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余宋 作者:庚新 (已停更)

 
V123210 2017-5-11 21:27: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2 50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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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白大仁的往事

    小雨,靡靡。

    這秋日的雨水,總會讓人產生出一種莫名的愁緒,更使人情緒低落。

    河面,被雨霧所籠罩,如夢似幻。

    不知為何,高餘突然覺得,這杭州的秋雨,似乎和汴樑的春雨很相似,有一種淒美之感。

    「咦?」

    身邊白大仁輕呼一聲,令高餘回過神來。

    他扭頭看,就見白大仁盯著橋下的河面,露出詫異之色。

    「哥哥這是怎地,有什麼事嗎?」

    「四哥,你可有發現?」

    「發現什麼?」

    白大仁手指橋下的河水,輕聲道:「你難道不覺得,這河水有古怪嗎?」

    「古怪?」

    高餘愣了一下,低頭仔細查看。

    半晌後,他搖搖頭道:「有甚古怪,我看不出來。」

    白大仁道:「往年這個時節,蘭江水定會上漲。

    可現在,你看著河水似乎非但沒有上漲,反而比之前些時候還要少了。」

    「是嗎?」

    高餘詫異看了白大仁一眼,忙聚精會神觀察。

    可看了半晌,他也沒有看出什麼端倪出來。

    「平時不久是這樣子,我怎麼沒覺得有問題?」

    「有問題,真的有問題!」

    白大仁把身體探出橋欄杆,用手指著位於橋頭的一個石墩。

    「我記得我剛來杭州的時候,那水標線可沒有現在這麼高。而今是雨季,而且最近一段時日接連下雨,就算河面水位沒有淹沒水標線,也不太可能會降低才是……

    可現在你看,水標線明顯比一個月前要高出一些。

    四哥,我自小就在水邊長大,我一個親戚,就在衙門裡做河工,他和我說過這方面的事情。」

    高餘聽白大仁說的認真,也不禁探出身子,看向那石墩。

    他平日裡沒留意過這石墩,也不知道平日裡河水的水位,到底是什麼情況。

    不過,如白大仁所言,石墩上的水標線,的確是高出水面很多,所以看得很清楚。

    河,名蘭江水,據說是錢塘江最大支流。

    它流經杭州城內,是杭州城最為重要的一條水系。

    只不過,高餘平日裡並不注意這些,而今聽白大仁這麼一說,也覺得有些古怪……

    根據常理,杭州連日降雨,河水水位必然上漲,這不足為奇。

    但按照白大仁所言,蘭江水水位沒有上漲就罷了,水位還下降……這就有問題了。

    「哥哥確定?」

    「當然!」

    說完,白大仁穿過橋面,走到另一邊,舉目向遠處眺望。

    「你看,河邊那棵楊樹了嗎?」

    「嗯。」

    「上個月,那棵楊樹的根係被水淹沒,可現在,卻露出了水面。

    我記得很清楚……你看,那邊是蘭江水的下游,按道理說河水應該更深,可是現在,下游的河水下降的很快,顯然是上游河水出現了問題。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白大仁絮絮叨叨,這話匣子一打開,就再也收不住了。

    可是,高餘卻陷入了沉思。

    他看著河面,眼中閃爍著一絲奇異的光彩。

    良久,他打斷了白大仁的嘮叨,輕聲道:「哥哥可知道,這河水上游,是在哪裡?」

    「三河口!」

    白大仁想了想,便斬釘截鐵道:「蘭江水自南向北,在三河口入錢塘縣,而後在梅鄉入安江水……嗯,就是這樣子,我看過蘭江水的水系圖,所以有一些印象。」

    「哥哥在老家,到底是做什麼的?」

    高餘不禁有些奇怪的看著白大仁,要知道這種事情,一般人不會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更不可能似白大仁這般張口就來,對這些事情更瞭若指掌。

    白大仁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哥哥若是不願意說,那不說也罷。」

    「其實,也不是不能說……」白大仁猶豫一下,輕聲道:「我在老家,就是在衙門裡做事。剛才我和你說的親戚,其實就是我自己,當時在衙門裡負責河務……只是後來,我得罪了縣令,被誣貪污修繕河務的錢兩,差點被殺。幸虧我平日裡還算有些口碑,最終留下了性命,卻被開革……我之所以不說,是害怕四哥你看我不起。」

    高餘眼中,眸光一閃,便笑了。

    「衙門裡的事情,是是非非,誰又能說得清楚。

    哥哥無需覺得羞愧,只要心中無愧,又何必在意他人指指點點?」

    「四哥說的是,我確著相了。」

    白大仁似乎輕鬆許多,和高餘又聊起了其他事情。

    「哥哥,你說這水位下降,會是什麼原因呢?」

    兩人走到了眾安橋頭,燕青的餛飩攤坐下,高餘要了兩碗餛飩。

    下著雨,路上幾乎沒有行人,這餛飩攤上,也冷冷清清,除了高餘兩人再無旁人。

    燕青在爐灶前忙碌,耳朵卻支棱著。

    聽到高餘的問話,他一愣,扭頭朝白大仁看了一眼。

    白大仁想了想,回答道:「這原因可就多了。

    比如乾旱,上游缺水,下游水位自然下降;亦或者山洪出現,捲裹大量的雜物堵住河口,也可能造成水位下降。這需要視具體情況而定,若不親往查看,怕也難以判斷。

    不過,據我猜測,可能是上游河口出現了淤堵,否則在這個時節,水位絕不可能下降。

    若是在以往,這個季節衙門都會派人沿河查看。

    但如今……怕是沒有人會留意此事,更不可能派人查看。」

    這時候,燕青端了兩碗餛飩,擺放在兩人面前。

    高餘趁機和他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對方內心裡的想法。

    這件事,有古怪!

    ++++++++++++++++++++++++++++

    也許是客人不多的原因,燕青早早收攤了。

    他所在的營業點,屬於高餘所轄,所以即便提早收攤,也不會被人覺察。

    而高餘則留在衙門裡繼續當差。他和白大仁關係不錯,平日裡也大多是兩個人結伴當差,所以回到衙門之後,兩人聚在一起,也沒什麼人懷疑。

    高餘旁敲側擊,從白大仁口中又打聽到了一些關於蘭江水水系的事情。

    他突然道:「如果三河口決堤,會是什麼情況?」

    白大仁想了想,道:「那要視情況而定……若淤堵的太久,水量太大,定會對杭州造成傷害。」

    「以目前情況而言,會是什麼情況?」

    「這場雨若繼續,恐怕會有危險。」

    「什麼情況的危險?」

    白大仁好奇道:「四哥好像對此事很上心,莫非有什麼想法?」

    「哦,只是好奇罷了。」

    「其實,也未必是淤堵,這些時日雖然經常下雨,但雨勢都不大。

    這種雨勢,很難說會造成淤堵……也許是上游什麼地方分流?也可能造成水位下降。」

    白大仁沒有直接給出答案,但聽他的語氣,並不是很樂觀。

    高餘也不好再繼續追問,所以改變了話題,和白大仁聊起了其他事情……

    差不多快到亥時,高餘交差離開了衙門。

    他逕自回到了都亭住所,發現燕青並不在家中。

    燕青很聰明,日間一定是聽出了他話語中的意思。所以,高餘也不擔心,開火隨便做了些吃食,便坐在屋中等候燕青歸來。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令高餘漸漸心焦。

    大約到了醜中,屋外傳來腳步聲。

    高餘睜開眼,站起身來。

    也就在這時候,房門被推開,燕青一身黑衣,濕漉漉的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旁邊。

    「小乙哥,可有發現?」

    燕青端起桌上的水碗,咕嘟咕嘟一口喝乾。

    他抹了一把嘴,而後看著高餘道:「衙內,你猜的沒錯,上游三河口被叛軍盤踞,守衛森嚴。

    我無法潛入太深,只遠遠觀察。

    那河口,被叛軍堵了起來,也不知道他們是何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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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毒辣(1)

    杭州,府衙後宅。

    屋中的燈光有些昏暗,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

    方臘靠坐在榻上,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端起碗,把裡面的藥湯喝下去,蠟黃的臉上泛起一抹潮紅。

    「三河口都準備妥當了嗎?」

    「大兄放心,已經妥當……天祐在那邊主持大局,絕不會有任何差錯。」

    「如此,甚好。」

    方臘把碗放下,抬頭向對面人看去。

    燭光搖曳,照映在那人的臉上。若此時高餘在,一定可以認出,那人正是方七佛。

    「七哥這次,受委屈了。」

    「哥哥這話從何說起,所有一切,都是為我明教大業。」

    方臘微微一笑,擺手製止了方七佛的話,道:「七哥,這裡只有你我兄弟,那些場面上的話,就不必再說了……可惜,那朱彪壞了你我大事,若能再推遲半年的話,局勢絕不會似現在這般模樣。時不與我,時不與我啊!如果再等半年,我這傷勢就會痊癒,教中的準備也會更加周祥,何至於似現在這樣子,匆忙間的起事。」

