信我讓你走不出汴梁城門。」

    高俅是何等人物,又怎會害怕朱勔,直接開口罵道。

    朱屁股,是蘇州人給朱勔起的外號。

    據說當年給朱勔藥方的遊方道人,喜好龍陽。朱勔能夠從道人手裡得來藥方,沒少賣屁股,以至於發家之後,不少人在私下裡罵他『朱屁股』,以表達對他的不屑。

    童貫一旁聽了,噗嗤笑出聲來。

    『朱屁股』這個綽號,還是他告訴高俅。

    沒想到高俅居然當面稱呼,讓他心中大快……這朱勔當初,走的他的門路。沒想到發家之後,連他的面子都不給,驕橫跋扈至極。所以童貫心裡,也對朱勔極其仇視。

    不愧是當年的『高二混』,這渾起來,可真橫啊!

    「高二,你敢罵我?」

    「你信不信,我還敢揍你。」

    高俅絲毫不懼,一邊說一邊挽起了袖子。

    還是梁師成咳嗽了一聲,厲聲道:「你們幹什麼,成何體統?

    朱勔,官家在裡面等你,你不趕快過去,難道還要官家等你不成?太尉,別再鬧了。」

    「哼!」

    高俅一甩袖子,朝梁師成拱了拱手,就走到了童貫身邊。

    朱勔則臉色鐵青,目光陰冷的看了高俅一眼,這才轉身走進了偏殿。

    「今天,吃了火藥不成,怎地恁大脾氣。」

    童貫拉著高俅,走到了一旁。

    而梁師成則和李邦彥在偏殿外,有說有笑。

    這也讓王黼心裡更加不安,他覺得自己好像被孤立了……可是原因,他卻不清楚。

    「我是在擔心吉祥兒啊。」

    「怎麼說?」

    「他在杭州找到了線索,可是卻發現,朱屁股的小兒子,居然和匪人勾結一起。」

    「不是吧!」

    童貫嚇了一跳,「吉祥兒真這麼說?」

    「嗯,當初他師父被人殺害,他逃離杭州。

    可朱彪卻派人守在當年他和他師父居住的地方,還說他師徒二人殺了人,在抓捕他。」

    「朱屁股,太張狂了!」

    「我也這麼認為……朱彪好歹也算是朝廷命官,杭州通判,地位僅在趙霆之下。卻和一幫子匪人勾勾搭搭,我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所以,我現在真的是很擔心。」

    「擔心什麼?」

    「東南,有變啊。」

    「你是說……」

    童貫的眼睛,唰的一下子亮起來,整個人都顯得精神許多。

    這傢伙,是個戰爭狂,喜好兵事……燕雲之戰,他被遼人打敗,正覺得沒有面子。而今聽聞東南會有變數,他就立刻動起了小心思,捉摸著要不要去東南一趟呢?

    「老高,你要幫我。」

    「嗯?」

    「若東南有變,我將上表官家,前往蘇杭。

    到時候,你可要給我支持……給我調撥幾個好手過來。」

    「這件事不難,只要你看上的人,我都可以給你。

    不過,我現在擔心的,是我那吉祥兒……他性子倔,一定要為他師父報仇。我是擔心,如果東南出現變數,他一個人在杭州,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該如何是好?」

    童貫眼睛一眯,「你想怎樣?」

    高俅嘿嘿笑了,一把摟住了童貫的脖子,「我家老三,如今待在東平府,難有作為……我想讓他去東南,越快越好,至少也能給我家吉祥兒有個關照,你幫我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8 18:22
余宋 第一百五十九章 江湖風雨最無情

    童貫眼珠子一轉,就明白了高俅的意思。

    高傑而今官拜東平府兵馬都監,在武職上而言,算是入得品級的官職。但誰都知道,武官沒有前途。樞密院更不可能讓一個武官掌握大權,至多保留軍中的權力。

    可即便如此,還有受各方節制。

    高傑的運氣算不錯,東平府知府程麟對他很重視,又讓他趕上了一波梁山賊寇的風波,立下了戰功。憑此功勞,高傑想要陞遷,就有了基礎,更不要說有高俅幫襯。

    可高俅再幫襯,終究還是個武官……

    「太尉,你難道想……」

    童貫眼珠子滴溜溜打轉,試探問道。

    高俅不等他說完,就用力點頭,而後咧嘴笑了。

    「老童,你幫我嗎?」

    「若你只想三哥陞遷,這倒是不難。

    他戰功和資歷都有了,實在不行,我可以把他調去西軍磨練一番,不出三年,讓他做一路總管也並非不可能。可要是轉職,可就難辦了!他沒有功名,想要執政一方……太尉,不是我不幫忙,的確是有難度。你說說看,究竟是想要做何等安排?」

    「權知嘉興,應該不難吧。」

    以高傑目前的官階,再陞遷,權知一州也不是不可能。

    高俅提出,讓高傑權知嘉興,從某種程度上,是把高傑降職了。

    當然,這也要看情況。

    權知嘉興的話,職務雖然說是降了,但對高傑而言,卻是人生一大轉變,從武官轉為文職,地位會提升許多。只要後面操作的好,高傑權知一州,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這個難度的確是要比武官體系的陞遷,麻煩很多。

    童貫蹙眉,露出為難之色。

    他思忖良久,道:「這件事的確有點難,卻並非不能操作。

    不過單是靠我,怕有點麻煩……剛才我看老梁幫你說話,如果他肯幫忙,便易如反掌。」

    梁師成?

    高俅眸光一閃,扭頭向偏殿門口的梁師成看去。

    「你幫我約他,怎樣?」

    「這個好辦,剛才老梁還叫我明日一起吃酒,還說要叫上你。

    我正不知該怎麼說呢,你卻自己湊過來……那就這麼說,明晚正興樓,你來請客。」

    「那就這麼說定。」

    高俅說著,再次向梁師成看去。

    不想,梁師成也在看他。兩人目光相觸,梁師成朝他微微一笑,而高俅也忙朝著梁師成拱手。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在那笑容裡,卻看到了彼此釋放的善意。

    他二人這邊眉目傳情,讓王黼在一旁,犯了難。

    他不知道,梁師成為何突然對高俅這麼友好,但他卻明白,若不補救,他麻煩大了!

    官場上的事情,就是如此。

    王黼敵視高俅,是因為此前高俅壞了他的事情。

    他仗著有梁師成幫襯,官家對他的恩寵,所以不把高俅放在眼中。哪知道,這一轉眼的功夫,天平就開始出現傾斜。他最依仗的梁師成,似乎和高俅產生了友誼。

    如此,他該如何是好呢?

    不知不覺,已入六月。

    這一日,天氣悶熱。

    天將傍晚時分,黃愛從青溪館出來,陰沉著臉,直奔望仙橋。

    他到望仙橋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瓦子裡鼓樂聲此起彼伏,路人雜行。天熱,坐在屋子裡也難受,所以不少人就走出家門,來瓦子裡取樂。吹吹涼風,看個把戲,這不知不覺,暑氣就會消減幾分。

    黃愛在望仙橋下的一個小食攤,找到了燕青。

    燕青依舊是一身小打扮,不過沒有穿外衫,只套了一件短袖的汗衫坐在那裡。燈光下,可以看到他裸露在外的紋身。那是一頭猛虎紋身,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給燕青那俊秀的外表,平添了幾分殺氣。他只坐在那裡,雖然臉色蒼白,卻自有一種氣度。

    黃愛也不說話,逕自走過去,在燕青對面坐下。

    「三哥今日,怎地有空閒?」

    「是不是你做的。」

    黃愛的面孔,透著一股子凶惡之氣,壓低聲音喝問道。

    燕青捻起一顆蠶豆,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道:「什麼是不是我做的,三哥在說什麼?」

    「陳三瘸子。」

    「嗯?」

    「他死了!」

    黃愛咬著牙,一字一頓道。

    可燕青依舊是一臉雲淡風輕,「死了?」

    「嗯,他被人殺了,今天中午,屍體才被發現。

    小乙哥,是不是你做的?」

    「還記得,那天咱們和陳三瘸子見面後,我說過的話嗎?」

    「什麼話?」

    「我當時告訴過你,陳三瘸子這個人,很貪婪。」

    「啊?」

    「你從他手裡,買了朱彪家的地圖……可你也知道,我要那地圖,是做什麼用處。

    一旦事情暴露,陳三瘸子肯定會聯想到你,到時候,你和我都會有危險。」

    黃愛張了張嘴巴,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燕青道:「三哥,我知道你嚮往江湖事,可你一定不知道,這江湖有多險惡。

