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妖孽 作者:冰臨神下 (連載中)

 
mk2258 2017-6-10 20:04: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53 402288
ponggan 發表於 2018-7-20 12:02
四百一十九章 私藏之銃

    神玉由冷轉熱,胡桂揚暗叫一聲“麻煩”,試著運勁,果不其然,原本微弱的內力有了明顯增長。

    “嗬嗬,你這是生怕別人看不出異常啊。”胡桂揚小聲自語,歎了口氣,真想將神玉扔在茅廁裏,可茅廁總會有人收拾,無法保密。

    胡桂揚心裏又叫一聲“麻煩”,無奈地往回去,決定控製自己的酒量,以免遭到懷疑。

    剛剛還非常熱鬧的客廳,這時變成十分安靜,胡桂揚站在門口,逡巡不進,高聲道:“鄧長老!鄧海升!”

    有人開門走出來,卻不是鄧海升。

    “聞不語?你們不是去江南了嗎?”胡桂揚笑道。

    “剛回來。”

    胡桂揚抬頭看天,確信子夜已過,聞家人除非會飛,否則的話進不了城。

    聞不語顯然明白他的意思,補充道:“進城之後去先別的地方,剛到南壇。”

    胡桂揚還有醉意,身子微微搖晃,笑道:“既然來了,還不拜見教主?”

    “教主?”

    “對啊,教主就是我,我就是教主,當時你也在場,記得嗎?”

    “嗯。”聞不語的回應有些敷衍。

    胡桂揚揮下手,“由我當教主,本教不講虛禮……你在江南找到人了?”

    “嗯。”聞不語還在敷衍,但這起碼是個肯定的回答。

    胡桂揚吃驚地說:“何三塵?你們找到何三塵了?”

    “我們找到她弟弟何五鳳。”

    “何五瘋子從來不會離他姐姐太遠。”

    “何五鳳讓我們先回京城,說何三塵很快也回趕來與我們見面。”

    胡桂揚臉上慢慢浮現他那不合時宜的笑容,“然後你們就回來了?”

    “嗯。”

    “幾個人動手?”

    聞不語臉色微變。

    胡桂揚笑道:“你們聞家人沒那麼好說話,若非被何五瘋子擊敗,絕不會乖乖回京。真是奇怪,何五瘋子既非異人,應該也沒有多少金丹,修煉火神訣的時間肯定沒有你們長久,憑什麼打敗諸多高手的?”

    “何三塵找到法門了。”另一個聲音道。

    胡桂揚扭頭看去,身後不知何時多出幾名聞家人,隱成包圍之勢,說話者是名侏儒。

    “吸取神力的法門?”胡桂揚問。

    聞不語點頭,“沒錯,何五鳳先行修煉,功力倍增。”

    “這麼厲害,還沒用到神玉呢,功力就已增長?”

    聞不語又點點頭,對何五鳳的身手印象頗深。

    胡桂揚原地轉了一圈,發現身邊的聞家人越來越多,個個神情冷漠,“你們究竟在懷疑我什麼?直接說出來吧,不必擺出如臨大敵的架勢,咱們現在算是一家人。鄧海升他們呢?”

    “他們很好,你不必擔心。”聞不語慢步上前,“何氏姐弟進京,只會有一個原因,來拿神玉。你已經拿到了吧?”

    胡桂揚拍拍小腹,“拿到了,就在這裏。”

    聞不語微微眯起雙眼,“聽說你在外面遊蕩一個月,也是剛剛回來。”

    “對,怎麼了?”

    “那你完全有機會與何三塵見面,從她那裏學會法門,然後回京拿玉。”

    “我又有法門、又有神玉,從此擁有半神之體,天下無敵,何氏姐弟進京幹嘛?來跪拜我嗎?”

    “法門全掌握在何三塵手裏,她自有辦法讓你先領略一些好處,但是無法吸取神力,至少不是全部神力。”聞不華慢慢挽起右邊袖子,“你的功力最近有增長嗎?”

    “叫我一聲教主很難嗎?”胡桂揚笑道,也慢慢挽袖,“我的功力何止增長,簡直是在翻倍,你最好小心些,再找幾名幫手吧,我以一敵多,方顯教主之能。”

    聞不華冷笑,獨自走近。

    戰鬥一觸即發,客廳突然門戶大開,從裏面跑出十餘人,手裏全端著火銃,當先一人正是鄧海升。

    “聞不語,不準對教主無禮!”鄧海升大聲道。

    聞不語慢慢轉身,笑了一聲,“想不到……”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鄧海升滿面怒容,“你們曾在五神面前立誓,既入本教,就要遵守本教的規矩。無論如何,胡桂揚已是教主,哪怕只擔任一天,也不容你們挑釁。”

    “有道理,我喜歡這條規矩。”胡桂揚稍鬆口氣,他既不想顯示功力,也不認為憑自己現在的功力能打敗聞家人。

    “十來杆鳥銃,想對付我們二十幾名聞家人?”聞不語毫無懼意。

    鄧海升也不怕,“沒錯,你們人多,可是你們見過神銃的威力,我們已做好玉石俱焚的準備,為保護教主,能殺幾個是幾個,聞家人想試試誰倒黴、誰運氣好嗎?”

    聞不語沉默,他離得最近,對面諸人若是放銃,他肯定會被擊中。這些鳥銃都是鄧海升在銃藥局新造出來的,威力強大,聞家人都曾親眼目睹,而且幫著加以改進。

    鄧海升繼續道:“兩種選擇:我們放銃,你們殺人,從此叛出五行教,化友為敵;或者你們退下,我們收銃,明天坐下來再談,留教還是出教,隨你們選擇,但大家不是敵人。”

    後面的一面侏儒道:“我不想離開五行教,咱們有天機術,他們有工匠,乃是天作之合。”

    許多聞家人嗯嗯讚同,他們與五行教工匠一塊合作造出不少優質機匣,彼此都有幫助。

    聞不語見大勢已去,只得輕歎一聲,“你們都被胡桂揚給騙了。”

    “教主就是教主,用不著事事都向教眾解釋清楚,就算有所隱瞞,也稱不上騙。”鄧海升道。

    聞不語轉身,向胡桂揚道:“明天我會去府上拜訪,不動手,只交談。”

    “在家恭候。”胡桂揚拱手,加上一句,“不是每個教主都像我這麼好說話。”

    “嘿。”聞不語與同伴彙合,離開南壇。

    等聞家人都走之後,鄧海升等人才放下鳥銃,陸續掐滅火繩。

    胡桂揚笑道:“南壇竟然藏著這些好東西,銃藥局允許你帶回來?”

    鄧海升神情嚴峻,“請教主進來說話。”

    胡桂揚進廳,其他人仍守在門口,只有鄧海升跟過來,“銃藥局早已名存實亡,廠公汪直離京之後,西廠不再撥給銀兩,這是我們造出的最後一批神銃,上頭不願接收,我報了一個銷毀,偷偷帶回南壇。”

    “你膽子不小。”

    “只有銃,沒有藥和彈子,我只是舍不得銷毀。”

    “原來是虛張聲勢,你的膽子更大了,佩服佩服。”胡桂揚拱手致敬。

    鄧海升笑道:“也是沒辦法,聞家人個個狂傲,不服管束,當初收他們入教的時候,我和許多人就不太同意,必須嚇一嚇,才能讓他們退下。”

    “你……真當我是教主啊?我若是一直找不到神玉呢?”胡桂揚問。

    鄧海升將鳥銃放在桌上,“種火老母幾年前就認定你是‘火神之子’,真火令牌偏偏落入你手,如今你又成為本教教主,我相信這一切都有原因。所以無論教主怎麼想、怎麼做,我都會支持。”

    胡桂揚真想告訴鄧海升,這一切都是種火老母的策劃,而非出自“神意”,最後他只是一笑,“我記住你的話了。我能看看?”

    “當然。”

    胡桂揚拿起鳥銃,掂了幾下,“挺沉。”

    “嗯,一般神銃五六斤,這個要重上兩斤多點,所以朝廷不喜,以為工藝複雜、花費太多,又不利攜帶。”

    “威力如何?”

    “若配以新藥,能射穿二百步以外的木靶,就是準頭差些,能不能射中是個問題。”

    “總共造了多少?”

    “一百多杆,加上這裏私藏的十多杆,總數一百三十多吧。”

    胡桂揚想了一會,“咱們也別喝酒了,你將這些神銃弄壞,盡快送回銃藥局。”

    “嗯?教主當心聞家人告密嗎?”

    “聞家人敗給何五瘋子,眼看自己不是何家姐弟的對手,十有八九會投靠東廠,以求能在最後分得一杯羹。你看他們的架勢,已經找好靠山,早晚會叛出五行教。至少防備一下,以免被安上罪名。”

    私藏火器的罪名不小,鄧海升但凡還有辦法,也不會拿出來,聽胡桂揚一說,更覺得冒險,“好,待會我就送到銃藥局去,那裏的看門人與我很熟。”

    “我跟你一塊去,路上遇到巡夜官兵,能替你們開脫。”胡桂揚是錦衣校尉,至少能唬一下官兵。

    酒席半途結束,大家醉意盡去,先將鳥銃砸壞,然後用布包好,用一匹騾子馱運,其他人留在南壇,只由胡桂揚和鄧海升兩人護送。

    路上真遇到了官兵,看到錦衣校尉的腰牌之後立刻放行,沒有多問。

    銃藥局位於京城西南,與南壇相距不算太遠,兩人很快趕到,鄧海升敲門,許久之後有人開小門,驚訝地說:“老鄧,你怎麼來了?”