    說完,方臘感到有些疲憊,便靠在了褥子上。

    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幾分寒意。

    方七佛忙走上前,拉過來被縟,為方臘蓋上。

    「這兩日,我已沒有那種被人監視的感覺了!」

    「哦?」

    「看樣子,賊人已經離開。

    我本想藉此機會,把賊人引出來,誰料想賊人卻按兵不動,的確是讓我有些意外。」

    「哥哥以為,是何人所為?」

    「我不知道!」

    方臘輕輕咳了兩聲,示意方七佛在一旁坐下,然後道:「些許小賊,不足為慮,走了便走了……只是我沒想到,這兩浙路竟如此難對付,一個秀州令你我損兵折將。」

    「都是七佛無能。」

    「這與你無關。」

    方臘擺手道:「你平日裡忙於教務,本就不擅兵事。

    而賊人也頗為厲害,竟看準了你的軟肋,搶先殺了湯逢士,斬了你一條臂膀……當初,我讓湯逢士跟隨你,就是想讓他為你分擔。他一死,你能做到如今地步,已經出乎我的意料。」

    方七佛低下頭,露出羞愧之色。

    「我讓哥哥失望了。」

    「此非你之過,實在是……」

    方臘苦笑一聲,安慰了方七佛一句。

    旋即,他面容一肅,道:「七哥,而今局勢,與我大不利。

    杭州只怕是難以堅守……譚稹老狗的手下大將楊可世,正迅速逼近,最多三日,就會抵達杭州。陸行兒現在身陷崇德,想要援救已無可能,而呂師囊在明州推進不利,鄭魔王更遲遲不肯與我們會和,也令局勢變得越發艱難……我,準備撤離。」

    「哥哥所言,七佛明白。」

    「不,你不明白。」

    方臘抓住了方七佛的手,輕聲道:「明教大勢已去,僅憑兩浙路,根本無法與朝廷抗衡。

    我們倉促起事,雖一開始推進順利。

    可現在,趙老官已反應過來,更調動了京畿禁軍和西軍精銳。我還是小覷了趙老官的根底。趙老官立國一百六十年,根基深厚。我們雖說在兩浙路信徒眾多,但真正願意跟隨我們的人,卻並不算太多……此一次若失敗了,對我明教而言,元氣大傷。」

    「哥哥的意思是……」

    「我已 成為趙老官的眼中釘,肉中刺,難以逃脫。

    所以,在撤離杭州後,我會設法吸引趙老官的注意力,而你必須要設法保全自己。」

    方七佛倒吸一口涼氣,看著方臘,眼圈不禁泛紅。

    「哥哥何出此言,若趙老官來了,與他拼了就是。」

    「怎麼拼?憑你我手中這些烏合之眾?」

    「這個……」

    「聽我說,我可以死,但明教絕不能亡。

    你執掌教務多年,比我更清楚如何壯大明教。所以,一旦失敗,我可以死,你卻必須活下來,保全自身,在暗中推廣教務,慢慢壯大,使我明教不至於滅亡… …

    我已經為你安排妥當,此前你在杭州蒐集的財寶,約一千兩百萬貫,我已經秘密運出杭州,並藏匿於一個安全之處。我撤離後,朝廷必會迅速接掌。到時候,你掘開三河口,水淹杭州城……然後,你就給我隱姓埋名,待風頭過去,再設法推廣教務。」

    方七佛嘴巴張了張,旋即用力點頭。

    他猶豫一下,道:「哥哥,既然撤離杭州,為何還要水淹杭州?」

    「杭州,兩浙路之中樞所在。

    水淹杭州之後,這裡必然會變成澤國,朝廷會分出一部分力量進行維護和修繕。這樣一來,我的壓力就會減少,然後可以多堅持一段時日,對你而言,會更安全。」

    「可是,城裡還有二十萬百姓……」

    方七佛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

    水淹杭州,絕對是一招好棋,能夠拖延官軍的腳步。

    可問題就在於,若水淹杭州城,城裡那二十萬百姓勢必要殃及池魚,到時候會死多少人?誰都無法確定。二十萬百姓,可不是小事!想當年白起長平坑殺俘虜也不過十萬人。若方臘果真做得此事,明教以後的發展,可就要變成一個大問題了。

    試想,又有誰會信奉一個禍及二十萬人的宗教呢?

    方臘似乎看出了方七佛心中的想法,微微一笑道:「七哥不必擔心,水淹杭州,絕不會牽連到我們。到時候,我會設法把這罪名推到朝廷頭上,與我明教無關。」

    「啊?」

    方七佛怔怔看著方臘,也不禁為自己這位兄長的心狠手辣而感到吃驚。

    「行大事者,不拘小節。

    七哥,我知道你心軟,但有些事情,卻心軟不得。況且,此事與你並無關係,這是我的命令!」

    方臘最後一句話,提高了嗓門。

    方七佛就知道,他主意已定,任何人勸說,都沒有用處。

    於是他起身,躬身一禮道:「哥哥放心,我雖心有不忍,但絕不會違抗哥哥命令。」

    「好了,我累了!」

    方臘露出疲憊之色,閉上眼睛。

    「那哥哥保重,我先告辭。」

    方七佛行禮,轉身往外走。

    當他一隻腳走出房間的剎那,身後卻突然響起了方臘的聲音,「七哥,此次我們之所以失敗,歸根到底,還是那勞什子『高衙內』作梗。此人,有高俅做靠山,日後定能平步青雲。若七哥將來想要推廣教務,此人不可不除,否則必成為禍害。」

    方七佛身子一頓,背對著方臘道:「哥哥放心,七佛明白!」

    + +++++++++++++++++++++++++++++++++++++

    阿嚏!

    秋雨冰寒。

    從三河口方向吹來的風,更令人感到了濃濃寒意。

    高餘趴在一處高崗之上,遠眺三河口。只見那三河口一帶,火光晃動,忽閃忽滅。

    從他的角度看去,整個三河口,至少駐紮有千餘人。

    他突然打了個噴嚏,從山坡上滑下來,而後貓著腰,迅速跑進一片密林之中。

    燕青在林中警戒,見高餘過來,忙迎上前道:「衙內,可有什麼發現?」

    「太遠了,根本看不清楚。」

    高餘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輕聲道:「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他們的確是在三河口蓄水。」

    「這時節,蓄水作甚?」

    高餘聽了,也不禁苦笑。

    他也想不太明白,叛軍的意圖。

    蓄水,水淹杭州城嗎?聽上去,似乎也只有這麼一個用途。可問題是,杭州如今在叛軍手中,水淹杭州,不是淹他們自己嗎?

    「走,咱們先回去,然後再仔細商議!」

    高餘想不出答案,於是和燕青招呼了一聲,便匆匆走出了樹林。

    夜色,正濃。

    烏雲密佈,星月無蹤。

    從三河口到杭州並不算太遠,不過多是山路,不太容易行走。

    兩人更不敢點燈,只能在漆黑的雨夜裡,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高餘一邊走,一邊思考著方臘的意圖。不知不覺,兩人就來到一處山坳。穿過山坳,就是平坦大道。他們可以直接返回杭州,而後從水門潛入城中,絕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就在這時,燕青突然停下腳步,一把拉住了高餘。

    同時,他反手從腰間拔出一口短劍,輕聲道:「衙內,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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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韓世忠(2)

    高餘因為心裡有事,所以並沒有留意四周情況。

    但燕青不同,他生性謹慎,一路上一直都保持著警惕。

    埋伏?

    高餘一愣,疑惑看向燕青。

    只是,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聽到耳邊傳來一陣『索索』聲響。從山坳兩邊的山坡上,石頭後,灌木叢中,出現了一個個的黑影,並且迅速向高余燕青兩人撲來。

    高餘下意識翻手,一隻手裡便出現了一口寒鯉刃。

    這是什麼情況,這裡為何會有埋伏?不過,看這些人的打扮,似乎並非明教叛軍。

    「爾等什麼人?」

    燕青背靠高餘,雙手各持一口短劍。

    那些人卻沒有出聲,而是飛快將兩人包圍。

    他們手持兵器,更有甚者,在高處還出現了兩排弓箭手,大約有二十人左右。

    這些人圍住高餘兩人之後,也不說話。

    那沉默中,所蘊含的肅殺之氣,令人不由得為之心驚肉跳。

    「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深夜鬼鬼祟祟,行於路上?」

    一個壯碩魁梧的男子,操著一口帶著濃重關西口音的官話,走上前來。

    他個頭比高餘要高許多,膀闊腰圓。

    一身黑衣,手中一口大刀,明晃晃,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關西口音?