    一點點的疏忽,都可能招來滅頂之災……就比如我之前的恩主晁天王,何等英雄!可就因為沒看穿宋江的嘴臉,結果被逼的要冒險偷襲須城,結果呢,卻死在須城。

    他死了,昔日和他稱兄道弟的人,都投奔了宋江。」

    「我……」

    「三哥,你這性子,真不適合混江湖,會被吃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你道那江湖好漢,個個都是講仁義的嗎?我告訴你,想要在江湖上混得開,你得心狠手辣,更要小心謹慎……就拿陳三瘸子來說,你覺得他無關緊要,可是我卻從他眼中,看出了貪婪。寧錯殺,不放過……我絕不會允許有人到最後,威脅到我。

    也還好,他是鰥夫一個,無親無故。

    這等人死了也就死了,能省很多麻煩,最重要的是,你我都可以得以安全,有什麼不好嗎?」

    燕青說著,抿了一口酒,又捻了兩顆蠶豆丟進嘴裡。

    「不過死了一個人,就受不得了嗎?」

    他面帶微笑,看著黃愛問道。

    那笑容裡,帶著一絲絲嘲諷之意。

    黃愛怒道:「江湖人,就能隨意殺人,就可以草菅人命嗎?你們這樣,比官府還要狠毒。」

    「不狠,怎麼生存?」

    「我……」

    「三哥,你這氣魄,真混不得江湖。

    好生賺錢,將來娶了小鹿好好過日子吧……江湖事,絕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以後,你別再來找我了,咱們不是一路人。

    對了,別讓我知道你出賣我,否則……我就算是找不到你,也會找小鹿報復,明白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8 18:23
第一百六十章暴露(2)

    黃愛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望仙橋,整個人都失魂落魄。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心目中的好漢,有情有義的小乙哥,竟然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事情,還要從上個月說起。

    那日黃愛陪著高餘遊玩了玉皇觀之後,就和燕青一起,找到了陳三瘸子。

    沒錯,就是那個熟悉朱彪府中情況的陳三瘸子。

    黃愛花了十貫錢,讓陳三瘸子畫出了朱府的地形圖。

    之後,他就沒有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今天,他是偶然聽青溪館的執事說起,陳三瘸子被人殺了。

    據說,死了足足十天。

    若非天氣炎熱,屍體腐爛發臭,只怕還不會被人發現他的屍體。

    黃愛聞聽,就懵了。

    十天……那不就是他和陳三瘸子交易的第二天嗎?

    黃愛本能的就聯想到了燕青,因為那天燕青說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話,臨分別時,他的表情也非常詭異。於是,他氣沖沖跑去找燕青質問,可得到的結果卻讓他……

    那,還是平日裡對他和善可親的小乙哥嗎?

    當燕青談及陳三瘸子的時候,就好像是殺了一隻雞子般的輕鬆。

    在他眼裡,人命是什麼?

    黃愛自認是個惡人,在杭州城綽號過山虎。

    可他卻從沒有殺過人,更沒有遇到過似燕青這般,殺了人之後,還那麼神情自若,氣定神閒的人。沈剛夠壞吧,也就是仗勢欺人而已;張道原夠狠吧,實則也就是對付普通人時,會顯露王霸之氣。但要說殺人,沈剛也好,張道原也罷,都未曾經歷過。

    這也讓黃愛感到,他想像中的江湖,似乎並不是那麼美妙。

    夢想,變得殘酷;偶像,也變得陌生。

    黃愛回到家,一屁股坐在門口,目光呆滯。

    他想過去報官,可是這念頭才一升起,耳邊就彷彿迴響起了燕青那冷酷的聲音……

    「你若是敢報官,我找不到你,卻可以找小鹿。」

    剛生出的勇氣,迅速消失。

    他苦笑著低下頭,把頭放在兩腿間。

    我真是沒有用啊……人家一句話,就能讓我老老實實。我這種人,又怎能闖蕩江湖?

    「三哥,三哥!」

    就在黃愛失魂落魄之際,院子外面,傳來了小鹿的聲音。

    黃愛一愣,總算是清醒過來,忙站起身。

    院門沒有關,小鹿逕自走了進來。

    「三哥,你在家啊。」

    「呵呵,剛回來,有事嗎?」

    「嘻嘻,九哥前幾日買了豬肉,讓我做了酢肉。

    我留了一些,給你送來……快點嘗嘗,爹爹都說我做的比他做的好,你也試一試。」

    她挎著一個竹籃,來到了黃愛面前。

    「三哥,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沒有,我只是……今天有些累。」

    「你呀,太不會照顧自己了。」

    小鹿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嘆了口氣,好像小大人一樣的說道。

    「你看看你的爐灶,都快長蜘蛛網了。

    整日裡在外面,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吃吃喝喝,也不攢點錢,將來怎麼過日子?你不是說,想要在湧金池旁邊開一家羊飯店嗎?似你這樣子,到什麼時候才能置辦起來?」

    小鹿嘟囔著,便走進了廚房,點上了燈。

    她一邊收拾,一邊嘟囔。

    以前,黃愛挺討厭小鹿這麼囉嗦,可不知為什麼,今天卻覺得很悅耳。

    他就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在裡面忙碌著的小鹿,突然道:「小鹿,你真好。」

    「你是不是傻了?」

    「啊?」

    「我一直都這麼好,用你說? 」

    小鹿說著,還衝著黃愛揮舞了一下小拳頭,惹得黃愛,忍不住笑了。

    「對了小鹿,你最近常和九哥他們一起嗎?」

    「也沒有,九哥最近常一個人出門,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倒是二哥經常在家……三哥,我與你說,二哥真的好厲害。他們那院子裡,有一個石頭碾子,你記得吧,少說有三五百斤的模樣。我就見二哥扛著那碾子在院子裡跑,看上去很輕鬆。

    你不常說,想要學拳腳嗎?

    我覺得,你可以找二哥去學啊……他的拳腳真的很厲害,雖然我看不懂,但感覺很厲害。」

    黃愛聽得,心中一暖。

    小鹿其實蠻惦記我的,若不然,又怎會留意這些?

    突然,他覺得高餘和燕青比起來,要安全很多。

    再說了,高餘是官府中人,怎地都比那江湖大盜要強吧……

    黃愛想起了一件事,忙開口問道:「小鹿,九哥什麼時候在家?我有事情想找他。」

    +

    「阿嚏!」

    高餘用力打了個噴嚏,而後衝著手裡的骰子吹了一口氣。

    他笑著對身邊一個美豔的錄事道:「美人,你說我這一把,會是幾?」

    那錄事臉色有些蒼白,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斜對面,一身便裝的妙清,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她當然希望高餘能贏,但是妙清,她更害怕。

    「奴,不知道。」

    「會是六?」

    高餘哈哈大笑,衝著對面的妙清道:「我家小美人說,這一把我會出六。

    若真是六,那我可就要登頂太師了……郎君若是現在認輸,我就只算你檯面輸贏。」

    這,已經是高餘第五次來青溪館了。

    除了第一次是來打探消息,剩下四次,他都是直接上三樓。

    第一次他只是觀察;第二次,他就開始參與,並且很快就見到了妙清。一年不見,妙清並無太大變化,所以高餘一眼能夠認出他。這廝並沒有認出高餘,亦或者說,他知道高餘的身份,但是並沒有懷疑,而是興致勃勃,和高餘做撲賭了起來。

    兩人賭了兩回,各有輸贏。

    高餘也看得出,妙清已徹底放鬆了對他的警惕。

    也難怪,當年妙清認識他的時候,他不過是個懵懂的小道童。

    宗師級的賭術,絕非一兩年能夠練成,所以妙清根本就沒有把他和當年的小道童聯繫在一起。

    今天,兩人再次做撲,輸贏已經達到了三千貫。

    這陞官圖的玩法有很多,並根據官階的差別,可以對賭注進行調整。

    三千貫,是兩人在檯面上的賭注,檯面下,如果高餘這一把能登頂太師之位,就足足贏了妙清八階官位。換句話說,這一把若妙清輸了,那就要輸給高餘三萬貫……

    妙清也有些怕了!