    鄧海升年紀不大,卻被叫作“老鄧”,拱手道:“這裏就要被封閉,我夜裏突然想起還有一批廢銃沒有上交,所以……”

    “進來吧,這裏快要空了,你隨便找間屋子放置。”

    鄧海升與胡桂揚將十餘杆鳥銃抬進去,鄧海升道:“只要沒在南壇搜出神銃,事情總能應付過去,只是可惜這些寶貝,在此蒙塵,怕是永遠不能再見天日,更上不得戰場一展雄風。”

    “別急,我再想想辦法,沒準能將銃藥局救活過來。”

    “唉,教主不必費心,見識過天機船的威力,誰還在乎能讓神銃射得更遠一些?人力畢竟是人力,難與天鬥。”

    “都是器械,為什麼不能鬥?”胡桂揚來銃藥局,本意是想找個地方埋藏神玉,地方沒找到,心裏卻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對啊,為什麼不能鬥?”

    鄧海升吃了一驚,“教主……”

    “你還是叫我胡校尉吧,每次聽到‘教主’兩字,我都覺得自己像是騙子。”

    “胡校尉要用神銃對抗天機船?如果鄖陽那邊的場景有一成是真的,神銃也不是對手啊。”

    “現在的神銃不行,繼續造啊,讓它射得更遠、威力更大,日積月累,早晚能與天機船一戰。”胡桂揚興奮起來。

    “這可不是積累的事,神銃射到二百步,差不多已是極限……”

    胡桂揚拍拍鄧海升的肩膀,笑道:“你說得沒錯,幾年前的事情都有深意,我當初創建此局本是為了對付聞家高手,一直沒趕上,現在一想,其實神銃有更大用途。”

    鄧海升還是搖頭,胡桂揚卻大笑道:“都說天機船要回來,就讓它來吧,看它這回還當不當神仙!”
ponggan 發表於 2018-7-20 12:11
四百二十章 請示

    胡桂揚將神玉帶回家中,塞到床角處褥子下面,靠近腳掌,次日醒來,赫然發現它已莫名其妙地回到自己手中,略有溫熱,感覺非常舒服。

    “你越來越淘氣啦。”胡桂揚責備道,卻舍不得將玉佩再放回去,直到聽見敲門聲,才急忙塞到枕頭下面。

    老強送水進來,胡桂揚穿衣洗漱,趁老強端水出去,急忙去翻枕頭,竟然什麼都沒發現,心中大驚,連魂兒都要飛離身體,在床上了摸了一遍,再摸身上,原來它踏踏實實地躲在懷裏。

    胡桂揚又驚又喜,還有一點害怕,仔細回憶之前的每一個動作,總算想起,自己好像是在老強轉身時,順手從枕下拿出神玉放入懷中,可在當時,他心裏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全然沒有對錯之分。

    “你不是淘氣,是要殺人啊。”胡桂揚小聲怒斥,恍然間,神玉從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娃娃變成了風情萬種的絕色美女,他再惱怒,也舍不得放棄。

    “今天一定要找個地方。”胡桂揚暗暗發誓,他已經了有一個選擇,有點冒險,但是值得一試。

    吃過飯,他剛要出門,就有人來拜訪。

    聞不語一個人來的,胡桂揚看到人才想起兩人有約,互相行禮,請到房內落座。

    聞家莊滅亡已久,聞不語仍是一副高傲冷漠的樣子,打量一眼屋裏簡陋的陳設,淡淡地說:“教主就住在這種地方?”

    “本教中人若是都有聞先生這份心就好了,你有好地方讓我住嗎?”

    聞不語搖頭,他只是客氣一下而已,接下來直奔主題,“何三塵即將進京,教主做何打算?”

    “靜觀其變,東廠肯定在盯著這件事,民不與官鬥,身為教主,我不會帶領教眾與官府對抗。”

    “教主所言甚是,何況教主的另一身份乃是錦衣校尉,更不可與官鬥。”

    “聞先生理解就好。”胡桂揚客氣地請茶,心裏卻對聞不語的變化感到好笑。

    “我有一個想法,與教中幾位長老談過,大家都認可,因此特來請教主示下。”

    “我是掛名教主,只要長老們同意,你們做就是了,不用請示我。東廠勢大,宮裏又有李孜省、梁芳等人相助,天下已無人可與之相爭,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支持本教識時務,也支持聞先生和長老們當俊傑。聞先生若想學些拍馬屁的招數,我倒是可指點一二。”

    聞不語真的“不語”,臉色也有些陰沉,良久之後才說:“教主已經猜到了,很好。”

    “不用猜,明擺著的事情,你說自己回京之後先去見了一些人,想必就是東廠。唉,何五瘋子太厲害,照此推論,何三塵與聞空寅只會更厲害。聞家人不是對手,五行教裏沒有值得一提的武功高手,怎麼辦?只能投靠官府、投靠東廠。”

    胡桂揚眨眨眼睛,笑道:“你理解我,我也理解你,去吧,狠狠地拍廠公馬屁,爭取他的信任,至少分一杯羹,如果期間能遇到機會,立刻奪玉搶功法,逃之夭夭,等聞先生成為半神,什麼都不用怕,坐等天機船回來接你。”

    聞不語的臉色更加陰沉,胡桂揚說得親切,臉上也一直掛著笑容,吐出的話卻怎麼聽都是譏諷。

    “教主算是同意了?”

    “同意,完全同意,需要我在五神面前發誓嗎?本教什麼都好,就是各壇分散,既然合一,神位也該放在一起,方便祭拜,聞先生以為呢?”

    “嗯,應該。無論最後結果如何,我不會獨享神力。既然入教,我就為全教著想,本教人多,在朝堂、在江湖上卻沒有太高地位,這是事實。”

    “地位太高也不好,高了就得負責、就得做事,累死累活不說,還容易遭人嫉妒,惹禍上身……”

    “教主淡泊名利,可是也得顧及一下其他人的想法。”

    “你是怎麼想的?”胡桂揚笑問道。

    “就算不能奪回神玉,也要分享其中的神力,不需太多,本教只需出現十位以上的高手,就能在江湖上揚名,三十位以上,就能讓朝廷高看一眼,受到重用。”

    “在江湖上揚名,不會招來挑戰者嗎?讓朝廷高看,不會被當叛賊剿滅嗎?”

    “那是以後的事情,本教並無反心,真心待人,總能取得信任。”

    “嗬嗬,行,我沒意見,聞先生與長老們定奪就是,需要我拍尚銘的馬屁嗎?我肯定拍拍得他舒舒服服。”

    聞不語早見識過胡桂揚的奉承功夫,心裏十分清楚,教主不惹麻煩就是對自己的最大幫助,拱手道:“教主有這個心就夠了,暫時還不需要教主親自出馬。”

    “需要的話,隨時吱聲,咱們是一家人。”胡桂揚又眨一下眼睛,“動口就是比動手好,聞先生以為呢?”

    “當然,昨晚是我太急躁。”

    胡桂揚拱手,“那就這麼說定了,聞先生來得太早,家裏也亂,就不請你吃飯了,改天一醉方休。聞家還剩多少人?”

    “入教二十四人,其他不知。”

    胡桂揚點頭,端起茶杯,要學人家“端茶送客”的意思。

    聞不語坐在那裏不動。

    “聞先生還有事嗎?”胡桂揚問道。

    “嗯。”

    “那就說啊,我還以為就是來請示呢。”

    “請示是一樁,還有一樁,既然教主同意與東廠聯手,希望教主也能出點力。”

    胡桂揚放下茶杯,“尚銘有座外宅,還有假妻,當年還曾迷戀過‘子孫湯’,說明他很向往普通人的生活。咱們一塊去認幹爹吧,肯定能讓老太監興高采烈。”

    聞不語強忍怒意,“用不著,本教與東廠互有所需,誰也不用拍誰的馬屁。”

    “哦,那我能出什麼力?”

    “教主明知故問。”

    “還以為神玉在我手裏?你帶東廠的人來搜吧,把房子全拆了也行,正好一塊蓋新的。”

    “我相信神玉不在教主這裏。”

    “那只剩下一件事了,拿我當誘餌,引何三塵入彀?”

    聞不語終於點頭。

    “哈哈。好吧,我再怎麼說何三塵不會上當,你們也不信,那就試試吧,需要我做什麼?”

    “不需要做什麼,教主照常成親,重中之重,別壞事就行。”

    “我連你們想做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壞事?”

    聞不語露出一絲微笑,“我還有兩個請求,望教主恩準。”

    “你不用說,我先準了。”

    “還是說一下為好。明年三月何家小姐進京與教主成親,照我估計,很可能會提前,趙宅庭院眼下還沒完工,我希望親自帶一批人入府,將房子盡快蓋起來。”

    “這不是你的請求,分明是我的請求,不過冬天比較冷,不會凍著聞先生吧?”

    “不會。房子怎麼蓋由我決定,教主無需過問。”

    “不過問,最後我能住進去嗎?”

    “事成之後,屋子隨便你用。”

    “這個準了,第二個呢?”

    “請教主最近不要出門,待在家中。”

    “看你們蓋房子?”

    “躲避危險,同時也為防塞流言,教主連門都不出,自然不會有人以為你拿取神玉。”

    胡桂揚笑道:“本教五壇和銃藥局,是不是剛被搜過一遍。”

    聞不語面無表情,拒絕回答這個問題,“總之教主在成親之前不要出門,有什麼需要,本教與東廠都能滿足。”

    “囚禁?”

    “奉養。”聞不語糾正道。

    “奉養……我需要好酒好肉,每天都要。”

    “一日三餐,教主隨便點菜。”

    “嗯……我不出門可以,但是如果有親友登門,你們不能阻攔。”

    “絕不阻攔。”聞不語要拿教主當誘餌,當然不會阻止“魚兒”遊來。

    “讓我想想,還有什麼條件。對了,真有一樁,今天若非你來,我就出門去西廠了。”

    “西廠能辦的事情,東廠也能,還會辦得更好。”

    “嗬嗬,我發現有些事情真是不用學,比如打官腔,聞先生昨天才與東廠聯手,今天就打得一嘴好官腔,佩服佩服。”

    “胡桂揚……”

    “千萬別誤解,我沒有嘲笑的意思,真心佩服,這就算我的‘教主腔’吧,聞先生要是受不了,我努力改改。”

    “受得了。”聞不語不想現在撕破臉,“教主要去西廠做什麼?”

