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余宋 作者:庚新 (已停更)

 
V123210 2017-5-11 21:27: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2 500888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6 00:50
第十章 高都監其人

    「汴梁?」

    高小余愣了一下,疑惑看著陸奇。

    片刻後,他回答道:「家師在世時,小道曾隨他去過汴梁,不過只停留了數日就離開了……那是差不多八年前的事情了。從那之後,小道就再也沒有去過汴梁城。」

    其實,我可能就是一個汴梁人!

    高小余心裡面嘀咕,卻沒有說出口來。

    畢竟,師父生前只說他可能是汴梁人,並沒有說他就是汴梁人。

    他不清楚這陸奇問話的原因,也就不可能把所有話都說出來,有些事還是不說為好。

    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嘛!

    陸奇露出了然之色,沒有再問下去。

    待高小余吃完了飯,他讓人把餐具收拾起來。

    「小道長,咱們吃也吃了,話也說了,你來的目的,我已經清楚。

    你想救朋友,我自不反對,甚至有些敬佩。不過,這都監府不比別的地方,我家都監,也不比旁人。小道長要留下來,有些醜話還要先說清楚,免得將來有誤會。」

    高小余忙坐直了身子道:「請虞侯指點。」

    對高小余的態度,陸奇很滿意。

    他看得出,眼前這個小道士,是個識時務,知輕重的聰明人。

    聰明人就好辦!可以免去不少的麻煩……

    「我家都監,來自汴梁,此前便官拜京東西路都同巡檢。

    此次來須城,其實是為了圍剿梁山賊人而來……小道長在須城也有些日子,想必對那梁山的賊人也有所耳聞。那些賊人,都是窮凶極惡之輩,佔居了那八百里梁山泊,與朝廷為敵,視官府無物,實乃罪大惡極。此前,朝廷也有兩次圍剿,可惜因為不熟悉那梁山泊的情況,加之董平、索超之流與賊人勾結,方有後來的慘敗。

    從年中開始,官家便下旨,對八百里梁山泊堅壁清野。

    而今入了隆冬,梁山泊的日子不好過,怕是堅持不得太久。都監已經決意,準備兵發梁山泊,圍剿那些強人。所以最近一段日子,都監要忙於軍務……待平定了梁山賊人,都監想要請小道長去汴梁走一遭。而在此之前,就請小道長暫居都監府。」

    都同巡檢?

    官署名巡檢司,官名巡檢使。

    始於五代時期的後唐莊宗,有宋以來,朝廷在京師府界東西兩路各置都同巡檢二人。

    而京東西路都同巡檢,本就治於須城縣。

    怪不得那樂清平說,這都監府是什麼都同巡檢司所在……

    高小余對官場上的事情並不是很清楚,所以也不知道,這都同巡檢究竟是多大的官員。

    「虞侯放心,小道一定會遵守府內的規矩。」

    「其實,這都監府也沒什麼規矩,我家都監孤身前來,女眷都還留在汴梁。小道長只需要記住,這後宅除了最裡面的那宅院不得靠近之外,其他地方可以隨意走動。

    小道長,我家都監的大兄,乃進士出身,官拜延康殿學士;都監的二兄,就是如今殿前都太尉高俅高太尉。此次都監前來,乃是奉太尉差遣,絕不容有半點差池。

    都監很賞識小道長,可若是耽誤了大事,都監也絕不會輕饒,明白嗎?」

    之前,還是和風細雨,轉眼間便是暴雨狂風……陸奇聲色俱厲,言語中更透出殺氣。

    不過,高小余卻不甚在意,微微欠身道:「小道省得,虞侯不必擔心。

    若虞侯害怕小道壞事,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放了馬大壯,小道可馬上離開。」

    你可不能離開!

    陸奇嚇了一跳,露出尷尬之色。

    他剛才確實是想要恐嚇高小余,可是看高小余的樣子,顯然已經看透了他的心思。

    「虞侯,小道找來都監府,只為報恩,別無他意。

    至於小道的來歷,想必也不難打聽出來。虞侯若不是問清楚了,怕小道現在,已經進了大牢,和我那兄長作伴。所以,請虞侯放心就是,小道雖年幼,但是也知道要守規矩。」

    高小余言語很是輕描淡寫,絲毫不帶火氣。

    卻把陸奇噎得有點難受,他看了高小余兩眼,突然間笑了。

    「既然如此,那小道長早點休息……至於馬大壯的事情,我會盡快給他安排差遣。」

    「如此,多謝虞侯!」

    「那,我就不打攪小道長了。」

    陸奇起身告辭離去,高小余關上了房門。

    長出一口氣,他走到床邊,一屁股坐下來,感覺輕鬆許多。

    不管怎樣,距離救出馬大壯又近了一步……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但相信不會太久。

    +++++++++++++++++++++++++++++

    從高小余房間裡出來,陸奇直奔後宅書房。

    此時,雪變大了,飄飄揚揚。

    後宅中的守衛非常嚴密,沿途可以看到巡邏的土兵,使得這都監府中,透著肅殺之氣。

    陸奇來到書房外,推開了門。

    高都監正坐在裡面,身上還帶著酒氣,手裡拿著一份公文閱讀。

    「二郎,安排好了?」

    「回都監,安排妥當,也查實了一些事情。

    那小道士並未撒謊,確是一月前到的須城。那兩個跟蹤他的閒漢說,他是被一個叫馬大傻的人救回來,當時傷勢很重。不過說來也怪,這廝的恢復能力很強,只半個月就基本康復……這一個月來,他基本上是靠著那個馬大傻救濟,才算活下來。

    不過,前兩日,馬大傻因為當街鬥毆,被判三個月的羈押。

    這小道士也是今日被趕出了城隍廟,而且還得罪了那些潑皮閒漢。他之所以找上門來,是想要救馬大傻。都監可還記得,你兩日前在東街看到有一壯漢在街上追打?」

    高都監一怔,想了想,忍不住笑了。

    「莫非,他就是為那人而來?」

    「正是!」陸奇道:「卑職方才盤了他道,確是個聰明人。

    只是,卑職以為,那馬大傻也不必急著放出來,否則都監在程知府那邊也不好說……不如尋個差遣,讓他出來做事。如此一來,都監即不會為難,也能安撫那小道長。」

    「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處理吧。」

    說著話,他便站起身來,在屋中踱了兩個來回,又停下來。

    「二郎,你有沒有覺得,這高小余長的有些眼熟呢?」

    「卑職倒是問了,他並非汴梁人氏,不過在八年前,曾去過汴梁城。」

    「八年前?」

    高都監想了想,旋即連連搖頭道:「不對,不對……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覺得,他長的與我那二哥有點相像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7 18:22
第十一章 太像了!

    陸奇聽了高都監的話,嚇了一跳。

    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個身材略顯臃腫肥胖,樣貌更顯莊重嚴苛的男人模樣。

    陸奇,算是高家的家臣。

    他父親陸邴原本只是侍衛親軍步軍司的一名都頭,後來還得罪了上司,被發配西北。

    大觀年間,官家為了提拔高俅,命他前往西北,配合劉仲武與西夏作戰。陸兵因為出身步軍司,所以被調派到了高俅身邊。在與西夏作戰的時候,陸邴臨陣斬將奪旗,立下了大功,更因此得了高俅青睞。不久之後,高俅返回汴梁,把陸邴也帶了回去。

    陸邴一開始,也只是想回去與家人團聚,但卻不想高俅回京之後,因西北大捷而得到官家的提拔,從此一路扶搖而上,最後坐上了殿前都太尉的位子,可謂是位極武臣。

    殿前司,是禁軍三司之首。

    高俅就任後,就立刻把陸邴招來,並且加以提拔,如今官拜殿前司副都指揮使之職。

    可以說,陸家和高家早已聯繫在一起。

    陸奇從十歲起,便隨父親出入高府,所以對高俅並不陌生。

    可是,高都監說那高小余長的好像高俅?陸奇實在是看不出哪裡相像。

    高都監,名叫高傑,是高俅的弟弟。

    見陸奇的模樣,哪裡猜不出他心中的想法,便笑著道:「二郎休看太尉如今威嚴,年輕時確生得模樣俊俏。想當年蘇學士留太尉在身邊,便是因為他長的好看,為人機靈。

    只後來,他去了西北,據說曾數次親臨戰場觀戰。

    又坐了太尉的位子,也就變得越發威嚴。若你看他現在的模樣,絕想不出他年輕時的樣貌。」

    陸奇聞聽,頓時露出恍然之色。

    細想,似乎也極有道理。

    若高俅年輕時是如今的模樣,又怎能得到當時還是端王的官家賞識?要知道,官家可是一個非常注重外貌的人。如果高俅生得不夠俊美,想來官家也不會那般青睞。

    可惜,陸奇認識高俅的時候,高俅已四十出頭,更成為堂堂殿前都太尉。

    「都監莫不是以為……」

    「此事我尚不能確定,只心裡有些懷疑罷了。

    而且,現在大戰將至,我也要多加小心。這樣,明日開始,你就帶著那高小余四處走走,留意他的表現……雖說他來歷已經清楚,但事關重大,還是要多加小心。」

    「卑職,明白了!」

    陸奇跟隨高傑多年,如何能不知道高傑的心思?