    三萬貫輸贏,可不是小數目。

    他紅著眼睛,猶豫許久之後,突然道:「我就不信,你把把出六,我跟你。」

    「好!」

    高餘把骰子丟在海碗中,就見骰子滴溜溜打轉。

    妙清在一旁,也沒了出家人的風範,扯開了衣襟,露出茂密的胸毛,大聲喊叫道:「三,三,三!」

    只要高餘的骰子是三,就會被打回去。

    陞官圖,幾乎就是一副現實中的陞官路徑,有著無數陷阱藏於其中。

    只可惜……

    高餘哈哈大笑,猛地轉身,摟著那錄事狠狠親了一口。

    「郎君,這把我贏了。」

    骰子停止轉動,上面標註著鮮紅的六點。

    妙清的臉色蒼白,看著高餘,突然厲聲道:「我不服……敢不敢過兩日,咱們再搏一回。」

    「好啊!」

    高餘說著話,命人把一萬貫的籌碼換成金葉子,然後塞給那錄事十張百貫錢引。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今天,我也有些乏了,咱們三天後,再搏一回。」

    「好!」

    高餘不喜歡妙清,但卻不得不承認,這廝賭品不差。

    換個人,贏了這麼多錢,他可能走不出青溪館。可這妙清,卻偏偏容忍他離開了。

    從青溪館出來,那悶熱的空氣,令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沿著眾安橋大街走,繞過了下瓦子。

    高餘走的不緊不慢,讓剛才在青溪館中的燥熱情緒,漸漸冷卻下來。

    「什麼人?」

    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呼的轉身。

    一道寒光自他手中飛出,只聽鐺的一聲響,飛刀在黑暗中,似乎擊中了什麼,掉落在地上。

    從路邊一棵大樹後,轉出了一人。

    由於光線昏暗,所以高餘沒有看清楚那人長相,只聽那人用一口流利的官話道:「好飛刀……沒想到九哥還有這麼一手本事,我倒是小覷了你。不過,我是該喚你九哥,還是一清道長好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9 17:50
餘宋 第一百六十一章衙內會浪子

    高餘,心裡一沉。

    他雙手背在身後,手裡悄然多出兩口飛刀。

    「閣下,何人?」

    「嘿嘿,誰又能想到,當初杭州城裡落魄小道士,這一轉眼就變成了而今的韋九哥。

    若非你去玉皇觀,我險些被你瞞過。」

    「燕青?」

    對方雖說得官話,卻帶著京東口音。

    高餘眼睛一瞇,森然道:「沒想到你這個京東賊,還敢在我面前出現。」

    京東賊,是而今朝廷對宋江等人的稱呼。

    宋江等人自從殺出梁山後,就有了河北賊和京東賊的稱號,也說明了他們的活動範圍。

    高餘猜出了對方的身份,但卻不怕。

    因為武松曾說過,燕青舊傷未癒。若是以前,高餘可能會害怕,可現在,他隨身帶著五十口飛刀,可神出鬼沒。加之他又有疾行技能,真要打不過,也能夠脫身。

    「你不怕嗎?」

    「我為何要怕你,你是賊,我是官,自古只有賊怕官,何曾聽過官怕賊?」

    燕青冷笑一聲道:「你這鬼話,騙黃三郎還成,卻休想騙我。

    若你是官的話,那杭州官府為何還要抓你?你又何必隱姓埋名,躲在那綠竹巷裡?

    大家底子都不乾淨,而且在這杭州,誰是官誰是賊,還不一定。」

    這傢伙,有點難對付啊!

    好在高餘也沒打算真就嚇住燕青。

    若浪子燕青這麼容易被嚇住,又豈能做得梁山交椅?

    「你來,是要殺我嗎?」

    「本來是想殺你,可是我突然改變了主意。」

    燕青說著話,向前走了兩步。

    高餘一隻手從身後抽出,三指倒執一口飛刀,冷聲道:「小乙哥留步,你再往前,我害怕會緊張。」

    之前,燕青距離他大約二十步左右。

    這個距離還好,至少高餘有安全感。

    可現在,兩人之間不過十五步,再往前,高餘就無法在保證安全。

    雖然他飛刀術已達專家級水準,卻畢竟不是宗師級的水平。若是宗師級水準,他就有把握,讓燕青進不得十步之內。可是專家級……距離太近了,他也擔心反應不及。

    畢竟,對面可是浪子燕青!

    看到高餘手中的飛刀,燕青立刻停下腳步。

    剛才,他是準備用追魂箭試探一下高餘,沒想到,高餘竟然還有這麼一手飛刀。

    如果以暗器水平而言,高餘的飛刀術比他的追魂箭更高明。

    這,也讓燕青不敢輕舉妄動。

    見高餘謹慎,燕青也沒有再往前走,而是伸出雙手,以示清白。

    「別緊張,我說過,今天來找你,不是要殺你。」

    「呵呵,你們梁山出來的人說的話,我一句都不會相信。」

    「看樣子,道長對我們梁山,誤會很深啊。」

    「那是,若非我命大,之前在須城的時候,我可能就死在那解珍解寶的手裡……不過也幸虧了他二人,我算是因禍得福。好了,燕小乙,咱們閒言少敘,有什麼話就直說。」

    「你不會和黃老三爭搶小鹿,對嗎?」

    「嗯?」

    「老三喜歡小鹿,你應該很清楚。

    之前,你對老三說,你不喜歡小鹿,所以,你也不會和他爭搶小鹿,是不是這個道理?」

    高餘微微一笑,「你是為黃三郎出頭嗎?」

    「是!」

    燕青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這倒是出乎了高餘的意料,他愣了一下,旋即也點頭道:「沒錯,我只是把小鹿當作妹妹。」

    「你不是道士嗎?還有妹妹?」

    「我是道士,但有妹妹很稀奇嗎?」

    「這個……」

    燕青被高餘這一句話,噎得不輕。

    他沒生氣,只笑著搖搖頭,口中嘀咕了一句什麼,繼續道:「剛才那句話,算我沒說。」

    「既然你對小鹿並非居心叵測,我想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幫老三,娶了小鹿。」

    高餘愕然,道:「這我怎麼幫?難不成,我還逼著小鹿嫁給黃老三?」

    「那我不管!」

    燕青蠻橫道:「反正這件事,你要幫忙。」

    「我憑什麼聽你的?」

    「因為,你是一清!」

    燕青說著,嘿嘿笑了,「你說如果我把你一清的身份傳出去,你會是什麼結果呢?」

    高餘眸光一凝,沒有回答。

    他只是向前邁了一步,哪知道沒等他站穩,燕青就飛快退後了一步。

    「你也別動,咱們就這個距離說話,否則我立刻走,然後你的身份,會馬上暴露。」

    「我一個落魄小道士,你怕什麼。」

    「嘿嘿,落魄小道士,如果有一手轟天雷的功夫,還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飛刀,我想就算是盧俊義在這裡,也會提心吊膽。更何況,我身上有傷,未必躲得過你的飛刀。」

    和這廝打交道,忒累!

    高餘發現,燕青奸猾的緊,也是他出道以來,遇到的最難纏的對手。

    「燕小乙,你到底要怎樣?」

    「我說過了,你幫老三,抱得美人歸。」

    「憑什麼我要幫他……好吧,當我沒說,就憑你知道我的身份。

    不過我也好奇,我自認掩飾的很好,就連我的仇人都沒認出我來,你憑什麼斷定我是一清?」

    「你那天,去玉皇觀了?」

    「是!」

    「任何一個人,哪怕是要為母親還願,在知道了玉皇觀的情況之後,也會有所顧慮。可是你,明知道玉皇觀危險,還偏要在這個時候去,這本身就存著一些問題。

    老三說,你在玉皇觀的時候,很小心。

    可他卻能感覺得出,你燒香也好,叩拜也罷,似乎又很熟悉。

    我仔細詢問了你當時在玉皇觀的表現,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你對玉皇觀很熟悉。」

    高餘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燕青接著道:「一個很熟悉玉皇觀的人,卻偏偏表現出對玉皇觀很陌生,而且又一定要去玉皇觀……道長,小乙雖說是個入夥的賊,可是這腦袋,還是非常靈光。

    我就猜想,你一定就是一清。」

    說到這裡,他停頓一下,又道:「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告訴黃老三,幫你隱藏行跡。所以他第二天在青溪館的說辭,幾乎把責任都攬到了他的頭上,與你沒有關係。」

    「我可以幫他!」

    高餘聽到這裡,不禁嘆了口氣。

    「不過我先說好,我不會勉強小鹿。

    如果小鹿不願意,我絕不會強迫她嫁給黃老三……就算你威脅我,我也不會做這等事情。」

    「這種事,你情我願,我懂!」

    燕青道:「如果小鹿是真不喜歡他,我也不會強迫。但你要保證,如果她願意,你會幫老三這個忙……還有,你絕不可以告訴老三,說是我要求你幫他的,明白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7-19 17:50
第一百六十二章浪子心

    高余不明白!