    “哦,我想請西廠重開銃藥局。”

    “教主昨晚與鄧長老去過的那個地方?”

    “對。銃藥局原本是我幾年前提議設立的,有些進展,朝廷不太滿意,又趕上廠公汪直出京監軍,這一攤就沒人管了。我覺得十分可惜,希望重設。而且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天機船是器械,神銃也是器械,同為器械,威力卻是一強一弱,沒準能夠改進神銃,讓它能與天機船抗衡。”

    聞不語沉默,像是一個字也沒聽懂。

    “聞先生的神情與鄧長老一樣。我知道你們不信,但是至少試一試。我還想,天機術沒準也能用在銃上,正好你來,如果能有一兩位聞家人去銃藥局幫忙,那就再好不過。”

    “好……吧。”聞不語就當是面對一名心智尚未成熟、好奇心卻過重的孩童,“我會向東廠轉達,廠公應該會同意,我也會指派一名聞家人過去幫忙。”

    “感激不盡,我的條件就這些,沒有啦。”

    聞不語起身打算告辭,實在沒忍住,問道:“教主當天機船是敵人嗎?”

    “我當它是外國人。”

    “嗯?”

    “比如從遠方來了一隊貢使,禮拜我天朝上國,所見所聞盡是情報,若以為大明富饒強盛,必然心存畏懼,回國之後力勸國王多納貢少惹事,若以為大明貧弱無力,必然心存驕傲,沒準就要鼓動本國發兵進攻。你明白了?”

    “明白……一點兒。”

    “天機船太強,而凡人太弱,強者難免會有淩弱之心,所以弱者要早做準備,至少能反抗一下,讓強者別太得意。”

    “教主總之不相信天機船是神船。”

    “它若真是神船,也不怕凡人這點小花招,就讓我折騰一下吧。”

    “教主隨意,東西給你備好就是。”聞不語拱手告辭。

    人走以後,胡桂揚關上房門,拿出神玉,悄悄道:“更沒地方藏你了,只好再等等。銃藥局這回能維持多久,就看你與何三姐兒何時落網啦。”
ponggan 發表於 2018-7-20 12:16
四百二十一章 再求親

    胡桂揚出不得大門,更加無處隱藏神玉,一連幾天過去,倒也沒人懷疑到他,準確地說,是沒人懷疑宮裏的懷太監。

    懷恩位高權重,深受皇帝寵信,誰也想不到他拿到神玉之後竟會轉交給一名外人。

    神玉越來越熱,隨著深冬到來,胡桂揚也越來越舍不得將它放在別處,幾乎每時每刻都要帶在身上,時不時還要摸上一把,才感覺心裏踏實。

    大批工匠入住趙宅,多數是真工匠,冒著嚴寒修建房屋,令胡同裏的鄰居議論紛紛,以為胡校尉真有錢,或者是真有權,竟然能在冬天動工。

    還有一些人並非工匠,聞不語領頭的五名聞家人、東廠的十名校尉充當監工,也住在宅內,日夜不離,發號施令,向工匠提出諸多要求。

    前院狹小,胡桂揚有時會去後院散步,眼看著房屋成形,每次想要走近些時,都會被聞家人或是東廠校尉客氣地攔下,“房子還沒蓋好,梁柱不穩,磚瓦又多,胡校尉還是不要靠近吧。”

    這天下午,胡桂揚正在前院房屋的牆根下來回踱步,看著遠處的工匠忙忙碌碌,有人走到身邊,哈著氣說:“三六舅真是不怕冷,我凍得腳趾發麻,你還跟沒事人一樣。”

    胡桂揚一驚,他的確不怎麼怕冷,為了掩飾異常,特意穿上厚厚的棉衣,可臉上並無寒意,尤其是在走神的時候,根本感覺不到周圍的冷熱變化。

    “跟我一樣天天練拳,你也不怕冷。”

    花小哥連連搖頭,“練拳還不如喝杯熱酒,省事,更暖和。真快啊,三六舅,你家的房子這就要蓋起來啦,可是為什麼擋起來啊,怕人看嗎?”

    新房前後各樹立一排高高的木柵,外面的人只能看到房頂。

    胡桂揚笑道:“房子怕冷,也得穿件外衣,走,咱們到前院說話,我也得喝杯熱酒暖暖身子。”

    “嘿,剛剛還說自己不怕冷。”花小哥一聽有酒喝,立刻笑逐顏開。

    還沒到吃飯的時候,胡桂揚也不拿花小哥當外人,讓老馬熱一小壺酒,端來一盤子花生。

    “咦,三六舅從哪弄來這麼袖珍的酒壺?總聽人說‘夠你喝一壺的’,那是沒見過世面啊。”

    胡桂揚給花小哥倒滿一盅,笑道:“就這一壺也不是全給你的,一盅足矣。”

    花小哥端起酒杯,送到眼前,“三六舅還當我是孩子吧?”

    “你就是個孩子。”胡桂揚將酒壺放在自己手邊。

    “你見過哪個孩子親事已定,即將襲承父職?”花小哥抿口酒,發出滿意的嘖嘖聲。

    “今天給你酒喝,明天你娘就得找上門來。少廢話,你來幹嘛?”

    “還能是啥事?三六舅,我娘對你的親事比對我的還上心,讓我過來告訴你一聲:何家那邊又來信了,說是二月就進京,能走水路就走水路,不能就走陸路。總之,何家小姐真是急著嫁過來啊。”

    “怕我被別家小姐橫刀奪愛吧。”

    花小哥大笑,一口將剩下的酒喝光,伸手去夠酒壺,卻沒能瞞過胡桂揚,只得收回手,把玩空杯,“誰家小姐瞎眼?三六舅,我沒有別的意思,京城女子愛財,你又沒錢,空守一座大宅,還是有名的凶宅,除了遠在江南的何家小姐,誰願意嫁過來啊?”

    “難說,有人愛財,也有人愛貌,我雖然不算有錢,但是長得比你英俊啊。”

    花小哥又笑,“你也就是個頭比我高點兒,我還能再長呢,過兩年咱們再比。”

    “過去三四年裏你都沒怎麼長個兒,還想以後躥一下?別做夢了。”

    花小哥的臉騰地紅了,“未必,後長個兒的人多得是……”

    胡桂揚笑道:“你怕什麼?反正媳婦兒已經有了,矮點沒事兒。”

    “矮個兒進衛所受欺負啊,上戰場更是危險。”

    “你娘不會讓你上戰場。”

    “不上戰場怎麼建功?不建功怎麼立業?不立業怎麼養家?不養家怎麼……”

    花小哥正為自己辯解,外面有人進來,跟他一樣,不需要仆人通報。

    袁茂與樊大堅一進屋就同時拱手道:“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胡桂揚起身笑道。

    “我可沒辦法同喜,袁茂還差不多。”樊大堅笑道,看到桌上的酒壺,瞪眼道:“你倆在玩過家家嗎?”

    花小哥與這兩人很熟,起身道:“三六舅給何家小姐省錢呢。”

    “哈哈,該省,所以今天我請客!”樊大堅甚是豪爽,轉身向外面叫道:“進來吧,就在這裏了。”

    幾名酒館夥計笑嗬嗬地進來,放下手上的食盒,將美味佳肴一盤盤端出來,整齊地擺在桌上。

    花小哥高興得直跳,“今天來著了,今天來著了……”

    “你回家去吧,大人說話,沒你的事。”胡桂揚攆人。

    花小哥堅決不走,“你們說你們的,我吃我的。再說是老道請客,老道,我能不能吃你一頓?”

    “嘿,吃我的酒菜,嘴上也不客氣些?”

    “朋友嘛,太客氣顯得生分。”

    “去廚房找老馬熱酒,算你做點事情。”樊大堅催道。

    花小哥抱起酒壇就走,“等我啊,別先吃。”

    夥計們告退。

    胡桂揚笑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道喜的日子。”樊大堅擺椅子,請胡桂揚和袁茂落座,好像他才是這裏的主人。

    袁茂道:“的確是有喜事。”

    “錦衣衛缺堂上官了?”

    樊大堅笑道:“缺官也輪不到你,更輪不到我倆來通知,實話說吧,又有人向你求親……”

    胡桂揚一愣,正好花小哥從外面進屋,吃驚地說:“真有人家要搶三六舅啊,這個……世道真是變了。”

    “酒呢?”樊大堅問。

    “老馬在熱,他可挺不高興。”

    “咦,不用他動火,他還不高興?”

    “他是胡家的廚子,不動火就是沒活幹,就是嫌棄他做的菜不好吃,當然不高興。”

    樊大堅不在意一名仆人的想法,一笑置之,“後面的人要請過來嗎?”

    胡桂揚搖頭,“不用,他們心事多,請過來之後還不得挨道菜檢查?吃不痛快。你說什麼喜事?”

    “嗬嗬,你果然還是對這件事感興趣。”樊大堅賣起關子。

    花小哥撕一根雞翅膀,邊吃邊說:“誰家求親?比江南何家還有錢嗎?看上三六舅哪了?”

    廚子老馬端進來一壺酒,沒花小哥說得那麼不高興,臉上帶笑,“先喝家裏的酒,真人帶來的酒正在熱。”

    酒倒滿,四人共飲,胡桂揚向花小哥道:“菜你隨便吃,酒只能一杯,不能再多。”

    “管他幹嘛,他也不小了,喝酒就得喝個高興。”樊大堅心情好,覺得怎麼喝都不過分。

    “三六舅怕我娘找他算賬,可我不怕,你們敢倒,我就敢喝。連酒都喝不得,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花小哥豪氣陡生。

    樊大堅卻挪開酒壺,放到袁茂手邊,“你娘是女中豪傑,胡桂揚怕她,我也怕,你還是喝一杯吧。”

    花小哥憤怒地瞪大雙眼,無言以對。

    胡桂揚向袁茂道:“說吧,這裏沒有外人。”

    袁茂這才笑道:“真有人托我倆保媒。”

    “你沒跟人家說,我已經定親了嗎?”

