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余宋 作者:庚新 (已停更)

 
V123210 2017-5-11 21:27: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2 500907
V123210 發表於 2017-8-7 19:37
第一百九十八章遇襲(2)

    自秦滅亡,政權交替不再是由貴族精英群體所把持。

    人常說,天子受命於天。普通人想要造反,就不得不依靠一些神怪異說來鼓動百姓。

    從『大楚興,陳勝王』的陳勝吳廣起義開始,到漢高祖劉邦斬蛇起義,君不見各種神異傳說,層出不窮。甚至到後來的唐高祖,宋太祖,也都有許多神奇的傳說。

    方臘以宗教起家,當然會更加註重這些事情。

    這也是他之前為什麼想方設法要買來《大光明經》的原因。身為明教聖公,起事者又多為明教信徒,若手中沒有明教信物,如何讓那些信徒和追隨者心悅誠服呢?

    高餘早年間隨師父四處流浪,對方臘的這種心思,自然非常清楚。

    他之前通過黃愛之口,傳遞出自己擁有『生死樹』的消息。

    事實上,這生死樹比大光明經更有神異,畢竟失蹤多年,而今出現在方臘手中,更能證明方臘的正統。相信方臘也是因此而產生了靈感,在起義時編造許多謊言,稱『生死樹』已落入他手中。而現在,方七佛出現在杭州,怕也是為生死樹而來。

    高餘忙道:「尊者放心,之前我擔心聖物遭到破壞,所以沒有隨身攜帶。

    我把生死樹,藏在了吳山城隍廟的神案下,尊者可以派人前去,很容易就能找到。」

    他一臉誠摯表情,眼中流露出一絲狂熱。

    方七佛哈哈大笑,他站起來,走到了高餘身邊道:「九哥,從此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

    不過,一事不煩二主,那生死樹既然是你所藏,還是由你親自取出為好。」

    高余既然這麼痛快,方七佛自然也會予以尊重。

    他招手喚來了一名力士,「元興,你帶著人,陪九哥前去吳山走一遭,務必要保護好九哥安全。」

    「喏!」

    那力士顯然是方七佛的扈從,躬身領命。

    高餘也沒有客氣,便起身與方七佛行禮,而後和那名叫做元興的力士大步走出客廳。

    高餘離開後不久,妙言就回來了。

    「尊者,那韋九如何?」

    「是個聰明人!」

    方七佛想了想,回答道:「能看得清楚形式,也非常聰明。」

    「那尊者是準備把他留下來?」

    「我仔細想了想老湯說過的話,這廝既然和回紇明教有聯絡,倒是可以利用一二。雖說回紇明教距離杭州甚遠,也幫不到咱們什麼忙。可是能牽制一下趙老官家的人馬,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不過,我還想再試探他一下,到時候再看情況。」

    「嗯。」

    「怎麼,你還是覺得他眼熟?」

    「哈哈哈,可能是和某人長的連相,所以才會有這種感覺。

    不過有一件事我倒是可以肯定,我以前應該沒有見過他。不過,尊者說的也沒錯,先不急著引薦給聖公,慢慢觀察一下。若確實可靠,再引薦給聖公也不算遲。」

    「那就這麼說……」方七佛想了想,又開口道:「還有一件事,祖士遠在嘉興失敗,而今下落不明。我估計,他 會來杭州,你派人留意一下,若發現他,立刻帶他前來。」

    「尊者,已經決心對秀州用兵嗎?」

    「秀州一日不佔領,杭州便不得安寧。

    祖士遠在嘉興經營多年,對秀州的情況,遠比你我都要瞭解,所以我準備讓他出馬。」

    「遵命。」

    妙言對方七佛,非常尊敬。

    不僅僅是因為方七佛和他師父同輩人,更重要的是,方七佛也是聖公最信任的人。

    杭州府衙,距離吳山並不算遠。

    高餘在元興的陪同下,一路直奔城隍廟,並且在城隍廟裡,找到了那棵生死樹。

    把生死樹包好,他走出城隍廟,向元興點點頭。

    「都辦好了?」

    元興並不知道高餘來城隍廟做什麼,見他出來,便開口詢問。

    高餘道:「辦好了,咱們趕快回府衙,想來尊者也等的急了。」

    當下,一行人沿著山路而行。

    已近黃昏,斜陽夕照。

    山路上涼風徐徐,驅散了秋老虎的肆虐。

    高餘和元興沒有任何交談,只一路往山下走。

    突然,高餘停下了腳步,露出緊張之色,向四處張望。

    「九哥,怎麼不走了?」

    元興見狀,不由得一愣,疑惑問道。

    而高餘卻沒有回答,目光掃視四周,最後落在了一旁山坡上,一簇灌木叢中……

    「小心!」

    一股涼氣,驟然從尾椎骨升起,頓覺毛髮森然。

    高餘大喊一聲,緊跟著就聽一聲輕響,一支黑色短箭從灌木叢中飛出,快如閃電。

    短箭射出之後,一道人影從灌木叢後竄起,飛奔而來。

    那人手中一張短弓,一邊跑,一邊挽弓搭箭,一支支短箭離弦而出。

    走在最前面的兩名力士,慘叫兩聲便倒在血泊之中。

    元興則臉色一變,拔刀出鞘,厲聲道:「九哥趕快走,這裡就交給我們。」

    他一共帶了十個人,死了兩個之後,連帶著元興還有九人。只是,那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手中的弓箭射速奇快。從灌木叢到山路,不過三十步距離,他蛇形而走,弓弦聲接連不斷,在短短十息中,就射出了八支短箭,射殺了三個隨從……

    元興大驚!

    剛才還是九個人,可這一眨眼,就少了三人?

    他不敢再怠慢,揮刀便撲向那黑衣人。

    只見黑衣人已經衝到了山路上,眼見元興六人圍攏上來,他立刻收起短弓,身形一轉,脫手三支追魂帖飛出,將兩人當場擊殺。

    「來者何人?」

    元興厲聲喝問。

    可黑衣人卻不理他,矮身躲過元興的大刀後,翻身甩出一支追魂帖,再次擊殺一人,朝著高餘便撲上前來。那追魂帖,是一種短箭,沒有箭羽,完全靠雙手操作。

    這黑衣人身形靈活,宛若靈蛇般迅捷。

    當高餘看清楚一旁屍體上的追魂帖時,就已經認出了那黑衣人的身份。

    他也不叫破對方,撒腿就跑。

    疾行技能開啟之後,高餘奔跑的速度奇快。

    黑衣人正要追趕,卻見元興帶著僅存的兩名力士把他攔住。

    他氣得破口大罵:「韋九,你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說話間,身形飛轉,六支追魂帖出手,把那兩名隨從擊殺。而後側身躲過了元興手中的大刀,手腕一翻,手中便出現了一口匕首,錯身而上,唰的抹在元興的脖子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7-8-8 17:59
餘宋 第一百九十九章幫兇(1)

    「救命,救命啊!」

    高餘一路狂奔,衝進了仁愛坊。

    前面,有一隊明教軍馬正在巡邏,離得很遠,他就大聲叫喊,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前面什麼人,立刻止步。」

    「我是韋高,奉方尊者之命到山上取東西,途中遭遇襲擊,元興兄弟他們還在山上。」

    高餘腳下不停,一邊跑一邊喊叫。

    一匹快馬衝出來,攔住了高餘。

    「九哥,怎麼回事?」

    高餘抬頭,認出攔他的人,名叫徐白,是沈剛身邊的人。

    這徐白早先也在青溪館做事,所以和高餘認得。之前他和沈剛一樣,被朱彪抓進了大牢,後來被湯逢士救出。

    高餘道:「快,快上山,救元興兄弟,刺客很厲害。」

    徐白也不猶豫,立刻指揮身後的兵馬往山上走,他則留下來陪伴高餘,同時取出一枚竹哨,噙在口中用力吹響。那竹哨聲刺耳,聲音傳的很遠。三聲竹哨過後,仁愛坊外也傳來了竹哨聲,徐白的臉色,這才算是好看了一些,扶著高餘道:「九哥,你還好嗎?」

    燕青!

    那廝,就是燕青……

    高餘在心裡破口大罵,同時更感到一陣後怕。

    燕青這一次出現,比之他之前的幾次出現都要可怕,無論各個方面都有顯著提升。

    這說明,他的傷勢已經痊癒。

    燕青之前離開時,曾說過:下次再見面,我會要你性命!