    「另外,我剛才在程知府那裡得了消息,陽谷縣縣令李景堂拿了竹口寨的扈成,並呈報說扈成私通梁山賊人。別人我不是太瞭解,可扈成卻是我一手提拔。說他勾結梁山賊人,我有些不太相信。但此時有陽谷縣的李英作證,你還是派人走上一遭。」

    陸奇眉心淺蹙,想了想便躬身道:「卑職明日一早,就派人過去查證。」

    「嗯,那就這樣吧,我也有些乏了,你先退下。」

    「遵命。」

    陸奇躬身一禮,退出了書房。

    而高傑則復又在書案後坐下來,翻看了兩份牘文,便放在旁邊。

    腦海中,復又浮現出了高小余的模樣。

    他沉思不語,良久後幽幽一聲嘆息,彷彿自言自語道:「這一晃,已十六載,算起來四郎若活著,如今年紀正好……」

    ++++++++++++++++++++++++++++++++

    清晨,雪已經停息了。

    下了半夜的雪,把個須城染白。

    晨光雖明媚,卻沒有絲毫暖意。街道上,積雪很厚,行走時更讓人感到有些吃力。

    高小余一夜好睡,醒來後感覺精神很好。

    比起那城隍廟污濁的空氣,都監府的環境無疑要好很多,也讓他睡得格外舒坦。

    「小道長,昨天休息的如何?」

    早飯是一碗米粥,還有一笸籮炊餅,外加一盤肥瘦相間的滷肉。

    這官府人家吃的果真是豐盛,一大早就有肉食,而且還是滷牛肉。牛肉鹵的很入味,看得出手藝不俗。只是,許是昨晚吃的太好了,以至於高小余早飯時,胃口並不是太好。

    方吃完了早飯,陸奇就來了。

    他帶著一臉和煦笑容走進了屋中,笑盈盈與高小余寒暄。

    可不知為什麼,高小余覺得陸奇的目光裡,似乎多了些奇怪的內容,語氣似乎也變得客氣不少。

    「有勞虞侯掛念,小道昨夜睡得很香甜。」

    「哈哈,那就好!」陸奇似乎也覺察到,自己態度不太自然,於是又脫口而出道:「休息好了,才唱得好學士詞……小道長養好精神,莫要到時候走了腔調才是。」

    你知不知道,你這話頭轉的很生硬?

    高小余忍不住在心裡嘀咕,但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

    只是看陸奇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古怪,也使得陸奇感到很不自在。

    直娘賊,這小道士似乎有點不太好對付!

    陸奇心裡嘀咕了一句,旋即又洋溢著熱情道:「小道長,你那道袍實在是太髒破了。本應該為你換上一件,可這道袍,卻不太好找,需臨時訂做才成,還請包涵。」

    「唔,這沒關係,小道雖然是出家人,卻也不想虞侯太麻煩。

    普通的衣服就好,至於我那道袍,可以洗一洗,縫補一下便是,不用再去專門訂做。」

    「那怎麼可以,道長是都監的客人,又怎可馬虎?

    不過在新衣做好之前,就請小道長先委屈一下。我準備了兩套衣衫,若小道長覺得不合適,咱們再換就是。」

    說著,陸奇命人把準備好的衣服拿來。

    高小余也不推脫,便上前穿戴起來。

    那是一件魚肚白的木棉衫,外罩一件黑色納襖,下配一條黑色絹水裩,足蹬一雙暖鞋。高小余穿戴妥當之後,從眾多頭巾裡,選了一條烏紗九綸巾系在頭上。這烏紗九綸巾,其實是出家人,也就是道士最常使用的頭巾。雖然他現在穿的不是道袍,但內心裡還是對九綸巾更感親切,同時又可以在某種程度上,表明了身份。

    當他拿起那條九綸巾的時候,陸奇不由得暗自點頭。

    這也是他的一種試探,如果高小余真的一直都是道士,那麼就一定會選擇九綸巾!

    看起來,他自幼出家的說法,倒是真的。

    「其實,不必這麼講究的。」

    高小余穿戴妥當,卻有些不太自在。

    習慣了道士打扮,這一下子變成了普通人裝束,心裡面難免有些不習慣。

    陸奇道:「未想小道長,端地一表人才。

    今日都監有事,要我陪小道長出去走走……小道長也可以順便,去探望一下你那朋友。小道長畢竟是我家都監的客人,若穿的不好,傳出去我家都監也面上無光。」

    「可以去探望大壯?」

    高小余原本並沒有什麼興趣出門,可聽了陸奇這話,頓時來了精神。

    馬大壯被關進大牢後,他就沒有去探望過。探監也是要使錢的,他之前可是身無分文。

    「如此,能不能今天就放他出來?」

    「這個,要去查看一下。那大牢終究是須城衙門治下,與都監府並無糾葛。要放了馬大壯,需和那押牢節級交代一下,方好找個機會讓馬大壯出來。小道長不必太心急,我已經與都監說過此事,都監也答應幫忙,最多也就是讓他再委屈兩日。」

    高小余也知道,自己心急了!

    陸奇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若再去催促,就有些不識好歹。

    想到這裡,他連忙行禮道歉道:「小道只是不想我那朋友受苦,有些心急了,還請虞侯恕罪則個。」

    「哈哈,小道長太客氣了,那咱們現在就出發?」

    「虞侯請。」

    「小道長請。」

    兩人相互客氣兩句之後,高小余便背起了琴囊,和陸奇往外走。

    卻不知,在他出門的一剎那,高傑便站在一旁的廂房裡,看著他的背影發呆許久。

    「像,實在是太像了!」

    高傑忍不住喃喃自語,臉上更流露出一抹追憶之色。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7 18:22
第十二章 狗臉兒

    天已經大亮,晨光明媚。

    周寡婦家的廚房灶火已經熄滅,伴隨著周寡婦揭開蒸鍋上的蓋子,整個廚房裡頓時瀰漫著蒸汽,更伴隨著濃濃的炊餅香味。周寡婦的俏臉紅撲撲的,額頭上佈著細密汗珠。她把熱氣騰騰的炊餅拿出來,細心放在籃筐裡,然後蓋上了一層棉布。

    重又把蒸籠蓋上,她拎著籃筐走出廚房。

    小院裡的積雪被清掃乾淨,看得出來,是周寡婦起了個大早的成績。

    目光,在那柴房門上停留了一下,周寡婦那好看的蛾眉淺蹙,露出了擔憂的表情。

    高小余昨晚沒有來,更沒有半點消息。

    這也讓周寡婦,感到了不安。

    周寡婦名叫週四娘,只因丈夫死的早,所以才被人喚作了周寡婦。

    她生得嬌俏動人,自然少不得有那無賴漢騷擾。好在週四娘雖看著嫵媚,確是個極貞烈的女子。丈夫死後,她也沒有回家,而是為丈夫守孝,靠著賣炊餅謀生。

    這年月,一個女子想要生存,並非易事。

    一開始的時候,周寡婦也是很艱難。但就是在那時候,她識得了馬大壯。馬大壯幫她很多,卻從未圖謀過她什麼。雖說他也一窮二白,卻憑力氣吃飯,從不欺辱他人。

    久而久之,也讓周寡婦對他生出好感。

    馬大壯叮囑她,要關照高小余。

    雖然說孤男寡女的,傳出去與她名節有損,但周寡婦卻不在意,二話不說便答應下來。

    本說好了讓高小余住在柴房,不想他一夜未歸。

    周寡婦和高小余無親無故,若非馬大壯的託付,她才懶得理高小余死活。

    這年月,可憐人多了去……不是每一個人都像馬大壯那般善良。不過,不正是因為這原因,周寡婦才喜歡上了馬大壯嗎?若高小余出了事,她又怎麼向馬大壯交代?

    一想到這些,週四娘的心情就變得格外糟糕。

    她挎著籃筐走到院門口,想了想又返回房間,從櫃子裡取了兩串銅錢,放進腰間搭膊裡。

    搭膊,是這年月,人們常用的一種口袋。

    可以纏在腰間,也可斜掛身上,非常的方便。

    週四娘取了錢,這才挎著籃筐走出院子,關上了門。

    「四娘,又去賣炊餅嗎?」

    街坊鄰居看她步履匆匆,便笑著道:「昨日下了雪,想來這時候東街上不會有太多人。」

    「奴省得,不過是想起了一件事,所以才這時候出門。」

    「那路上小心。」

    鄰居李婆子笑呵呵的說道,目送周寡婦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她才對旁邊的人道:「這可是個好人家的女兒,你看那屁股多大,絕對是能生養的,只可惜張九哥沒得福分。」

    張九哥,便是周寡婦那死去的丈夫。

    街坊鄰居的交談,週四娘並不清楚。

    她出了巷口,並未往東街去,而是直奔北街方向。

    須城大牢,便坐落於北街的獄神廟邊上。路上的積雪還未被清理,週四娘深一腳淺一腳的便來到北街。這須城北大街,又名灰石街,因街道表面發灰而得此名。

    積雪,覆蓋了灰石街,在陽光下,有些泥濘。

    前面就是須城大牢,看到那大牢外那座威武的獬豸石像,週四娘的心情頓時輕鬆不少。

    她正要加快腳步,卻不想從前方的巷子裡,走出了幾個人,把她攔住。

    「呦,這不是周家娘子嗎?」

    為首的人,正是杜少三。

    只見他頭戴一頂三山暖帽,身穿一件墨綠色粗布棉襖,下身一條黑色棉布長袴,足蹬一雙暖鞋。兩隻手踹在袖子裡,杜少三嬉皮笑臉的看著週四娘。在他身後,還跟著四個閒漢,一個個全都是無賴子的模樣。