    高餘心裡一動,看向對方。

    他慢慢收起了寒鯉刃,而後拍了拍燕青的手臂,沉聲道:「我乃殿前都太尉高俅之子高餘,奉家父之命潛入杭州打探消息。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深夜攔阻我去路。」

    關西口音,很標準的關西口音。

    明教的手下,大都是兩浙路人,說的也多是兩浙路方言。

    在這個時候,出現這麼一夥人,並且說得一口關西口音,也就使得他們顯得格外詭異。

    高餘隱隱猜到了對方的來歷,但是並不確定。

    他之所以這麼表露身份,其實也是想要賭一回……畢竟,杭州附近突然出現這麼一夥人,而且明顯不是明教叛軍。那隻有一個可能,這些人是官軍,是朝廷的人。

    「你是高衙內?」

    高餘的回答,令對方一驚。

    他忙擺手,示意他的手下收起兵器,而後向前走了兩步,厲聲道:「你如何能證明?」

    證明?

    高餘想了想,道:「我無法證明我的身份,不過我叔父高傑,而今權知嘉興縣,正率領人馬圍困崇德。」

    高傑的身份,知曉者並不多。

    大多數人只知道他在汴梁有背景,否則也不可能從一個武官,一下子變成了文官。

    那魁梧男子顯然知道一些內幕,頓時驚喜萬分。

    他忙躬身行禮,「小將韓世忠,乃秦鳳路第二將楊可世將軍帳下所屬,奉楊將軍之命,前來杭州接應衙內。我等在杭州城外已經三日,卻不得入城之法,只好藏身山中。正不知該如何與衙內聯繫,不成想……衙內,方才若有得罪,還請包涵。」

    果然是朝廷兵馬!

    只不過,高餘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是為他而來。

    楊可世又是何人?

    他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不過,高餘卻不懷疑那韓世忠的話語。

    「朝廷大軍,要來了嗎?」

    「楊將軍所部正在逼近杭州,相信用不得兩日就能抵達。」

    那就是還沒有來……高餘目光閃爍,掃視韓世忠等人,突然靈光一閃,對韓世忠道:「韓將軍,你來的正好,我剛發現了一件事情。咱們先離開這裡,再詳細說明。」

    「好,我們的藏身之所,距離此地不遠。

    衙內,請隨我來。」

    韓世忠說著,擺手示意身後眾人撤退。

    高余正要隨他走,卻感覺到燕青在他身後拉扯了一下,便回過頭來,向燕青看去。

    「小心有詐。」

    「我知道,但是現在,我必須要冒一次險。」

    燕青見高餘態度堅決,也知道再勸說,也沒有什麼用處。

    他苦笑搖搖頭,輕聲道:「衙內,有時候我就在想,你若是混江湖,定是個亡命之徒。」

    「是嗎?也許吧。」

    高余笑了笑,便拉著燕青追上了韓世忠。

    一路上,就見韓世忠等人都沉默不語。雖然夜色漆黑,可是他們卻行動有序,絲毫不見混亂。有人在前面開路,有人在兩側警戒,也有人拖後監視,看上去有條不紊。

    這,絕非叛軍!

    哪怕是方七佛手下那些力士,怕也無法做到如此地步。

    「韓將軍,你這次帶了多少人來?」

    「衙內休要這麼稱呼,小將怎當得將軍之名。

    小將此次帶了一百人,全都是西軍最精銳的夜遊神,絕對可以保護衙內安全撤離。」

    夜遊神,也就是斥候、探馬的意思。

    這是一群真正的銳士,不但武藝高強,而且極為乾練。

    高餘當年隨師父四處流浪時,曾見識過西軍夜遊神的戰鬥力。看樣子,楊可世對他很是重視,否則也不會派出這麼多'夜遊神'來。不過,他對韓世忠更加好奇。韓世忠看上去,大約在二十七八的模樣,生得濃眉大眼,舉手投足間有一股英氣。

    他在這群人當中,似乎極有威望。

    能夠讓這麼多'夜遊神'聽從指揮,若是沒些本領,絕對無法做到。

    一行人在山路上行進,很快來到一個偏僻的山谷中。

    這山谷內,有一個山洞,洞口有藤蔓遮掩,若不仔細搜查,很難發現這山洞存在。

    山谷的谷口,有人警戒。

    韓世忠和他們照面後,便領著高餘兩人進入山洞。

    山洞的面積很大,至少能容下三五百人。

    洞內,一個湖泊,在深處,則拴著百餘匹戰馬。

    篝火熊熊,上面架著兩頭野豬,正在燒烤。韓世忠請高餘兩人落座,而後又命人取了熱湯過來給兩人驅寒。

    「韓將軍不必客氣,咱們長話短說。」

    高餘喝了一口熱湯,感覺渾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他沉聲道:「剛才我和小乙哥是去打探軍情。如今,叛軍在蘭江水上游的三河口,築壩蓄水。

    其周圍,守衛極其嚴密,看上去不太正常。

    我和小乙哥都不通兵事,所以看不出叛軍到底是什麼意圖。將軍此來,正好與我解惑。」

    「築壩蓄水?」

    韓世忠聽得一愣,兩道濃眉緊蹙。

    「衙內,那蘭江水又是什麼情況?我初來乍到,對杭州並不瞭解,所以請你先為我解說一二。」

    高餘點點頭,就把情況詳細解說一遍。

    「我總覺得,那築壩蓄水,似乎是想要水淹杭州。

    但而今杭州在叛軍之手,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他們這麼做,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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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方臘,要跑!

    水淹杭州?

    韓世忠愣了一下,旋即蹙起眉頭。

    他的任務,是救出高餘。但現在聽高餘這麼一說,一種軍人的本能,讓他感到不安。

    他沉思片刻,問道:「衙內,杭州城內,有叛軍幾何?」

    「約三萬人馬。

    其中,大多烏合之眾。不過,方臘麾下有八千力士,號稱精銳,戰力不俗,其餘大多是從各地過來的散兵游勇,亦或者是城中潑皮閒漢組成,也沒經過什麼戰陣。」

    「那最近城中兵馬,可以調動?」

    「調動啊,倒是有一些吧。

    前兩日,方臘手下的八千力士從吳山腳下開拔出城,說是準備前去馳援崇德。但後來,因為一些原因耽擱了,也就沒有行動。而今,那八千力士都駐紮在北關門外。」

    高餘整日在城中巡視,加上經常和其他差役閒聊,有意無意中就瞭解了一些情況。

    韓世忠問的很詳細,也很瑣碎。

    片刻後,他看著高餘道:「衙內,若我猜的不錯,那方臘怕是想要放棄杭州。」

    「啊?」

    高餘吃了一驚,感到萬分驚訝。

    「朝廷大軍尚未抵達,距離杭州最近的兵馬,也在崇德,短期之間難以脫身。

    那方臘自稱聖公,若是不戰而逃,會不會有損他在明教的威望?這應該不可能吧。」

    「就是,他這麼跑了,豈非顏面無存?」

    燕青也不太相信韓世忠的話,連連搖頭。

    見兩人如此反應,韓世忠忍不住笑了。

    「衙內,還有這位郎君,行軍打仗,講求的是運籌帷幄,與顏面並無關係。

    而今朝廷已開始反擊,那叛軍雖然看似強大,實則根基淺薄。依我看,方臘若真這樣做,才算的是梟雄,能進能退。杭州,無險可守,並非決戰之所。他若堅守杭州,只待大軍抵達,將其包圍,便難以脫身……所以,換做是我也會撤離杭州。

    憑藉兩浙路複雜地形,密佈水道周旋,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但要說抵禦,絕對是自尋死路……方臘這般選擇,頗有壯士斷腕氣概,著實不易。」

    韓世忠對方臘,倒是讚不絕口。

    他是純粹的軍人,沒有太多複雜的心思。

    高餘和燕青則面面相覷,半晌後道:「即便撤走,何至於水淹杭州?」

    「此應是阻敵手段。」韓世忠道:「杭州,畢竟是東南重鎮。

    方臘水淹杭州,使之成為澤國,朝廷將不得不分出許多精力,為修繕和維護杭州。這樣一來,方臘的壓力會減輕許多,從容周旋……嗯,我想,他應該就是這個主意。」

    「可如此一來,杭州的百姓……」

    韓世忠道:「自古以來,每逢戰亂,百姓流離,難以避免。

    那方臘是一個梟雄,絕不會在意這些。說不定,他還會把這罪名甩到朝廷的頭上。」

    「不行!」

    高餘呼的站起來,大聲道:「絕不能讓方臘得逞。」

    杭州,如今還有二十多萬人,若是水淹杭州,天曉得會有多少人葬身於災難。高餘並非杭州人,可這座城市,卻承載了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三年,令他對杭州感情深厚。

    這裡,有他和師父一起生活的印記。

    雖然他和師父四處流浪,去過很多地方,但必須要承認,杭州才是那段時光中,最美好的記憶。猶記得和師父一起在杭州城裡擺攤謀生;和師父一起踩著落日餘暉,返回玉皇觀;和師父吵鬧,和師父嬉笑,和師父遊戲……他怎能坐視杭州被毀?