    現在看來,這廝並不是開玩笑。他是真的來殺高餘了,而且看架勢,顯然是勢在必得。

    這廝來的,可真是時候。

    高餘現在不敢輕易使用飛刀,更不能使用轟天雷。

    用來迎敵的兩大利器都無法施展,就如同斷了他兩隻手臂。剛才若非他預先感知到了危險,說不定就真要栽在燕青手中。痊癒的燕青,著實令人感到有些心悸……

    「我沒事,速去通報尊者。」

    高餘說完,便做出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吳山山路,燈火通明。

    方七佛和妙言帶著人匆匆趕來時,天色已晚。

    明教兵馬點起了火把,簇擁著方七佛來到了現場。就見山路上,橫七豎八倒著十一具屍體。

    方七佛蹲下身子,仔細查驗元興的傷口。

    他全身上下,只有一個傷口,被人用匕首割開了喉嚨。

    「好快的手法。」

    妙言在屍體另一邊查看,忍不住輕聲道:「你看元興的表情,並無痛苦之色,透著疑惑,顯然是沒想到對方一擊斃命。這個人,絕對是一個高手,身手非常了得。」

    他眼中閃爍著異彩,站起身來,又走到其他幾具屍體旁。

    從一具屍體上,拔出了追魂帖。

    在手中掂量一下之後,轉身遞給了方七佛。

    「尊者,和那口飛刀的份量差不多。」

    「你是說……」

    方七彿看著妙言,接過那支追魂帖,若有所思。

    「一法通,百法通。」

    方七佛輕輕點頭,但卻沒有開口,而是向四周查看。

    「九哥,當時是什麼情況?」

    高餘這時候,看上去顯得平靜許多。

    他走上前道:「當時我和元興兄弟取了東西下山,一路上也沒交談。

    元興兄弟似乎不善言辭,所以也就沒怎麼說話……在路過這裡的時候,那個刺客就是從… …那個灌木叢後,先射出一箭,而後竄出來,一邊跑一邊射箭,殺了兩個弟兄。

    元興兄弟叫我先走,他帶著人圍攻那人。

    所以後面的情況,我也不是特別清楚……當時那個刺客凶狠的緊,我也不敢遲疑。」

    「你是說,他剛開始是射箭?」

    「嗯,用得一張短弓。」

    方七佛眸光一閃,臉上露出猙獰之色。

    「原來是他。」

    他喃喃自語道:「這小子好大的命,被我大手印打傷,居然活到現在,還痊癒了。」

    「尊者,認得此人?」

    「妙言你是否記得,前些時候,曾有人夜探玉皇觀,被我打傷。

    之後那廝就銷聲匿跡,我本以為他已經死了,沒想到……若是此人,那就不足為奇。」

    「尊者是說,那個打聽一清的人?」

    「嗯,就是他。」

    「那他為何要刺殺九哥呢?」

    方七佛面頰抽搐一下,輕聲道:「他雖不認得九哥,也不認得老湯……我估計,是那鳥廝被我打傷之後,心懷恨意,所以專門對我明教弟子出手。老湯是這樣,九哥這次也是這樣。而且,我覺得他應該不是一個人,若不然他使出火器,九哥必死無疑。」

    「還有我妙人師弟,被人一槍擊殺。

    我妙清師兄,被人用火器炸死……」

    妙言想到這裡,輕聲道:「如此,我就明白了。

    不是張懷清,而是那一 找了幫手過來!我記得,當年我們在玉皇觀的時候,一清就對火器頗有興趣。我師父還說,他是不務正業,不好好習武,卻擺弄旁門左道。

    尊者,一清、還有這刺客,一定就藏在杭州城內。」

    方七佛立刻轉身,厲聲喝道:「立刻通知薛斗南、沈剛。

    命他二人點齊所有兵馬,全城搜索,挨家挨戶的找… …我就不信,他們還能上天遁地不成?」

    高餘在一旁聽得真切,不由自主在心裡鬆了口氣。

    說實話,之前他殺死湯逢士,是冒了一定程度的險。

    別看方七佛表面上相安無事,但實際上卻一直在暗中調查。短期之內,他不會聯繫到高餘的身上。但是長久之下,保不住就會懷疑高餘……這種事情,誰又能保證。

    現在好了,燕青出現,其實等同於為高餘洗清了懷疑。

    只是,這燕青神出鬼沒,始終是一個禍害。

    萬一他被方七佛抓到,到時候再供出了高餘的身份,那可真的是有性命之憂……

    一想到這裡,高餘的臉色,就變得非常難看。

    妙言在一旁偷偷觀察,他突然道:「九哥也不必擔心,那刺客這次並非是針對你而來,你只要平時留意,儘量少出門,就不會有性命之憂。放心吧,他跑不了的。」

    聽上去,他似乎是在安慰高餘。

    可實際上,那言語中,卻透著一絲絲的嘲諷之意。

    顯然,高餘的表現讓他感到不屑。連帶著,此前對高餘的一絲絲懷疑,也就煙消雲散。
V123210 發表於 2017-8-8 17:59
第二百章神仙倒(2)

    全城戒嚴?

    聽上去,是一個好主意。

    可如果湯逢士還活著的話,絕不會贊成方七佛的作為。

    杭州剛經歷了破城,人心惶惶。這個時候,應該是以安撫為主,而絕非是大動干戈。畢竟,破城之前,杭州府已經兩次戒嚴。破城當晚,更死傷無數……而今,雖經歷三天的平復,表面上看去已恢復了平靜,可實際上,杭州城內依舊暗流激湧。

    高餘覺得,換做湯逢士的話,一定會否決全城戒嚴的主意,行外鬆內緊之法,等待刺客再次出現。

    嘿嘿,幸虧了!

    高餘有些慶幸,那天夜裡突發奇想,伏擊了湯逢士。

    若不然有他相助,只怕會更加危險。

    倒不是說方七佛這些人能力不行。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湯逢士行軍打仗肯定比不得方七佛這些人,但要說治理地方,怕十個方七佛,也比不得一個湯逢士吧……

    死的好,死的非常好。

    +

    高餘交出生死樹後,就回到了錢塘縣衙。

    一來,府衙方面事務駁雜,不適合讓高餘逗留;二來,方七佛雖然已經接納了高餘,並且不再對他存有疑竇。可冒然間讓他在府衙,方七佛只怕仍會有一些顧慮。

    相比之下,錢塘縣衙就比較合適。

    這裡守衛也很嚴密,且事務不算繁忙。

    高餘在這邊,不會有什麼危險,更不必擔心會走漏消息。

    等方臘抵達杭州之後,把高餘推薦過去。若方臘認可,再委派一些任務也不算遲。

    方七佛很小心,卻不知這樣的安排,高餘也很開心。

    留在府衙,固然可以打聽消息,但同樣的,也會非常危險。

    那妙言看他的目光,總帶著一絲疑竇,令高餘這心裡面,或多或少的有一些忌憚。

    而且,他留在縣衙,也不會耽誤正事。

    通過和那些力士的交談,同樣能打聽到很多有用的消息。

    力士們,畢竟多為江湖人士,或者普通老百姓出身。他們分辨不出什麼可以說,什麼不能說。在無意中說的話語,都會隱藏著許多消息,只需認真分辨,就能掌握。

    比如,沈剛無意中言『三日後殺張道原祭旗』。

    沈剛說者無心,高餘聽者有意。

    他已判斷出,叛軍會在三日後用兵,目標很可能就是秀州的嘉興。

    那麼,問題就來了!

    他得到消息,又如何把消息傳遞出去呢?

    夜色,正濃。

    高餘房間裡,點著油燈,光線昏暗。

    許是日間受了驚嚇的緣故,他早早睡下。

    屋外,看護他的力士也放鬆了警惕,沒有像往日那般值守,而是返回房間休息……

    從遠處,飄來幾朵烏雲,遮住月亮。

    縣衙庭院中,一片黑漆,寂靜無聲。

    隨之時間的推移,不知不覺已過醜時。街道上,傳來打更的聲音,已是夜半二更天。

    一道黑影,唰的從縣衙牆外翻進來,飄然落在牆角下。

    他蹲下身子,仔細查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在確定後宅沒有什麼危險之後,宛如一隻靈貓般竄出,直奔高餘的住處。他在窗外蹲下身子,捅破了窗戶紙向裡面窺視。

    高餘,就躺在床榻上,面向窗戶。

    昏幽的光線,忽明忽暗。

    黑影眼中閃過一抹精光,貓腰走到門口,取出一口鋒利的匕首,從兩扇門的縫隙中探進去,搭住了門閂之後,慢慢抬起,而後輕輕把門推開,閃身便溜進了屋內。

    房間裡的擺設很簡單,也沒有什麼奢華之處。

    高餘一動不動躺在榻上,彷彿已經睡的沉了……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若有若無,如蘭似麝般的香氣。

    黑影慢慢取下臉上的面巾,露出一張俊俏的面龐,那臉頰上更浮現著一絲陰鷙笑容。

    他深吸一口氣,高抬腿,輕落腳,向床榻走去。

    就在這時,高餘卻突然發出一聲夢囈,在床榻上翻了個身。

    嚇得黑影忙蹲下身子,呼吸也隨之變得有些急促。

    不對勁,有點頭暈!

    當他站起身後,臉色微微一變。

    用力晃了晃腦袋,他向前邁出一步,身體卻隨之一晃。

    怎麼回事?