    “說了,人家好說話,不當正室,甘願為小。”

    花小哥的眼睛瞪得更大,嘴裏卻沒閑著,邊吃邊說:“還有這等好事?為什麼我遇不到啊。難道……三六舅真比我英俊嗎?”

    “跟相貌無關,人家看中胡桂揚的品性。”樊大堅盯著胡桂揚,似乎也在尋找“品性”在哪。

    胡桂揚喝酒吃菜,笑而不語。

    樊大堅驚奇地說:“怎麼,你不相信嗎?真不是開玩笑,至少你得相信袁茂吧。”

    “嗯,我信袁茂,所以等他往下說呢。”

    袁茂笑笑,見胡桂揚真不在意花小哥聽到,說道:“是這樣,姑娘姓丁,原本是名宮女,剛剛蒙恩獲赦出宮,想尋個人家出嫁……”

    花小哥又吃一驚,“真正的宮女?她見過三六舅?指名要嫁他?真沒天理啊。”

    “這麼多肉也堵不住你的嘴?”樊大堅將一盤雞肉推到花小哥面前,轉向胡桂揚道:“這名姓丁的宮女你見過。”

    “我就進過一次宮,沒見過宮女,難道……”胡桂揚突然醒悟,“你們說的宮女不是皇宮裏的人吧?”

    “皇宮以外還有宮女?”花小哥的嘴閑不下來。

    樊大堅笑著點頭,“瞧見沒?至少你的三六舅比你聰明,什麼事情一點就透。”

    胡桂揚放下筷子,向袁茂道:“公主讓你們來的?”

    “公主找東宮,東宮命令我倆來的。”

    樊大堅補充道:“但這是好事,不用命令我倆也來啊。丁宮女年紀稍大些,二十四五吧……”

    “跟三六舅正般配。”花小哥插口道。

    “容貌沒得說,我沒見過,但是東宮的人都說此女在宮裏豔壓群芳,後妃們嫉妒,不敢讓她被陛下看到。”

    “哇,那得美成什麼樣子?”花小哥眼睛亮了,吃得更起勁。

    胡桂揚笑道:“這麼美的宮女,我可不敢娶,老道,你收了吧,也好有人替你持家。”

    “我乃修道之人,從不破戒……頂多喝點酒、吃點肉,再說人家也不肯嫁啊,指名要進胡家,還不求名分,這樣的好事上哪找去?”

    “我必須娶嗎?”胡桂揚只向袁茂問話。

    袁茂猶豫一會,點下頭,“最好是娶。但是不讓你為難,丁宮女以進府,以丫環的名義服侍你,等你成親娶進何家小姐之後,再論她的身份。”

    花小哥一把奪過酒壺,給自己又倒一杯,憤憤地說:“太不公平,好事都被三六舅舅趕上,就算回家挨罵挨打,我也要一醉解千愁。”

    沒人理他,胡桂揚覺得懷中的神玉似乎越來越熱,笑道:“公主終歸還是不肯相信我,東宮呢?”

    袁茂道:“未必是不相信你,只是……東廠在你家修房設機關,靜待那個女人到來,東宮那邊也得做手準備。”

    “還有女人要來?”花小哥的聲音裏滿是悲憤。

    “喝你的酒。”樊大堅稍稍探身,小聲道:“事情就是這樣,你什麼都不用做,享受好處就是。”

    “她肯定不會來我這裏。”胡桂揚淡淡地說,這句話他說過無數遍,就是沒人相信。

    樊大堅道:“東廠早就去杭州打探明白,何家是有個小姐,早就死了,家中再無女兒,明年拿誰嫁你?”
ponggan 發表於 2018-7-20 12:22
四百二十二章 新人

    回到臥房裏,胡桂揚急忙掏出神玉扔到床上,看著它發愣,耳中仍在回蕩花小哥的笑聲:“三六舅要娶鬼妻了!”

    這只是一句玩笑,胡桂揚並沒有特別在意,反而覺得有趣,直到發燙的神玉離開身體,他才仔細思索這句話。

    “鬼妻……嗯,有意思,有意思。”

    他現在就是陷阱中的一塊香甜誘餌,失去自由,卻得到供養,聞家人聯手東廠借蓋房之機設置機關,公主與東宮也要派人過來監視,胡桂揚哪方都沒法拒絕,想了一會,幹脆上床睡覺。

    接下來的日子依然平淡如水,只有神玉時不時有“開水”之意,必須離開肉身,在別的地方放置一兩個時辰,才能慢慢涼下來。

    每到這時,胡桂揚就會失去對神玉的全部興趣,仔細謀劃如何將它藏起來,甚至毀掉,結論都是暫時沒辦法。

    “懷太監找錯人了。”胡桂揚總這樣想,他的確做成過一些近似於奇跡的事情,依靠的是堅定信念,還有一些運氣,可藏玉、毀玉卻需要出人意料的妙計,懶人如他,不具備這樣的聰明才智。

    神玉就這樣一直留在趙宅。

    臘月中旬,眼看就要過年,二進院中間一趟的房子已經蓋起來,前後遮擋撤去,露出全部外觀,的確是富麗堂皇的好屋子,台階厚重,梁木結果實,廳堂敞亮。

    房屋還需要大量修飾,工匠大都陸續退出,回家準備過年,節後再來做活兒,聞家人和東廠校尉則越來越多,校尉代替木柵阻止任何外人靠近,聞家人繼續在屋中搗鼓,只留極少數能工巧匠當幫手。

    這天黃昏,寧願為妾的丁宮女被送到趙宅,一輛騾車從後門進來,新人直接住到東跨院,那裏沒怎麼遭到破壞,一直閑置,前兩天花大娘子派人徹底清掃過。

    花大娘子支持這門古怪的婚事,“公主將身邊的丫環送來,你收著就是,我替你謝恩,從此以後,你也算是有了一個真正的靠山。”

    花大娘子這天也來了,帶著幾名仆婦去給新人賀喜,造出些熱鬧氣氛。

    丁宮女沒有家人,隨行男賓是袁茂與樊大堅,跑到前院拉著胡桂揚喝喜酒。

    花小哥也來湊熱鬧,上回喝多酒被母親狠狠揍了一頓,這回只敢吃菜,見酒搖頭,“我答應我娘,成親之前不再碰酒。唉,我娘啥時候能把我當大人看待呢?”

    “等你敢自己做主不怕你娘的時候。”樊大堅話是這麼說,手上還是將酒壺挪開。

    四人剛吃一會,聞不語與一名東廠校尉竟然來了,各自送上賀禮,要來討喜酒喝。

    將近二更,花大娘子帶人從東跨院過來,叫兒子一塊離開,對其他人道:“新人進門,盼的是新郎,不是給你們提供喝酒的機會,該散就散了吧。”

    幾人紛紛告辭,胡桂揚將袁茂等人送到大門口,袁茂晚走一步,向胡桂揚小聲道:“兩撥人都在,東宮、東廠未必齊心,你要小心應對。”

    “是你將人送來的,卻要我小心應對?”胡桂揚笑道。

    袁茂輕歎一聲,“沒辦法,我和老道想替你應對,沒這個本事和機會。”

    胡桂揚拱手,“放心吧,左右逢源是我的專長。”

    袁茂笑了笑,“左右逢源用不著,別惹事就行。不管何家小姐究竟是誰,成親之後就沒你的事了。”

    “嗯?這話怎麼聽著有點不對勁兒啊。”

    袁茂笑道:“別想太多,我的意思是妻子還是你的,但是各方應該不會再拿你當誘餌。”

    胡桂揚回頭看了一眼自家,“何三塵若是真不出現,東廠賠了一趟房子,公主賠了一名侍女,真舍得本錢啊。”

    “東廠我不知道,公主是真心想送一個人給你,不知為什麼,她好像很感激你。”

    “許多人都應該感激我,肯送禮的卻沒有幾位。”胡桂揚敷衍過去。

    袁茂大笑告辭。

    胡桂揚關上門,向老馬、老強交待兩句,獨自去往東跨院,中途經過剛剛建好的廳堂,一走過右手小門,就聽有人道:“恭喜。”

    聞不語站在牆下的陰影裏。

    胡桂揚止步笑道:“已經恭喜過了,十兩禮金我已收下。”

    “嗯。”聞不語不擅長場面話,直接道:“等你跟何家小姐成親的時候,不會住在跨院裏吧?”

    “當然不會,她是正妻,要住正房。”

    “很好。教主終歸是站在本教一邊的。”

    胡桂揚走近一些,正色道:“我站中間,隨你們折騰,我只站中間,反正你們也用不著我幫忙,但是,等你們一敗塗地的時候,也別將罪過推到我頭上。”

    “教主想多了,怎麼可能一敗塗地?何三塵一定就在何家人當中,即使不是新娘子,也會利用教主成親一事過來拿玉。”

    “神玉已經不在我這裏。”

    聞不語輕笑一聲,“有趣的事情就在這裏,神玉直到現在也沒個下落,連我都覺得神玉或許還在你手上,何三塵更會相信你。”

    胡桂揚伸出雙手,“找吧,看它在我手上嗎?”

    聞不語看了一眼,突然真的伸出右掌,緊緊握住胡桂揚的手。

    胡桂揚心中暗驚,臉上卻露出笑容,“不試試我的功力,你總是不放心。”

    內力就在體內流轉,胡桂揚卻一點也不能動用,反而要努力克製,顯得虛弱。

    聞不語很快鬆手,沒有運功催迫,“神玉當然不會在教主身上,它一定是被藏在什麼地方,至於具體位置這世上總有一個人知道吧。”

    聞不語轉身離去。

    胡桂揚在原地站了一會,突然有點佩服懷恩,這一招轉移神玉真是太大膽,以至於竟然沒人懷疑。

    東跨院懸掛著紅燈籠,胡桂揚站在大門口猶豫不決,後院還有房屋,曾遭到不小破壞,尚未得到修補,但是還剩幾間完整的房屋,可以住人,他扭頭看了幾眼,再扭回頭時,院門已經開了。

    “既然來了,站在門口算怎麼回事?”