    週四娘見狀心裡一驚,一手按住籃筐上的棉布,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臉色發白。

    須城人都知道,這杜少三人送綽號『狗臉兒』。

    這廝就是一張狗臉,欺軟怕硬。

    看到厲害的角色,便卑躬屈膝;若看到老實人,則是肆意欺凌。

    須城人對他厭煩至極,卻又無可奈何。他背後還有個鐵臂羅漢王英王大郎,確是個狠角色。得罪了杜少三沒關係,若因此惹怒了王大郎,可就是一件老大的麻煩。

    週四娘對此更深有體會,這杜少三前幾日還調戲她,虧得馬大壯保護。

    現在,馬大壯被關進了大牢,週四娘可不想與杜少三衝突。

    想到這裡,她低著頭,想要繞過杜少三等人。

    可那杜少三顯然是在這裡專門堵她,立刻帶著人橫裡走,再次攔住了週四娘。

    「四娘,見了三哥也不招呼,可是有些不應該啊。」

    週四娘見狀,知道麻煩了。

    她朝兩邊看去,就見雖有行人,但是卻視若無睹,甚至在路過的時候,還特意加快了腳步。

    也難怪,這杜少三惡名昭彰,須城縣人哪個不知?

    雖然有心幫週四娘解圍,但也要擔心得罪了杜少三,以後會有麻煩上身。

    週四娘道:「杜少三,你要作甚?」

    「四娘這話怎說得,三哥喜歡你還來不及,又能對你作甚呢?

    不過有些日子未吃到四娘做的炊餅,所以想要嘗嘗……四娘的炊餅,端地是香甜可口,三哥吃過一次就再也忘不掉,吃別人家的炊餅,怎地都吃不出四娘的味道。」

    那杜少三說著話,一雙三角眼就盯著週四娘鼓囊囊的胸口。

    那話語中的含義,讓週四娘俏臉通紅。

    她退後了一步道:「杜少三,奴沒有炊餅賣,煩你讓路。」

    「讓路?四娘要去那裡?莫非想去探望那馬大傻不成?」

    杜少三哈哈大笑,朝著週四娘逼近兩步,更伸出手來,探向週四娘的胸口。週四娘頓時羞急了,把籃筐橫在身前,「杜少三,你休要放肆,否則奴家就與你見官。」

    「見官?」

    杜少三大笑道:「見官又怎地,我不過是想買炊餅,便是知府老爺又能奈我何呢?」

    「呦,四娘你怎能說謊?

    你籃子裡的,不就是你的炊餅嗎?三哥隔著布巾都能聞道,還不快拿開來,讓三哥嘗嘗?」

    「杜少三,你休要欺人太甚。」

    「四娘這話說得,我哪裡有欺負你,疼你還來不及呢。」

    杜少三越說越放肆,身後那四個潑皮,也跟著上來,把週四娘一下子圍在了正中間……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7 18:22
第十三章 王法

    週四娘有些慌了!

    被五個潑皮纏住,絕不是什麼好事。

    就算是告到官府裡,官府也拿不得他們重判。可對她一個婦道人家而言,這確是一件天大的壞事。雖說她並不怕那風言風語,但眾口鑠金,傳出去終究是不好聽。

    「杜少三,你們走開。」

    「四娘,三哥我只不過是想買個炊餅,來,讓我看看你的炊餅好不好吃?」

    圍觀眾人的懦弱,更進一步刺激了杜少三的囂張。

    他言語越發放肆,手腳也越發不乾淨。

    週四娘手裡的籃筐被扯落在地,裡面的炊餅跌落出來,落在地上變得髒兮兮,滿是泥漿。

    杜少三嘿嘿笑著,伸手就朝週四娘胸口探去。

    也就在這時候,一道人影衝了過來。眼見著距離那杜少三還有兩三步遠,便凌空躍起,抬腳狠狠踹在了杜少三的腰眼兒上。這一腳,踹的突然,令杜少三猝不及防。

    他慘叫一聲,便倒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來。

    而他那四個跟班見狀,齊聲吶喊,便上前攙扶杜少三。

    「嫂嫂,你沒事吧。」

    來人沒有理睬杜少三等人,跑過來攙扶住了週四娘。

    週四娘穩住神,扭頭看去,卻是一愣。

    「你是,小高?」

    那來人,正是高小余。

    只不過與昨天相比,高小余彷彿換了個人一樣,不僅是衣衫整潔,整個人看上去也精神了許多,顯得越發俊俏。

    週四娘有些吃驚,怎地這一日不見,小高似乎變了個人似地?

    「嫂嫂,都是兄弟來遲,讓嫂嫂受了驚嚇。」

    「奴家沒事,小高,你這是……」

    週四娘話音未落,那邊杜少三已經被人攙扶起來。

    他扶著腰,指著高小余罵道:「原來是你這殺千刀的賊漢,正說要找你,你卻自己送上門來。

    我問你,李九和梁十六現在何處?」

    高小余把週四娘護在了身後,冷笑道:「誰耐煩理睬那兩個潑皮,我怎知道他們去了何處?」

    「你這賊廝,卻是找死。

    我昨日讓李九和梁十六跟蹤你,可是卻一去不回,定是你這賊廝壞了他們性命……你不出現,爺爺也奈何不得你。你既然自己來送死,那正好把你拿下,送去官府。」

    週四娘聞聽,臉色頓時一變。

    「小高,快跑……他們在官府裡人面熟,你若是被他們抓去,定會受罪。「

    「嫂嫂莫怕,我就不相信,這須城乃朝廷治下,自有王法公道,怎容得這等潑皮張狂。」

    杜少三咬牙切齒,邁步想要上前。

    可他這一抬腿,頓時扯動了腰部的傷勢。

    高小余雖然沒學會他師父那一身功夫,可內天罡訣法確是龍虎山不傳之秘,有強健筋骨的效果。別看他看上去身體單薄瘦削,但從小休息訣法,身體素質較之常人不曉得強壯多少。這也是當初解家兄弟險些殺了他,他卻能起死回生的緣故。

    剛才那一腳,高小余用了全力,踹的杜少三腰部傷勢不輕。

    他一走動,頓時疼的呲牙咧嘴,臉色發白。

    「你這賊廝,今日若不叫你好看,你家杜爺爺便跟你的姓……給我把他抓過來。」

    四個閒漢聞聽,齊聲吶喊,便要上前。

    週四娘見狀,連忙推著高小余道:「小高,快走。」

    「嫂嫂莫要驚慌,小道倒是想要看看,這須城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

    杜少三罵道:「在須城,爺爺就是王法。」

    北街上,此時已經聚了不少人,對著高小余和杜少三等人指指點點。

    不過,許是畏懼杜少三的淫威,雖說圍觀的人不少,卻沒有人敢站出來阻止杜少三。

    四個閒漢撲上來,便圍住了高小余。

    就在他們準備動手的一剎那,只聽人群外傳來一聲弓弦顫響,一支利箭飛來,唰的便沒入杜少三身前的雪地裡。

    「人常說,東平府民風淳樸剽悍,未曾想不過是一群欺軟怕硬的貨色。

    那梁山的賊人盤踞梁山泊,無人敢站出來說話。倒是欺負起老實人,一個個奮勇爭先。這須城,是朝廷的須城,一個潑皮無賴也敢自稱王法?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

    話音未落,一隊土兵便從人群外衝了進來。

    這些土兵也不囉唆,沖上前就把那四個潑皮按倒在雪地上,一頓拳打腳踢。

    一個青年,緩緩走進人群中,指著高小余道:「小道長,區區一個潑皮,又何需你來動手?」

    週四娘有點傻了,呆愣愣看著來人。

    四個閒漢被打得慘叫不止,可是來人卻無動於衷。

    「給我打,什麼時候小道長消了氣,什麼時候住手。小道長不開口,便打死無妨。」

    這些個閒漢,欺負老實人一個個得心應手。

    可實際上,在另一些人的眼中,卻連蟑螂臭蟲都不如。

    青年顯然就是那些人中的一員。莫說是四個潑皮,就算是王大郎當面,他照打不誤。

    「小高,你……」

    「嫂嫂莫怕,這位陸虞侯,如今在都監府勾當,是我的朋友。」

    高小余輕聲安撫,令週四娘如釋重負。

    不過,她旋即好奇的看著高小余,怎也想不到,昨日還要靠她接濟的小道士,一轉眼就有了一個都監府的虞侯朋友?那高都監,據說是連知府都要客氣的人物。而在她們這些普通百姓眼裡,知府老爺就是天,更是這東平府治下,權勢最大的人物。

    小高,這是發達了嗎?