    他心中一振,頓時覺察不妙,扭頭就想往外走。

    可就在這個時候,高餘翻身而起,坐在床榻上,看著那黑衣人,臉上露出了笑容。

    「……十六、十七、十八……我之前做過實驗,普通人最多能撐住十息就會倒地。

    小乙哥就是小乙哥,端地不凡。

    十九、二十… …到現在,還能堅持不倒?」

    他嬉笑著,從床上下地,從口中吐出一粒藥丸,朝著黑衣人晃了兩下。

    「別擔心,我有解藥的。」

    撲通!

    高餘話音剛落,那黑衣人就癱倒在地上。

    他本想撲上去殺了高餘,可沒走出一步,便渾身無力。

    「你這廝,好生無恥!」

    他癱坐在地上,怒視高餘道:「竟然使毒。」

    「小乙哥這話就錯了,許你伏擊殺我,就不許我使毒防範嗎?」

    「你這般手段,算不得好漢。」

    「小乙哥這話說的……我好像從沒有說過,我是那勞什子好漢,為何使不得手段?」

    「你……」

    黑衣人,正是燕青。

    他日間刺殺未果,消失無蹤。

    高餘知道,燕青絕不會善罷甘休。

    這廝是個很有主見的人,當初不惜離開宋江,千里迢迢跑來杭州為晁蓋報仇,就能看出端倪。

    他說到做到,絕不會半途而廢。

    之前,因為黃愛的緣故,加之他舊傷未癒,而高餘身邊又有武松這麼一個高手,燕青無法動手。

    而今黃愛已不在杭州,而燕青的傷勢痊癒,武松卻離開了高餘。

    此消彼長下,燕青絕不會輕易罷手。

    吳山行刺,說明他早就摸清楚了高餘的情況。雖然刺殺失敗,但他一定會捲土重來。畢竟杭州如今是明教的天下,他在杭州多一日,危險就會增加,所以定速戰速決。

    若換做是高餘,也會這般選擇。

    燕青眼中噴火,怒視高餘。

    這小子,學得也太雜了吧……原以為已經清楚了高餘的手段,可沒想到這廝,居然還會使毒?

    想到這裡,燕青不禁心中叫苦。

    高餘的手段越是駁雜,他刺殺的難度也就越大。

    當然,燕青也可以把高餘的身份暴露給明教中人,讓方七佛等人來找高餘的麻煩。

    可那樣一來,就算不得光明磊落。

    他是為了給晁蓋報仇,就算要殺高餘,也必須由他來下手。假手他人,非大丈夫所為。

    「你,要怎地?」

    燕青看著高餘,一字一頓說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8-9 19:03
餘宋 第二百零一章君子可以欺之以其方

    高餘沒有回答,而是把後窗打開。

    後窗下,是一個池塘,當高餘打開窗戶時,引來蛙聲一片。

    帶著水汽的涼風吹進屋內,令空氣頓時變得清新許多。高餘則站在窗前,吐出藥丸,而後深吸兩口新鮮空氣。

    他轉過身,點指燕青道:「小乙哥,不是我要怎地,而是你想怎地。」

    「你,不殺我?」

    「哈哈,我為何要殺你。」

    「因為,我要殺你。」

    「那你為何,要殺我呢?」

    「因為,你害死了晁天王。」

    高餘看著燕青,許久後,輕輕嘆了口氣。

    「小乙哥,你這種性格,真不適合在江湖中走動。」

    「什麼意思?」

    「我敬佩小乙哥,你對晁天王的忠誠,令我感到佩服。

    同時我也羨慕晁天王,即便是丟了性命,始終有一個人,牢記著他,要為他報仇。

    可是,你這種人確不適合在江湖中走動……你太死板,太認真,會很辛苦。」

    「但至少,我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

    高餘聞聽,忍不住哈哈大笑,指著燕青道:「小乙哥,這話誰都能說,偏你不能說。」

    「什麼意思?」

    「我問你,那陳三瘸子可曾招惹了你?」

    「啊?」

    「還有,當初你們在黃泥崗劫走生辰綱,可曾想過,那些丟了生辰綱的軍卒,又會是什麼下場?

    那些人,也沒有招惹你。

    他們只是奉命行事……可到頭來,因為你們的一己私心,他們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只剩下家中孤兒寡母艱苦生活。你這等行為,也能問心無愧?真真是 死人了。」

    燕青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張了張嘴巴,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小乙哥,別把自己想的那麼高大,你我都不過是在這塵世中掙扎的螻蟻。

    當初,若非你們梁山的解珍解寶兄弟搶走我的行李,險些殺了我,我就不會留在須城;當初,若非晁天王要偷襲須城,我又怎可能與他為敵?呵呵,我不殺他,他就會殺我,我不過是在自保而已……是是非非,對對錯錯,在江湖中誰說的清楚?

    所以,你要為晁天王報仇,我並不生氣。

    但如果當日是我被晁天王殺死,誰又來為我報仇?」

    燕青沉默了,低頭不語。

    是啊,江湖中的事情,哪有什麼對錯。

    就如他之前殺死陳三瘸子,也是因為感覺到,陳三瘸子會威脅到他,威脅到黃愛。

    在他看來,殺死陳三瘸子算不得什麼。

    那麼在高餘而言,他為了保命,殺死晁蓋又有什麼錯誤?

    既然都沒有錯,他燕青,又憑什麼找高餘報仇?

    「慢著,我何曾與你說過對錯?」

    燕青猛然抬起頭,沉聲道:「我管你對錯,晁天王對我有收留之恩,我為他報仇,也在情理之中。」

    「好啊,那黃愛對你也有過救命之恩。」

    「我拜託你照顧他了,還給了他錢帛度日。」

    「按你所言,當日你在黃泥崗劫生辰綱,不也是報了晁天王的恩情嗎?

    還有,我照顧黃愛,那是我的事情,與你有什麼關係?還有,那些錢是你搶來不錯,但卻是經我之手給了黃愛。如果按你的說法,你還欠了我的恩情,你怎麼還?」

    「我……」

    燕青嘴巴張了張,感到無言以對。

    他道:「我沒有把你的身份說出去,已經是報恩了。」

    「那你說去啊,我有攔著你嗎?」

    「我……」

    「你以為你還了我的恩情,可是我卻沒有感覺到。」

    「我之前,曾有機會殺你,卻饒你不死。」

    「少來了,你那個時候,真的能殺我嗎?且不說二哥在我身邊,就算二哥不在,你當時那種狀態,咱們兩個一對一的較量,不是我自大,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

    燕青覺得,有點詞窮了。

    他惱羞成怒道:「我殺的了你,我怎就殺不得你?」

    「哈,那你來啊。」

    「我……」

    你這鳥廝使了毒,我現在連動一下都難,怎麼殺你?

    「你到底想要怎樣?」

    高餘,笑了。

    他走到燕青身前,蹲下了身子,直勾勾看著燕青。

    燕青一開始還能和他對視,可漸漸的,他有些心虛,竟轉過頭,不再看向高餘。

    「如果我告訴你,黃愛危險,你怎麼說?」

    「嗯?」

    燕青一愣,唰的扭過頭來,再次迎住了高餘的目光。

    「他不是已經走了嗎?能有什麼危險……一清,你休要在這裡詐我。」

    「詐你,有好處嗎?」

    高餘嘴角一撇,站起身來。

    他走到門口,向外面看了一下,這才轉身回到屋中。

    「大後日,叛軍就要攻打嘉興縣城。

    黃愛而今,和小鹿都住在嘉興……我要告訴你的是,此前官府曾破壞了嘉興明教的起事,並且殺了很多人,黃愛也有參與。如果叛軍攻克嘉興,則黃愛必死無疑。」

    「當真?」

    燕青劍眉顰蹙,沉聲問道。

    「廢話,這種事情,我騙你又有什麼好處?