    胡桂揚更不想進院了,退後一步,笑道:“怎麼會是你?難道……你姓羅,不姓丁。”

    羅氏輕哼一聲,“年老色衰,哪有資格服侍胡大教主?我是新人身邊的侍女。”

    羅氏並不老,色也不衰,胡桂揚忍住調侃之心,往院裏望了一眼,“我記得你從前是蜂娘的侍女,她不會姓丁吧?”

    “想得美。蜂娘曾是知府大人的側室,就算離開吳大人,也不會落到你家裏。”

    “那我就放心了。”胡桂揚鬆了口氣。

    “她跟我一樣,也是新人的侍女。”

    “寧為侍女,不為他人之妾,吳知府聽說這件事情,一定會非常感動,嘿,沒準會為此寫首詩什麼的。”

    “進來吧。”羅氏冷冷地說。

    胡桂揚又扭頭看了一眼,“你們不就是要等何三塵嗎?我不幹涉,那邊還有空房……”

    “等誰你不用管,但你不能讓新人第一晚就獨守空房吧。”

    “咱們心裏都清楚,這不是……”

    “進來。”羅氏命令道。

    胡桂揚邁步進院,笑道:“你們想用這招讓何三塵嫉妒?真是……唉,你們但凡對她有一點了解,也不會出此下策。”

    “你有更好的主意?”

    “沒有,有也不說。”

    “那就閉嘴。”

    “好歹我也這是這家的男主人,你不過是名侍女,能不能客氣些?”

    “胡大教主雖是主人,但是懼內,如夫人專寵,連我這樣的侍女也跟著張狂。”

    “還沒見面我就懼內了?”

    “懼內是天生的品性,胡教主一看就是這樣的人。”

    “嗬嗬,勾引男主人是你的天生品性吧?吳知府喜歡你嗎?”

    羅氏微笑道:“你忘不了那一晚。”

    胡桂揚冷淡地說:“當然忘不了,但是與你無關,我分得清年老與年輕。”

    羅氏臉色驟沉。

    胡桂揚曾因為心存疑惑而惹惱何三姐兒,這回算是小小的報複一下,見羅氏要發怒,邁步就走。

    他現在的功力已經很強,卻不能用來與任何人動手。

    蜂娘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

    神玉就胡桂揚在懷中,蜂娘一查便知,他硬著頭皮迎上去,笑道:“天生麗質,又有一身奇功,可惜心裏糊塗,竟被平庸之輩束縛。唉,所謂天妒紅顏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蜂娘只會笑,盯著胡桂揚看個不停。

    “她什麼意思?”胡桂揚只好轉身詢問。

    羅氏冷淡地說:“她嫌你不像新郎官。”

    “你跟她說,‘懼內之人’都不愛打扮,以防被妖豔女子引誘。”

    羅氏已被激怒,卻不能發作,嘴裏吹出一聲呼哨,蜂娘讓開去路,目光仍不離開。

    胡桂揚推門進屋,關門之後立刻覺得心跳加快。

    這才是第一晚,他真不知道以後怎麼與外面的兩女周旋。

    屋裏點紅燭、掛紅帳,擺放數只大箱,桌上還有幾樣酒菜,頗為喜慶。

    胡桂揚愣了一會,看向坐在床上的新人。

    新人一身紅妝,蒙著蓋頭,聽到聲音也不動一下。

    胡桂揚走近幾步,說道:“這就是一場遊戲,很不幸,你我都是遊戲中的道具,身不由己。我被困在自家充當誘餌,你被送來當個借口。既然同病相憐,我有話直說:今晚就這樣,你睡床,不用管我,我自有辦法。你不用見我,我也不見你,咱們還是陌生人。等這裏的事情結束,我會送你出去,另尋宅院和仆人,再讓花大娘子給你尋門親事,這裏的事情誰都不提,一點不耽誤你嫁人。”

    新人仍然不動,也不開口。

    胡桂揚坐到桌邊,將酒菜稍稍推開一些,“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休息吧。”

    胡桂揚吹熄蠟燭,悄悄走到門口,向外窺視。

    羅氏與蜂娘都已不在,胡桂揚想了想,還是決定留宿一晚,至少得給東宮那邊一個印象,他願意配合。

    回到桌邊坐下,胡桂揚隱約看到新人仍坐在那裏不動,笑道:“你別怕,公主不在這裏,那兩名侍女只管抓人,只要表面功夫做足,她們才不會多管閑事。你快睡吧,我也得休息,明天不知有多少事等著呢。”

    “我睡不著。”新人終於開口。

    胡桂揚一下子愣住了,覺得這個聲音竟然有些耳熟,“你……不是宮女?”
ponggan 發表於 2018-7-20 12:26
四百二十三章 故人

    胡桂揚重新點燃蠟燭,沒去掀蓋頭,臉上笑得有些尷尬,“這個……不可以吧?”

    “什麼不可以?”

    “改嫁,還是側室……若被外人知道,我會掉腦袋,你……你會受什麼責罰?”

    “挨頓斥責吧?”公主平淡地說。

    “咦?差別這麼大!”

    “我還會被軟禁在宮中某處,從此再不能出門半步,仔細想來,與我從前的生活倒也沒有太大的區別。但是近幾年的種種優待都會取消,我再也見不到陛下,甚至沒人敢在陛下面前提起我的名字。”

    “你會失去權力。”胡桂揚總結道。

    “嗯,不多,但是如果你曾受困多年,就會明白這點權力對我有多麼重要。”

    “消息一旦泄露,我必死無疑,沒機會受困。”胡桂揚苦笑道。

    “所以,別讓消息泄露。”

    “我還是不明白……”

    “你不用多想,我只是信不著讓別人來做這件事。我是丁宮女,‘公主’得病,正在家中靜養,幾個月內不會有什麼動靜。”

    “真有丁宮女這個人?”

    “嗯。”

    胡桂揚撓撓頭,笑道:“真是想不到,幾年前你還被李嬤嬤欺負……李嬤嬤人呢?”

    “回家養老去了。”

    “你倒是心軟。”

    “既得美玉,何必在乎從前沾在衣上的泥土?”

    “嗬嗬。你現在有多大權勢?相當於哪個品級的大臣?”

    公主噗嗤笑出聲來,“所謂權勢不是這麼算的。總之陛下比較信任我,讓我幫助東宮。”

    “如果找到神玉、活捉何三塵,陛下對你的信任更增一層。”

    “所以你該明白,對這兩樣,我是志在必得。”

    “知道來的人是你,我就明白啦。”胡桂揚歎息一聲,“仔細一想,你的舉動雖然大膽,倒也聰明。袁茂和老道不認得你,羅氏與蜂娘認識你的人卻不會說,說也沒有人相信,我認得你的聲音卻不敢聲張,聲張就是死罪。花大娘子呢?她沒見過公主嗎?”

    “她只與我府裏的廚娘有來往,從來沒見過我的樣子,也沒聽過我的聲音。”

    “原來如此。可是,只憑羅氏與蜂娘兩個人,公主就想與東廠競爭?”

    “我現在不是公主,請胡校尉牢記此事。”

    “丁……姑娘,聞家人個個都是高手,尚且不敵一個何五瘋子,羅氏與蜂娘半路習武,怕是連聞家人都打不過。”

    “你很擔心嗎?”

    胡桂揚想了一會,笑道:“其實我不擔心。”

    “很好,那就委屈胡校尉了,三晚之後,你可以離開,但是每隔三五日,你至少要來這裏過夜一次。”

    “我在山裏遊蕩過幾個月,只要能擋風寒就不覺得委屈。我趴在桌上就能睡,你也早些休息吧。”

    公主嗯了一聲,胡桂揚再次吹熄蠟燭,公主沒掀蓋頭,側身躺下,窸窸窣窣地蓋上被子。

    胡桂揚發了會呆,趴在桌上,頭枕雙臂,怎麼也睡不著,心裏忍不住想,公主來趙宅或許有別的想法,或許不只是為了完成任務,或許並不會拒絕他也睡在床上……

    想了許多“或許”,胡桂揚卻什麼也沒做,沉沉睡去,夢裏與公主交談,突然醒來,全忘了夢裏說過什麼。

    外面天光微亮,屋裏的炭盤已經熄滅,絲絲寒風掠過鼻尖,頗為舒適。

    胡桂揚向床上看去,公主仍在睡夢中,側身衝裏,蓋頭已經拿去,露出一頭烏黑的頭發。

    這麼久了,他還是只認得公主的聲音。

    胡桂揚站起身,向床的方向邁出一步,馬上轉身,躡手躡腳地出屋。

    羅氏與蜂娘起得更早,正在院子裏練功,看到胡桂揚,馬上收勢。

    “新婚之夜,你不該這麼早起床。”羅氏微笑道。

    胡桂揚拍拍肚子,輕聲道:“昨晚酒喝多了。”

    羅氏讓開,胡桂揚走到院門口,扭頭道:“成為異人之前,你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對武功感興趣吧。”

    “在那之前,許多事情我都沒想過。”

    胡桂揚點點頭,“可你曾是異人,功力超群,還能看得上凡人的功法嗎?”

    “誰說我現在的功力比異人時更弱呢?”

    “我猜的。”胡桂揚微微一笑,“亂猜而已,你不用向我展示。”

    前院裏,仆人老強正在打掃庭院,他起床向來很早,看到主人匆匆跑來,也跟羅氏一樣意外,“老爺這麼早就起來啦。”

    “嗯。”胡桂揚進屋找夜壺。

    老強在門外道:“老爺要洗漱嗎?”

    “要。”

    “吃早飯嗎?”

    “吃。”

    “那我叫醒老馬,新人什麼口味?”