    她心裡沒由來,一陣驚喜……

    「你剛才說,你是須城的王法?」

    陸奇走到了杜少三的身前,笑眯眯看著杜少三問道。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柔和,更滿臉笑容。可是杜少三卻激靈靈一個寒顫,遍體生寒。

    「小底,拜見大官人。」

    官人,是這年月裡,很常見的一種稱呼。

    最初的時候,這個名詞只是針對有官職身份的人;不過到後來,官人所代表的含義越來越廣。有錢人可以被稱為官人,縉紳名士,可以被稱之為官人。即便是妻子面對丈夫,也可以稱作官人。但不管是什麼含義,官人在這個時代,便是一種尊稱。

    而小底,也是身份低下的人,在面對地位高的人時的一種謙卑自稱。

    陸奇嘿嘿笑了,手裡的湘妃竹聚骨扇『啪』的合上,輕輕拍打著杜少三的臉頰道:「你認得我?」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7 18:23
第十四章 能動手就別廢話

    「嫂嫂,你沒事吧。」

    這是高小余第二次詢問週四娘。

    第一次詢問時,週四娘驚魂穩定。而現在,看局勢已經被控制住,週四娘再也不怕。

    「小高,奴家無礙……昨日不見你回來,奴擔心的緊,所以想早些告訴大壯。可沒想到卻遇到了這些人。壞了,奴的炊餅!這些殺千刀的潑賴貨,奴的炊餅全沒了。」

    週四娘驚叫一聲,蹲在地上,從雪地裡拾起炊餅。

    高小余見狀,眉頭不禁一蹙。

    他從地上撿起一個炊餅,只見上面沾滿了泥漿,顯然是不能吃了。

    昨天,若非週四娘的炊餅,他怕是要餓死在街頭。

    他突然邁步走到陸奇身邊,就聽得那杜少三道:「小底曾見過虞侯,所以認得。」

    陸奇正要開口,忽見高小余衝過來,二話不說,一拳就搭在杜少三的臉上。

    杜少三沒有任何防備,被高小余這一拳頭打了個實在。

    就聽他慘叫一聲,捂著臉就倒在了雪地裡。鮮血順著指縫流淌出來,看上去極為慘烈。

    「你這潑皮貨,有本事衝我來便是,為難一個女人,算什麼英雄?

    高小余一拳把杜少三打倒,並不罷休,沖上去騎在杜少三的身上,拳頭如雨點般落下。

    他不識拳腳,但畢竟走南闖北,見識非凡。

    而他的師父,更是武學宗師級別的人物,該怎麼打人,高小余自然心裡清楚。

    那拳頭狠狠砸在杜少三的臉上,身上,打得杜少三慘叫不停。

    陸奇沒有上前阻攔,反而後退了兩步,看著高小余痛毆杜少三,輕輕點了點頭……

    之前高小余沒動過手,雖然他說了不識拳腳,可陸奇總是有些懷疑。

    現在嘛……

    有沒有練過拳腳,陸奇是行家,一眼能看出端倪。

    高小余瘦削,可是拳頭卻很重……除此之外,他看不出高小余身上有半點練家子的痕跡。

    「大官人,煩你攔住小高吧,莫讓他打壞了人。」

    週四娘見杜少三叫的慘,心裡也有些慌亂。

    陸奇看了她一眼,心道:還真是個美人胚子!

    「娘子不必擔心,打不死人的。」

    「可是……」

    見週四娘一臉的擔憂之色,陸奇也有些不忍,於是笑著走上前,把高小余抱住。

    「小道長,沒想到你還是個暴烈的性子。」

    「我最恨人欺負女人,最恨人浪費糧食……這種潑皮貨色,能動手就別和他廢話。」

    「好了好了,你家那嫂嫂卻擔心的緊,莫再打了。」

    高小餘氣喘吁吁,額頭上佈滿了汗水。

    他把衣服整理了一下,指著杜少三道:「虞侯,這等人留著禍害,切不可放過他。」

    「這是自然,不過你想要怎生收拾?」

    「我家嫂嫂靠買炊餅為生,每日也就這些收入。

    現在,炊餅都賣不得了,他杜少三就該全部賠償。」

    陸奇點頭,對一旁猶自拳打腳踢的土兵擺了擺手,土兵立刻退到了旁邊,只剩下躺在雪地裡,被打的頭破血流,鼻青臉腫的閒漢不停的哀嚎。

    「杜少三!」

    陸奇道:「現如今有兩條路給你選。

    一條路,你壞了這位娘子的買賣,該多少陪多少;另一條路,便是送爾等去官府。

    想來你也清楚,我家都監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等人。

    若進了衙門……」

    陸奇說話間,冷笑兩聲。

    杜少三那還能不懂,連忙道:「大官人,我願賠錢,小底賠錢。」

    「我看著一籃子炊餅,怎地也有三五十個。這麼好看的炊餅,若放在鶴園裡賣,怎地一個炊餅也要十文錢。算你五十個炊餅,便五百文錢;還有,你們方才驚嚇了娘子,怎地也該賠些錢才是。這樣吧,我給你湊個整數,足陌一貫,你可願意?」

    高小余發現,他小看了陸奇。

    這廝才是真正的流氓,敲詐起來,更加狠毒,卻又說的頭頭是道,找不到什麼破綻。

    「一貫?」

    杜少三倒吸一口涼氣,瞪大了三角眼。

    他一個潑皮,身上帶個百十文便了不起了,哪來的一貫錢?

    高小余聽了他的話,也不囉唆,朝四下看了一眼,見路邊有一根木棒,便上前抄起來,衝到杜少三跟前,二話不說,劈頭蓋臉就打過去,打得杜少三抱著頭,蜷成一團。

    「小高哥哥休打,我給,我給!」

    高小余聽了,這才收手,手持木棒看著杜少三,一臉煞氣。

    以前怎地沒看出來,這廝還是個狠角色?

    杜少三開始感到後悔了……他發現,這有了靠山之後的高小余,做事比他還肆無忌憚,比他更像那混江湖的人。而且看樣子,他的靠山不小,連陸奇也願意幫忙。

    「小高,用不得那許多錢。」

    「嫂嫂哪裡話,虞侯是從汴梁來的,他說一貫錢,那就是一貫錢!

    嫂嫂你應該明白,汴梁是官家居住的地方。那裡的規矩,才是天下人該守得規矩。」

    「是這樣啊!」

    原本覺得杜少三可憐的週四娘,聽了高小余的話,立刻釋然了。

    杜少三連滾帶爬的來到四個閒漢身邊,五個人把身上掏了個遍,也只湊出不到三百文。

    「五位好漢這一身行頭,拿去典押,當能換個幾百文吧。」

    高小余見狀,開口說道。

    他好像是在詢問,可聽在杜少三等人耳中,卻變了味道。

    「哥哥使不得,使不得。」

    陸奇也忍不住扭頭看向高小余,似乎在問:真要如此?

    高小余道:「是虞侯定的價錢,若討要不來,傳出去虞侯也沒有臉面。」

    「小道長,你這手打高枝端地漂亮。」

    所謂打高枝,就是借勢而為的意思。

    陸奇朝高小余伸出大拇指,而後沖土兵一擺手道:「聽到沒有,說了一貫,便少不得一文錢。」

    +++++++++++++++++++++++++++++

    高小余領著週四娘走了,只留下五個被扒光了衣服的潑皮,淒慘的蜷縮在牆角下。

    「看什麼看?」

    杜少三凍得渾身哆嗦,卻強作凶狠之態,厲聲喝罵。

    如果是在半個時辰前,大家或許還會怕他。可是現在,看他那幾人的淒慘模樣,哪個又會害怕?他的凶惡姿態非但沒有嚇到行人,反而惹來圍觀者的一陣哄笑。

    「哥哥,咱們還是借兩件衣服早點回去吧……直娘賊,丟死人了。」

    看杜少三鼻青臉腫,滿臉血污的張牙舞爪,身邊的潑皮閒漢也看不下去了。

    杜少三道:「我便不知道討要衣服嗎?可現在,誰會給咱們?」

    「三哥,你這話就不對了。兄弟們是聽你的話,來找四娘的麻煩,才有了今日之辱。

    方才你答應的錢,可是一文沒給,我兄弟還倒貼了不少。

    平日裡咱兄弟敬你年長,叫你一聲三哥。如今這地步,你是不是該給弟兄們一個交代?」

    那潑皮,一個個也都不是善良之輩。

    眼見落得這下場,已經是很不高興。可是杜少三還指手畫腳的,指揮他們做事,這心裡更不痛快。一個潑皮找來了一條麻袋裹著身子,對杜少三不滿的抱怨起來。

    「楊麻子,你這是在怪我嗎?

    之前我說找周寡婦麻煩的時候,你可是叫喊的最響亮。

    現在,你後悔了不成?」

    楊麻子裹著麻袋,聞聽杜少三這話,頓時變了臉色。

    那週四娘眼見著是有了靠山,而且是都監府的靠山……若是被周寡婦聽到了消息,肯定會找他們的麻煩。這杜少三簡直是喪門星,若不劃清界限,日後定會倒霉。

    他們四個,還想著以後繼續在須城討生活呢!