    這件事對我而言,並無太大干系。我躲在杭州,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憐黃老三哦,對某人有救命之恩不說,當初對某人那麼敬重。結果,某人卻見死不救。

    可憐哦,實在是,太可憐了……」

    「你閉嘴。」

    燕青聞聽,臉上陰晴不定。

    高餘則坐在他身邊,一個勁兒的唱著'可憐',令他心煩意亂。

    「你這鳥廝,到底想要怎樣?」

    「不是我想要怎樣,而是你到底要不要去報恩,去救黃老三?」

    「當然要救。」

    「喏,我可沒有求你。 」

    燕青的臉色鐵青,怒視高餘。

    「對,你沒有求我。」

    「那如果我現在放了你……對哦,你是要來殺我的。

    我大人大量,既往不咎,饒了你性命,豈不是你欠我一條命嗎? 」

    「一清,你無恥!」

    燕青咬牙切齒,看著高餘,一字一頓罵道:「你這鳥廝,若想以此威脅我,休想。」

    「唉,可憐的黃老三啊,這一遭,卻死定了。」

    燕青恨不得一刀殺了高餘,奈何渾身無力,動彈不得。

    他眼睛裡,好像要噴出火一樣,盯著高餘……半晌後,他咬牙道:「一清,我欠你一條命,這樣總可以了吧。」

    高余立刻翻身站起來,從搭膊裡取出一粒藥丸。

    「你說的,我可沒有逼你。」

    「對,你沒有逼我。」

    「嘿嘿,大丈夫行走江湖,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那,張嘴吧。」

    高餘說著,把藥丸遞到了燕青嘴邊。

    燕青張口吞下,但眼睛裡,仍舊流露著恨意。

    「聽著,你立刻出城……我知道,你有辦法出城。

    出去之後,去嘉興,到縣衙找嘉興知縣高傑,告訴他叛軍馬上就要攻打嘉興,讓他早作準備。

    黃愛而今,也在嘉興縣衙,你到了嘉興,就可以與他重逢。」
V123210 發表於 2017-8-9 19:03
第二百零二章祭旗(2)

    古人說:君子可欺之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

    意思是說,對正人君子,可以用合乎情理的方法來欺騙,但是很難用不合情理的事情欺騙他。

    在高餘看來,燕青屬於那種江湖中的異類。

    他很有原則,也很執著,有著非常堅定的意志。

    這樣的人,威脅沒有用處,想要勸說他改變主意,也不太可能。但是,要想對付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戳中他的要害,即便是再堅強,也會改變態度。

    燕青,就屬於江湖中的『君子』。

    高餘所用的毒藥,倒不如稱之為是一種迷藥。

    根據蠱毒專精技能中的說法,神仙草本身就就有極為強烈的迷魂效果。只是,這種花草,形似芍藥,故而常被人誤會。把花瓣採摘下來後,配以一些草藥,碾碎後加以調製,會產生一種液體。混入油燈之中,能夠隨油燈的燃燒,揮發出來藥性。

    藥性很強,而且難以防範。

    燕青吃瞭解藥之後,就轉身離去。

    當然,他不可能是從正門走,而是越窗而出,又引來蛙聲一片。

    看著他離去時,那一副受盡屈辱的表情,高餘忍不住倒在了床榻上,哈哈大笑……

    對付燕青,只能用這樣的手段,若不然還真是麻煩。

    不過,也正是燕青的出現,解決了高餘心頭最大的難題。

    只要高傑能夠提前得到消息,相信他已經能夠做出妥善安排。叛軍雖說人多勢眾,可是想要攻破嘉興,絕非易事。方七佛或許高手,但在高餘看來,卻非是帥才。

    再一次,高餘心中慶幸,他及時除掉了湯逢士。

    如果這廝現在還活著,說不定真的會給高餘帶來致命的威脅……

    方七佛在杭州城裡,大肆搜索,令杭州的氣氛,變得越發緊張,也變得越發冷清。

    當然,他也不是沒有收穫。

    經過這一番搜查,他抓出了近百名官兵。

    這些官兵是在破城之夜逃走,而後藏匿在城中。不想方七佛大肆搜查,把這些逃兵給驚了出來。於是乎,他們就變成了階下囚,更有許多人在抓捕之中丟了性命。

    高餘沒有去詢問此事,而是默默觀察。

    燕青既然已經走了,他也就不再那麼緊張。

    白天,他會帶著力士在杭州城裡閒逛。看似是毫無目標,實則把杭州城中的兵力部署,打探的清清楚楚。

    杭州城中,現有叛軍萬人。

    其中三千人,是明教精銳,統領兵馬的人,名叫李天祐,是明教二十四光明使之一。

    此人是方七佛的心腹,屯駐吳山腳下。

    沈剛是杭州兵馬都監,麾下有五千人,大都是臨時招募,說穿了就是烏合之眾……

    這五千人,分駐杭州十門。

    除此之外,城外還有三千兵馬,是有明教信徒組成。

    統領這支兵馬的人,是薛斗南。

    與此同時,湖州方面也源源不斷有兵馬抵達,陸陸續續加起來,大約有四五千人。

    這支兵馬也是在杭州城外駐紮。

    不過,這各路兵馬屯駐杭州,不可避免給杭州帶來了許多麻煩。

    各路兵馬,相互間並不熟悉,自然會有種種矛盾。比如,那明教三千力士,屬於明教精銳,方七佛所屬。無論是屯駐的環境,還是日常的待遇,都要好過其他人。

    而湖州兵馬,則挾橫掃湖州官兵之威,氣焰囂張。

    薛斗南所部大都是土生土長的杭州明教弟子,自然對湖州叛軍的囂張,感到非常不滿。

    他們的戰鬥力,的確是比不上湖州叛軍。

    可是薛斗南所部,再加上沈剛手下的兵馬,加起來有八千之眾,人數上超過了湖州叛軍。這也讓雙方爭鬥不止,彼此間相互都看不順眼。據那些力士所言,兩邊在短短數日中,就發生了大大小小十餘次衝突,死傷人數過百,可以說非常慘烈。

    方七佛對此,也是焦頭爛額。

    一邊是杭州的地頭蛇,一邊是湖州來的驕兵悍將。

    如果不是他手下還有李天祐所部兵馬震懾,兩邊說不定早就大規模衝突起來……

    而且,湖州後續兵馬還在不斷增加。

    如果不能化解兩邊的恩怨,這西湖畔說不定就變成了兩地兵馬的角鬥場。

    好在,馬上要開戰了!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

    這一日,高餘一大早就被喚醒,隨著薛斗南來到了吳山大校場。

    這也是杭州最大的兵營所在。

    一大早,就見兵營內外,旌旗飄揚。

    三千力士盔甲鮮明,在兵營內外嚴陣以待。

    「這是做什麼?」

    高餘一臉困惑看著薛斗南問道。

    「點卯!」

    「哦!」

    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跟隨薛斗南走進兵營,直奔中軍大帳。

    大帳外,守衛森嚴。

    兩排力士手持刀槍,分列兩邊。

    高餘走進大帳中,就見方七佛、妙言等人早已坐在大帳內。

    看高餘進來,方七佛招手示意他坐下,而後目光掃視大帳內眾人,沉聲道:「今有兩浙路第三將郭師中率部來犯,聖公已率部前去剿滅。自聖公誓師以來,得明尊護佑,我明教兵鋒所指,官軍莫不望風而逃……東南之民,苦於剝削久矣,近歲花石之憂,尤所弗堪……今大光明至,四方響應,正是我等男兒,建功立業之際。

    故,我欲謀取嘉興,而後北上,劃江而治,十年可得混一。

    諸君借明尊使者,這個時候更應齊心協力……薛斗南。」

    「末將在。」

    「這征伐嘉興,可願當之?」

    「末將聽命。」

    薛斗南畢竟是行伍出身,言語間都流露出行伍之氣。

    「如此,著你率本部兵馬,祖士遠、徐百、沈澤、張近仁四人為輔,即可出兵嘉興。」

    祖士遠,是嘉興尊者。

    不過由於他嘉興起事失敗,故而地位陡降。

    此次出兵嘉興,論身份本應該是祖士遠為主將。可由於他是從嘉興逃回來,手中更無兵無將,所以只能為輔;徐百和沈澤,是杭州人,其中沈澤為沈剛的堂弟。

    張近仁是湖州陸行兒手下一員悍將,有萬夫不擋之勇。

    薛斗南五人起身,躬身領命。

    而方七佛也站起身來,大笑道:「今日諸位兄弟出征,我當祭旗,為諸位兄弟以壯聲勢。

    來人,把祭旗者帶上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0 18:55
餘宋 第二百零三章投名狀(二)

    「尊者,饒命!」

    三天時間,足以把一個人折磨至死。

    張道原被人帶出來的時候,已不成人形。

    作為一個叛徒,不管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被人待見。更何況,因為張道原的背叛,令杭州明教的中堅力量損失慘重。如果不是湯逢士當機立斷,下決心劫牢救人的話,整個杭州明教的中層,就將全軍覆沒。可即便是這樣,也有許多人因此喪命。

    從張道原被抓來的那天開始,他的命運就已經注定。

    那些明教部眾,更不可能給他任何的優渥,六天時間裡,可說是對張道原極盡折磨。

    也虧得方七佛下令不許害他性命,否則張道原早已變成死人……

    他幾乎是被拖出來,身後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方七佛露出猙獰之色,厲聲道:「來人,把這叛徒拉過來,斬首祭旗。」

    「遵命!」

    沈剛今日,客串了刀斧手的身份。

    就見他透過紅巾,赤著上身,露出一身黑黝黝的腱子肉,懷抱一口鬼頭大刀。

    「大郎,救我!」

    張道原被拉到了大纛旗下,用哀求目光看著沈剛。

    沈剛卻露出獰笑,咬牙切齒道:「張道原,當日你背叛大明尊時,可想到會有今日?」

    「我……」

    「沈剛,動手。」

    張道原還想求饒,卻聽得方七佛一聲厲喝。

    沈剛也不猶豫,舉起大刀。

    只見刀光一閃,血光崩現……也算是沈剛念及當年情義,這一刀下去非常利落,沒讓張道原受半點的罪,便人頭落地。那顆人頭,骨碌碌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滾到了高餘的腳邊。

    高餘低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

    方七佛在這時候祭旗,也有威懾之意吧。

    「帶上來!」

    張道原的屍體被拖走,也有人上前,彎腰把他的人頭撿起。

    原本,高餘以為已經結束了,卻不想方七佛卻再次喊喝出聲。

    一個體型臃腫肥胖的人,頭上套著黑布兜,被幾個力士推搡著,來到了校場之中。

    「爾等亂臣賊子,趕快放了我,否則定死無葬身之地。」

    那人吼叫著,卻不肯下跪。

    沈剛上前,一把將那黑布兜拽下來,露出一張臉色青白,形容憔悴的胖臉。

    朱彪?

