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九章 大餅回家
何姓女子非胡桂揚不嫁,而且還見過面,這種事聽上去就有幾分耳熟。
“真姓何?”
“對啊,騙你幹嘛?”
“名字不知道?”
“不知道。”
“排行呢?”
花大娘子搖頭。
“哪裏人氏?”
“據說是從江南搬來的。”
“登門求親的是誰?”
“一位姓穆的商人……你在審問我嗎?”花大娘子生氣了,“好心給你尋門親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幹嘛把我當犯人問來問去?你這裏是西廠分店嗎?”
胡桂揚笑道:“花大娘子休怒,實在是這件事過於蹊蹺,很可能惹來麻煩。”
“你有麻煩,還是我有麻煩?”
“都有麻煩,請你聽我一句話,如果有官府的人找上門來,務必要實話實說,不可有半句隱瞞。”
“我不過是保媒而已,官府為何找我?我又為何要撒謊?”換成花大娘子追問不休。
胡桂揚撓撓頭,只得道:“有一位何三塵姑娘,乃是朝廷欽犯,與我……關係密切,所以……”
“所以你覺得想嫁你的姑娘就是何三塵?”
“她應該不會做這種傻事,但官府很可能有此猜測,所以我讓你不要隱瞞,有人問起,你就實話實說,以免官府想得更多。”
花大娘子皺眉,“給你保媒真是麻煩,比我親兒子還麻煩。”
“娘,沒我什麼事,而且我只看五家就點頭同意,這還叫麻煩?我又不像三十六舅這麼困難,有家有業,還有個能持家、能主事的親娘,找媳婦的時候不得挑一挑?”
花大娘哼了一聲,向胡桂揚道:“官府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有人想嫁你,這是好事,你準備一下吧。”
“準備什麼?”
“聘禮啊,雖說人家不要彩禮,定親的時候總得有所表示吧?還有你這個家,也得好好收拾一下……算了,你什麼都不懂,過兩天把錢給我,我替你把這些事情都辦了。”
“我還沒同意這門婚事呢。”
“你們啊,都一個樣,我說給小哥娶妻的時候,他還跟我發火呢,說自己這麼早成親,會遭同伴嘲笑,結果看到人家姑娘一眼,恨不得明天就抬進家門。”
花小哥嘿嘿地笑,等母親走開,悄聲向胡桂揚道:“美若天仙。”
花家母子離開,胡桂揚一頭霧水,求親者說是何三姐兒吧,她不會做這種自投羅網的事情,說不是吧,又想不出還有誰非他不嫁。
“又是某人玩的把戲。”胡桂揚得出結論,既然把戲才只是開始,還沒有顯露出真實目的,他也沒必要著急。
他堅持每天練功,甚至從石匠鋪裏買來一對各數十斤重的石鎖,用來打熬筋骨,配合火神訣,效果絕佳,他越練越起勁,琢磨著什麼時候再去拜訪名師,學幾套更精妙的拳法。
半個月之後,天氣乍寒,胡桂揚幾乎將求親一事忘在腦後,花大娘子帶著兒子再次登門,“這回問清楚了?”
“嗯?”
“女孩兒姓何,家中就這麼一個女兒,沒有排行,偶然機會見過你一面,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此念念不忘,茶飯不思,捱了一年多,才好意思向母親提及,又捱了多時,母女一同向老爺道出實情。何老爺初時不同意,後來派人打聽你的底細,覺得……還行吧,又看女兒日漸消瘦,只得點頭。”
“有父有母?你見過何家人了?”
“還沒有,這回來的是另一位姓黃的商人。要說何家在江南也是大戶人家,幾輩經商,認識的人多,擔心你早已成親,所以巴巴地找朋友先來求親,過些日子,何家將舉家北上進京,商量個吉日,就能成親啦。”
胡桂揚苦笑道:“花大娘子,你連人還沒看到,就把我賣出去了?”
“什麼叫賣?我是拿了一點好處,可要不是為你,給再多錢我也不接這趟活兒啊。”花大娘子滿面怒容。
花小哥笑著插上一句:“求親的人可說了,何家姑娘美若天仙……”
“你就知道一句‘美若天仙’,娶妻是要過日子,容貌還在其次,性子溫柔,不爭不吵,夫妻和睦才是最重要的。”
花小哥向胡桂揚撇撇嘴,他一點不覺得母親適合“性子溫柔”這一條。
“官府的人沒找上門?”
花大娘子笑道:“你呀,想得太多,看到自己的影子都得琢磨半天,官府才不關心這種事情,你就踏踏實實準備娶媳婦吧。”
“成親至少得等一年,三十六舅,你可不能搶在我前面,我先定的親……”
花大娘子在兒子頭上拍了一巴掌,四處瞧瞧,看到那對石鎖,點點頭,“練練就夠,別太勉強,你現在得尋個營生,總不能成親之後全靠著女方的嫁妝活著。”
“我是西廠校尉,這不算營生?”
“每月俸祿多少?”