    想到這裡,楊麻子朝其他三人使了個眼色。

    「杜少三你這潑皮爛貨,休得胡言亂語。

    我等雖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會做那欺凌婦孺的事情。若不是你這廝挑撥,我們兄弟又怎麼會上當?現在,你還敢冤枉我等,饒你不得……兄弟們,給我狠狠教訓這廝。」

    四個閒漢二話不說,衝上來把杜少三按在地上,又是一頓狠揍。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8 23:03
第十五章 馬大壯

    摺扇,初名腰扇。

    後世一些典籍中,不知怎地認為摺扇是傳習自日本。而事實上,在東漢末年,摺扇就是許多王公大人的寵物。而到了晉代,腰扇改名為疊扇,流行於上層的社會。

    《資治通鑑音注》裡有這樣的記載:南齊高帝時,腰扇佩之於腰,今謂之摺疊扇。

    並且根據《南齊書》相關記載,可以斷定摺扇在南朝是已經存在。

    《樂府詩集》中,曾有夏歌二十首中的第五首贊曰:疊扇放床上,企想遠風來……始終的疊扇,便是摺扇在晉代的名稱。而到了宋代,摺扇更有了聚骨扇、聚頭扇等各種各樣的稱謂。

    而所謂『摺扇出自日本』的說法,始見於《宋史》,言端拱元年二月初八,有倭國僧侶嘉因在汴梁覲見太宗,獻檜扇二十二把作為禮物。可實際上,這『檜扇』其實指的是團扇,而非摺扇。

    「小道長,喜歡我這聚骨扇?」

    在前往須城大牢的路上,陸奇笑問高小余。

    高小余道:「說不得喜歡,只不過想起一些往事。

    家師生前最好這聚骨扇,在玉皇觀三載,更收藏了百餘把聚骨扇,時常在手中把玩。可惜後來,家師遭遇伏擊,倉促間帶著小道突圍,以至於那些收藏都未帶走。

    見虞侯把玩,所以忍不住感傷,還請虞侯見諒。」

    「小道長,倒是個重感情的!」

    陸奇笑語,看高小余的目光,又有些不同。

    到了此時,他已不相信高小余會是那居心叵測之徒。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他喜歡高小余,這是個極為重情之人。

    而高小余則趁機朝身後看了一眼,見週四娘和他們有些距離,便壓低了聲音。

    「虞侯,有件事,想請虞侯幫忙。」

    「小道長但說無妨,只要我能幫得上。」

    「今日,羞辱了杜少三,卻非是一樁好事。

    此人眉心甚窄,一看就是那心胸狹窄之人。我到不擔心別的,只怕他回頭會為難四娘。所以我想請虞侯幫個忙,能不能派人保護四娘,亦或者……」

    高小余說著話,突然比劃了一個手勢。

    那手勢,陸奇當然認得,是殺人的手勢。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辱他?」

    高小余道:「年少氣盛,實在氣不過這廝,所以才有莽撞舉動。

    只是氣消了,便覺得有些不妥。家師在世時,曾教過小道,不要與人結仇。可如果結了仇,那就不要有婦人之仁。只是我那嫂嫂是個實在人,我不好當她面來說。」

    「小道長,看起來你師父懷貞道長,確是個厲害的人物。」

    陸奇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看著高小余,半晌後他道:「此事,我會想辦法,不過今天事情鬧得有些大了,不好動手。這樣吧,我先派人保護那週四娘,至於杜少三,需找個合適的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小道長放心,我自會辦妥此事。」

    「如此,多謝虞侯!」

    兩人交談間,便來到了須城大牢門前。

    早有押牢節級聽到消息,在大牢門外恭迎陸奇。

    「范節級,我有些事情與你說,咱們這邊說話。」

    進了大牢,陸奇便攔住了押牢節級,把他扯到一邊說話。

    而高小余則跟隨著週四娘循著昏暗的過道行走,很快就來到一間牢室外,停下腳步。

    「大壯!」

    週四娘看到那牢室裡的人,便忍不住撲上前,隔著柵欄呼喚。

    高小余並沒有走過去,而是站在拐彎處,向牢室看去。

    那牢室裡關押著的人,正是馬大壯。

    馬大壯人如其名,是個極其壯碩的小巨人。他年紀比高小余大兩歲,年方十八,卻生得六尺四寸身高,膀闊腰圓。只一個人,幾乎就佔居了那窄仄囚室的四分之一。

    他長發披散,正靠牆而坐,嘴巴裡不知道在嘀咕什麼。

    聽到週四娘的呼喚聲,他扭頭看,旋即咧開嘴,起身走到牢房門口。

    「四娘,你來了。」

    「大壯,你在這裡可還好嗎?」

    「四娘放心,大壯好的很……就是吃不飽肚子,到了半夜裡,會餓的難受。」

    想想似乎也正常,這麼一個大小子,飯量肯定驚人。若換個人,有週四娘使錢關照,怎地也能吃飽肚子。可若是馬大壯,正常成年人的飯量,還真不一定能吃飽。

    他這年紀,也正是能吃的好時候。

    馬大壯這看似一句委屈的話,週四娘的眼睛卻紅了。

    「大壯莫擔心,奴待會兒再使些錢。范節級是個好說話的人,定不會讓大壯餓了肚子。」

    馬大壯聞聽,頓時露出了燦爛笑容。

    高小余站在拐角,沒有走過去。

    而週四娘好像也忘記了他的存在一樣,拉著馬大壯的手,不停的嘮叨。

    「怎麼,這大娘子不是你的人嗎?」

    陸奇和范節級說完話,走過來看到這一幕,頓時愣住了。

    他今天見高小余護著週四娘,還以為是他看上了週四娘。可現在看來,似乎弄錯了?

    高小余笑道:「虞侯想到哪裡去,我與嫂嫂,說起來也是昨日才見到。

    她和大壯哥哥關係很好,此前大壯哥哥在街頭打人,也是因她而起。昨日若非嫂嫂接濟,小道險些就餓死在街頭,更不可能跑去都監府外,演奏那銅琵琶得了都監青睞。」

    「倒是個有情義的男女。」

    陸奇忍不住讚嘆一聲,而後話鋒一轉道:「方才我與范節級說好了,等明日他會給馬大壯安排一個差遣,讓他去草料場勾當。這幾日會有大批輜重糧草運來須城,草料場那邊只一個老軍看管,怕是有些繁忙。就讓他過去,到時候便住在那邊。」

    看守草料場嗎?

    高小余聞聽,不禁有些高興。

    這確是一個輕鬆的活計,草料場雖說會比較辛苦,但相比之下,總好過關在牢裡。

    而這時候,週四娘和馬大壯也說完了話。

    她似乎想起了高小余,忙回身看了一眼,一張俏臉頓時羞紅。

    「大壯,小高來看你了!」

    「啊?」

    「奴告訴你啊,小高現在可了不得了,在都監府尋了差事。

    他今天來,是來幫你,可能用不得太久,你就不用再待在牢裡,奴也能常去看你。」

    聽到週四娘提及自己,高小余也不好再繼續躲著。

    他從拐角後走出來,在牢門外朝馬大壯稽首笑道:「大壯哥哥,小道士來探望你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9 21:25
第十六章 李大官人

    「小魚兒,你大好了嗎?」

    高小余走出來後,週四娘便退到了旁邊。

    這是個極有眼色的女人,知道什麼時候扮演什麼角色。

    而馬大壯則咧開大嘴笑了,一臉關切之色問道。

    小魚兒,是馬大壯對高小余的稱呼。高小餘名字裡有一個『余』字,而馬大壯一直以為是『魚』,所以便有了這個叫法。換個人,高小余是不會答應的。但馬大壯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他也知道馬大壯是個簡單的人,更懶得再去糾正那錯誤。

    小魚兒就小魚兒吧,聽上去也不錯。

    高小余稽首道:「有勞哥哥費心,小道士已經痊癒了。」

    「我就說,你有神仙保佑,不會有事情的。」

    馬大壯之所以這麼說,也事出有因。他第一次見到高小余的時候,正是高小餘氣息奄奄之際。等他把高小余救回城隍廟之後,誰見了都說高小余必死無疑,偏偏高小余卻活了過來,而且康復的很快。這也讓馬大壯覺得,高小余有神仙的護佑。

    高小余覺得,神仙護佑未必,他之所以能活過來,怕是那光陰蟬的緣故。

    但他並沒有解釋,而是走到牢門外,看了一眼那仄小的囚室,輕聲道:「哥哥確是受苦了。」

    「嘿嘿,受得什麼苦,總好過那城隍廟裡烏煙瘴氣。

    在這裡有吃有喝,還不用勞作,我都胖了許多。倒是兄弟你一個人在外面,定受了不少委屈。王大郎那些人,肯定會為難你,讓我有些擔心。不過四娘剛才說你在都監府尋了差事,我也就放心了……別擔心我,過不得許久,咱們就可以相聚。」