    “丁宮女”身份未定,仆人不知該怎麼稱呼,只好還叫“新人”。

    “先別讓老馬做飯,我到後面問問。”

    “是,老爺。”老強心想這位“新人”肯定很受寵愛,連吃什麼都要問一聲,自己以後要換個稱呼,“對了,有位客人要見老爺。”

    “這麼早?”胡桂揚開門,肚子裏舒服許多。

    “昨天半夜就來了,咣咣砸門,說是老爺的故人,卻不肯說出姓名。我說老爺新婚,今晚不見客,他說他在外面等,早晨我掃院子的時候,真看到門外好像蹲著個人。”

    胡桂揚十分驚訝,“我去看看。”

    門外坐著一個人,像是老僧入定,雙目緊閉,身板挺得筆直,頭發、眉毛上結著一層霜花。

    “老爺認識他嗎?”老強小聲問。

    胡桂揚沒有回答。

    見主人臉上並無興奮之色,老強判斷昨晚的做法沒錯,上前一步,仔細看了一會,“是不是……凍死了?”

    “試試他的鼻息。”

    老強真聽話,將掃帚轉交左手,慢慢伸出右手去試鼻息,指尖剛到鼻下,那人突然閃電般地抬臂,五指牢牢叼住他的手腕。

    老強痛得哎呦一聲,左手的掃帚掉在地上。

    胡桂揚拱手笑道:“還活著。”

    那人鬆手,慢慢起身,先向老強道:“不好意思,弄疼你了。”

    “沒事。”老強揀起掃帚,眼淚止不住往外流,看向主人。

    胡桂揚仔細打量客人,笑道:“恕我眼拙,不認得你這位‘故人’。”

    一聽不是故人,老強雙手握住掃帚柄,待會攆人的時候,他要狠狠打幾下。

    客人看不出年紀,目光炯炯有神,身子卻瘦得皮包骨,皮膚鬆弛得像是七八十歲的老人。

    “難怪,現在沒幾個人還能認出我。能進去談嗎?我兩天沒吃東西了。”

    “請進。老強,讓老馬備飯,不拘做什麼,越快越好。”

    “啊?老爺,你都不認識他……”

    “不認識的‘故人’,這才有趣。”胡桂揚笑道。

    老強不明白所謂的有趣是什麼意思,只得去找老馬,半路上轉身問道:“那後院呢?”

    “不用管,餓不壞她們。”

    老強困惑不解,沒有多問,去叫老馬起床做飯。

    胡桂揚將客人請入臨時客廳,“抱歉,後面的廳堂剛剛修好,還沒收拾,無法待客。”

    “快要三年了吧,剛剛修好?”客人對此一點都不意外。

    “你來過這裏?”胡桂揚更加意外,請客人坐下,自己也坐下。

    “拆毀後面房屋的時候,我還出過一點力呢。”

    胡桂揚一怔,拆屋的都是異人,若是官府異人,稱不上“故人”,按理說也不會來見他,若是江湖異人,他差不多都認識,唯獨沒有眼前這一位。

    突然間,心中靈光一閃,胡桂揚跳起來,脫口喊道:“蕭殺熊!你是蕭殺熊!”

    客人微笑,“胡校尉的反應跟別人一樣,好在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胡桂揚怎麼也沒辦法將眼前這個比自己還矮的皮包骨與那個巨人聯係在一起,正在發呆,老馬送來一些冷肉冷飯,打著哈欠說:“都是昨晚剩下的,要吃熱乎的還得等一會。”

    不等胡桂揚開口,蕭殺熊搶先道:“這些就很好。”

    “熱飯也做著,先熱壺酒來。”胡桂揚道。

    老馬離開,蕭殺熊謙讓兩下,開始吃飯,稍顯拘謹,很快放開大吃,一碗飯幾口吃光,看樣子連半飽都不到,胡桂揚去叫老強,讓他將飯桶直接端來。

    蕭殺熊連吃五碗,最後兩碗是就著鹹菜吃的,看來真是餓壞了。

    “你的飯量沒怎麼變。”胡桂揚笑道。

    蕭殺熊拍拍鼓起的肚子,“還是小了一些,我吃飽了。”

    “你怎麼……當初你沒留下,也失去神力了?”

    “唉,說來話長,我以為自己野心小些,能夠留住神力,誰知我進山不久,就被幾名高手圍困,差點死在他們手中,神力更是一點不剩。”

    胡桂揚大吃一驚,“哪來的高手?能夠打敗異人,還能奪走神力?”

    “我也納悶,先是躲起來養傷,失去神力有個好處,我的身軀逐漸恢複正常,就是皮膚縮得比較慢。修養的同時,我也在苦練功力,你知道,異人都曾奪過一些凡人的功法,正好用上。一年前,我功成出山……”

    “等等,一年前你才練功不到兩年,就能練成功法?”

    蕭殺熊點點頭,“我這人不太聰明,資質一般,換成別人,可能還要更快一些。”

    “我怎麼沒遇到這種好事?我也練功了啊?”

    “可能是因為你當異人的時間太短,我雖然失去神力,但是經脈盡開,我練的功法說是難度不小,可我練的時候極為順利,一通百通。等到功力再難提升的時候,我決定出山。”

    “跟你當異人時的功力相比……”

    蕭殺熊歎了口氣,“不能比,沒法比。所以我還是得找回當年失去的神力。”

    胡桂揚心生警覺,“怎麼找到我這裏來了?”

    “我一直沒查清圍攻我的人是誰,我覺得你比較聰明,至少比我聰明,所以找你問問。”

    “我甚至沒聽說過這件事。圍攻者幾個人?”

    “七個人,要說功力,他們不如我,可是擅長用藥,一開始就讓我迷迷糊糊,還會器械,就是那種匣子。”

    “天機術?”

    “對,好幾條線纏住我的胳膊,讓我很難控制自己。”

    “當年會天機術的人可不多,聞家人都在京城,而且聞家人不會用迷藥……”

    “肯定不是聞家人。”

    胡桂揚笑了,心中已經明白蕭殺熊為何登門,“你懷疑何家姐弟?他們那邊頂多四人,沒有七個人。”

    “可以找幫手。”蕭殺熊看看桌上的空碗空盤,“我想在你這裏借助一段時間,沒問題吧?”

    “沒問題,來,我帶你去見從前的熟人。”胡桂揚喜歡熱鬧。
ponggan 發表於 2018-7-20 12:29
四百二十四章 可疑的神玉

    經過新蓋起來的廳堂,蕭殺熊讚道:“不錯啊,比從前更華麗,看上去也更結實。”

    “我更慶幸現在已沒有異人。”胡桂揚笑道,再結實的房子也經不起一群異人的折騰。

    蕭殺熊放慢腳步,“那是聞家人吧?”

    “聞不語,你認識?”

    “聞家人總是神神秘秘,我見過,但是記不住容貌,他們也不告訴我名字。我一看到寬袍大袖和自為以是的神情,就會想起聞家人。”

    “應該很準。”

    蕭殺熊突然笑出聲來,“也不是每次都準,我曾經認錯過一次,上去問話,他死活不認,我很生氣,幾拳將他打死,才知道自己真弄錯了。”

    胡桂揚停下腳步,“你已經不是異人了。”

    蕭殺熊也停下腳步,茫然地想了一會才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你在指責我殺人?那就是一名窮酸秀才,你根本不認識他!”

    蕭殺熊原是強盜,理解不了胡桂揚的“矯情”,搖搖頭,“我還以為你是一個好漢……錦衣衛殺人比我少嗎?”

    胡桂揚笑了笑,“不少。來吧,羅氏昨晚剛到。”

    “嘿。”蕭殺熊記得羅氏,對她的印象向來不好,“後面這趟房屋怎麼沒修補?”

    “住的人少,現在用不著,等我有錢之後再修。”

    蕭殺熊點點頭,到處張望,重回故地,似乎有些感慨,“就像一場夢,這裏曾是眾神的住所啊。”

    “那不就是天庭了?我買下的時候倒是不貴。”胡桂揚笑道。

    “胡校尉還跟從前一樣,對什麼不在意,沒有敬畏之心。”蕭殺熊在東跨院門前止步,高聲道:“請羅氏出來一見。”

    “咱們可以進去。”

    “我寧願在外面見她。”

    等了一會,羅氏開門出來,先看胡桂揚一眼,然後目光落在“陌生”客人身上,冷冷地不吱聲。

    “哈哈,你也沒認出我。”

    “蕭殺熊。”羅氏開口道,並沒有顯出意外。

    “咦?”

    “我認得你的聲音。”

    蕭殺熊拱手道:“好久不見……”

    羅氏砰地關上門。

    蕭殺熊有些尷尬,“她也沒變。她為什麼要住進這裏?難道……”

    “蕭兄就不要多管閑事了,你想住哪?除了中間那趟房子和這座跨院,其它地方隨便你選。”

    “我還住原來的屋子吧。”蕭殺熊走向對面的廂房,突然轉身,高聲道:“姓羅的,你最好有點真本事!”

    “又聽到‘神’的吼聲了。”胡桂揚笑道。

    送蕭殺熊進屋,胡桂揚又回到跨院門外,輕輕敲門。

    “何事?”羅氏問。

    “我還住在這兒嗎?”

    “晚上來,白天不用。”

    “嗬嗬,這真是……你們要吃什麼?我讓廚子去做。”

    “用不著?”

    “是不想吃,還是已經有吃的了?”

    羅氏突然笑了一聲,“難得胡校尉如此關心丁新人,很好。食物我們自己解決,不勞你費心,入夜過來就是。”

    胡桂揚告辭,剛走到二進院,就被聞不語和一名東廠校尉攔下。

    “那人是誰?”聞不語問。

    胡桂揚昂首,不肯回答。

    “請問教主,新來的客人是誰?”聞不語只得改換語氣。

    “蕭殺熊,你應該聽說過這個名字吧?”

    “當初離開京城拒絕交出神力的那個巨人?”聞不語顯然吃了一驚,“他還是沒保住神力?”

    “看來是。”

    胡桂揚要走,聞不語卻沒有讓路,“為什麼……教主為什麼要讓他住進來?”