    韓世忠眉頭微微一蹙。

    他當然知道水淹杭州的後果,但內心裡卻不願意節外生枝。

    他的任務是救出高餘,而後護送高餘離開杭州。

    若贊同高餘的主意,就等於身陷危險之中。到時候,高餘會有危險不說,他和他手下那一百名夜遊神,也將面臨危險。而這,恰恰是韓世忠不太願意插手的主要原因。

    「衙內,這太危險了……不如我們前往崇德,設法請來援兵,也能阻止叛軍。」

    「怕是來不及了。」

    燕青一旁道:「據我昨日觀察,三河口所積蓄的水量已非常驚人,估計方臘決堤放水,也就是這兩日。雖說崇德距離這裡不遠,可一來一回,根本來不及阻止。」

    「那怎麼辦?」

    韓世忠有點不太高興,瞪著燕青道:「我手中不過這一百人,而三河口那邊,卻至少駐紮了千餘人。以一敵十,未嘗不可。可一旦動手,定會驚動杭州叛軍,該如何是好?」

    「大丈夫生於世上,何惜頭顱。

    這關係到杭州二十餘萬百姓的死活,便是拼的一死,也要阻止。」

    「可若是拚死之後,仍不得阻止怎麼辦?」

    韓世忠和燕青,是兩種人。

    燕青出身於江湖,而韓世忠則出身行伍。

    兩個人的思路,根本就不在一條線上,在燕青看來,便是一死,又有何妨?可是在韓世忠看來,你死了卻未能阻止,豈不是白死?到頭來,還是解救不了杭州百姓。

    兩個人這一爭執起來,頓時把高餘吵得頭大。

    「都閉嘴,閉嘴!」

    他站起身,一聲怒喝。

    「這般爭吵,可有意義?」

    韓世忠和燕青,都閉上了嘴巴。

    可是從他們相互對視的眸光中,能看得出,他們並不服氣。

    「小乙哥說的不錯!」高餘深吸一口氣,道:「我絕不會坐視杭州,毀於方臘之手。」

    「衙內……」

    「韓將軍,你聽我說完。

    我也不讚成小乙哥的話,莽撞行事,便是白白送死,於大局無益。方才我和小乙哥觀察了三河口的情況,小乙哥說的沒錯,方臘決堤,怕就是在這一兩日的光景。

    所以,咱們必須要想辦法阻止他們,若不然杭州二十萬百姓,必將遭遇荼毒。

    這樣吧,小乙哥你現在就出發,前往崇德,找我叔父,懇請他分出一些兵馬過來……不管來不來得及,總好過坐視不理。韓將軍派人監視三河口,我現在回城,一方面可以做些準備,另一方面,也可以探聽一些消息,看那方臘究竟何時決堤。」

    韓世忠道:「萬一叛軍決堤,我該如何是好?」

    「這個,見機行事吧。」

    高餘也想不出太好的主意,只得苦笑說道。

    「總之,大家都辛苦一點,畢竟關係二十萬人性命,就算是冒險,也是值得……

    明日傍晚,我會來這邊與你們匯合。

    若我沒有出現,韓將軍可以自行決斷,無需在意我的生死。」

    「衙內,你這是何苦?」

    「韓將軍,你不懂……這座城市與我而言,意義非凡,我絕不能坐視它被人毀掉。」

    高餘的態度堅決,韓世忠有心強行把他留下,又擔心他把他筆跡了,會適得其反……內心裡,對高餘也極為敬佩。且不說他之前孤身潛入杭州打探消息,只說他這份心,便強似許多人。韓世忠覺得,他冒險前來解救高餘,似乎並非一件壞事……

    +++++++++++++++++++++++++++++

    天,亮了。

    雨勢已減弱很多,但仍舊淅淅瀝瀝不停。

    高餘從水門潛入城內,返回都亭家中換了一身衣服,便急匆匆趕去縣衙裡報到。

    「四哥,今天怎來的恁晚?」

    一進縣衙,白大仁就攔住了高餘。

    「怎麼了?」

    「方才府衙傳來命令,從今天開始,城裡將實行戒嚴,十門關閉,許進不許出……而且,城中兵馬將會接手防務,負責巡查。上峰有命,讓咱們配合他們的行動。」

    又是戒嚴?

    這好端端,為何突然戒嚴?

    高餘心裡一激靈,立刻想到了什麼。

    方臘要跑……沒錯,這廝一定是想要撤離杭州,故而才會發出這樣的命令。

    不過,高餘現在,已無心再去顧慮方臘的事情,他腦子裡全都是如何解決杭州即將面臨的災難。方臘既然要跑,那麼三河口決堤,怕是迫在眉睫,已刻不容緩了。

    該怎麼阻止方臘呢?

    他有些心不在焉,一邊聽著白大仁的嘮叨,一邊和他一起走出縣衙。

    冰涼的雨水,打在了他的臉上,高餘突然靈光一閃,停下腳步,直勾勾看著白大仁。
V123210 發表於 2017-9-1 19:58
餘宋 二百三十二章五龍寺(1)

    「四哥為何這般看我?」

    被高餘的目光盯著,白大仁心裡有些發毛。

    「先說好,我可沒什麼積蓄,當差到現在,只領過一次薪水,而且都已置辦產業。」

    高餘回過神,聽到白大仁的話,忍不住笑了。

    「老白,說得甚話,我何時說過要找你借錢?」

    「那你看著我……」

    「走走走,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高餘二話不說,拉著白大仁就走。

    白大仁也沒有拒絕,只連聲道:「你莫要扯我,我跟你走便是……慢點,慢一點啊。」

    就這樣,兩人離開縣衙之後,走進了紀家橋頭的一家羊飯店。

    而今杭州的生意不好做,一來糧價上漲,許多飯店的價錢都提升不少;二來世道有些混亂,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招惹來禍事。所以,大家都很小心,不太願意出門。

    這也使得杭州的飯店變得很冷清。

    大清早,羊飯店才開門,裡面根本沒有什麼客人。

    飯店的大廚和夥計都躲在屋子裡聊天說話,便是高餘和白大仁走進來,也沒有人上前接待。

    好在,高餘和白大仁也不在意,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

    要了些早食,高餘便道:「老白,可看出什麼沒有?」

    「嗯?」

    「聖公要跑!」

    「什麼?」

    「前幾日,聖公就把他手中的精銳調到了城外,而今又讓城中兵馬接管,還實行戒嚴……好端端,做這些個事情,絕對有問題。我聽人說,朝廷大軍快到杭州了!」

    「這麼快?」

    白大仁一驚,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老白,你要明白,咱們在衙門裡當差,便形同於方臘同黨。

    若是朝廷大軍抵達,收復了杭州城……到時候你我二人,只怕是都拖不得這關係。」

    白大仁的臉色,頓時煞白。

    他對這結果,早有準備。可是在聽了高餘的話之後,依舊難免感到惶恐……在衙門裡當差,不過是求一條活路罷了。若因為這種事情,而背負上了反賊之名……

    他心裡惶恐不安,吃了一口白粥,抬頭看向高餘。

    他發現,高餘顯得很輕鬆。

    腦中靈光一閃,白大仁似乎明白了什麼,忙放下白粥道:「四哥,求你救我則個。」

    「我救你?我而今,還自身難保呢。」

    「不,你一定有主意,對不對?」

    白大仁目光中流露出祈求之色,看著高餘道:「四哥雖然也在衙門裡當差,可我能看得出,四哥絕不是我這等為了尋口飯吃的人。平日裡四哥很少和衙門裡的人接觸,每天都在街頭巡查。那些個蠢貨,說四哥是傻子,可我知道,四哥定有用意。

    四哥,我家中上有老母,下有三個孩兒。

    若我真的出事,家裡可就完了……求四哥為我指條明路,白某願肝腦塗地,報答四哥。」

    高餘看著白大仁,一言不發。

    白大仁也沒再說什麼,等待著高餘的回答。

    「老白,你不是信徒吧。」

    「當然不是,你何時見我拜明尊?」

    「那好,我現在有一件事,想要請你幫忙。」

    「四哥吩咐。」

    「你說,你原是衙門裡的河務。」

    「沒錯!」

    「那現在,有那麼一處地方,被人築壩蓄水。

    水量驚人,一旦決堤,則整個城市都會被毀掉。我想要設法解決此事,你可有主意?」

    築壩蓄水,決堤淹城?