    「不必許久。」

    「啊?」

    高小余壓低聲音道:「方才陸虞侯已經與范節級說好,從明日開始,你便被派去草料場勾當。之後,你就能住在草料場裡,不必再呆在這囚室,而且沒有人約束。」

    所謂的草料場勾當,其實就等於是放了馬大壯。

    按照陸奇的說法,那草料場裡只有一個不當事的老軍,馬大壯到了那邊之後,自然也就自由的緊。

    「真的嗎?」

    馬大壯不懂高小余的話,可週四娘卻聽得清楚,忍不住驚喜說道:「小高,大壯他明天,就可以出去了?」

    「是的!」

    高小余笑道:「只是要哥哥再委屈一晚。」

    聽到自己很快可以出去了,馬大壯高興的不得了。

    週四娘也開始盤算起來,馬大壯去了草料場之後,需要哪些物品。

    他在城隍廟裡的家當,能不要就不要了。這麼一算下來,還真需要買不少東西,花不少錢。

    好在,那杜少三剛才支持了幾百文,可以緩解一些壓力。

    高小余覺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繼續留在這裡,看馬大壯和週四娘親親我我的算賬,著實有些不太舒服。

    「哥哥與嫂嫂慢慢說話,我先告退了。

    還要與陸虞侯去外面巡查,便不打攪你們。對了,嫂嫂晚上回去,要小心一些。那杜少三受了羞辱,定不會善罷甘休。若有可能,嫂嫂最好今晚不要回家,免得被那杜少三報復。待明日哥哥去了草料場,也能有個照應,到時候再回去也不遲。」

    「杜少三,他又欺負四娘了?」

    馬大壯怒不可遏,道:「等我出去之後,定要再去教訓他。」

    而週四娘卻是滿臉羞紅,高小余那句『哥哥嫂嫂』,聽上去有些怪異,可不知為什麼,週四娘這心裡面,卻是美滋滋的。美目撇了馬大壯一眼,她欠身道:「有勞叔叔費心,奴自會省得。今晚,奴便去李阿婆家裡借宿,想來那杜少三也不會想到。」

    『叔叔』,可不是長輩的意思。

    在這個時代,『叔叔』大都是對自己丈夫的兄弟的稱呼。

    高小余心裡面不禁大笑三聲:這稱呼也變了嗎?

    此前,週四娘喚他小高,現在卻變成了叔叔,看樣子週四娘對馬大壯,的確是……

    不過也好,他二人若能在一起,倒也是一段好姻緣。

    高小余知道,自己再待下去會比較礙事,所以再次拱手告辭,便轉身離去。

    ++++++++++++++++++++++++++++

    與陸奇匯合,又與范節級打了招呼,高小余便跟隨陸奇走出大牢。

    「咱們接下來去哪裡?」

    出了大牢之後,高小余開口問道。

    馬大壯的事情得以解決,讓他總算是卸掉了心口的一塊大石,整個人也變得輕鬆許多。

    陸奇眸光閃閃,道:「馬上要圍剿梁山強人了,最近兩日,軍務繁忙。

    若小道長無事,可以隨我走一走……說不定小道長會看到一些有興趣的事物呢。」

    高小余撇了撇嘴,「小道對軍務,素來沒有興趣。」

    陸奇哈哈大笑,邁步前行。

    高小余則跟在他的身後,帶領著一隊土兵,沿著北街而行。

    他們先去了北門校場,查看駐守校場中的軍卒。陸奇偷偷觀察著高小余,卻見他對那校場中的事物全無興趣,於是又放心不少。經過這近一日的接觸,他已經確定,高小余不是梁山賊人的細作。這樣很好,也不枉費了都監對他那般的看重。

    中午,眾人在郭家店吃了一碗羊雜湯。

    這寒冷季節裡,一碗羊雜湯讓人全身發暖,舒服極了。

    在吃完了飯之後,陸奇又帶著高小余到了西城。這裡是須城的主城門,進出的人很多。當兩人來到西門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車隊準備進城,與城門口的士兵說話。

    這個車隊,有足足十輛大車,看上去很是壯觀。

    而押送大車的隊伍裡,不泛那手持朴刀長槍的青壯,也使得陸奇停下腳步查看。

    「什麼情況?這些人,從哪裡來?如何持有刀槍?」

    陸奇走上前,叫來在城門口值守的都頭。

    「回虞侯的話,這是陽谷縣李家莊的車隊,那些人是李家莊的鄉勇。」

    「李家莊?莫非是那撲天雕李英的人?」

    「正是。」

    撲天雕李英,是陽谷縣的縉紳,在整個東平府也頗有名氣。

    陸奇自然知道那李英是何許人也,於是頷首點頭,便帶著人走到了西城門外查看。

    「都是什麼貨物?」

    他指著車隊的領隊,沉聲問道。

    那領隊顯然也得了提示,知道陸奇的身份,於是連忙行禮道:「回稟虞侯,車上是陽谷縣送來的糧草和輜重。」

    「既然是陽谷縣的糧草輜重,為何由你們押送?」

    「虞侯,蓋因那竹口寨知寨扈成與梁山賊人勾結,時縣令有些不太放心,於是便委託我家老爺,押送糧草輜重過來。」

    陸奇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這領隊說的事情,他昨夜就聽高傑說過。

    那竹口寨知寨扈成,是高傑的手下,素以驍勇機靈而著稱,甚得高傑的賞識。

    可就在昨日,高傑收到了消息,扈成與梁山勾結,被陽谷縣令時文彬關入了大牢。竹口寨,全名應該是竹口鎮巡檢司,隸屬於京東西路巡檢司衙門所治。它位於陽谷縣西北,是東平府和大名府的必經之地。此前,陽谷縣的糧草輜重,都是由竹口寨派出兵馬押送。可現在扈成被抓,那竹口寨的兵馬自然也會受到一些波及。

    陽谷縣本身又沒有什麼兵馬,時文彬委託那李英押送,也在情理之中……

    陸奇圍著車隊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問題,於是揮了揮手,示意那都頭放行。

    「小道長,咱們走吧。」

    他重又回城,對高小余招手示意。

    可是,高小余卻站在城門邊上的車馬驛棚子下,看著那李英的車隊發呆。

    「小道長,這裡沒事了,咱們走吧。」

    陸奇有些奇怪,於是走到了棚子下,拍了拍高小余的肩膀。

    哪知道,高小余卻突然轉過身,壓低聲音在陸奇耳邊道:「虞侯,這車隊有古怪。」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9 21:25
第十七章 兩頭蛇

    「古怪?」

    陸奇聞聽,臉上露出不快之色。

    他剛才已經查看了一遍,並未發現有什麼古怪。高小余這麼說,豈不是說他眼裡不成?

    「小道長看出了什麼古怪?」

    陸奇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可話語中卻猶自帶著一絲嘲諷。

    你一個江湖小道士,不過能唱得好學士詞,彈一手好琵琶,得了高都監的賞識而已。

    除此之外,又能有什麼本事?

    高小余看了他一眼,彷彿沒有聽出陸奇話語中的嘲諷之意。

    「虞侯,剛才小道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

    「熟人?」

    「便是那日打劫小道,險些要了小道性命的強人。」

    「在哪裡?」

    陸奇心裡一顫,目光立刻向車隊看去。

    高小余這一番話,無聲無息的抹消了陸奇心中的不快。並不是高小余的眼力好過陸奇,而是他看到了熟悉的人,所以察覺到了古怪!高小余此前曾說過,他路過須城的時候,被人劫走了財物,甚至還差一點丟了性命。而劫走他財物的人,便來自梁山。

    「小道長看清楚了?」

    「虞侯,那日搶走我財物的人,差點要了小道性命,又怎可能認錯?

    是解珍……虞侯看,便是那第三輛大車的車伕。小道這雙招子算不得好,可若是連差點殺了小道的凶手都認不出來,那這雙招子不要也罷。解珍,小道不會看錯。」

    高小余看著漸漸遠去的車隊,咬牙切齒說道。

    陸奇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他猛然一招手,叫來了一個土兵,「帶上一隊人馬,盯著李家莊的車隊,看他們在何處落腳。

    注意,不可打草驚蛇,驚動了對方!」

    「虞侯,不如讓小道過去盯著吧。」

    高小余突然攔住了陸奇,輕聲道:「那賊人這個時候進入須城,必有圖謀。

    且那梁山賊人多奸猾之輩,哥哥們裝束太過搶眼,而且人數太多,容易打草驚蛇。小道一個人,則方便不少,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虞侯,此事最好是通稟都監。」

    陸奇想了想,點頭答應下來。

    「既然如此,小道長多小心。」

    這可是一件大事,陸奇也不敢大意。

    他叮囑了高小余兩句,又讓隨行的土兵守在城門口,然後便直奔都監府。

    高小余則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衫,邁步朝那車隊離去的方向走去……他走的不快,看上去好像是四處閒逛,甚至還在路口停下來,買了兩個剛出爐的燒餅夾肉,一邊吃一邊走,輕鬆愜意。

    已是午後,天色變得有些陰沉。

    看樣子,一場風雪很快就會到來,也使得街市之上,變得更加雜亂。

    那車隊直奔北門校場,而後開始卸載貨物。

    高小余則在路邊的一家茶肆裡坐下,向茶博士要了一杯茶,一邊品茶一邊觀察那車隊的動靜。

    一杯茶過後,高小余看到解珍帶著十幾個人從車隊裡出來。

    他們行色匆匆,直奔西街而去。

    高小余眸光一凝,立刻站起身來,從搭膊裡取出兩文錢,放在茶桌上,走出茶肆。

    車隊的人不少,但是在高小余看來,只要盯緊瞭解珍足矣。

    他這些日子在須城,聽不少人說起過梁山的事情,所以對梁山的那些頭領也大都有了瞭解。

    最初,梁山只有十二名頭領,而且都是朝廷的官員。

    這十二人是楊志、李進義、楊雄、花榮、柴進、張青、徐寧、穆橫、關勝、孫立、呼延綽和索超。據說這十二人曾結義金蘭,後因楊志犯了事,其他眾人便聯手救出了楊志,上了水泊梁山。

    五月,鄆城西溪村保正晁蓋劫走了生辰綱,夥同西溪村的吳學究、劉唐、院進、阮通、阮小七、燕青、石秀等一行八人上了梁山,與楊志等十二人匯合一處。之後不久,又有鄆城縣押司宋江帶著朱仝、戴宗、李逵、史進、張順、李俊和解家兄弟一行九人入夥,使得梁山勢力大增,聲威大振。此後,他們又接連大敗了朝廷兵馬,招降了董平、秦明兩人。所以,而今這梁山泊裡,算上宋江一共三十一位頭領。

    解家兄弟,是宋江手下。

    那解珍綽號兩頭蛇,凶名赫赫。

    高小余心知,這幫梁山賊人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而解珍更是狡詐凶狠,所以更要小心謹慎。

    只是,解珍進城,又是何故?