    “他來投奔,我沒理由拒絕。”

    聞不語低聲道:“現在不是教主講交情的時候,跨院裏的人就算了,蕭殺熊來曆不明,可能會壞事……”

    “沒準是何三塵派來打探情況的細作。”東廠校尉猜道。

    “那就更不能攆走了,以免打草驚蛇。”胡桂揚衝聞不語眨下眼睛,繞開兩人去往前院。

    聞不語在身後問道:“他的神力去哪了?”

    “被人搶走了。”

    聞不語愣了一會,向東廠校尉道:“ ‘搶走’是什麼意思?”

    東廠校尉搖頭,“這位胡校尉……有點古怪。”

    聞不語嘿的笑了一聲,在他眼裏,胡桂揚何止是“有點”古怪。

    到了前院,胡桂揚無事可做,打算上床補一覺,剛將神玉從懷中取出扔到床上,就有人推門進來,嚷道:“新郎官在哪?”

    胡桂揚扯被蓋住神玉,轉身笑道:“怎麼又是你們?”

    樊大堅詫異地說:“誰家新婚不鬧個兩三天?酒菜不用你管,你連人都不必出現,出地方就行。瞧,我還給你帶來兩位朋友。”

    鄧海升與賴望喜上前拱手,然後從懷中取出紙包,雙手奉上,“恭喜胡校尉,些許薄禮,祝胡校尉早生貴子。”

    胡桂揚不客氣地收入,笑道:“還是你們會做人,不像那兩位,只帶酒菜,不送禮金,酒菜還被他們自己吃掉一多半。”

    袁茂笑而不語,樊大堅道:“這是怎麼說的?我倆可是媒人,還沒找你要謝媒錢呢。”

    臥房狹小,樊大堅推胡桂揚去隔壁屋子,胡桂揚掃一眼床,出屋關門。

    花小哥中途趕來,問問這邊是否需要幫助,也加入酒席,發誓等自己成親時一定要回請更好的酒席。

    “銃藥局那邊還順利嗎?”胡桂揚問。

    “順利,銀子已經撥下來,正在采購材料,年後就能恢複原樣。”賴望喜每次回話時都要起身,比其他人都顯恭敬。

    “聞家人去幫忙了?”胡桂揚又問道。

    鄧海升點點頭,“去了一名聞家人,叫聞不能,原本就是跟五行教一塊造機匣的人。合作那麼久,我們都沒想過能將天機術用在神銃上,仔細聊了幾次,發現還真有些幫助。”

    樊大堅揮手道:“沒趣,沒趣,酒桌上不要談這些事情。胡桂揚,說說新娘子吧。”

    花小哥邊吃邊道:“老道,你又不能成親,關心這事幹嘛?”

    “賴望喜還是太監呢,不也來賀喜了?”樊大堅已有醉意。

    胡桂揚掛念隔壁屋裏的神玉,起身道:“你們自己喝吧,喝到什麼時候都行,我得去睡一會,頭暈。”

    樊大堅大笑,“是該睡會,老賴,你明白嗎?”

    “啊?去,別拿我開玩笑。”

    胡桂揚拋下滿桌的歡聲笑語,搖搖晃晃地回到臥房,將門關上,立刻去床上翻被子。

    神玉還在原處。

    胡桂揚立刻抓在手中,長出一口氣,上床躺下,將玉佩塞到懷中深處,不想再與它分離。

    迷迷糊糊地睡了沒多久,胡桂揚突然被隔壁的吵鬧聲驚醒,與此同時,心裏冒出一個古怪而可怕的想法。

    真實的吵鬧聲更占優勢,那個想法迅速消退,胡桂揚竟然記不起來,好像流過指縫的水,一滴不剩。

    胡桂揚下床來到隔壁,只見桌子被掀,酒菜撒了一地,樊大堅等人正憤怒地與蕭殺熊爭吵,尤其是老道,酒興正濃的時候被打斷,十分不滿,挽起袖子要動手,被袁茂緊緊拽住。

    胡桂揚急忙上前,推著蕭殺熊走開幾步,“怎麼回事?多大的人了,沒點酒品嗎?”

    樊大堅急赤白臉地說:“不是我們惹事,是他,不知哪來的家夥,進來就問東問西,我們問他是哪位,他竟然掀桌子!”

    蕭殺熊目光亂掃,“我不過是來問問誰認識聞家莊以外的天機術高手,順便討杯酒喝,他們沒個好言語,當我是乞丐。掀桌子算輕的,胡桂揚,你讓開,我要教訓他們幾個。”

    蕭殺熊的樣子確實有幾分像是乞丐,進屋也不說自己是誰,以至引發衝突。

    胡桂揚當然不會讓開,又推蕭殺熊,“你先回後院,我待會給你送些酒菜。”

    “他們吃香的、喝辣的,為什麼我吃的全是冷飯、冷菜?”

    “酒菜是他們自己帶來的。”胡桂揚希望快些息事寧人。

    樊大堅還在惱怒中,“胡桂揚,這人究竟是誰?怎麼一點規矩不懂?”

    “他從前是異人,叫蕭殺熊。”胡桂揚道。

    樊大堅立刻閉嘴,其他人更是沉默不語,尤其聽說過蕭殺熊事跡的人,更覺驚駭。

    異人雖然都已失去神力,還是有點令人害怕。

    “那個老道,你是修行之人,為何破戒飲酒?為何不讓我喝?”蕭殺熊盯準樊大堅,又要上前。

    胡桂揚緊緊攔住,“蕭殺熊,這是我家,住我這裏,得守我的規矩。”

    兩人糾纏一會,蕭殺熊突然住手,疑惑地看著胡桂揚。

    胡桂揚也住手,笑道:“聽話,回後院去,待會我去找你。”

    “你……”

    “非得讓我攆你出去嗎?”

    “我在後院等你,好酒好菜我都要。”蕭殺熊轉身離去。

    “什麼人啊?”樊大堅終於敢開口,“異人又能怎樣?如今不都是與咱們一樣的凡人?”

    袁茂插口道:“還是不太一樣,據說有些異人雖然失去神力,但是練功時進展奇快,一兩年間就能趕得上內家高手。”

    樊大堅哼哼兩聲,問道:“真打起來,你幫誰?”

    “當然是幫你。”袁茂無奈地笑道。

    “不會袖手旁觀?”

    “不會,我們都不會。”

    另外三人開口附和,樊大堅怒氣稍減,“內家高手又怎樣?只要不是異人,還能打得過咱們五個?加上胡桂揚就是六個。胡桂揚,你也幫我吧?”

    “幫,誰帶酒肉來我就幫誰。”胡桂揚笑道。

    “你幹嘛收留那個家夥?官府就不應該讓這種人進城。”樊大堅心疼這一地的酒菜。

    酒是沒法喝了,袁茂勸老道回家,其他人也都告辭。

    胡桂揚送到大門口,袁茂道:“你一個人能應付?”

    “放心吧,若論高手,蕭殺熊在我家裏還算不上第一等。”

    袁茂稍稍放心,“需要我們做些什麼嗎?”

    “幫我盯著銃藥局,什麼時候造出無敵神銃,就是幫我一個大忙。”

    袁茂看向鄧海升與賴望喜,那兩個人在旁邊一臉苦笑,撥來銀子重開銃藥局是件大好事,但是想造出胡桂揚心目中的“無敵神銃”,卻幾乎不可能。

    “我去向東宮申請。”袁茂道。

    胡桂揚拱手送行,然後回到院裏,讓老馬再做幾樣肉菜,連同熱酒,他一塊送到後院。

    聞不語這回沒出來攔阻。

    屋子裏,蕭殺熊正急躁地來回踱步,一看到胡桂揚,先奪過托盤放在桌上,然後目光直直地盯人,“你的功力不弱啊,好像比我還強,哪來的?”

    胡桂揚雖然已經做出決定,還是猶豫一會才從懷裏拿出玉佩。

    他又記起那個可怕想法,必須驗證一下。
ponggan 發表於 2018-7-20 12:33
四百二十五章 神玉不全

    蕭殺熊將玉佩一把奪過去,翻來覆去地仔細查看,良久之後抬頭問道:“這真是神玉?”

    “你覺得呢?”

    “很像,非常像,我能感覺到,而且是你拿出來的……這就是神玉!真的神玉!”蕭殺熊的神情卻是難以置信,他無法相信的是,自己還沒開口,胡桂揚就如此隨意地交出神玉。

    “你再感覺一下。”胡桂揚微笑道。

    蕭殺熊心中的疑慮又增一層,重新查看,更加細致,甚至放到嘴裏咬了兩下,然後運功試圖吸取一些神力,當然是一無所得,但感覺沒有變,“這不是神玉嗎?”

    “給我的那個人,說它是神玉。”

    “你有懷疑?”

    “你來之後,我才有懷疑。”

    “關我什麼事?”蕭殺熊莫名其妙,還有些惱怒,覺得自己受到了冤枉。

    胡桂揚伸出手,想要拿回玉佩。

    蕭殺熊不想還,但他需要一個理由,“神玉……神玉……你沒當過真正的異人,神玉不能給你。”

    胡桂揚笑了笑,伸手抓住蕭殺熊握玉的那只手,漸漸用力,蕭殺熊也在用力,僵持片刻,蕭殺熊認輸,面紅耳赤地鬆手,交還玉佩。

    “這就是神玉,否則的話,你的功力怎麼會比我還強?”

    胡桂揚收起玉佩,撓撓頭,“你一點懷疑沒有?”

    “懷疑什麼?你就是明證,神玉果然厲害,連神力都沒釋放,就能令凡人脫胎換骨……”

    “笨蛋。”胡桂揚忍不住說出一句。

    蕭殺熊雖然身軀縮回原狀,脾氣卻沒怎麼改變,一激就怒,明知不是對手,依然緊握雙拳逼上一步,“你說什麼?”

    “你的神力呢?”胡桂揚問。

    “被七個混蛋奪走了。”

    “怎麼奪走的?他們分享了你的神力,還是存放到什麼東西裏了?”