    高餘看到那張臉,不由得一愣。

    原以為,朱彪已經跑了,可未曾想,他居然被人抓住。

    朱彪跑了,卻不知武松怎樣了?

    按道理說,那武松現在,怕早已經抵達嘉興了吧……

    此前,高餘曾聽人說過,破城當晚,方七佛殺死了馬天軍。但他並不知道朱彪被抓的消息,甚至這麼長的時間裡,他都沒有聽到半點風聲,以至於心中感到吃驚。

    方七佛咧嘴笑了,走到了朱彪身前。

    「你這狗官,也有今日。」

    「方七佛,你這逆賊,膽敢造反?」

    「非是我等要造反,而是昏君無道,令我東南百姓身處水深火熱。你父子,更助紂為虐,殘害兩浙生民。今日,聖公得大明尊護佑起事,所到之處,莫不是大光明境。百姓為之雀躍,四方響應……今我欲征伐嘉興,正要用爾狗頭,壯我大軍聲色。」

    方七佛義正辭嚴,聲音在校場上空迴蕩。

    剎那間,就聽得校場上空,迴蕩著山呼海嘯般的聲音。

    「明尊降世,佑我生民。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除惡為善,唯光明故!」

    吶喊聲,久久不息,令朱彪頓時變了顏色。

    而高餘在一旁默默觀瞧,眼睛不由得瞇成了一條縫。

    明教洗腦的本事,著實厲害……只看那些信徒,一個個激動的熱淚盈眶,就知道明教對他們的影響力,是何其巨大。也怪不得明教在短短時間裡,就能有如此聲勢。

    這些信徒完全被他們掌控,區區幾句口號,就足以讓他們賣命。

    再想想之前汴梁裘妙法的那些手下,似乎比這些信徒更加狂熱,明教的可怕,也可見一斑。

    「九哥,九哥?」

    就在高餘在感嘆明教的影響力時,身邊有人退了他兩下。

    高餘這才回過神來,就看到方七佛正向他招手。

    不止是方七佛,校場中許多人都在看他。那一雙雙目光,更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尊者,有何吩咐?」

    高餘忙走過去,來到了方七佛面前。

    方七佛一把將他挽住,笑道:「九哥乃回紇明教的弟兄,此次前來杭州,是專門投奔聖公。

    所以,我準備請九哥動手,為大明尊獻上厚禮。

    九哥,我聽說朱彪當初還欠了你不少錢兩,不如就請九哥動手,討回一個公道?」

    高餘完全沒想到,方七佛還有這麼一手,頓時愣住了。

    而這時候,朱彪也怕了!

    此前,他認為方七佛不敢殺他,所以還能強撐著。

    可現在,他意識到了……這些人,是真的要造反,也是真的要取他性命。

    聽聞方七佛要高餘動手,他臉色大變,兩腿有些發軟。

    高餘看向方七佛,就見方七佛臉上,仍帶著笑意。可他知道,如果他拒絕的話,方七佛一定會立刻翻臉。這,是讓他上投名狀啊!之前的生死樹,只能說是覲見之禮。高餘本來以為已經足夠,可現在看來,方七佛還是不放心,所以才有今日舉措。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高餘深吸一口氣,從方七佛手中接過瞭解腕尖刀。

    方七佛見狀,也露出了笑臉,向後退了一步。

    不管怎麼說,哪怕高餘獻上了生死樹,但對於方七佛而言,仍舊心存懷疑。倒不是懷疑高餘的身份,而是擔心高餘是迫於形勢,暫時低頭。如若將來情勢有變,他說不定就會反水……這也是方七佛不希望看到的事情,所以才要高餘出手殺人。

    朱彪,是朱勔之子。

    高餘若是殺了朱彪,再想回頭,已無可能。

    如此一來,也就等於斷了高餘的後路……

    解腕尖刀在高餘手中滴溜溜打了個轉,他邁步走向朱彪。

    「你敢殺我?就不怕禍及家人嗎?」

    朱彪也知道,高餘是來自汴梁,所以聲厲色荏,大聲威脅。

    而高餘卻做出一副渾然不在意的表情,上前兩步,一把抓住了朱彪的衣襟,抬手一刀便戳進了朱彪的胸膛。

    「啊!」

    朱彪慘叫一聲,瞪大了眼睛看著高餘。

    而高餘卻不囉唆,貼著朱彪的身子,手腕一翻,那尖刀左右翻動,同時在他耳邊低聲道:「你若不死,便是我死。今日,為官家喪命,也死得其所,你休要怪我。」

    說完,他猛然後退,拔出尖刀。

    心頭一蓬熱血噴射而出,濺在了高餘身上。

    朱彪仍舊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眼睛瞪的溜圓,看著高餘,嘴巴張了張,就撲通倒在了地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0 18:56
第二百零四章西軍(一)

    高餘沒有想到,殺了朱彪後,他在明教中的地位暴漲。

    此前,所有人見到他,都很客氣,但那更多是因為方七佛的緣故,雖然客氣,卻無尊重,反而有些疏離。

    可是在殺了朱彪之後,大家對他的態度,頓時熱情許多。

    也許在這些人的想法裡,高餘殺了朱彪之後,就等同於是自己人了。

    既然變成了自己人,態度當然不一樣。

    在明教裡,提倡兄弟情,最恨的就是叛徒。

    這,也是張道原那麼淒慘的原因吧……

    高餘越發慶幸,如果當日沒有殺死湯逢士,任他活到現在,怕不會這麼容易立足。

    說到底,方七佛這些人始終存著幾分江湖氣。

    而湯逢士,才是真正的軍師,一個可以運籌帷幄的人。

    死的好,端地死的好啊!

    他在心裡莫名歡呼,同時也把目光轉移到了妙言的身上……這廝的眼睛,總是在他身上轉悠。雖然到現在也沒能認出高餘的身份來,可不管怎樣,都是一個威脅。

    +

    大軍開拔,使得杭州頓時變得冷清不少。

    好在,還有李天祐的三千兵馬,以及沈剛手中的土兵在,所以依舊能使杭州保持穩定。

    高餘和留守杭州的明教首領,吃了一頓酒,關係變得更加親密。

    天黑後,杭州夜禁開始。

    他則一個人,沿著後市街而行,慢慢悠悠往縣衙走。

    現在,他已經是明教的自己人了,也就不再有那麼多人監視他。

    李天祐等人本來要派人送他,但是被他拒絕。

    他不喜歡身邊跟太多人,特別是跟太多不熟悉的人。這裡是杭州,已經被明教控制起來。相信也不會有人再鬧事,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高餘很安全,非常的安全。

    入秋之後,晝夜溫差很大。

    正午時,豔陽高照,可是到了晚上,卻涼風徐徐。

    從西湖方向吹來的風,吹在身上令人感覺非常舒服。他走了一陣子,便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抬頭仰望星空,只見繁星點點,在夜幕中匯聚成一條璀璨的星河。

    也不曉得,大壯現在做些什麼?

    娘,還好嗎?

    高餘嘴角,微微翹起,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線。

    他有點想家了……雖然那個家,他並沒有生活太久,可不知為何,卻讓他無比牽掛。

    娘,等我為師父報了仇,一定回去好好陪你,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

    汴梁,高府。

    梁氏激靈靈一個寒顫,睜開了眼睛。

    屋外下著小雨,淅淅瀝瀝。

    她從榻上起身,慢慢走到了門口,依著門框,看著屋外園中的景色。

    腳步聲,傳來。

    她扭頭看,就見高俅沿著長廊走過來。

    「娘子,你怎地起床了?郎中不是說,要你多休息嗎?」

    「我剛才,夢到了吉祥兒。」

    「啊?」

    高俅聞聽,眼中一暗。

    他忙走上前,攙扶著梁氏走回屋中,讓她坐下。

    「夢見那逆子作甚?」

    「我夢見他,叫我娘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很難受。

    他叫我娘親,我本應該開心才是,可是……我想過去抱他,可是卻總也走不到他身邊。」

    梁氏說著,眼淚就流淌下來。

    高俅心裡一酸,忙勸慰道:「娘子,莫要難過。

    你那吉祥兒自小流浪江湖,那江湖門道比我還清楚。他聰明的緊,絕不會有危險。」

    「可是,我就是想他啊。」

    兒行千里母擔憂,對於梁氏而言,她怎能不掛念高餘。

    特別是高餘自上次來信後,就再也沒有消息。雖然高俅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在最短時間裡把高傑運作到了江南。可是,一天沒有高餘的消息,梁氏就一天安心不得。

    高俅只能輕輕摩挲梁氏的後背,眼中也流露擔憂之色。

    之前,他舉報了朱勔和明教勾結,本想著讓官家下決心,加大對杭州的監控。可誰料想,官家只罷免了朱勔的官職……這樣一來,很可能會打草驚蛇,令高餘更加危險。

    高俅也頗感無奈,同時非常自責。

    他小覷了官家對朱勔的寵信……也不知,四哥在杭州怎樣,而今又是什麼狀況?