    白大仁可不是那種沒見識的人,他畢竟在衙門裡做過事情,這腦筋轉的也是飛快。

    眼中閃過一抹驚懼,他看著高餘,半晌後道:「四哥是說,蘭江三河口嗎?」

    高餘沒有回答,只看著白大仁。

    片刻後,他裝模作樣把手伸進了挎兜,從裡面取出一塊圓形黑色木製腰牌,推到了白大仁面前。

    「把這個收好,官軍入城之後,若是找到你,你就把它拿出來,自可保你平安。」

    白大仁一愣,把原木腰牌拿起來。

    只見那木牌的正面,是一個五龍盤旋的圖案。而反面,則刻有兩行字:殿前三司,五龍巡察。八個字是用古拙的篆體書寫,而後加以鎏金,故而顯得格外華美。

    「這是……」

    白大仁雖說有些見識,但畢竟是縣衙小吏,如何見過這種物品。

    這塊腰牌,是高餘交給高傑,而後由高傑通過燕青,轉給了高餘。所謂五龍巡察,也是大宋朝建國之後,所設立而成的一個特別機構,歸屬於禁軍,知道的人並不多。

    五龍寺,在表面上是專門訓練相撲手,供官家娛樂的一個部門。

    可實際上,這也是大宋的特務機關,被納入禁軍體系,直接聽命於官家。

    高俅身為殿前都太尉,執掌東京八十萬禁軍,五龍寺也屬於他管轄範圍。哪怕只是名義上的管轄,他弄出一塊腰牌,也是輕而易舉。高餘把腰牌交給白大仁,等同於是把白大仁納入五龍寺。到時候就算他被官府捉拿,憑此腰牌也可以輕鬆脫身。

    「四哥,你……」

    「老白,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

    白大仁雖然沒見過這腰牌,可是那上面的殿前三司四個字,所代表的意義,他卻明白。

    高餘的身份,呼之慾出。

    白大仁突然間一陣輕鬆,原來……

    「四哥,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吧。」

    「我要炸燬三河口,卻又不會威脅到杭州城,你可有辦法?」

    「辦法嘛… …」

    白大仁眉頭一蹙,陷入沉思。

    他想了想,道:「我曾去過三河口,對那邊的地勢,多少有些瞭解。

    三河口地勢高,方臘若是在那邊築壩蓄水,應該是選南峰河道……怪不得這些天連降雨水,可是城中河水的水位反而降低。根據我的觀察,若方臘決堤,則杭州必成澤國。所以,若要避免水災,可以在三河口南面炸開堤壩,令河水分流……

    四哥,由三河口往南三里,是鳳凰溪,此處地勢較低,若是能炸開鳳凰溪,河水就可以由此入玉皇山。」

    「鳳凰溪?」

    高餘閉上眼睛,沉思良久後問道:「那你可知道,鳳凰溪的具體位置?」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這一輩子做河務,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沿河行走,觀察水道。我知道鳳凰溪有一處地方,最容易炸開。可那需要火器,確是一樁麻煩。」

    火器?

    高余聞聽,忍不住笑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9-1 19:58
第二百三十三章夜行(2)

    高餘的火藥專精技能,依舊處於高級狀態。

    說來也奇怪,得到光陰蟬也有小一年了,他得到了許多技能,其中不泛一些稀奇古怪的技能,都升級到了宗師級技能。唯有火藥專精,始終沒有變化,一直處於高級。

    這讓他頗感苦惱,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畢竟,那光陰蟬賦予他技能,完全是隨機性質,他根本掌控不得。

    不過即便如此,高級火藥專精技能對他而言,已經足夠。

    白大仁詳細講解了一遍鳳凰溪的地形地貌,高餘則在心裡盤算了片刻,大致上就有了一個概念。

    這火器,要製作成多大威力!

    至於製作火器的材料,倒是不需要費心。

    高餘當初把湯逢士蒐集的材料搜刮一空,如今還剩下一半,足以製作成一個轟天雷。

    「老白,火器不需要你費心,我來想辦法。

    不過,今晚怕是要煩勞你一遭,和我一同前往三河口。畢竟鳳凰溪如何炸開,還需要你來勘定。」

    「這個……」

    白大仁有些猶豫。

    這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危險很大。

    要知道,那三河口還駐紮有叛軍,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命喪黃泉,他必須謹慎。

    四哥的來頭,似乎不小!

    雖然還不清楚他具體的身份,但僅憑那殿前三司之名,就足以證明他的地位不低。

    也許,對那些文官而言,禁軍的身份不足為慮。

    但是對白大仁這等小吏來說,有這樣一個身份,足以令他感到畏懼。

    他知道,似這種腰牌,來頭不簡單。高餘可以隨意把腰牌給他,便說明了他的身份。

    為叛軍做事,無論如何都是一個無法抹去的污點。

    可如果有這麼一塊腰牌,就等於洗刷了罪名,無論是對他,還是對他的家人,都大有好處。

    最重要的是,可以藉此機會和四哥搭上關係……

    這是個官本位的時代!

    所謂十年寒窗苦,貨賣帝王家。

    只要是個人,就希望能夠得到一個官身。

    白大仁雖然沒做過入品的官,但畢竟在衙門裡勾當過。內心裡,對做官的渴望遠比普通人更加強烈。

    跟隨高餘前去炸鳳凰溪,很危險!

    可俗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如果能夠趁機回歸衙門,說不定日後還能做個小官。

    「既然四哥這麼說,那我就隨四哥走一遭。」

    白大仁在思忖良久之後,終於做出了決斷。

    高餘也笑了,輕聲道:「我先回去準備火器,你也休息好,別太勤快。

    天黑之後,咱們在南水門內匯合,我帶你出城……此事若做得成功,我保你一個前程。」

    白大仁要的就是高餘這句話,頓時大喜。

    「如此,咱們天黑之後再見。」

    城中兵馬接掌了治安,差役們也就清閒下來。

    說是配合,但那些個『丘八』哪個會聽他們的話?與其前去受辱,不如找地方清閒。

    高餘回到都亭家中,便閉門製作火器。

    材料都是現成的,而他如今對火器的製造,更是輕車熟路,根本不需要花費太多精力。

    不過,這次是要炸河壩,需要考慮的因素很多。

    高餘在家中整整一個下午,終於完成了一個大型轟天雷。

    他吃了點東西,然後又換了一身夜行衣。待天色完全黑下來,這才打開房門溜了出來。

    都亭所在,非常偏僻。

    杭州城雖已開始戒嚴,但在都亭這邊並不嚴格。

    雨,已經停了!

    街道上路人絕跡。

    已經四五天不見出現的月亮,露出了一個月牙兒,高懸夜幕中,格外皎潔。

    這可不是一個好天色!

    高餘已經洗去了臉上的易容物,抬頭看了看夜空。

    月朗星稀,可不是什麼好現象……這種情況下,不太容易隱藏行跡,也會給他們的行動造成很大的威脅。但是,高餘已沒有選擇!方臘在城中實行戒嚴,顯然已開始撤離杭州。一俟他撤離杭州,就是三河口決堤之時,局勢已經是迫在眉睫。

    高餘猜測,最遲明日傍晚,方臘就會決堤。

    所以,若要行動,今晚是最後的機會,否則很難阻止方臘。

    他用一塊黑巾矇住了臉,而後才夜色中,一路潛行。

    全映像地圖開啟,使他可以清楚的掌握沿路的狀況。在躲過了兩隊巡兵之後,他就抵達南水門。

    南水門坐落在一條河上,河水連通城外護城河。

    這裡的守衛非常鬆懈,根本看不到兵卒行跡。想來,方臘並不認為,官軍能從這裡攻入城中。

    「四哥,你來了。」

    白大仁早就等在南水門內,見高餘過來,忙迎上前。

    「咱們先出城,有什麼話,出去再說。

    你家裡,可都安頓好了?」

    「我已經讓他們去了仁孝坊親戚家中,那邊地勢高,就算真個水淹杭州,也不會有危險。」

    「很好,咱們走。」

    高餘帶著白大仁,便步入河中,而後一路游向水門。

    白大仁是土生土長的江南人氏,自幼在河邊長大,後來有做了河務,水性極佳。高餘甚至不需要照顧白大仁,就非常順利的自南水門下的閘口潛出,一路又遊了兩三里地,才在一處無人之處上岸。已經入了深秋,被河水浸透了衣服,上岸後,小風一吹,格外寒冷。高餘兩人忙鑽進了一個小樹林,把身上濕涔涔的衣服脫下,換上了乾爽的衣物。

    「四哥,你怎麼……」

    當白大仁看清楚了高餘的樣貌之後,不禁嚇了一跳。

    高餘道:「老白你別怕,這才是我的樣貌……之前,我與你看的那張臉,是易容過的。」

    「沒想到,四哥還有這般手段。 」

    白大仁說著話,長出一口氣。

    不過,他旋即又瞇起了眼睛,「四哥,我好像見過你?」

    「之前,我曾在府衙中做事……不過那個時候,他們都喚我九哥。」

    「你是…… 」

    白大仁長大了嘴巴,露出震驚之色。

    「好了,這些事情,我回頭在與你解釋……咱們先去和朝廷的兵馬匯合,然後商議行動。」

    「朝廷大軍,已經到了?」

    「哦,是奉命來接我離開的人馬,人數不多,不過全都是西軍銳士。」

    「四哥身份,看樣子不簡單啊……朝廷竟然專門派人來接你!既然如此,四哥為何不走呢?」

    白大仁看高餘的目光,變得越發尊敬。

    能夠被朝廷派兵馬專門解救,四哥的身份一定不簡單!