    燕青突然跑過來,把他的身份揭穿之後,又要他關照黃愛?

    這件事,本身就透著不正常。

    高余警惕看著燕青,沒有回答。

    也難怪他如此,換做任何人,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怕都要遲疑。你燕青和黃愛認識,並且和他關係密切。黃愛想要追小鹿……高余相信,以燕青的手段,並不是難事。他可是浪子燕青,既然敢號稱浪子,沒有些手段,又怎能對得起這名號?

    燕青則看著高余,半晌後,無奈笑了。

    「我把他趕走了!」

    「為什麼?」

    高余不禁詫異,疑惑看著燕青。

    燕青苦笑一聲,輕聲道:「老三說穿了,不過是個普通人。

    別看他是那勞什子『過山虎』,可是到了江湖中,他最多就是個過街鼠。這種人,老老實實過日子為好,還是別讓他摻和到江湖事裡。我,一個亡命之徒,刀頭飲血,死不足惜。可若是連累一個老實人,心裡頗有不忍。如果他和我不認識,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在意。但他……總之,我趕他走是為他好,不會害他。」

    言語中,流露著些許無奈。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蒼老,更包含著一絲絲疲憊之意。

    高余眯起了眼睛,手腕一翻,飛刀在手中消失。

    不過,他卻順勢後退兩步,道:「幫他,沒問題……可問題是,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因為,你需要我的幫助。」

    「我要你幫忙?」

    高余忍不住哈哈大笑,輕輕搖頭道:「可我實在不知道,需要你幫什麼忙。」

    「據我所知,明教的人在一清小道士;官府的人,也在找一清。

    你改頭換面回杭州,絕不只是為了祭拜一下你的師父。我猜想,你回來是要報仇。

    這一點,我可以幫你。」

    「怎麼幫?」

    「如果一清夜襲朱府,偷走了朱家的東西,你說朱彪會是什麼反應?」

    高余一愣,旋即就明白了燕青的意思。

    他忍不住再次打量了燕青兩眼,突然笑道:「浪子燕青,果然是個有情義的傢伙。」

    「哼,你別得意。

    我幫你,也僅限於此……待我傷勢痊癒,一定會回來找你。

    那個時候,就不會似現在這樣好說話……你殺了晁天王,我怎地都要為天王報仇。」

    「隨時候教。」

    兩人說完,相互又看了一眼。

    燕青轉身離去,可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一支追魂箭出手,飛向高余。

    而高余也向前一步,一口飛刀出手。

    飛刀和追魂箭在空中撞擊一處,齊刷刷掉落在地面上。

    燕青,卻趁此功夫,消失無蹤。

    高余站在原地呆愣片刻,這才走過去,從地上撿起了飛刀和追魂箭。

    他看著燕青離去的方向,突然嘴角一撇。

    這廝,倒是有趣!

    不過他這種人,怕也混不得江湖……在高余看來,燕青其實也是個極有原則的人。而原則,對於江湖人而言,就如同是死穴一般。大概,像宋江那樣的人,才能在江湖上吃得開吧。

    想到這裡,高余輕輕搖搖頭。

    第二天,高余沒有似往常一樣早起。

    昨天的那場豪賭,再加上後來和燕青的遭遇,讓他的神經一直緊繃著,所以感到很疲憊。

    懶洋洋躺在床上,一直到中午才爬起來。

    他簡單的洗漱了一下,準備去廚房裡找些吃食。

    武松沒有在家,估計又跑出去看熱鬧了!

    之前,他一直在少林寺學武,之後又跟著京東賊,也就是宋江那夥人流竄,直至來到杭州。其實武松是個喜歡熱鬧的人,特別愛聽評彈和小說說。杭州瓦子裡的評彈、小說藝人或許比不得汴梁那麼有名,但各有各的特色,吳儂軟語說講起來,別有滋味。

    武松最近迷上了一個名叫胡十五郎的小說。

    他和高余說過,高余也去聽過兩回。

    那胡十五郎說的是前朝公案,講的是唐朝名相狄仁傑破案的故事。其中不泛鬼神之說,令小說內容更加荒誕離奇,但聽著確是熱鬧。據那胡十五郎說,他這狄公案是自己編寫的,所以講的也不是很快。可即便如此,武松也百聽不厭,時常捧場。

    他這個保鏢,著實不負責任。

    有時候為了聽小說,可能一整日都呆在瓦子裡。

    好在最近一些時日也沒什麼事情,高余更不會管他,任他在外面廝混,只要不惹事就成。

    灶台上有一口大鍋,裡面蒸了些蕃薯。

    高余又切了幾塊酢肉,就著那蕃薯坐在門檻上吃了起來。

    就在這時,小鹿帶著黃愛來了。

    「九哥,你怎地吃這些?」

    「怎麼了?」

    「這蕃薯,是昨日剩下的。」

    「哪有什麼,能填飽肚子就好……」

    看著高余那若無旁人吃東西的樣子,黃愛覺得,非常有趣。

    他見過那些有錢人平常的生活。高余也算是有錢人,可是與他之前認識的,全不一樣。

    講究的時候,高余死講究,甚至連杭州城裡最有錢的人,都未必有他講究。

    不講究的時候,那真是什麼都不在乎。

    一碗酢肉,幾個涼蕃薯,居然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黃愛忍不住笑道:「九哥,我聽說你昨日在青溪館大殺四方,贏了許多錢,怎地吃這些?」

    「餓了!」

    甜膩的蕃薯,險些噎著高余。

    小鹿忙跑去伙房,倒了一碗水給他。

    「老三,今天不去見工嗎?」

    「哦,不太想去……反正青溪館那邊,也不缺我一個執事,就算是不去了,也沒人在意。」

    昨日燕青那一番話,對他打擊端地不小,以至於說話時,也有氣無力。

    高余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小鹿則在廚房裡收拾了一下,而後對兩人道:「三哥這裡陪九哥說話,我去買些吃食。

    九哥也忒不珍惜自己,昨日的剩飯怎能吃飽?

    對了,要不要找二哥回來,日間看到他時,好像又去瓦子裡聽小說,似著了迷一樣。」

    「不用管他,隨便買些吃食就是。」

    高余說著,示意黃愛一旁坐下。

    等小鹿出門後,他才道:「老三今日,看著有心事?」

    「我……」

    黃愛想要傾訴一番,可話到嘴邊,突然想起了昨日燕青的提醒,又生生嚥了回去。

    「九哥,我是不是很沒用?」

    「為什麼這麼說?」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成。」

    高余三口兩口把手裡的蕃薯吃完,走到水井旁,打了一盆水洗了洗手,又走了回來。

    他才沒耐心去寬慰黃愛,在他看來,黃愛之所以這樣,完全是自找。

    沒有那三分三,偏要上梁山……

    他坐下來,沉聲道:「老三,那你告訴你,你想要什麼?」

    「啊?」

    「或者說,你覺得自己能做什麼? 」

    黃愛露出迷茫之色,呆坐在那裡,良久之後,他搖搖頭,再次是一臉的頹然表情……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0 19:32
餘宋 第一百六十三章寬解

    高餘沒有再理睬黃愛,而是起身跑去了廚房。

    從廚房裡,飄來了一股飯香,雖然剛才吃了些,可聞到這香味,他又感到了飢餓。

    「菜泡飯?」

    站在門口,他笑著問道。

    小鹿道:「是啊,但九哥這邊的材料太少,只能做些簡單的吃食。」

    「很好,已經很好了。」

    高餘雖有宗師級廚藝,卻為人懶散,不喜歡做飯。

    武松則屬於無肉不歡的那種人,只要有美酒,有肉吃,其他的都不重要。

    估計這些年來,他也是在少林寺憋壞了,否則不至於對肉食如此痴迷。高餘甚至懷疑,這傢伙口口聲聲說要回少林寺,但真有一天回去了,他真個能受得住清苦?