    他生氣,他惱怒,他恨高餘不告而別。

    可是,他更擔心,擔心高餘的處境……

    「父親,父親!」

    就在高俅安慰梁氏的時候,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就見高堯輔匆匆跑進了屋內,一進屋就說道:「父親,三叔來信了,三叔來信了。」

    「哦?」

    高俅聞聽,忙站起身來。

    他快步迎上前,急促道:「書信何在?」

    「在這裡。」

    高堯輔忙把手中的書信,連同一個包裹交給了高俅。

    高俅沒立刻打開包裹,而是直接把書信拆看,湊到等下閱讀。

    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該死,為何書信現在才送來?」

    他說著話,就大聲道:「來人,更衣,我要馬上進宮。」

    「夫君,怎麼了? 」

    「朱家在過去幾年中,通過青溪館秘密向明教販賣了大批軍械。

    明教造反在即,絕不可以再繼續縱容。我要立刻進宮見駕,懇請官家出兵江南。」

    「啊?」

    梁氏聞聽,也不由得一驚。

    「那三叔,可有吉祥兒的消息?」

    明教造反與否,在梁氏眼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傑有沒有找到高餘。

    高俅道:「找到了,這消息就是吉祥兒得到,而後落到了老三手裡。我這就進宮,有什麼事情回來再說。老三說了,吉祥兒如今很安全,他會設法與吉祥兒聯絡。」

    說話間,他已穿好了官府,拿著包裹就往外走。

    可是,未等他走出房間,就見高城跑過來,一臉惶急之色道:「老爺老爺,媼相來了。」

    「什麼?」

    高俅一愣,忙道:「快帶我去。 」

    童貫這時候過來,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高俅心裡,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讓高城在前面帶路,然後領著高堯輔匆匆來到客廳。

    客廳裡,燈火通明。

    童貫正在裡面焦躁不安的徘徊,似乎心緒不寧。

    「老童,這麼晚,你怎麼來了?不過,你來的正好,我也正要進宮見駕,咱們一起。」

    童貫道:「太尉,你得到消息了?」

    「什麼消息?」

    高餘愣了一下,疑惑看著童貫問道。

    童貫走上前,壓低聲音道:「剛得到消息,明教反了……他們已佔領杭州,官家命我前來,找你進宮議事。快走快走,想來諸公都已經得了通知,咱們莫要耽擱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1 19:52
第二百零五章西軍(二)

    汴梁,皇城,集英殿。

    氣氛極其凝重,空氣中瀰漫著一絲驚恐。

    官家面沉似水,端坐龍椅上。他看上去很沉穩,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眼中,閃爍一絲絲驚懼。

    「怎麼都不說話了?諸公平日裡,不是很能說嗎?為何現在,一言不發?」

    他強作出一副冷靜姿態,聲厲色荏問道。

    「朕登基以來,至今二十載。

    二十年來,朕兢兢業業,不敢有片刻疏忽,寄以厚望與主公。可是,諸公就是這樣來回報真的厚望嗎?十天,不過十天,兩浙路幾乎反了各幹淨……兩浙路制置使陳建、廉訪使趙約被殺、杭州知府趙霆不戰而逃,杭州通判朱彪被俘。青溪知縣翁開被殺、睦州兵馬都監顏坦戰死……朕問你們,朕的精兵強將都跑哪裡去了?

    你們倒是說話啊?平日裡,你們滔滔不絕,怎地到了這時候,卻都閉口不言?」

    趙佶額頭青筋崩出,神色略顯猙獰。

    「此前,梁山賊亂,你們說無關緊要,不足為懼。

    可現在,那梁山反賊仍肆虐河北與京東,數萬大軍多次圍剿,遲遲不見任何進展。

    如今,兩浙路又反了,誰能告訴朕,該如何解決?」

    蔡京低垂著頭,一副老邁之態。

    蔡攸則看著大殿的燭火,眉頭緊蹙,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事情。

    李邦彥、王黼、朱勔等人則噤若寒蟬,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話。

    集英殿中,迴蕩著趙佶的咆哮聲,卻顯得那般蒼白。

    看到這種情況,趙佶更加憤怒。

    他正要起身喝罵,忽聽得大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確是高俅和童貫兩人,匆匆趕來。

    「高俅,你來的正好。」

    看到高俅和童貫,趙佶的眼中,突然多了些色彩。

    「想來你已經知道,如今兩浙路發生的事情。

    之前,你曾經提醒過朕,要朕小心江南明教,可惜朕沒有聽你勸說,以至於現在……

    方臘造反,兩浙路六州四十八縣處於動盪之中,你可有對策?」

    趙佶也是病急亂投醫。

    高俅的本事,他非常清楚,這時候也出不得什麼好主意。

    之所以找他,也是想他能開一個頭,至少能打破目前的尷尬局面,才好進行下去。

    蔡京抬起頭,渾濁的目光中,閃過一抹精光。

    而蔡攸也把目光落在了高俅身上,透著一絲絲的好奇。

    至於其餘眾人,也都向高俅看過來……只不過,他們的眼中更多是帶著一絲不屑之意。

    在他們看來,高俅不過是一個幸臣,能有什麼決斷?

    若在平時,高俅是絕不會擅自開口的。

    可現在,自己寶貝兒子陷落在杭州城裡,目前狀況尚不清楚。

    這也容不得高俅置身事外,哪怕為了高餘,他也要硬著頭皮站出來。

    「陛下,東南之變,絕非偶然,是乃積弊甚深,方有今日的變局。

    臣以為,要想平定東南之亂,還需追根溯源,先找出問題的根本,而後再設法挽回。

    陛下登基二十載,戰戰兢兢。

    可惜臣下不知陛下辛苦,肆意妄為,才使得百姓心懷怨念。」

    追根溯源?

    蔡攸的臉上,頓時露出一抹有趣的笑容。

    而童貫則急了,忙在高俅身後推了一下,意思是讓他不要亂說話……追根溯源,怎麼追根溯源?方臘起事時已經說明,是因為官家昏庸,對東南之地橫徵暴斂,老高莫不是吃錯了藥,竟然要追根溯源?你這那是消火,分明是給陛下添火嘛。

    「你,要怎麼追根溯源?」

    趙佶臉色陰沉,看著高俅問道。

    高俅也不囉唆,把一個包裹拿出來,雙手呈上。

    「陛下,看完這些,自可知曉那罪魁禍首何人。」

    「嗯?」

    趙佶一怔,旋即示意張迪過去,把包裹接過來。

    朱勔在一旁看到,不由得心裡一動,頓時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趙佶也不理眾人,把包裹打開,就見裡面是十幾本賬冊。他隨手拿起來一本,翻了兩頁。一開始,他看的很隨意。可隨著往後翻閱,他的臉色,則變得越來越難看。

    到最後,趙佶的身體竟輕輕顫抖起來,牙齒咬的嘎嘣響。

    「高卿,這些賬冊,你是怎生得來?」

    「陛下,可憐我家吉祥兒……」

    高俅聽到趙佶詢問,卻發生大哭起來。

    集英殿裡的氣氛,也隨之發生了微妙變化。

    「這些賬冊,是我家吉祥兒冒死得來。

    可是,他現在卻陷落於杭州城,目前生死不明……我家吉祥兒把東西送來說,只帶了一句話:可惜他年少,未能早為官家分憂。今冒死潛入賊窟,得來這些證據,還請官家早日做出決斷。」