    高餘則笑了笑,輕聲道:「我若是這麼走了,杭州城裡二十萬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四哥,高義!」

    白大仁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就在這時候,前方山路上突然亮起一團光亮,忽明忽滅……
V123210 發表於 2017-9-4 17:27
第二百三十四章 潛行(1)

    已不知不覺中,進入九月。

    宣和二年的深秋,比往年要寒冷許多。

    也許真的是天氣原因,亦或者是感官上的錯覺,總之高余覺得,今年的秋天很冷。

    和韓世忠等人匯合之後,高余就把城裡的情況詳細說明。

    「衙內猜測的不錯,若依照方臘這般舉動,他定然已經撤離杭州。

    說不定,他而今已經不在杭州城裡……那麼,他們決堤怕就是在今明兩日。這樣的話,咱們必須要盡快行動,否則一旦決堤,憑你我之力,根本就無法挽回局面。」

    「那怎麼行動?」

    高余看著韓世忠,沉聲問道。

    韓世忠想了想,又拿著地圖查看起來。

    地圖,是白大仁臨時畫成,很簡陋,但卻把三河口一帶的地形,基本上標註清楚。

    「日間,三河口兵馬已撤離了大半。

    據我推測,如今三河口所駐紮的兵馬,大約在六百至八百人之間。

    他們佔據高處,易守難攻。若想要炸燬堤壩,就必須要把叛軍從營地中吸引出來。」

    「韓將軍可有對策?」

    「這個嘛……」

    韓世忠想了想,道:「辦法倒是有一個,便是引蛇出洞。

    我率本部兵馬偷襲營地,而後迅速撤離,將叛軍引走……如此一來,三河口叛軍人數變少,則守衛必然會鬆懈許多。到那時候,衙內可以趁機潛入,說不定能夠成功。」

    說到這裡,韓世忠停頓了一下。

    「只是,衙內怕是會有危險,所以……」

    「此事與你無關,我決意如此。」

    高余很明白韓世忠的顧慮,不等他說完,就把他的話打斷。

    「論火器,無人能與我相比;論對河道的判斷,也沒有人比得上老白。

    你們能吸引走越多的敵人,我就會越安全。反倒是你們,若是走不掉,便要面對數倍於你們的叛軍,那才是真的危險。」

    他說著,從挎兜裡取出了一捆轟天雷,大約有十支的樣子。

    「這是我特製的轟天雷,威力很大。

    當初我在須城,就是靠它炸死了晁蓋。而這次在杭州,我也是憑此利器,得以為師父報仇。韓將軍,這些轟天雷交給你防身,說不定能助你一臂之力。對了,我這轟天雷的藥捻子燃燒很快,比朝廷都作院製作的轟天雷,至少要快一倍有餘。點燃之後,十息內擲出,同時要擲出二十步以上的距離,否則很可能會波及到你們……」

    「衙內還有如此手段?」

    韓世忠聞聽,不禁萬分驚喜。

    他眼珠子滴溜溜打轉,心裡已開始思忖起來,如何最大程度來利用這十枚轟天雷。

    「好了,大家休息一下,丑時行動。」

    高余站起身,走到了一旁。

    白大仁則跟在他的身邊,待高余坐下來,他才忍不住問道:「衙內?四哥竟是衙內?」

    高余撇了他一眼,輕聲道:「老白,等事情結束,我自會告訴你真相。

    你放心,我說過會給你一個前程,絕不食言。再不濟,我也可以把你推薦給我叔父。」

    他停頓一下,道:「我叔父便是嘉興知縣,而今就在崇德。」

    白大仁頓時露出了恍然之色,旋即內心裡莫名激動。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心裡還有些忐忑的話,那麼現在,他算是徹底放心了!禁軍腰牌,可以表明高余是官府中人。但官府,也有三六九等,天曉得高余是否有保全他一家人的能力?可是現在,白大仁已不再擔心。高余是個衙內,就說明他具有一定的能力。而他的叔父是嘉興知縣,也從某種程度上,表明了他的身份……

    至少,保全他家人不成問題,給他一個前程也不成問題。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怎麼才能讓高余滿意,並且如何在這次行動中活下來。

    沒錯,活下來!

    只有活下來,他才能享受到高余給他帶來的前程。

    見高余已經閉上了眼睛,白大仁也不再言語,靜靜坐在高余的身邊,腦子裡卻不斷閃現三河口的地形。

    而高余,則閉目凝神,依照著內天罡法訣呼吸,調整狀態。

    算起來,他已經有兩天兩夜沒有休息了……即便是光陰蟬改造了他的身體,仍舊有些吃不消。好在,這內天罡法訣可以令他迅速恢復,否則他真的有些扛不住了。

    內天罡法訣,是個好東西。

    怪不得師父生前一直比他修煉。

    其他事情,師父都允許他偷奸耍滑,唯獨在內天罡法訣的修煉上,師父卻很認真。

    「內天罡法訣,乃修身養命的不二法寶。

    可惜,它是不傳之秘,當年我也只得到了第一卷法訣。不過你這小子,胸無大志,更沒有什麼野心。憑此一卷,足以令你長命百歲,若真如此,師父也就放心了。」

    以前,高余不知道師父的身份。

    現在他清楚了,師父應該是龍虎山弟子。

    只可惜,那光陰蟬已經被他得到。否則,高余倒是真想去龍虎山,討要後面的內容。

    一切,且隨緣吧……

    +++++++++++++++++++++++++

    一連數日的雨水,把夜空洗刷的格外清亮。

    月朗,星稀。

    皎潔的月光灑落大地,為三河口起伏的山巒,披上了一層朦朧輕紗。

    山風徐徐,很舒服。

    但如果沒有那麼重的寒意,高余的感覺可能會更好一些。

    白大仁在前面領路,繞過了叛軍駐守的前沿,在一處隱秘處隱藏了身形。

    「衙內,過了前面的哨卡,就可以直抵鳳凰溪。

    這是通往鳳凰溪最近的路程,只是看這樣子,有點不好通過啊。」

    前方,有一個哨卡,大約有十人駐守。

    高余眉頭微蹙,閉上眼睛盤算著,該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解決那十名叛軍……

    的確難辦!

    這裡距離叛軍大營太近,一點風吹草動,就可能會引起叛軍的注意。

    「待會兒,你藏在這裡別動。

    我來想辦法解決這些人……看我手勢再行動。」

    「明白!」

    白大仁對高余的話,自然不會拒絕。

    他這小體格,莫說對付十個叛軍,就算是對付一個杭州城裡的閒漢,都會感到吃力。

    高余見他答應,也不再贅言。

    如同一隻靈貓般,唰的從陰影中竄出去,眨眼間就前進了十餘步,而後藏在一塊山石後面。

    哨卡的叛軍,似有覺察,於是朝他這邊看來。

    不過什麼都沒有發現,叛軍在打趣了幾句之後,又返回遠處。

    高余不敢再冒然行動……大腦飛速運轉起來,把接下來的行動,每一步都計算清楚。

    也就在這時,從遠處叛軍大營內,傳來一陣喊殺聲……
V123210 發表於 2017-9-4 17:27
第二百三十五章 險行(2)

    原本寂靜的三河口,突然間變得熱鬧起來。

    叛軍大營中亮起了火光,想必是韓世忠帶人在營地中放火。

    喊殺聲,此起彼伏。

    不過,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就在叛軍大營中火光出現的一剎那,高余突然從山石背後竄出,開啟疾行技能,風一般便衝向了哨卡。

    疾行技能,已經到了宗師級。

    奔行的時候,甚至產生出一道殘影,以至於躲在暗處的白大仁差點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山石距離哨卡,大約五十步左右。

    當叛軍覺察到高余的剎那,雙方的距離已拉近到了二十步內。

    高余在奔跑中,猛然揮動雙臂,六道寒光劃出奇詭的痕跡,正中目標。

    四名叛軍,被一刀斃命,一名叛軍則倒地抽搐不停。還有一名叛軍的運氣好一些,被飛刀射中了胸口,發出一聲慘叫。也正是這一聲慘叫,令剩下四名叛軍警惕起來。

    他們拔出腰刀,便飛撲向高余。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也不見高余如何動作,兩道寒光一閃,兩名叛軍被當場擊殺。

    距離,已不過三五步。

    再用飛刀,似乎已來不及了。

    一名叛軍舉刀便劈向高余,高余也不慌亂,翻手腕掌中就出現了一口匕首,正是那口寒鯉刃。

    鐺的一聲,寒鯉刃和鋼刀交擊。

    按道理說鋼刀沉重,理應佔據上風才是。可誰料想,寒鯉刃鋒利無比,一刀就把那鋼刀斬斷,嚇得那名叛軍連忙後退。與此同時,另一名叛軍也撲上前來。高余卻不閃不躲,風一般迎上去,未等那叛軍舉起鋼刀,他已經騰身而起,狠狠撞在那叛軍身上。寒鯉刃在瞬息間,在叛軍的胸口處三進三出,把那叛軍直接撞飛起來。

    撲通!

    叛軍倒地,已氣絕身亡。

    高余也在慣性的作用下,在地上打了兩個滾,翻身而起,半跪在地上。

    之前的叛軍,從地上又拾起了一口鋼刀,作勢撲向高余,卻不想寒光一閃,一口飛刀便沒入他的面門。

    叛軍甚至沒有看清楚那口飛刀是如何出手,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高余半跪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說時遲,那時快!