    高小余不敢大意,所以只遠遠吊在那些人的身後,見解珍等人進了一家客棧之後,才松了口氣。

    ++++++++++++++++++++++++

    與此同時,陸奇也返回都監府,見到了高傑。

    「此話當真?」

    高傑聽說有梁山賊人混進了須城,頓時大驚失色。

    陸奇道:「小道長認得清楚,那車隊之中,有梁山賊人兩頭蛇解珍混跡其中。卑職再三向小道長確認,小道長回答的非常肯定。那解珍,此前還差一點殺了小道長。」

    「如此,那小道長便不會認錯。」

    高傑在屋中來回踱步,露出沉思之態。

    片刻,他突然喚來差役,「立刻前去東平府衙門,請程知府前來,就說我有要事商議,刻不容緩。」

    他吩咐完之後,便返回屋內。

    陸奇道:「都監,可否調集兵馬,將那解珍抓捕?」

    「且慢!」

    高傑攔住了陸奇,道:「二郎可還記得,扈成的事情?」

    「啊?」

    「你剛才說,那解珍是隨著陽谷縣李家莊的車隊前來;而此前陽谷縣令時文彬也說,扈成勾結梁山賊人,那李家莊的李英可以作證。這兩件事聯繫起來,你難道沒有想到什麼嗎?」

    陸奇先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臉色大變。

    「都監的意思是說……」

    「原本,李英出面作證,扈成的嫌疑確實不小。

    畢竟那撲天雕李英在陽谷,在東平府頗有名望;可現在,卻是李英的手下和梁山賊人有勾結,那扈成很可能是被冤枉。

    若如此,問題就來了……李英為何要冤枉扈成?

    扈成說穿了,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知寨,他冤枉扈成又是何意?」

    高傑緊盯著陸奇,目光炯炯。

    而陸奇的臉色則陰晴不定,半晌後輕聲道:「竹口寨是扼守通往大名府的必經之地。而陽谷縣內,有許多糧草輜重……都監,看這樣子,怕是那些梁山賊人想要突圍。

    扈成如今被關在牢裡,竹口寨群龍無首。

    時文彬一介書生,雖清明,卻難當大任……絕不是李英的對手!

    都監,那些梁山賊人想要突圍,他們向離開梁山泊,前往大名府,卑職說的可對?」
V123210 發表於 2017-5-23 23:53
第十八章 三娘(一)

    兵馬督監,從品級而言,並不是特別高。

    但是就一府而言,這兵馬督監確實軍事主官。高傑能做到這個位置,除了有他兄長的幫助之外,更多是依靠自身能力。高俅可以為他排除外部的干擾,可如果他自身沒有能力的話,高俅也不會派他前來東平府,畢竟這可是身處剿匪的第一線。

    高傑露出欣慰之色,看著陸奇笑了。

    「二郎果然有長進,竟看出了這其中的奧妙。

    我這些日子,也一直在研究梁山的賊人。這梁山上,真正執掌權柄的人實際上是宋江、晁蓋兩人。這兩人雖然一個是押司小吏,一個是保正出身,但確有些本事。

    這一點,從他們上山之後,便執掌權柄,後來更說降秦明和董平看出端倪。

    八百里梁山泊,水道縱橫,易守難攻。可如果說想要抵抗朝廷圍剿,卻並非易事。朝廷要對付他們,其實很簡單。只需在這八百里梁山泊堅壁清野,便足以讓他們陷入困境。梁山坡裡雖有豐富物資,但想要養活近萬賊人,卻沒有那麼容易……」

    陸奇深以為然道:「是啊,就如這一次,半載堅壁清野,就足以讓他們難受。」

    「何止是難受啊!」

    高傑走到門口,看著外面陰沉沉的天空,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來。

    「他們,快撐不住了吧。」

    說完,他轉過身,凝視陸奇。

    「二郎,我要你立刻動身,前往陽谷縣,把扈成放出來,然後讓他返回竹口寨整頓兵馬。如你所言,時文彬此人雖有能力,但畢竟一介書生,只怕是鬥不過李英。」

    「卑職遵命。」

    陸奇立刻躬身領命,轉身就走。

    可是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道:「都監,卑職走了,小道長那邊……」

    高傑一愣,旋即眉頭緊蹙。

    高小余的身份,都監府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一直都是由陸奇陪伴。而陸奇這一走,誰去接應高小余?這可就有些麻煩。可是,陽谷縣那邊的事情也很重要,若陸奇不出面,時文彬也好,扈成也罷,怕是難以合作。畢竟,兩人之前才有了誤會。

    還是時間太短了!

    若高傑在須城多一些時日,也就可以培養出更多幫手。

    可現在,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便是陸奇……

    「對了,高小余那個朋友的事情,處理的如何了?」

    「回稟都監,那廝的事情並不算大,卑職已經安排,讓他明日去草料場勾當。」

    「立刻放他出來,讓他先去保護高小余。我這邊與程知府商議後,便派人前去接應。」

    想想那馬大壯的塊頭,陸奇也就放心了。

    更重要的是,馬大壯是土生土長的須城人,和高小余配合起來,會更加方便,甚至遠勝於他。

    「既然都監已有腹案,卑職這就去大牢,放出那馬大壯,而後再去陽谷。」

    這時候,有下人來稟報,說是程知府來了。

    高傑也就沒有再囉嗦,直接擺了擺手示意陸奇離開,而後便直奔客廳走去……

    ++++++++++++++++++++++++++++++

    雪花,很小。

    飄飄灑灑從天空落下,落在了高小余的臉上。

    高小余跺了跺腳,往手上用力呵了一口熱氣,然後搓動雙手。

    他站在巷口的拐角處,看著不遠處的那座酒樓。已經快酉時了,天色昏暗。氣溫降低了許多,凍得高小余在原地不停的頓足。要下雪了,怎地不見陸奇有動作呢?

    高小余很想大搖大擺的進酒樓裡監視,但卻又不敢。

    畢竟,他和解珍有過接觸。

    雖然說當時是晚上,可誰又能保證,解珍沒有記住他的樣貌?若是解珍不記得他也就罷了,可萬一記得高小余,可就功虧一簣,很可能引起那解珍的警覺和提防。

    再忍一忍!

    高小余相信,解珍絕不會是為了一頓酒菜,在這個時候進入須城。

    他更相信,解珍一定會有動作,而不是老老實實呆在那酒樓之中……只不過,要等到什麼時候?

    「小魚兒!」

    就在高小余感到飢寒交迫之時,一聲呼喊在他耳邊響起。

    扭頭看去,就見馬大壯從西街另一頭走過來,一邊走一邊朝他招手。

    高小余見狀一愣,忙迎上前去。

    「哥哥,你這是……」

    「方才都監府的陸虞侯到牢裡,把他提前放了出來,讓我過來陪你。」

    說著,馬大壯把手裡的籃子遞給高小余,「四娘怕你肚子餓,所以讓我帶了些吃的過來。喏,那邊的棚子裡避風,咱們過去先吃東西,要我做什麼,你只管吩咐。」

    高小余接過了籃子,打量了馬大壯一眼。

    很顯然,馬大壯出獄的時候,是經過了一番捯飭。

    頭髮還是有些髒,卻梳理了一番,並且戴著一方灰色的豬嘴頭巾;臉也清洗過來,只是鬍鬚沒有整理,略顯凌亂。身穿一件黑色的衲襖,下穿一條大袴,足蹬暖鞋,一副市井小民的打扮。高小余忍不住笑了,馬大壯這模樣,一定是週四娘的主意。