    「吉祥兒,到如今還沒有消息嗎?」

    「沒有。」

    趙佶不由得動容了,他又拿起一本賬冊,看了兩眼後,突然厲聲道:「朱勔!」

    「臣在!」

    「煩你與朕解釋一下,這賬冊究竟是怎麼回事。」

    趙佶說著話,抄起一本賬冊就砸了下去,正砸在朱勔那張肥胖的大臉上。

    朱勔臉色蒼白,已覺察情況不妙。

    他顫巍巍從地上撿起賬冊,只看了兩眼,就一陣頭暈目眩。

    「臣……」

    「好了,朕現在不想聽你解釋,你回頭,去向柏台解釋吧……來人,把朱勔摘去烏沙,打入御史台大牢之中。蔡攸,這些賬冊收好,我要你親自監察此事,務必要調查清楚。」

    蔡攸聞聽,忙站出來躬身領命。

    他好奇的看了一眼朱勔腳邊的賬冊,而後又抬起頭向高俅看去,眼中更增添了幾分好奇。

    「好了,先不管朱勔的事情,諸公可以對策,平定東南之亂?」

    童貫搶先站出來,大聲道:「啟稟陛下,臣願領兵,馬踏江南,平定叛亂。」

    「哦?」

    趙佶眸光一凝,露出欣慰之色,「那你可有什麼對策?」

    「東南局勢糜爛,但並非不可挽回。

    臣舉薦婺州步軍都虞候王稟領兵出戰,可牽制住叛軍兵馬;嘉興知縣高傑,曾在須城擊退過梁山反賊,精通兵法,勇武過人,可以重用;此外,臣可調集京畿禁軍與西軍各部,由折可存統帥。臣願親率大軍督戰,定可以將叛賊一舉消滅……」

    童貫意氣風發,大聲回答。

    他的話,讓趙佶感到了一絲欣慰。

    關鍵時候,還是這老傢伙可靠……旋即,他的目光又看向了高俅,更多了一些欣賞之意。

    東南之變,確是因他而起。

    但高俅卻輕而易舉的把他從這爛攤子裡洗脫出來,把罪名全都丟給了朱勔。

    因為朱勔和明教勾結,甚至是縱容,才有了今日的東南之變。至於所謂的橫徵暴斂,不過是方臘造反的藉口而已。有了這些賬冊,趙佶的處境,也就會輕鬆許多。

    只不過,如此一來,朱勔必須死!

    他如果不死,這一切罪名就無法落實在他的頭上。

    哪怕趙佶對朱勔頗為欣賞,但事關江山社稷,關乎他皇位安穩,朱勔又算得個什麼?

    想到這裡,趙佶看向了蔡攸。

    而蔡攸也一直在偷偷觀察趙佶的表情變化,當趙佶看向他時,蔡攸立刻就明白了趙佶的心思。

    他眸光一閃,心裡已經知道,該怎麼處理朱勔的事情。

    「高卿,你可還有什麼好主意?」

    「臣,想去杭州。」

    「啊?」

    「我兒如今身陷杭州,臣夜不能寐,懇請陛下准許,讓臣前往杭州。」

    高俅說到後來,已經是聲淚俱下。

    趙佶也不禁動容,繞過龍案走到了高俅身邊,溫言道:「高卿心念吉祥兒,朕當然理解。可是現在,時局動盪,朕又怎離得開你?吉祥兒此次冒險混入賊窟,更得到了朱勔勾結反賊的罪證,功勞甚大……童貫,朕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務必要找到吉祥兒,把他安全護送回來。細思起來,朕上次見吉祥兒時,他尚在襁褓之中。

    而今……朕也是非常掛念!」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2 20:41
余宋 第二百零六章 謊言(1)

    六州四十八縣淪陷,乍聽似乎極為嚴重。

    但事實上,明教此次起事,只不過蔓延波及兩浙路而已。

    江南東路、江南西路以及興化軍,在起事十天後全都做出了應對之策,並且開始對兩浙路進行封鎖,嚴禁任何物資流入兩浙路。從某種程度上,也限制了明教的影響力。

    大宋兵馬百萬之巨,其精銳大都集中在邊塞。

    而東南之地,作為大宋的經濟樞紐所在,雖不泛有彪悍的民風,但戰鬥力卻很普通。

    不是南人不擅作戰,而是風氣使然,令大多數人不願從軍。

    方臘起事之後,雖所向睥睨,勢不可擋。但實際上,他們所面對的,卻大多烏合之眾。

    只要朝廷重視,方臘就難有作為。

    這一點,包括宋徽宗趙佶也非常清楚。

    童貫願意出戰,也令他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安撫民心,穩定局勢。

    之前,他手足無措,是因為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而現在,高俅卻給了他一個極好的切入點。

    他喜好風雅,愛奇石異物,確勞民傷財。

    但要說搜刮民脂民膏,趙佶實際上並不算過分。

    只是手下人藉口為他準備花石綱,橫徵暴斂……說句不好聽的話,趙佶也是背了黑鍋。

    比如,朱勔在東南刮地三尺,搜刮民脂民膏無數。

    但實際上,他卻扣留了至少一半。剩下的一半則在送抵汴梁後,又被人盤剝一遭。

    而落入宋徽宗之手的,不過十之三四。

    現在,官家要脫身出來,就只有拿朱勔做文章。對此,趙佶沒有任何的負擔,他只要能盡快穩定局勢,至於其他的事情,自有蔡攸等一干親信,為他辦理的妥妥噹噹。

    當然了,要想平叛,也非易事。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

    調集禁軍以及命西軍南下,絕非一件小事,哪怕宋徽宗也知道,這需要一定時間。

    大軍,暫時無法出征,那麼兩浙路的局勢,就要靠江南的兵馬。

    王稟、高傑……

    宋徽宗在記住了高余的同時,也記住了這兩個人的名字,但願得他們能夠堅持住!

    已入秋,秋老虎肆虐。

    不過,較之炎炎夏日的酷暑,天氣涼爽許多。

    沙場秋點兵,也正是征伐的季節!

    「薛斗南,在崇德縣受阻?」

    杭州城裡,方七佛怒氣衝衝,厲聲道:「崇德縣兵馬不過千,只是一座小城,卻擋住了薛斗南近萬兵馬?他薛斗南莫非傻子不成?區區崇德縣,就讓他寸步難行嗎?」

    大堂上,眾人噤若寒蟬。

    之前,他們信心滿滿,認為嘉興唾手可得。

    誰料想近萬兵馬,卻被阻擋在了崇德縣,甚至連嘉興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也讓不少人,感到了一絲絲憂慮。

    明教兵馬,看似強大,聲勢驚人。

    但那是給普通百姓看的……明教大軍,其實大多烏合之眾。順風順水時,一個個囂張跋扈,可一旦遭遇挫折,其士氣就會陡降。更重要的是,明教各路兵馬捷報頻傳,而杭州這邊,連區區一座嘉興縣都奈何不得,對方七佛而言,絕對是恥辱。

    「尊者,非是薛尊使無能,而是那崇德縣……」

    徐百奉命回來報信,見方七佛怒氣衝衝,也感到了畏懼。

    不過,他還是大著膽子道:「鎮守崇德縣的人,並非崇德知縣,乃嘉興知縣高傑。」

    「哦?」

    「這廝在數日前,突然抵達崇德,把崇德知縣扣押後,接掌了崇德縣。

    這廝手下,有幾個狠角色,勇武過人。其中有一人,身高近七尺,用青銅面具覆面,使雙刀,有萬夫不擋之勇。張近仁張兄弟,就是被那廝臨陣斬殺……除此之外,高傑手下還有扈成、陸奇兩人,也都非等閒。薛尊使數次強攻,皆以失敗告終。」

    「區區一個知縣,手下怎地有這麼多的能人?」

    方七佛臉色也起了變化,露出驚駭之色。

    張近仁的功夫不差,是陸行兒手下的一員悍將,在征伐湖州時,可說是攻無不克。

    這樣一個人,居然被人臨陣斬殺?

    方七佛覺得,他好像忽視了什麼問題,於是大聲道:「誰知道,那高傑是何來歷?」

    區區一個知縣,有這麼大的魄力?

    搶先佔居崇德縣,並且有膽子扣押知縣……

    這,絕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

    眾人聞聽,你看我,我看你,不由得面面相覷。

    高傑的來歷,大家還真不太清楚。他抵達嘉興,也不過一個多月,誰又可能留意他呢?