    從高余衝出來,到結束戰鬥,絕對沒有超過十息。

    不過,這十息長短,卻足以讓高余感到筋疲力盡。十五的腦域開發,令他在行動前,把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都計算在內。可即便是這樣,當戰鬥結束後,他也感到渾身發軟。

    凶險,絕對是萬分凶險!

    剛才只要他有一點點的錯誤,就可能造成失敗。

    白大仁張大了嘴巴,感覺腦袋有點昏沉,似乎不太願意相信眼前這一幕。

    十名叛軍,就這麼死了嗎?

    衙內竟然如此了得,怪不得敢一個人潛入杭州,做得好大事情……在剎那間,白大仁覺得,他對『衙內』這個群體的感官,似乎好轉許多。

    衙內在向我招手?

    白大仁忙站起身,從藏身處走出來。

    「衙內……」

    「看看還有沒有活口,咱們趕快走。」

    「好!」

    白大仁忙不迭走過去,檢查屍體。

    在確認沒有活口後,他這才走到了高余身邊。

    高余這時候,也緩了過來,也沒有再囉嗦,讓白大仁在前面領路,直奔鳳凰溪……

    +++++++++++++++++++++++++++

    三河口叛軍大營內。

    方七佛一邊命人滅火,一邊帶著人查看情況。

    突如其來的襲擊,令他感到危機正在向他逼近……

    是偶然,還是有意為之?

    他查看了一下營地中的屍體,全都是叛軍的屍體。看得出,偷襲者身手很高明,絕非烏合之眾。從對方那有序的偷襲和撤退來看,應該是官軍中的精銳,而非鄉勇。

    是官軍到了嗎?

    聖公那邊並沒有這方面的消息,據說距離杭州最近的一支兵馬,仍舊是崇德的官兵。

    而且,那支官軍被陸行兒纏住,也難脫身前來杭州。

    可如果不是官軍,又會是何方神聖?

    方七佛已命令李天祐率一部叛軍前去追擊,但不知為什麼,他心裡卻越發的忐忑。

    這還不是普通官軍能夠做到的事情!

    神不知鬼不覺潛入大營,而後縱火……

    方七佛倒吸一口涼氣,這顯然是官軍的夜遊神。

    「傳令下去,準備炸開堤壩。」

    「尊者,聖公不是說,寅中決堤嗎?」

    「來不及了……看樣子官軍應該就要抵達杭州,方才那些人,怕是官軍的夜遊神。」

    「明白。」

    方七佛轉身準備返回營帳,但走了兩步之後,又突然間停下來。

    不對!

    若是官軍夜遊神,理應在發現了自家兵馬後,迅速返回稟報軍情才是,為什麼要偷襲營地?

    這麼做,就不怕暴露嗎?

    夜遊神也是斥候軍,他們最主要的任務,是查看軍情,而非襲擾或者消滅敵人……

    方七佛思忖片刻,目光旋即越過大營,向遠處看去。

    不好!

    他激靈靈一個寒顫,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

    「來人,隨我走。」

    說著話,他已經拔腿向大營外跑去。

    在他身後,十餘名扈從緊緊跟隨,一陣風似地便衝出轅門。

    循著山路前行,方七佛帶著人很快就來到了哨卡處。

    而迎接他的,確是遍地屍體……十名叛軍哨兵靜靜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

    「火把!」

    方七佛大喊一聲,立刻有扈從舉著火把走上前來。

    他蹲下身子,身手從一具屍體上拔出一口飛刀,在手中把玩了兩下,眼中閃過一抹森然。

    「韋高!」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

    這飛刀對方七佛而言,實在是再熟悉不過。

    當初,高余刺殺湯逢士,用得就是這種飛刀,方七佛再熟悉不過。

    後來高余刺殺裘日新,方七佛也在現場發現了這種飛刀……雖然不太確定是否是高余使用,但有一點他相信,高余一定是參與其中。而且,他已經知曉了他的計畫。

    不殺高余,寢食難安!

    若說方七佛最恨誰,莫過於高余。

    就是這高余,害得他損失了一條臂膀;就是這個高余,令他損兵折將;就是這高余,讓他顏面無存。

    最可笑的是,他還對高余推心置腹……

    方臘沒有說什麼,但方七佛卻明白,方臘的心裡,肯定對他有所不滿。

    這高余可以說是讓他灰頭土臉,如今發現了高余的行藏,方七佛又怎能善罷甘休?

    「跟我來!」

    方七佛咬牙切齒道:「今日定要抓到那韋高,把他挖心扒皮,碎屍萬段!」
V123210 發表於 2017-9-4 17:27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夜幕中的殺戮(一)

    鳳凰溪,位於三河口上游。

    它的河道很窄,而且上游河口相對要高出水平線,也使得它雖然作為蘭江水在三河口上游的一處支脈,但流量很小。它直通玉皇山深麓,所以即便決堤,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可問題就是在於,該如何炸開河口。

    「老白,這種地形,該如何是好?」

    看著水位高漲,水流湍急的河口,高余不禁有些頭疼。

    白大仁則不緊不慢,蹲在河邊仔細查看起來。

    好在今晚月光皎潔,照映得河面格外清楚。

    他半蹲在地上,用樹枝寫寫畫畫。腦海中,不斷浮現出三河口一帶的水文地質資料,通過河水的流速,以及相關地質信息,想要尋找出一塊最為合適的爆破點來。

    見白大仁不說話,高余就沒再開口。

    這方面,他是門外漢,與其絮絮叨叨的添亂,倒不如把事情完全交給白大仁負責。

    畢竟,白大仁做了多年河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得是這方面的專家。

    高余覺得,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於是就找了一處高地坐下,一邊等待,一邊警戒。

    畢竟,這裡距離三河口很近,天曉得那些叛軍,會不會找來這邊?

    肚子有些飢餓,他取出了一個餅子,然後就著白水,邊吃邊看著白大仁在河口忙碌。

    不知不覺,已近寅時。

    高余等的有些不耐煩,正準備過去詢問白大仁,卻發現遠處有火光閃動。

    嗯?

    他心裡頓時一驚,忙快走幾步,跳上了一塊山石,而後手搭涼棚,向火光出現的方向眺望。

    沒錯,是火光,有人過來!

    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出現人跡……高余甚至不用多想,就能猜測出對方的身份。

    除了叛軍,不會有其他人。

    也就是說,他們的行蹤,很可能已經暴露。

    眉頭,不由得緊蹙起來,高余面沉似水。他想了想,縱身從山石上跳下,一路小跑來到白大仁身邊。

    「老白,怎麼樣?」

    「已經有些眉目,但還不是特別完善。」

    高余抬頭看看天色,旋即裝模作樣從挎兜裡取出了一個五十公分見方的巨型油紙包。油紙包裡,一共是四十枚轟天雷堆摞在一起,四十根藥捻子扭成了一根引線。

    引線,大約有一丈多長,盤成一個線圈。

    「老白,聽著,咱們快來不及了。」

    白大仁被高余取出來的炸藥包嚇了一跳,因為這個炸藥包的體型太大,而高余身上……他之前,又是藏在了何處?不過,沒等他來得及詢問,高余的話就讓他一驚。

    「怎麼了?」

    「叛軍怕已經發現了我們,正向這邊趕來。」

    「啊?」

    白大仁聞聽,頓時臉色煞白,「衙內,那怎麼辦?」

    「你聽好了,接下來,我會設法把叛軍引走,這邊就拜託你來解決。

    這個火器,是我特製而成,威力巨大。你想出方法之後,就用它來炸開河口……記住,引線點燃後,迅速撤離。這根藥捻子也是我特製而成,燃燒速度非常快。

    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炸開河口,其他事情不用考慮。

    老白,杭州二十萬百姓的性命,如今就在你的手中……他們是生是死,就看你了。」

    「我……」

    白大仁感覺,腦袋有些昏沉。

    他不過是一個小人物,而今卻被賦予了這麼重要的事情,讓他一時間感到緊張。之前,有高余在旁邊,他感覺還好些。畢竟,一切事情由高余主導,他的壓力不大。

    可是現在……

    「好了,我去引走叛軍,這邊的事情就拜託你。

    我估計叛軍很快就會決堤,所以你務必要盡快,越快越好,否則可就真來不及了。」

    高余把炸藥包放在了白大仁的懷中,而後又取出火石等引火之物。

    「衙內,你小心。」

    高余聞聽,朝白大仁笑了笑,而後拍拍他的肩膀,便起身離去。

    看著高余離去的背影,白大仁嘴巴張了張,想要喊住高余。可是,那話到嘴邊,最終還是嚥了回去。高余走了,去引走叛軍,一定很危險。現在,他把炸開河口的事情交給了自己,也是對他白大仁的信任。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辜負高余。