    沒想到,這周寡婦倒是心細之人。

    「小魚兒,咱們在這裡作甚?」

    「哥哥,我要找的人,現就在那酒樓裡。

    我要在這裡盯著,以防他走掉。」

    「是什麼人啊,讓你這般用心?」

    高小余心知,馬大壯出現在這裡,一定是高傑和陸奇的手筆。

    他也沒有詢問高傑和陸奇的下一步計畫,因為他知道,問了也沒有用處,馬大壯不可能知道。

    「可記得,當初我差點喪命的事情嗎?」

    「當然記得,你當時還說,是被那梁山強……」

    馬大壯話說一半,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看著高小余。

    高小餘點點頭,手指酒樓方向道:「當日壞我性命的人,就在那酒樓之中。

    我不知道他們這時候進城的目的何在,但我知道,他們一定是有圖謀……所以我要在這裡盯著,看他們究竟是要做什麼?若能夠趁機報仇雪恨,倒也趁了我的心意。」

    梁山泊裡的那些強人,在八百里梁山泊週遭,名聲並不是很差。

    不管是最早落草的那十二名軍官,還是後來入夥的晁蓋、宋江等人,都沒有作甚惡事。

    甚至那宋江有呼保義之名,為人爽直豪邁,懂得拉攏人心,頗有名望。

    在不少人心裡,梁山泊裡的,都是好漢。

    但是在普通百姓眼中,不管這些人怎樣,始終是打家劫舍的強人。

    馬大壯便是普通百姓,雖然那城隍廟裡不少人推崇梁山好漢,可是他卻不太認同。

    而高小余原本對梁山泊也無甚惡感,甚至還有些崇拜。

    可是,等到那解家兄弟打劫了他,差點要了他性命之後,讓他對梁山泊改變了看法。

    說一千道一萬,什麼替天行道,還不是打家劫舍的強人?

    他不過是一個遊方道士,你們既然是好漢,為何要搶我財物,還要壞我的性命……

    很多時候,沒有切膚之痛,自然可以隨意點評。

    可是當事情落到自己身上之後,那感官和態度,也就會有很大的不同。

    「哥哥,你看!」

    就在高小余吃了一個夾肉的炊餅之後,看到解珍和一個人從酒樓裡走出來。

    高小余連忙把炊餅放進籃子裡,旋即站起身。

    「是那個大高個嗎?」

    馬大壯順著高小余手指的方向看去,忍不住開口問道。

    也就在這時候,解珍兩人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呼的轉過身來,朝棚子下觀看。

    棚子裡,懸著一盞氣死風燈,所以看得非常清楚。馬大壯那碩大的身形迎入瞭解珍兩人的眼裡,兩人愣了一下。馬大壯體型魁梧而壯碩,遠遠看去,頗為雄壯。

    只是那憨厚的模樣,以及那一身打扮……

    解珍鬆了口氣,對身邊人笑道:「這大個看上去,倒是雄壯。」

    他並沒有把馬大壯放在心上,而是打趣了兩句之後,便大步離去。

    這時候,雪花飄落的越來越密,一場大雪也即將到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5-23 23:53
第十九章 三娘(二)

    解珍,已經走遠了。

    高小余從馬大壯身後探頭出來,向解珍離去的方向看去。

    「小魚兒,咱們趕快追過去。」

    「別!」

    高小余卻一把攔住了馬大壯,輕聲道:「他剛才已經看見了你,你若是跟過去,肯定會引起他的懷疑。這些賊人,都是奸猾之輩,個個凶狠,咱們必須要小心些。」

    「那怎麼辦?」

    「我去跟著他!」

    高小余想了想,正色道:「剛才我躲在你身後,他並未發現我。

    我跟著他,就算被他看到,這天色已晚,光線昏暗,他未必能認出我來。你現在立刻去都監府找高都監,讓他派人把酒樓包圍起來。那解珍的同夥,都在酒樓裡。」

    「那你……」

    剛才高小余躲在馬大壯的身後。

    馬大壯體型寬大,而他身體瘦削,所以藏了個結實。

    可是馬大壯有些擔心,因為他知道,高小余不識拳腳,否則也不會在之前差點喪命。

    高小余笑道:「哥哥放心,我曉得輕重。

    我只要小心一些,他絕不會發現我……不過,在我沒有回來之前,你們千萬別動手,免得打草驚蛇。」

    說完,他不等馬大壯反應過來,就竄出了棚子,直奔解珍兩人離去的方向。

    ++++++++++++++++++++++++++++

    解珍混入須城,必有圖謀。

    在高小余看來,他這個時候出門,定有問題。

    那梁山泊聲勢浩大,難保這須城也有他們的耳目。說不定解珍進城,就是為了和他們的細作見面,而後再有動作。

    嗯,一定是這樣!

    高小余不敢跟的太緊,擔心被解珍發現。

    雪,變得越來越大。

    解珍兩人在前面走著,在十字街口處向東走,過了小西橋,又轉入一條小巷之中。

    一開始,高小余還很謹慎。

    可走著走著,他就覺察到有些不對勁了。

    須城雖然不大,但除了四條主街之外,還有幾條輔路。

    解珍他們在前面走了一陣子,拐入一條小街之中。而高小余則遠遠停下了腳步,露出苦笑來。

    這條小街,名叫豬肉巷,在須城頗有名氣。

    之前馬大壯沒有入獄的時候,曾帶著高小余從這裡路過,所以高小余也知道這條小街。

    豬肉巷,乍聽這名字,會以為是一條賣豬肉的街道。

    可實際上,這裡卻是須城最有名的風-月小街,住在裡面的住戶,幾乎都是以皮-肉為生,俗稱暗-chang。

    在這個時代,女支女其實分為兩種。

    一種是勾欄瓦舍的青樓女子,這種女子大都是得了官府的認可,或是表演歌舞,或是展現才藝,憑藉自身所學來兜售自己。而這種女子的客人,大都有一定的身份和地位。在社會上,有一定的影響力和影響力,其翹楚更被稱之為『花魁』或者『行首』。

    而另一種,則是專做皮肉生意的暗chang。

    她們的要價很低,客人也大都是販夫走卒,社會地位也很低。

    豬肉巷裡,便是以這種暗chang為主……

    高小余在距離豬肉巷大約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看著那黑黝黝的巷口,輕輕搖頭。

    還以為這解珍出門是有什麼陰謀,沒想到居然……

    他向左右看了一眼,發現在豬肉巷斜對面的一條巷子裡,有一個腳店,看上去也不甚起眼。

    此時,路上行人已經變得稀少,高小余如果站在原地等待,且不說天寒地凍,也非常顯眼。所以,他猶豫了一下,便直奔腳店而去,準備在這裡等待解珍兩人出來。

    這賊人還是個急色的,進城之後不想著藏匿行跡,卻跑來……

    高小余心中哂笑,便來到了腳店門口。

    這腳店的位置不太好,生意也很冷清。若非門口掛著一個布幌,高小余甚至都不會發現這家小店的存在。

    店舖面積不大,裡面不過四五張桌子,卻打掃的很乾淨。

    腳店裡有一位年約三旬的焌槽婦人,挽危髻,腰繫青花布手巾,正在收拾店面。看那樣子,好像是準備收攤關門了。不過在看到高小余進來之後,焌槽婦人還是迎上前,笑容可掬道:「客人,可要用飯?不過天色已晚了,店裡的吃食已經不多了。」

    「有什麼吃食?」

    「哦,還有些鹵好的臊子,可以做水糟面。」

    水糟面是須城的特色,面條細長,入口勁道。入水煮熟之後,加入用羊骨和小雜魚熬製的湯,再配上可口的臊子,在這寒冬的夜裡吃上一碗,絕對是一大享受。

    高小余聽馬大壯說過這水糟面,卻沒有吃過。

    於是他坐下來,「既然如此,煩勞焌槽嫂嫂來一碗水糟面,多加些雜碎,我最好這口。」

    「好嘞,客人稍等。」

    那焌槽婦人便進了後廚忙碌,高小余則坐在門口,觀察斜對面的豬肉巷。

    那豬肉巷內黑漆漆的,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排排紅色的燈籠,在風雪夜中搖曳……

    水糟面很快就下好了,焌槽婦人端上來,擺放在高小余的面前。

    說實話,剛才吃了兩個夾肉的炊餅,高小余其實並不太餓。可是那水糟面香氣撲鼻,令他不由得食指大動,頓時來了食慾。抄起筷箸,他正準備品嚐一下這碗有須城第一面美譽的水糟面時,卻見那腳店外人影一閃,從外面走進來了一個女人。

    說是女人,倒不如用少女形容更妥帖。

    一條碎花布的頭巾裹住青絲,身穿一件藏青色繡襖,外面還披了一件白色的衫子,襯托出婀娜體態。往臉上看,鵝蛋臉,柳葉眉,一雙鳳目炯炯,瓊鼻檀口,端地是美人胚子。

    高小余可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想當年他跟隨師父四處流浪,也見過各地的美女。

    遠的不說,就是這須城縣城內的周寡婦,絕對是一個美女。但是與眼前少女相比,卻似乎少了兩分姿色。

    那少女走進店裡,看了高小余一眼之後,便找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

    焌槽婦人忙走過去,笑問道:「姑娘,可是要用飯嗎?小店這個時候,只有水糟面了。」

    「那就來一碗水糟面吧。」

    少女的聲音,略有些清冷,但卻頗為動聽。

    高小余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目光旋即落在那桌上的細長包裹上。

    包裹裹得很嚴實,看不清楚裡面是什麼物品。但是高小余的眸光卻不由得一凝,再看向少女的目光,也變得有些不同。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