    嗯,非常懷疑!

    菜泡飯的做法很簡單,也是兩浙地區的日常做法。

    最重要的,是要用豬油烹製,吃在嘴裡,會非常香甜。

    小鹿在普通的菜泡飯裡,又增加了一些葷腥,使得蔬菜香味與肉食、米飯完美融合在一起。

    「九哥,三哥這兩日,一直無精打采,我怎麼問他都不說。」

    「嗯,我看到了……沒大礙,只不過有些事情,必須要靠他自己想清楚。」

    高餘看著忙碌的小鹿,突然道:「小鹿,你喜歡老三?」

    「啊?」

    小鹿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她顯得有些慌亂,背著高餘,嗔怪道:「九哥在胡說些什麼。」

    這小女兒家的心思,高余其實不太明白。

    但是,他還是能看得出,小鹿其實喜歡黃愛。

    畢竟青梅竹馬,黃愛也一直在幫助小鹿,她又怎可能沒有覺察?

    至於她之前接近高餘,恐怕更多是出於一種好奇,亦或者說是一種感激。畢竟高餘那日的無心之舉,解決了小鹿的大麻煩。好感肯定是有的,但要說喜歡……怕還是對黃愛多一些。從之後小鹿的表現來看,她也喜歡高餘,不過多是一種感激和仰慕。

    高餘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鹿快些做飯,我肚子餓了。」

    「知道了,若不是九哥搗亂,早就好了。」

    高餘從廚房回來,走到黃愛身邊,拍了怕他肩膀,示意他進屋。

    走進了客廳,高餘手裡就多了十張百貫錢引。他示意黃愛坐下,而後把錢引放在黃愛的面前。

    「幫我一個忙。」

    「啊?」

    「你知道我的身份,而且沒有告密,我很感激。

    我知道,你喜歡小鹿;其實小鹿也喜歡你……只是呢,你以前浪蕩慣了,怕是一時間也難做得什麼事情。我也在觀察你,加上小鹿這個關係,也讓我可以信任你。

    現在,我與你一件事……做得好,他日我便與你一個前程。」

    黃愛聞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前程?

    很多人與他說過,可以給他一個前程。

    沈剛說過,張道原說過……但他知道,那前程一定很危險。

    但高餘卻不一樣,他的官身注定了,他的話比沈剛、張道原這些人的承諾更可信。

    「九哥,要我做什麼?」

    「兩件事!」

    高餘想了想,沉聲道:「第一件事,我要你想辦法告訴青溪館的人,是那種能管事做主的人,我是回紇明教教徒,身懷明教至寶生死樹,我此次來杭州,是奉命追查《大明尊經》的下落。這個消息,不要太刻意,至於怎麼傳出去,我不過問。」

    黃愛眸光一凝,看高餘的目光,也變得有些不同了。

    「九哥莫非……」

    「你休多問,只管做好此事。」

    「明白。」

    黃愛立刻閉上了嘴巴,用力點點頭。

    「第二件事,我要你想辦法,打聽出明教高層的事情,至少要告訴我,青溪館的背後,究竟有什麼人。還有妙清、妙人兩人的生活習慣,以及他們經常出入的地方,能辦到嗎?」

    「這個……「

    黃愛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第二件事,很危險,你要自己小心。

    這些錢,是給你用來打點關係,我不會問你怎麼花這些錢,我只要最後的結果。但前提是,保護好自己。有些事情,我不妨與你明說,青溪館的底子不太乾淨……那裡面,有不少亡命之徒,非常危險。你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幫我打聽消息。

    千萬不要出事,否則我無法向小鹿交代。」

    這一番話說出口,也讓黃愛心裡暖洋洋的。

    九哥並沒有因為我粗鄙,就小覷我,甚至是利用我。

    雖然他也知道,這裡面有小鹿的關係在,可這不也說明了,高餘並非那狠毒之人?

    「九哥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高余正要開口,卻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咦,你們怎麼進屋了?」

    小鹿端著兩碗菜泡飯走來,黃愛見狀,忙起身跑去幫忙。

    看黃愛那活蹦亂跳的模樣,小鹿就是一愣。

    但旋即,她就笑了!

    今日帶黃愛來,不就是想高餘能開導他嗎?九哥果然是有大本事的人,幾句話就讓三哥恢復過來。

    其實,黃愛只是被燕青給打擊了!

    他從小生活在杭州,幾乎沒有走出過杭州的周邊。

    一直以來,他也覺得自己是個人物,那料想是在坐井觀天?這心裡,自然會有失落。

    高餘也跟著走出了房間,端著一碗菜泡飯,大口吃了起來。

    「三哥也吃啊,你道小鹿做了兩碗,都是給我的嗎?」

    「啊?」

    黃愛愣了一下,向小鹿看去。

    小鹿則俏臉一紅,輕聲道:「三哥也吃吧,從昨天到現在,你都沒吃東西,想來也餓了。」

    「嗯嗯嗯!」

    黃愛如同小雞啄米般的點頭,端著另一碗飯,大口吃起來。

    他確實餓了。

    之前沒覺得,是因為他心思迷茫。

    而今,他覺得自己其實挺有用處,更重要的是,高餘為他指明了一條路……他也願意相信高餘。因為在他看來,高餘給他的這條路很清晰,而且是觸手可及……

    「三哥,還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吃完飯,小鹿去收拾餐具,高餘則拉著黃愛走到一旁。

    「我有一種預感,明教所圖非同一般,也許用不得太久,杭州就會發生變故。

    你要做好準備,一旦覺察到局勢不妙,立刻帶著小鹿離開杭州。我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情況,但離杭州越遠越好……最好去汴梁,到大相國寺的菜園,找一個名叫魯智深的人。到時候,你就對他說,你是我的人,讓他幫你安頓好……記住,有風吹草動,立刻離開。」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0 19:32
第一百六十四章 風起(一)

    高余的話,讓黃愛心驚肉跳。

    不過,也因為這一番話,讓他對高余更加感激。

    不是自己人,高余又怎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甚至連後路,都已經幫他安排妥當。

    內心裡,黃愛也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把事情辦得妥妥噹噹。

    否則,便真辜負了九哥的厚望。

    +

    接下來的兩天,高余沒有在到處走動,而是待在家中。

    白天,他練習骰子。

    到了晚上,則聯繫飛刀術。

    這是他保命的功夫,絕不可懈怠。

    雖然,他還有轟天雷,可那轟天雷的動靜太大,不到不得已的時候,絕不能暴露。

    專家級的飛刀術,可說是神出鬼沒。

    加之有光陰限界的輔助,使得威力倍增。

    就連武松,都感到幾分忌憚。

    「九哥這飛刀,到底是何人傳授?」

    在一次練習中,他險些被飛刀擊中之後,忍不住詢問高余。

    「此前我曾與撲天雕李英交手,自認他的飛刀術,可算得是出神入化。

    未曾想見了九哥的飛刀,才知道李英的飛刀術簡直不值一提。當日若李英有九哥這飛刀術七成功力,我必死無疑。」

    在武松看來,高余和李英的飛刀術高低區別在於,李英的飛刀有跡可循。

    而高余的飛刀,卻神出鬼沒,根本不知道他的飛刀藏在何處,也不知道他何時會出手。

    「我的飛刀,不出手時,無人能看到;等你看到的時候,便是命喪之時。」

    高余坐在台階上,一翻腕,一口飛刀便出現在手中。

    看著他那一副得意的表情,武松很想過去給他兩拳。可是在看他的飛刀,又息了念頭……

    轉眼間,高余和妙清約定的日子就到了。

    這一日,他穿好了衣服,準備出門,卻被黃愛攔住。

    「九哥,我已經把你手握明教至寶的消息傳出去了。」

    「哦?」

    「嘿嘿,昨日我與張九哥吃飯時,故作無意間,說看到了九哥說的生死樹,還被九哥教訓了一頓。」

    高余這才發現,黃愛的眼圈黑青,好像是被人打了一樣。

    「自己幹的?」

    「不如此,如何讓張九哥開口?」

    這傢伙,其實蠻機靈的!