    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白大仁抱著炸藥包,便走進了河水之中,朝對岸走去。

    他大體上已經有了方案,但還要最後確定一下。畢竟只有這麼一個炸藥包,如果失敗了,就再也沒有機會。這不僅僅是杭州二十萬人性命,還關係他的前程,他的妻兒……白大仁甚至相信,如果他失敗了的話,他和他的妻兒,都將面臨危險。

    +++++++++++++++++++++++++++++++

    高余沿著山路飛奔,在山道的拐彎處停下。

    這裡距離鳳凰溪河口已有一些距離,而且也只有這個地方,最適合進行伏擊……

    他向兩邊看了一眼,便轉身爬上了山坡。

    山坡上,有一叢灌木,大約半人多高。他藏在灌木後面,可以清楚看到山道上的動靜,同時也能隱藏好自己的蹤跡。深吸一口氣,他從光陰限界中取出五枚轟天雷。

    這,也是他最後的存貨。

    把蟒蛇皮護臂刀囊在手臂上扣好,而後插滿十二口尤里飛刀。

    此前,他所使用的飛刀,都是依照尤里飛刀的式樣打造而成,並非光陰蟬所贈與的飛刀。光陰蟬贈予,絕對精品。高余曾試過,無論是從鋒利度亦或者易操作度而言,遠非他後來打造的飛刀可比。不過,他一共只有五十口飛刀,所以極為小心。

    如今,怕是要搏一回,高余不敢再有保留。

    自己打造的飛刀,還有十三口。

    他閉上眼睛,大腦急速轉動,設計接下來的行動計畫。

    15的腦域開發度,雖然不清楚到底是怎樣一個概念,卻足以讓他在瞬息間做出決斷。

    也就在這時候,腳步聲傳來。

    近百名叛軍力士,在方七佛的帶領下,出現在山道上。

    方七佛不敢小覷高余,因為他在高余手中,吃過很多虧,損失慘重。他不知道高余這邊到底有多少人。但根據此前營寨被襲來看,高余而今已經聚集了不少幫手。

    所以,他又從營寨裡調出百名名力士,這才朝鳳凰溪逼近。

    『韋高』身邊就算有幫手,人數也不會太多。雖然不知道高余是從何處聚集了這些人,但是在方七佛看來,不管他有多少幫手,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吧『韋高』殺死。

    這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9-4 17:27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夜幕中的殺戮(二)

    從一旁山坡的灌木叢後,接連飛出五道火光。

    沒錯,就是火光。

    轟天雷的藥捻子被點燃後迅速燃燒,拖拽著一溜火花,飛向叛軍。

    方七佛最先發現,他先一愣,而後瞬間就反應過來,縱身就撲倒在路邊。

    「趴下,有火器!」

    方七佛嘶聲吼叫,同時把身體蜷成一團。

    他很清楚這火器的厲害……想當初,有多少人都是死在這火器之下?湯逢士、沈剛、趙毅,甚至包括裘日新,也差一點被炸死。正因為此,方七佛對火器極為謹慎。

    轟隆!

    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山道上一團團火光乍現。

    在那火光中,可以清楚看到叛軍被炸的血肉橫飛,倒地不起。

    待爆炸結束之後,山道上瀰漫著濃濃的硝煙火藥味道。方七佛剛準備起身,就看到一個黑影從灌木叢中站起來,揚手就是數道寒光出現。靠近山坡的幾名叛軍,慘叫著栽倒在地上。緊跟著,那黑影轉身就走,朝著山上飛奔而去,很快就消失不見。

    「追!」

    方七佛的眼力不錯,認出那黑影正是高余。

    剎那間,他就覺得熱血直衝頭頂,甚至顧不得清點人數,也來不及查看情況,拔腳就追了過去。

    『韋高』,你終於出現了!

    方七佛這一追,身後的叛軍也紛紛跟上。

    片刻功夫,山道上就變得冷清起來,只留下二十幾具屍體。

    高余根本沒有來得及去查看戰果,直接就開啟了疾行技能,沿著山坡飛奔。轟天雷的威力,他再瞭解不過。以剛才叛軍擁堵在山道上的狀況,怎麼也能炸死十七八個。

    至於飛刀,他更不會擔心,因為他對自己飛刀技能的信心,絕對超過火器。

    那,可是宗師級的飛到技能。

    疾行技能開啟之後,高余就好像山野中的精靈。風聲,在耳邊呼嘯,令他感受到了一種別樣的暢快。說實話,自他有了疾行技能之後,還沒有似這般暢快奔行呢。

    不過,他的速度快,方七佛的速度也不慢。

    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的距離在慢慢拉近。

    無他,方七佛畢竟是習武之人,更幾近出神入化。所以論氣息悠長,高余略顯不足。

    好在這黑夜中,高余還有另外一個技能,全映像地圖。

    他幾乎不需要查看地形,眼前會直接出現各種信息。同時,大腦也在急速轉動,在奔行之際,不斷計算路徑,也從某種程度上,抹掉了方七佛的優勢。但如果只是這樣跑可不行……萬一方七佛清醒過來,覺察到了高余的意圖,白大仁就危險了。

    高余轉過了一道彎,突然縱身躍起,沿著山坡向下滑落。

    等他到了坡底的時候,立刻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在山道之上,方七佛呼嘯而過。

    等方七佛跑過去之後,高余手腳並用,爬回山道,沿著原路返回。

    他躲在路旁的一塊巨石後,靜靜等待。

    大約有五十息左右的光景,叛軍力士也趕了過來。

    他們一個個氣喘吁吁,看上去非常狼狽。也難怪,這些力士雖說是叛軍精銳,但也只是對普通人而言。方七佛氣脈悠長,而高余有技能加持,他們又怎可能比擬?

    能夠跟上來,已屬不易。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些叛軍根本沒有留意兩邊的情況,只是叫喊著,一路追趕。

    高余的全映像地圖中,出現了周圍的地形。

    他想了想,猛然從山石後竄出來,手中僅剩的幾口自制飛刀在他竄出來的一剎那,也脫手飛出。刀光閃爍,寒星點點,飛刀呼嘯著在空中掠過,劃出一道道奇詭的弧線。

    叛軍力士沒有想到,高余居然會甩掉了方七佛,折回頭來再次伏擊。

    猝不及防之下,六名力士慘叫著便栽倒地上。而叛軍的隊伍,也隨之一陣騷亂……

    疾行加持,速度驚人!

    高余從山坡上衝進人群中,寒鯉刃已經握在手中。

    巨大的慣性,把擋在他身前的人直接撞飛出去,他一邊跑,一邊揮舞寒鯉刃,在山道上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留下身後一聲聲的慘叫,而後順著山坡就滑了下去。

    山坡下,是一片密林。

    「追!」

    「休走了賊人。」

    「快通知尊者!」

    叛軍力士大聲呼喊,卻沒有人行動。

    此時此刻,從天邊飄來了幾片烏雲,把那半輪皎月遮掩。

    山坡下面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到底有多深,是否有埋伏?這種情況下,誰敢冒險?

    好在,片刻後方七佛回來了。

    他追趕了一陣子,發現不見高余的身影,就意識到情況不妙。

    於是,方七佛又連忙沿原路返回,等他和叛軍力士匯合一處的時候,就看到高余的身影,沒入密林。

    「小賊只有一個人,怕他作甚,給我追。」

    方七佛這時候,快要爆炸了。

    被高余耍了一圈不說,又折損了不少力士。

    這讓他徹底失去了冷靜,什麼三河口決堤,他已經拋在腦後,今夜定要取高餘人頭。

    「尊者,這裡還有好幾個弟兄受傷了。」

    「留下十個人照看,其餘人跟我追。」

    方七佛說完,一馬當先躍下了山坡。他甚至沒有查看己方到底傷亡了多少人,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追上高余,抓住高余,然後把高余挖心扒皮,碎屍萬段。

    他身先士卒,身後的力士,也只好跟著他,順著山坡滑下去。

    不過,他們可沒有方七佛那麼好的眼力,也不似高余有全映像地圖加持。從山坡上滑下去的時候,又有幾名力士或是撞在山坡上的石頭上,或是被灌木所傷……

    「尊者!」

    「你們三個留下來,照顧他們。」

    方七佛根本不聽力士的稟報,到達坡底後,便一頭衝進了密林之中。

    百名力士,先被高余炸死炸傷了二十多人,在山道上又傷了十幾人,從山坡上滑下來時,傷了七八人。再算上留下來照顧傷員的十三個人,這一眨眼功夫,等於折損了一半。有一些聰明的力士見狀,心中不禁有些動搖。沒錯,他們信奉明尊,是明教最忠實的信徒……可現在這情況,明尊似乎並未保佑他們。官軍未至,聖公就已經準備棄城逃跑,還打算水淹杭州……現在,不過一個敵人,就讓他們死傷慘重。

    最重要的是,自家尊者似乎已經昏了頭。

    這樣子下去的話……

    有幾個力士相視一眼,就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而其餘力士則跟在方七佛身後衝進了密林,也就在這時,夜空中飄落星星點點的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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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