    「咳咳!」

    就在方七佛快要發作的時候,高余突然咳嗽兩聲,站了起來。

    他如今在明教裡,雖然沒有任何職務,但是人緣不錯。為人大方,出手闊綽,令不少人心生好感。所以,他雖然沒有任何實權,但是卻有資格旁聽,不過很少說話。

    「徐兄弟,你說的那高傑,什麼模樣?」

    徐百一怔,先看向了方七佛。

    而方七佛則露出疑惑之色,蹙眉道:「九哥不是外人,有話但說無妨。」

    徐百忙答應一聲,想了想,把高傑的模樣形容了一遍。

    高余道:「徐兄弟所說的這個高傑,我倒是知道一些。

    若我猜的不錯,他應該就是殿前都太尉高俅的兄弟,此前曾出任過東平府兵馬都監一職。我在汴梁時,聽說過此人,頗有些本事。去年宋江造反,偷襲須城,結果被他識破,還設計殺了鐵天王晁蓋,大敗梁山人馬……此事在汴梁,還專門有人編了故事,故而我才知曉這個人。若真是此人,尊者要攻克嘉興縣,怕是不容易。」

    「哦?此話怎講。」

    「高傑本人,武官出身。

    至於方才徐兄弟說的扈成,曾為東平府竹口寨巡檢,做事非常認真;而陸奇這個人,來歷更加了不得。他老子是禁軍步軍都指揮使陸邴,也是一個不好對付的角色。

    我覺得,高傑既然是高俅的兄弟,那麼高俅一定不會虧待了他。

    至於那面具人,我也有一些想法,應該是東京汴梁禁軍中的高手,派來保護高傑。」

    眾人聞聽,不由得露出恍然之色。

    高余是汴梁人,而且家境不錯。

    對汴梁一些人事的瞭解,絕不是方七佛這些久居杭州的江湖人士所能比擬。

    方七佛也露出恍然之色,頗為讚賞的看了高余一眼。

    原以為高余沒什麼用處,可現在看來……這廝久居汴梁,對一些秘聞的瞭解,遠非他們可以相比。

    有高余在,方七佛等人也就能放心不少。

    「九哥,那東京汴梁有什麼厲害人物?你覺得,那面具人,又會是那個呢?」

    「這個,我就不好說了!」

    高余想了想,沉聲道:「但要說高手,比較知名的幾個我倒是知道一些。

    比如,那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陳廣,號稱汴梁第一槍,槍法出眾,無人能比;除他之外,我還聽說過一個名叫高崇的人。此人出身不簡單,是高家後人,神力驚人,善使一對大刀,有萬夫不擋之勇……以徐兄弟所言,我覺得那面具人,可能是高崇。」

    大堂裡,傳來一連串倒吸冷氣的聲音。

    高余說完之後,就退了回去。

    他故意提出高崇,還說高崇善使雙刀,就是為了替武松遮掩身份。

    「有道是,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

    此前,是我們小覷了對方,以為那高傑也是個無用書生,沒想到這廝的來頭不小。

    徐百,你回去後把九哥說的這些告訴薛斗南和祖士遠,相信他們一定能想出對策。告訴薛斗南,崇德要攻克,嘉興更要攻克。如若拿不下嘉興,就讓他提頭來見。」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2 20:41
第二百零七章三見小乙(2)

    崇德縣,為五代十國時期吳越所置。

    它最初是由崇德、南津、語兒、千程、積善、石門、募化七鄉組成,歸屬於杭州所置。

    後來,吳越王置秀州,崇德縣併入其中。

    熙寧十年,朝廷又割了嘉興縣的梧桐、永新、清風、保寧和千金五鄉入崇德,使之成為秀州治下僅次於嘉興的縣城,更是連接秀州和杭州的樞紐,也算一座重鎮。

    欲取嘉興,必先取崇德。

    只要拿下了崇德,就可以長驅直入。

    方七佛的計畫非常好,只可惜被高傑提前得到了消息,搶先佔居了崇德縣城。

    這讓方七佛非常不高興,好在從高餘口中知曉了高傑的來歷,也讓他的心情好轉許多。

    當晚,他在府衙中設宴款待高餘,算是對高餘提供的情報予以感謝。

    酒宴結束,已是夜半。

    高餘乘著酒興,微醺然返回綠竹巷。

    他已經搬出了府衙,回到綠竹巷居住。

    按照他的說法,他不過一個白身,總住在縣衙裡,名不正言不順,傳出去不好聽。

    對此,方七佛倒也沒多想。

    杭州的局勢已經被控制住,不必擔心有任何危險。

    而距離綠竹巷不遠,就是鶴林宮,駐紮明教兵馬;而綠竹巷離府衙也不算太遠,中間就隔了一座湧金池。高餘住在綠竹巷,可說是非常安全。那綠竹巷的宅院,已經被修繕了一遍,方七佛還派了人專門伺候高餘的起居。畢竟,杭州如今不比從前。高餘以前可以找那『僧兒』吃外賣,可是現在,卻已經不復當初的繁華……

    高餘對此,沒有拒絕。

    他重要的事物,都放在光陰限界之中,不擔心被人查看。

    至於那伺候他的土兵夫婦,怕也有監視的意義。但是在他看來,那根本算不得事。

    夜風,清涼。

    高餘沿著湧金池而行,遠遠就看到了綠竹巷。

    一個身穿明教裝束,頭戴紅巾的男子迎面走過來。

    高餘看了那人一眼,不認識,所以也沒有在意。只是,在兩人錯身而過的剎那,他忽然聽到有聲音在耳邊響起:「一清道長,後市巷黃老三家中,有故人等候拜訪。」

    那聲音來的很突兀,帶著濃濃的杭州口音。

    高餘激靈靈一個寒顫,停下腳步,扭頭看去。

    就見那人好像沒事人似地,和他錯身而過,逕自向府衙方向走去。

    這個人,很陌生;這聲音,也很陌生!

    高餘看著那人背影,眉頭緊蹙。

    後市巷,黃老三家中……不就是黃愛家裡嗎?

    黃愛沒有親人,而他如今,則身在嘉興,所以他家裡就空置著,根本沒有人居住。

    故人等候?

    高餘想了想,旋即就做出了決斷。

    長街上,冷冷清清,不見一個人影。

    他離開湧金池,穿過後市街,很快就來到了後市巷巷口。

    而今,高餘在杭州城裡沒什麼熟人。麻婆子和黃愛、小鹿父女都去了嘉興,武松也已經到了高傑手下。徐百說的那個面具人,就是武松,高餘可以肯定這一點。因為當初他讓武松離開的時候,曾叮囑過武松,讓他戴上面具,可以遮掩住身份。

    這些人都不在杭州,那所謂的故人……

    知道他『一清』的身份,同時又選擇在黃愛家中的『故人』?

    燕小乙,你又在耍什麼花招?

    高餘心中曬然,同時也做好了準備。

    他倒不怕燕青會出賣他,卻擔心這廝的榆木疙瘩腦袋。

    從光陰限界裡取出了一枚轟天雷藏在身上,而後又把火摺子貼著手腕放置,他邁步走進後市巷。

    朝兩邊看了看,確定沒有人跟蹤。

    高餘來到黃愛家門外,看房門緊鎖之後,於是又朝兩邊看了一眼,便縱身越過一人高的院牆。黃愛的家,是一座典型的民居,一個小院子,一幢平房,一目瞭然。

    「小乙哥出來吧,我都看見你了。」

    他在房屋外,輕聲道。

    可屋子裡卻黑洞洞的,好像沒有人,非常安靜。

    高餘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推開房門便邁步走了進去。

    只是,他才進入屋中,從屋頂上就落下了一副漁網,把他罩在其中。

    高餘心裡一緊,但旋即就冷靜下來。

    他沒有掙扎,而是輕聲道:「小乙哥,這把戲有意思嗎?」

    「嘿嘿,一清道士,你也有今日。」

    屋中的油燈點亮,但光線依舊昏暗。

    就見燕青從一旁走出來,一臉得意的笑容,看著高餘道:「你不是挺聰明,怎地還會上當?

    這次,我看你還有什麼手段脫身。」

    「你要殺我? 」

    「當然不會……不過,我這次放了你,也算是和你扯平了。」

    「扯平?」

    高餘,笑了。

    他被捆綁在漁網裡,手腕一翻,便出現了一枚轟天雷。

    而另一隻手裡,也出現了一枚火摺子。他索性坐在地上,看著燕青道:「信不信我點了轟天雷,和你同歸於盡?」

    「你……」

    燕青看到高餘手中的轟天雷,臉色頓時大變。

    他可是知道這轟天雷的威力……之前在須城時,晁蓋就死在轟天雷下。

    「你這潑皮,怎地還隨身帶著它?就不怕玩火自焚嗎?」

    「不怕啊,我有什麼怕的?倒是小乙哥,你現在怎麼辦呢?別動,你敢動一下,我就點了轟天雷。到時候,你小乙哥言而無信,忘恩負義的名聲,可就要傳開了。」

    對付燕青這種人,別試圖講道理。

    這傢伙偏執的緊,講道理根本沒有用處。

    燕青的臉色有點難看了……本打算今天扳回一局。他並不準備殺死高餘,而是想要抵消上次高餘饒他性命的債。可現在,高餘一手轟天雷,一手火摺子……那成竹在胸的模樣,讓燕青卻有些坐蠟了。該怎麼辦?是放棄這次機會,還是繼續……

    就在燕青猶豫的時候,高餘卻擦亮了火摺子,並且點燃了引線。

    「你瘋了嗎?我並不想殺你。」

    「可是,我想殺你,怎麼辦?」

    「你快點別火滅了,有什麼話,咱們好商量。」

    「那就是你欠了我一條命嘍?」

    「我……」

    「是不是?」

    說實話,燕青真沒打算和高餘同歸於盡,亦或者說,他到目前為止,還沒做好準備。

    眼看著那引線撲簌簌燃燒,越來越短。

    燕青也不禁急了眼,大聲道:「好,我欠你一條命,快點把火滅了!」

    高余立刻張嘴,把引線含在了口中。

    很燙,但是卻非常有效……

    「那你可要記住,你現在是欠了我兩條命!」

    燕青鐵青著臉,看著高餘,半晌後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