    高余見狀,忍不住笑了。

    他輕聲道:「干的不錯,不過千萬別對小鹿說,和我有關,否則她一定為你擔心。」

    「九哥放心,事情輕重,我拎的清楚。」

    「那就好!」

    高余和黃愛聊了幾句,便分開了。

    之所以讓黃愛傳出生死樹的消息,也是無奈之舉。

    青溪館那邊顯然很警惕,同時對外人也非常的排斥……高余知道,要想找到仇道人不難,可要想接近仇道人,怕只有混入明教之中。好在他之前杜撰了一個回紇明教教徒的身份,否則還真是麻煩。那明教的人,之前派裘妙法迎接大明尊經,顯示出他們對明教聖物,一定非常重視。那麼,明教也一定會重視他手裡的生死樹。

    接下來,就看明教那邊準備如何應對!

    高余想清楚了這其中的奧妙後,才安排黃愛把消息傳出去。

    現在,黃愛已經成功了。

    接下來就要靠他來演好這一齣戲……想必那青溪館的人,一定也得到了這個消息。

    正如高余猜想,當他抵達青溪館的時候,發現青溪館的排場也有了變化。

    「咦,這不是博士嗎?」

    他一進門,就看到了湯逢士在門口。

    只不過,湯逢士不再是茶博士的打扮,而是一身正裝。

    「九哥說笑了,那茶肆也是青溪館的產業,便不信九哥看不明白。」

    湯逢士雖然換了裝,卻依舊是做茶博士時的溫和笑容。

    千萬不要被他的笑容所欺騙,黃愛說過,這湯逢士是青溪館的二號人物。在妙清和妙人來之前,他的身份只在方七佛之下。哪怕是妙清和妙人來了,也對他非常尊敬。

    「九哥要小心他,此人是笑面虎。

    就算是沈剛和張道原在他面前,也不敢放肆……我曾見沈剛的手下在茶肆鬧事,結果第二天,那人就失蹤了,直到現在也無人知道他的下落。反正沈剛提醒過我,要我見到他時,切莫張狂……以沈剛的脾氣,若非他有手段,怎會這麼提醒我?」

    高余腦海中,迴響起了黃愛的這番話。

    他當下道:「博士既然已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也該清楚,我的來意?」

    「哈哈哈,九哥莫急,有什麼事情,咱們回頭再說。」

    他隨即壓低了聲音,「今日咱們在後院玩耍,朱通判也來了,而且對這一局頗感興趣。」

    「嗯?」

    「我在這裡,是有事相求。

    朱通判的身份尊貴,他既然也參加進來,總要給他些面子。」

    「你什麼意思?」

    「我想請九哥放水,讓朱通判贏了這一局。」

    高余聞聽,臉色頓時一沉,露出不快之色。

    湯逢士忙說道:「不過九哥也不必擔心,今天的輸贏,皆由青溪館一力承擔……只是,我家裘哥兒好較真,不願意輕易放水。所以我想請九哥放水的同時,壓住裘哥兒。」

    高余眉頭一蹙,道:「那就是要我贏了裘哥兒,還要輸給那勞什子朱通判?」

    「朱通判乃官身,喜歡個面子。

    我知道,九哥的賭術高明,想來並不困難。」

    「可是,憑什麼我要幫你?」

    湯逢士聽了,也不禁苦笑。

    今天,是朱彪收取例錢的日子。可不知為什麼,他聽說了高余和妙清的賭局後,就產生了興趣。朱彪貪財好色,同時也好賭博。高余和妙清的賭局,據說高達三萬貫之巨。這也讓朱彪產生了想法,自認賭術不錯,所以就想要參與進來,贏走這筆巨款。

    他每月從青溪館,可以拿走五萬貫的例錢。

    但這五萬貫是要交給他老子朱勔,落在他手裡的錢,其實並不是很多。

    而高余和妙清的賭資加起來,比他一個月的例錢還多。最重要的是,他若是贏了,那些錢可就歸他所有。哪怕朱彪並不缺這些錢,卻依舊是動了心思,想要裝進自己的口袋。

    湯逢士瞭解朱彪,更清楚妙清的性子。

    仇道人在明教的地位不低,更是聖公所倚重之人。

    妙清有他撐腰,平日裡也是飛揚跋扈。不僅是妙清,仇道人的四個徒弟,大都如此……若不是這樣子,那裘妙法又怎敢在汴梁自作主張,使得已經得手的聖物丟失?

    也是無奈之舉,湯逢士就想到了高余。

    在聽了高余的問題後,湯逢士道:「九哥來杭州的用意我知道,請九哥放心,此事過後,我定會給九哥一個交代。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1 18:04
余宋 第一百六十五章 風起(二)

    高余的身份,一直是湯逢士所關心的問題。

    之前他請朱彪派人前往汴梁查驗,得來的消息是,確有其人!

    這一方面要虧得是李寶做的逼真,而另一方面,也要多虧了有人在暗地裡的幫助。

    朱勔的實力,幾乎集中於東南之地,在汴梁並不是很強大。

    但他有盟友,想要查證,並非難事。

    李寶做的的確是天衣無縫,甚至還專門安排了一個住處。可這種事情,若官府真要調查,還是能夠查出來破綻。幸虧朱彪派人過去的時候,新任權知開封府王鼎方到任,對開封府的情況並不是特別瞭解,於是就隨意委託了下面的人去查證。

    他委託的人,正是孟鉞。

    +

    從汴梁傳來的消息,韋高身家清白。

    韋氏祖籍杭州,在大觀元年從杭州搬到了汴梁,同時行商西域,家產也非常豐厚。

    既然身家清白,那就表明沒有問題。

    但湯逢士生性多疑,遲遲沒有與高余接觸,就是還存著一絲絲顧慮。

    不想昨日,他卻聽到了一個消息。

    那韋九竟然懷有生死樹,並且是奉命來杭州,尋找《大明尊經》的下落……別人不清楚,湯逢士卻知道,所謂的《大明尊經》是西域的叫法,在東南一帶則稱之為《大光明經》,是明教的根本經。裘妙法前往汴梁,所要交易的就是《大光明經》。

    《大光明經》被回紇明教視若至寶,相傳是當年拂多誕傳教中原時,自西域帶去。

    之後,大光明經就被奉為根本經。

    在會昌法難後,大光明經被信徒帶回西域。

    之後,回紇明教就偏居一隅,沒有再次進入中原。而中原明教也在經過了無數次改變之後,與回紇明教的教義發生了變化,雙方乾脆老死不相往來,彼此不再聯繫。

    此前,聖公曾試圖迎回大光明經,卻被回紇明教拒絕。

    在沒辦法的情況下,他們只好聯絡當地人,設法盜取了大光明經,而後派裘妙法前往。

    那可是花了大價錢,價值一萬兩白銀。

    沒錯,就是白銀。

    在中原地區,銅錢和黃金是主要流通貨幣。但是在和西域諸國的交易過程中,白銀正逐漸取代銅錢的地位。而且,隨之時代的變遷,包括西夏和遼國在內,白銀的地位也正在逐漸提升。

    一萬兩白銀,就是一萬多貫。

    也虧得明教地處東南,這裡商業發達,而明教信徒眾多,幾乎涵蓋了各行各業,也使得明教的資金格外充沛……只是,裘妙法自作主張,不但沒有迎回大光明經,反而使明教陷入危機。也幸虧明教在東南地區的勢力強大,否則就是一場滅頂之災。

    可即便如此,明教的行事也變得越發謹慎。

    而今,高余以回紇明教教徒的身份前來,更直接挑明了,他是為《大光明經》而來,徹底打消了湯逢士的懷疑。不是明教教徒,根本不可能知道《大光明經》的事情,更不要說高余還有生死樹……雖說生死樹在會昌法難後就消失了,未嘗不是回紇明教掩人耳目的說法。高余持生死樹前來,豈不說明了,會不會是回紇明教的意思?

    如果是回紇明教的意思,那麼他們又想做什麼?