胡桂揚笑而不語,錦衣校尉聽上去威風,月俸卻沒多少,夠他一個人吃飽喝足,再想請客就顯得捉襟見肘。
“我就知道,朝廷向來小氣,只靠月俸的話,沒幾個當兵的能養起一家人,有本事的人當官,克扣下屬錢糧,沒本事的人就得再尋一個營生,或是買地收租,或是搭夥經商,或是學門手藝,都算正經事。別學那些無賴軍戶,家境明明一般,卻盡與浮浪子弟廝混,吃喝嫖賭樣樣俱全,搭進父祖辛苦積攢的一點家業,連自己的前程也都毀了,妻子挨餓受凍,鄰居指指點點,圖的是個什麼?”
花小哥站在母親身後,不停地擠眉弄眼,類似的話他聽過無數遍了。
胡桂揚卻很感激,“嗯,我不是那種人。”
“我看你也不像,否則的話也不管你的事。但是……唉,論到營生,你可不如三十九,趙家四十義子若是都活著,估計也沒人能比他更強。”
“確實不如,他回京了?”胡桂揚消息閉塞,幾乎到了不聞窗外事的地步。
“早回來了,兩三個月前吧。聽說從西廠調回錦衣衛,手底下管著不少人。”
“他早晚還能升官。”
“你就不能……”花大娘子試探地問道。
“不能。”胡桂揚肯定地說,他絕不會向石桂大求助,心裏卻有些酸意,袁茂、樊大堅按理說也該回來了,將近兩年了,這兩位“朋友”連封書信都沒有,就算回京,大概也不會再有來往。
花大娘子長歎一聲,“一個月以後何家來定親,到時候你就能知道女孩兒的芳名了。”
“還是那句話,我沒同意呢。”
“等你開口同意,得是七老八十了吧?”
花大娘子根本不聽胡桂揚的話,帶著兒子離開,沒過幾天又一次登門,這回連大餅也帶來了。
“忘恩負義的家夥。”胡桂揚怒道,大餅搖著尾巴躥上來,撲在身上又是吐舌又是蹭頭,胡桂揚只得轉怒為笑,伸手替它撓頭。
重回舊家,大餅十分高興,挨個屋子巡視,比花大娘子查得還細。
三人在院子裏說話,花小哥拎來一只包袱,花大娘子笑道:“何家果然有錢,我還說讓你準備呢,人家都準備好了,這不,二百兩銀子拿來了,說是讓你買幾件新衣服。”
“啊?”胡桂揚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花小哥將包袱放在台階上,“三十六舅,這回我真是羨慕你,人家娶媳婦花錢,就你賺錢,我咋碰不到這種好事呢?”
“五十兩給你拿過來,剩下的一百五十兩留在我那裏,給你準備些聘禮什麼的。”
“好啊。”胡桂揚滿心茫然,“何家提什麼要求了?”
“盡快定親,明年擇日成親。”
“就這些?”
“對啊,還能有什麼?真有咱們做不到的要求,我也不能同意啊。”
胡桂揚越發疑惑,“說實話,是誰跟我開玩笑?假稱求親,就是要給我銀子吧?”
“呸,想得美,你有多大面子,讓人家找借口給你銀子?”
胡桂揚笑道:“說的也是。”走過去打開包袱,裏面是四錠十兩銀子和一些碎銀以及銅錢,還有一套棉衣。
“天冷了,我替你買了一套衣裳。”花大娘子最愛替人做主,連買衣這種事也不放過,“行啦,別胡亂猜疑,就當是你上輩子積下的陰德,這輩子享福吧。”
“下回何家再派人來,讓我見一見。”胡桂揚道。
“好吧,看人家願不願意。”花大娘子到處尋找,“大黃,是走是留,快做選擇,我不等人,更不等狗!”
“它叫大餅。”胡桂揚糾正道。
“大餅太難聽,我叫它大黃。”花大娘子堅持不改。
大餅聞聲跑過來,嘴裏竟然叼著一枚玉佩。
胡桂揚嚇得心跳都要停了,一眼沒照顧到,這條狗竟然挖出神玉。
花家母子不認得玉佩,花小哥笑道:“大黃看來是要留下,連三十六舅珍藏的寶物都給找出來了。”
“什麼寶物,一塊破玉而已,我看到了,大黃從牆底下挖出來的,估計就是它從前埋在裏面的。”花大娘子不屑地說。
胡桂揚哈哈大笑,彎腰抓住大餅的脖子,“真是狗改不了……它還是這麼淘氣,就留在我這裏跟我過苦日子吧。”
“行,等它住膩了,再去我家。”花大娘子有點舍不得這條狗,“把你家的院牆堵死,別讓大黃鑽來鑽去,外面壞人多。”
“是,待會我就堵上。”
花家母子一走,胡桂揚就向大餅伸出另一只手,“交出來。”
大餅卻不鬆嘴,反而趁著主人手滑的時候,掙脫掌握,到處亂跑,時快時慢,胡桂揚一時間竟然追趕不上。
幾趟下來,胡桂揚反而累得氣喘籲籲,正扶腿休息,外面傳來敲門聲。
“落下什麼東西了?”胡桂揚以為是花家母子去而複返,走去打開院門,看到來者不由得一愣。
那竟然是他的上司鎮撫梁秀。
梁秀笑道:“聽說胡校尉要成親,怎麼也不通知司裏一聲?”
嘴叼玉佩的大餅,就站在胡桂揚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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