    高余的出現,給了湯逢士無限的遐想,這也是湯逢士今天專門來迎接高余的原因。

    高余蹙眉,一臉的不痛快。

    他看著湯逢士,半晌後,道:「看樣子,我今天若不答應,怕博士是不會同意的。」

    「九哥哪裡話,若九哥不願也就罷了。

    只不過,此事關我明教之未來,九哥既然也是兄弟,當知道明教在中原生存不易。」

    「好吧!」

    湯逢士把話說到了這地步,高余也見好就收。

    他來這裡,不是為了贏錢,而是為了和明教取得聯繫。

    他道:「不過我把醜話說在前面,《大明尊經》一事,貴方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才行。」

    你既然口稱兄弟了,那我也不妨把話說明白。

    在明教,教眾彼此以『兄弟』相稱。湯逢士既然把話挑明了,高余也就不再隱瞞。

    湯逢士心裡暗自叫苦,卻不能在臉上表現出來,只能連連點頭。

    當下,高余和湯逢士穿過一樓大堂,來到青溪館的後院。

    這青溪館後院,是依照著園林格局建造而成。

    高余還是第一次進入青溪館的後院,方知黃愛所言的『極盡奢華』,絕非虛言。

    但見曲徑通幽,亭台樓榭錯落有致。

    而且,小徑道路設計的別有特色,若無人領引,甚至可能會迷路。

    高余不禁眯起了眼睛,沿途暗中打量。

    天色昏暗,看不太清楚這園林的全貌,但隱隱約約,高余能夠覺察出,其中暗藏的殺機。

    這絕非單純的園林,恐怕還別有玄妙吧!

    「九哥,這邊請!」

    「博士先請。」

    高余跟在湯逢士身後,沿著曲折小徑,七拐八拐就來到一座小樓前。

    湯逢士在前面領路,高余走在他身後,一走進小樓,就看到妙清妙人兩兄弟,都在樓下的大堂裡。

    湯逢士朝兩人輕輕點頭,妙清和妙人便走上前。

    「韋兄弟,瞞的我們好苦。」

    顯然,他們也知道了高余的身份,以明教的禮數相見。

    高余也回以禮節,道:「兩位兄弟,其實我第一次來這裡時,就已經表明過身份。」

    高余第一次來青溪館,曾燒了三炷大光明香。

    只不過當時,是方七佛主持大局,出於謹慎,沒有和高余相認。

    湯逢士道:「非是我們不肯相認,實在是那個時候……江湖雲詭波譎,還請韋兄弟見諒。」

    「那你們現在為何相認?」

    「這個嘛……」

    總不能說,是有人告密。

    湯逢士還希望黃愛這顆暗子能夠隱藏的久一些,可以從高余這裡獲得更多的消息。

    就在他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時候,樓上傳來了一個聲音。

    「人來了沒有?端地是好大架子。」

    緊跟著,就聽到腳步聲從樓梯傳來。

    嘎吱,嘎吱……只聽那聲音,就知道來人的份量不輕。

    高余抬頭看,就見從樓梯上走下來一人。

    此人身材不高,大約也就是五尺六寸上下,卻生得極為肥胖,一身的肥肉,伴隨著他走動,起伏宛如波浪一般。

    他走下樓,來到了高余面前站定。

    「你就是那韋高嗎?」

    「正是,敢問閣下……」

    高余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卻依舊做出一副疑惑的表情看著對方問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1 18:05
第一百六十六章 風起(三)

    「這位是朱三公子!」

    不等對方開口,湯逢士已主動開口。

    「朱三公子嗎?」

    高余仔細打量,而後拱了拱手,卻沒有再說什麼。

    態度上,顯得格外囂張,甚至帶了些清高孤傲之意。

    朱彪一愣,旋即笑了。

    看樣子,這韋九並不認識自己。這樣很好,不認識他,撲起來才有意思!

    朱彪為人貪婪,同時又非常自負。

    他老子號稱『東南王』,可謂權勢熏天。在兩浙路,朱彪可以橫著走,但他也知道,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朱勔的原因。越是這樣,朱彪的自尊心就越強,就越不想打他老子的名號。但問題是,在東南之地,又有誰能不曉得,他朱彪是朱勔之子?

    朱彪自認賭術過人,所以想要加入賭局。

    但他又不希望別人讓著他,想靠自己的本事取勝。

    高余的態度,讓他非常高興。

    不恭敬沒有關係!一會兒等他取勝之後,更顯得自己賭術高明,到時候在好好羞辱這廝。

    朱彪想到這裡,也就隨即釋然。

    他看著湯逢士道:「老三,快點吧,我已經等了很久。」

    「這就開始,這就開始。」

    湯逢士笑呵呵回答,然後領著大家上了小樓二層。

    這小樓的二層,是一間大廳。裝飾的美輪美奐,正中央則是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

    「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撲陞官圖嗎?」

    高余看到這大廳裡的陳設,不禁蹙起眉頭問道。

    不等湯逢士開口,朱彪道:「撲甚陞官圖,小孩子的把戲。

    咱們今日,撲天九牌,莫非九哥不會耍嗎?」

    天九牌?

    高余旋即看向了湯逢士,就見湯逢士露出尷尬之色。

    他臉色一沉,道:「天九牌倒是會耍,可博士你要我來撲,卻沒有說明是撲天九牌。」

    「啊,是我的疏忽,九哥勿怪。」

    湯逢士連忙作揖道歉,高余這才不痛不快的坐下。

    天九牌,又稱骨牌,宣和牌。

    這是一種極其流行的搏戲,特別是在公卿貴族之中最為流行。

    朱彪官拜杭州通判,他老子又是『東南王』,也算是上流社會,自然不屑於那勞什子陞官圖。

    好在高余對這天九牌並不陌生。

    之前裘妙法和郭京聯手做局,打算坑害高堯輔的時候,玩的就是這天九牌。

    一副天九牌,有三十二隻,分為文子22枚,武子10枚,均是以兩顆骰子的不同組合而成。文子包含11款不同的牌,每款兩枚;武子則有10枚完全不同的牌,其中4對點數相同,但圖案不同,另外兩枚,則都是單獨成牌。

    別以為天九牌是一種純粹的搏戲,那是因為大多數人,把天九牌和牌九混為一談。

    天九牌,極其講求思考、記性以及運氣。

    其玩法有點類似於後世的鋤大d和橋牌,只不過這天九牌的變化更多,同時也更加複雜……

    天九牌的玩法,需四個人參與。

    在朱彪落座之後,高余和妙清也分別落座,最後則是湯逢士也加入進來。

    「博士也要撲嗎?」

    「呵呵,湊數,湊數罷了。」

    湯逢士笑著,謙讓道。

    說是湊數,可是看他碼牌的手法就知道,這傢伙絕對是一個行家。

    天九牌的玩法很複雜,一般來說,首先要骰子執位,就是根據骰子點數的大小,來決定誰來做莊家。莊家可以選位,並且擁有先出牌的權利,在牌局中佔居先機。

    不過有朱彪在,也就沒了選位之說。

    朱彪突然道:「九哥為何一直稱呼老三做博士?」

    不等湯逢士回答,高余就笑道:「這廝有怪癖,好好的青溪館執事不做,偏要跑去做茶博士。我之所以認識他,就是在茶肆裡吃了他的茶……不過當時沒想到,他居然是位貴人。」

    「貴人?」

    朱彪聞聽,哈哈大笑。

    「老三,改日我也去找你喫茶。」

    他當然知道湯逢士做茶博士的事情,但並沒有放在心上。

    有錢人的怪癖多了去,朱彪甚至見過有些豪商閒的無聊,跑去那青樓裡做龜公……相比之下,湯逢士做茶博士也就算不得什麼,畢竟飲茶在這個時代,也算風雅。

    四人說說笑笑,氣氛變得融洽起來。

    朱彪先開牌,高余則隨之收起了玩笑之心,開始進行計算。

    宗師級的賭術技能,加上11點的腦域開發,令高余的計算能力變得極為犀利。不過,他牢記住今日的目的,所以在遊戲的同時,一面在有意無意中壓制住妙清的牌,另一面也控制自己的牌,同時還不能讓朱彪察覺到不正常,也就更加辛苦。

    好在,朱彪的牌技確實不弱,而湯逢士則在一旁旁敲側擊。

    一輪牌下來,朱彪贏得很辛苦,但輸贏不大。

    這也讓他越發興奮起來,喊著要加大賭注。

    棋逢對手!

    這就是朱彪的感受!

    搏戲最怕的就是一邊倒,那樣就沒了意思。

    最有趣的是,棋逢對手,而後還能取勝……這樣一來,即有趣,更刺激,還能贏錢。

    朱彪的興趣高漲,湯逢士則暗中稱讚。

    一方面,他是稱讚高余的牌技賭術,另一方面,則稱讚高余的心思。

    怪不得回紇明教派他過來,的確是個人才。這方方面面,顧慮的很周全,確是厲害。

    相比之下,杭州這邊就缺少高余這樣能顧及周全,八面玲瓏的人物。

    湯逢士的相貌和氣質,注定他上不得檯面。

    方七佛為人謹慎,但是卻疏於氣度。

    相比之下,高余這種家教出身良好,氣度非凡的少年郎,似乎更適合接手青溪館。

    他很清楚該怎麼遊戲,怎麼讓人愉悅。

    就比如現在的朱彪,明明輸了一局,卻顯得格外開心。

    這個,絕對是一門技巧。

    表面上看,朱彪是莊家,掌控全局。

    可實際上整個牌局,都在高余的控制之中。他會讓朱彪取勝,但也不會讓妙清難堪,反正有贏有輸,整個牌局在高余的操控之下,氣氛也變得是格外的熱烈……

    幾輪牌局下來,已是半夜。

    朱彪可說是大獲全勝,而妙清雖然輸了,卻不甚難堪。

    就在眾人興致越來越高的時候,樓下突然傳來了一陣騷亂聲。

    緊跟著,腳步聲響起,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從樓下跑了上來,快步來到朱彪身邊,在他耳邊低語。

    「什麼?」

    朱彪臉色驟然大變,嘩啦一聲就把牌桌推開。

    他站起身來,厲聲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竟然敢到我府中尋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2 20:44
餘宋 第一百六十七章風起(四)

    「三公子,怎麼回事?」

    湯逢士被嚇了一跳,吃驚問道。

    「怎麼回事,我的家,被人燒了!」

    他說完,就往樓下走。

    別看朱彪體形肥碩,可這時候卻顯得格外靈活。

    湯逢士大吃一驚,燒了朱彪的家?這分明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嘛!

    他看了妙清和妙人一眼,又看了看高餘,卻見高餘也是一臉的驚訝表情。

    「九哥,隨我走一遭?」

    「恭敬不如從命,既然博士開口,便走一遭吧。」

    高餘點頭,和湯逢士一起往樓下走。臨走前,湯逢士還把妙清兩人拉扯到一旁,低聲嘀咕了幾句。

    兩人連連點頭,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

    就這樣,高餘跟著湯逢士匆匆下樓。他們追上了朱彪,從青溪館的後門出來。朱彪的車馬,已經等候多時。而青溪館的侍者,也牽了幾匹馬,遞給了湯逢士等幾人。

    「到底怎麼回事?」

    「不太清楚,不過這杭州城裡,剛出來找三公子麻煩的人,並不會太多。

    咱們先跟過去,什麼也別說,只看看情況。若是能幫得上忙,倒也算是一個機會。」

    「好!」

    高餘知道,青溪館能夠在杭州城裡這麼明目張膽,也是虧得有朱彪的照應。

    雙方的關係,一定非常密切。

    否則當初他和師父遇難,官府非但沒有表示,反而還栽贓他們殺了呂太沖師徒,更派差人守在玉皇觀,而且一守就是大半年。如果沒有足夠親密的交情,絕無可能。

    會是什麼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高餘腦海中,閃現出了燕青的身影。

    是他,一定是他,也只可能是他……燕青要對朱府動手的事情,黃愛並沒有告訴高餘。畢竟,燕青威脅,若他走漏了風聲,燕青就會去找小鹿報復。哪怕黃愛已經心向高餘,也不敢輕易冒險。畢竟,萬一惹怒了燕青,他又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他,可是江湖人,是亡命之徒。

    黃愛又怎敢拿小鹿的性命,去賭燕青的秉性呢?

    但高餘卻猜到了燕青,因為在杭州城裡,最有可能對朱彪動手人,似乎只有燕青。

    這傢伙,端地是膽子大!

    高餘在馬上,緊跟朱彪的車馬後。

    他並不知道,湯逢士跟在他的身後,在默默觀察……

    +

    朱府,已化為一片火海。

    當眾人趕到時,火場人聲鼎沸。

    只見附近的百姓,府中的雜役,甚至包括駐守在湧金門內的兵卒,都紛紛趕來,撲救大火。

    但朱府的面積實在是太大了,加之天乾物燥,火勢也就格外猛烈。

    「究竟是怎麼起的火?」

    「回稟郎君,小的們也不知道,只知道火是從側院那邊燒起來,而且蔓延的很快。

    雖說天氣乾燥,可火勢起的實在是太快了,小的們都猝不及防。

    等大家反應過來去救火的時候,卻發現火勢已經從側院蔓延出來,而且連帶著後廂房也起了火,根本無法控制……」

    朱彪聞聽那下人的回答,不禁勃然大怒,一腳踹翻了那人。

    「廢物,連怎麼起火都弄不清楚,要你何用?」

    他說完,便招手示意扈從過來,「立刻調集杭州城內所有人馬,給我撲滅大火,聽到沒有?」

    扈從忙應聲領命,轉身匆匆離去。

    高餘和湯逢士則站在火場外,看著那火焰從朱府後宅竄起,濃煙滾滾。

    「九哥,看出什麼情況了嗎?」

    「應該是有人縱火。」

    「何以見得?」

    高餘嘴角一撇,露出一絲不屑之色道:「博士是要考教我?」

    「啊… …那倒不是,只不過好奇罷了。」

    「剛才那人也說了,火勢蔓延迅速。依照著朱府裡面的人員數量而言,就算是不小心走了水,也能很快撲滅才是。可是他們非但未能控制住,反而令火勢越來越大。

    這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人為縱火。

    賊人不但是在側院縱火,恐怕還準備了助燃之物,才使得火勢如此猛烈,蔓延如此迅猛。

    不過,我有些不明白,以朱三公子在杭州的權勢,究竟是什麼人這麼大膽?」

    湯逢士臉色陰沉,「我想,朱彪不會善罷甘休。」

    「當然,換做是我,被人燒了房子,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不是說這個……」

    湯逢士苦笑一聲,旋即壓低聲音道:「朱彪此人,最是貪婪。

    他若是能找到兇手也就 了,若找不到,一定會遷怒他人,甚至也包括我們青溪館。」

    「不會吧,這麼霸道?」

    「不霸道,他就不是朱彪了……到時候,怕是青溪館少不得一筆花銷。」

    高余笑道:「青溪館家大業大,怕這作甚。」

    「家大業大,也耐不住……九哥,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湯逢士話到嘴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這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的吞嚥回去。

    這時候,有源源不斷的勇壯趕來,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伴隨著救火的人越來越多,火勢也逐漸得到了控制,並且隨著時間推移,漸漸變小。

    到了三更天時,大火基本被撲滅,雖還有幾處火場,但已不足為慮。

    可整個朱府,都變得狼藉一片。

    根據湯逢士的介紹,朱府當初建造時,花費了不少錢兩。特別是後宅,更從太湖移來許多太湖石,在裡面打造假山。後宅的園林,依山而建,更動用了許多土木。

    用湯逢士的說法,建造朱府的花費,可以建造十個,乃至於二十個青溪館園林……

    但此刻,都化成了灰燼。

    「我的黑龍,黑虎,黑豹……」

    遠處,傳來了朱彪淒厲的喊叫聲,迴盪雲霄。

    湯逢士忙帶著高餘上前查看,就見在一堆焦黑的廢墟中,有三隻獒犬模樣的屍骸。

    「那是朱彪最珍愛的三條狗,居然也死了?」

    湯逢士的話語中,不乏幸災樂禍。

    高餘看他一眼,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變了臉色,換做悲傷的表情。

    整個後宅,被燒得只剩下殘垣斷壁。

    朱彪的衣服已經被地上的泥水濺得臟兮兮,卻全然不顧,在廢墟中四處走動,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看樣子,還真是被人縱火。」

    當他們在一處角落裡發現了兩具屍體之後,就基本上確定了這場大火的性質。

    「是誰,究竟是那個天殺的潑才,若是被我知道,我定要把你粉身碎骨。」

    朱彪頓足搥胸,破口大罵。

    就在這時候,忽聽得有人高聲喊道:「郎君,這裡好像有字。」

    「哪裡?」

    朱彪順著聲音跑過去,在一處水井旁的矮牆上,看到了一行大字:汝毀我道觀,我壞你家園。今日拜訪,獻上薄禮,不成敬意。他日再至,定取爾狗頭。

    落款確是:一清。

    「一清?」

    朱彪臉色鐵青,怒吼一聲道:「給我封鎖城門,全城搜查,凡知曉一清下落者,賞千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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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