    蕭殺熊愣了一會,“我哪知道?我當時暈暈乎乎的,中毒不說,還被機匣操控,換個人未必能活下來……”

    胡桂揚又拿出玉佩,晃了兩下,“那些人會不會將你的那點神力放入玉佩裏?”

    蕭殺熊又愣一會,終於恍然大悟,“這裏裝著我的神力?原來是你使壞!還給我!”

    蕭殺熊吼叫著衝過來。

    胡桂揚將玉佩塞入懷中,揮拳接招。

    兩人的打法頗為相似,功力深厚,而招式至簡,比街頭打街強不了多少,胡桂揚雖然練過幾套拳法,這時一招也用不上。

    砰砰各砸了十餘拳,蕭殺熊再度認輸,退後兩步,抬手道:“等等。”

    “服氣了?”胡桂揚也有些氣喘。

    “玉佩裏究竟是不是我的神力?”

    “我不知道,才來問你。”

    “我、我分辨不出來。誰給你的玉佩?”

    胡桂揚拽凳子過來坐下,示意蕭殺熊也坐下,“宮裏的一名太監,我原以為他是一片好心,現在才明白,這可能又是一場栽贓嫁禍之計,虧我天天想著怎麼將它藏起來,甚至毀掉。”

    “毀掉?幹嘛要毀掉?”蕭殺熊騰地站起來,又慢慢坐下,“好在你還沒有毀玉。太監是誰?我去找他,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點明白了,當初搶我神力的七個人,肯定也是這個太監派去的!”

    “這名太監藏在深宮裏,你找不到他。”

    “拚著掉腦袋,我也要闖一趟皇宮。”蕭殺熊怒道。

    “別急,還沒弄清這究竟是神玉,還是你的神力。”

    蕭殺熊皺眉,“這麼麻煩,怎麼弄清?”

    “我先問你幾件事。”

    “你問。”蕭殺熊乖乖地同意。

    “你當初離開京城,逃進深山……”

    “不是逃,是隱居。”

    “嗯,隱居深山,沒人去找你嗎?”

    “有啊,太監派去的七個混蛋。”

    “除了他們呢?”

    蕭殺熊展開雙臂,“瞧瞧我的樣子,由巨人變凡人,只用了三個月,三個月啊,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多少次想要自殺?我的意思是說,的確有其他人找我,可我就是站在面前,他們也認不出來。一年前,當我重新出山的時候,傳言都說我已經死了。”

    “而異人朋友一見到你,就知道你的神力已被奪走。”胡桂揚笑道。

    “沒錯,我在山裏見過那個趙阿七,但他可不是朋友,將我好一通嘲笑,我倆打了一架,然後……”

    “誰輸誰贏?”

    “呃……不分輸贏。他非說我膽子小,當年將神力獻給官府,可我的神力確實是被奪走的!”

    胡桂揚摸摸懷裏的玉佩,陷入沉思。

    “如果,我是說如果,那枚玉佩裏真是我的神力,你會還給我嗎?”蕭殺熊期待地問。

    “哈。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神玉本無主,唯有德者享之。‘有德者’三個字也可以改成‘強者’,你不是我的對手,我為什麼要將玉佩給你?”

    蕭殺熊目露凶光。

    胡桂揚右手握拳,放在桌上,“憑你現在的本事,拆房子比較困難,要不咱倆拆拆桌椅吧。”

    蕭殺熊沉重地喘息兩次,突然歎了口氣,“從前你不是這樣,大家都知道,胡校尉對神力不感興趣,當異人都三心二意。”

    “人都會變,何況玉佩在我手裏已有一段時間,我現在一刻也不想離開它,連睡覺時都要握著它。”

    蕭殺熊喉嚨裏嗬嗬幾聲,他太理解這種感覺,立刻明白胡桂揚真不會交還神力,“它是我的,為什麼……為什麼太監寧願給你,也不還給我?就算是栽贓,也該栽給我啊。”

    “太監的想法誰能猜得透?”

    蕭殺熊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最後又是長歎一聲,“不管怎樣,你手裏有玉佩,何三塵有法門,你倆以後就是世上僅有的異人,雙宿雙飛,馳騁天下,我祝你們……祝你們……”

    蕭殺熊說不下去,眼眶裏居然泛起淚花。

    胡桂揚安慰道:“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結果如何,沒準你還有機會。”

    “哪來的機會?”蕭殺熊露出哭腔,“我在深山裏辛苦練功,受了多少苦,為的是什麼?說實話,我來找你不是因為你聰明,而是覺得從你這裏能抓到何三塵,沒想到,我連你都打不過,你肯定幫她……”

    蕭殺熊說話顛三倒四,胡桂揚打斷他,“你真想要這枚玉佩?”

    “當然!”

    “玉佩裏的神力可能不是你那份。”

    “那我就更想要了。”蕭殺熊目露貪婪,若不是害怕桌上的那只拳頭,他真想立刻衝上去搶奪。

    “好吧,我給你一次機會,幹脆大方一些,我給你三次機會。”

    “什麼意思?”

    “你可以向我挑戰三次,打贏我就給你玉佩。”

    “已經試過了,我不是你的對手。”

    “去找幫手,多少都行。但我等不了太久,就是年前吧,這十多天裏只要你能找人打敗我,玉佩就是你的了。”

    蕭殺熊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我去哪找人啊?”

    胡桂揚笑道:“只要你放出話去,肯定有人願意幫你。”

    “真的?”

    “是你想要玉佩,我不著急,你別指望我給你保證。”

    蕭殺熊站起身,“年前?”

    “對,除夕當天依然有效,到了大年初一,我就不認了。”

    “到了初一,我可以殺死你再奪玉。”

    “嘿,你也有聰明的時候。”

    “好,我去找人,三次挑戰機會,對不對?”

    胡桂揚點頭,“就三次。”

    “夠了。”蕭殺熊邁步往外走去,到了門口又折返回來,“借我點銀子,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你可以繼續住在這裏。”

    蕭殺熊搖頭,“一想到我的神力就在你手裏,我受不了。”

    胡桂揚上下摸索,找出十幾兩碎銀和一些銅錢,“還沒確認玉佩裏究竟是什麼呢。就這些,我也不富裕,銀子都用來買房子、修房子了。”

    蕭殺熊捧起銀錢,“謝謝,如果可以的話,以後我會饒你一命。”

    “謝謝,我也不愛殺人。”胡桂揚笑道。

    蕭殺熊出屋,看一眼東跨院,搖搖頭,往前院去,經過二進院時,正好撞見聞不語正與幾名聞家人、工匠在商量什麼,他止步看了一會,也搖搖頭,繼續往外走,京城雖大,他卻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幫手。

    屋裏的胡桂揚掏出玉佩欣賞一會,將它放在桌上,離手邊不遠,他要看看自己能堅持多久不碰它。

    蕭殺熊肯定能找到幫手,或者說幫手肯定能找到他,胡桂揚一點都不擔心。

    太監懷恩在下一場好棋,可他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神玉在哪?何三塵什麼時候進京?何家小姐……

    胡桂揚努力用複雜的思緒轉移自己對玉佩的注意力。

    小半個時辰之後,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抓住玉佩,再也舍不得放開。

    “小家夥,看來你只能被奪走,紅顏禍水說的就是你吧。”胡桂揚喃喃道。

    他在屋裏又坐一會,出來時天色已暗,回前院吃飯,然後去東跨院過夜。

    羅氏開院門,胡桂揚一邁過門檻就看到大餅正圍著蜂娘繞圈,“它什麼時候過來的?”

    “比你早。”羅氏淡淡地說。

    “你們吃過飯了?”

    “嗯。”

    “誰做的?”

    “有人送來,走後門。”

    “好吧,那就不需要我關心了。”胡桂揚走向臥房,幾步之後轉身道:“你和蜂娘誰的功力更高些?”

    “不關心飲食,關心功力了?”

    “我總得知道自己應該更怕誰一些。”

    “蜂娘,但她聽我的話。”

    “嗬嗬,還是你更厲害些。有件事我很疑惑。”

    “別問我,我不負責給你答疑解惑。”羅氏十分冷淡。

    胡桂揚轉向正咯咯笑著逗狗玩的蜂娘,“請問你檢查某人是否接觸過神玉時,查的是神力,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蜂娘沒有回答,甚至沒有扭頭看一眼問話者。

    羅氏道:“當然是神力,所有人的神力都在神玉裏面,接觸過神力就是曾經拿到過神玉,不對嗎?”

    “外面有傳言,說是還有一點神力不在神玉裏。”

    “嘿,蕭殺熊嗎?我聽說的傳言是他的神力一早就被太子丹采走,同樣也被融入神玉中去。”

    “太子丹張慨,很久不見,我有點想念他。”胡桂揚笑了笑,進入臥房。

    屋裏多了些設施,床前橫著一座屏風,窗下則是一張小榻。

    桌上燃著的仍是紅燭,公主道:“昨晚委屈你了。”

    “不委屈。公主……丁姑娘認得懷恩吧?”

    “宮裏沒人不認識他。”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公主沉默良久,“他將神玉交給你了?”

    胡桂揚笑了一聲,不知該如何回答。
ponggan 發表於 2018-7-20 12:36
四百二十六章 幫手

    “懷恩給我這個。”胡桂揚上前幾步,掏出玉佩,輕輕放在屏風頂部。

    “你懷疑它不是神玉?”公主坐在床上沒動。

    “打聽一下蕭殺熊,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

    公主沉默一會,“請收好玉佩,無論怎樣,這都是一件寶物吧。”

    胡桂揚收回玉佩,笑道:“很少有人能在面對‘寶物’時如此鎮定。”

    “我得到過提醒,不要觸碰神玉、金丹一類的東西,羅氏、蜂娘的變化就是警示。”

    兩名再普通不過的女子,就因為接觸到神力,完全變成了另一種人。

    “唉,人人都應該得到這樣的提醒。”

    “請胡校尉傳羅氏進來。”

    “好。”胡桂揚出屋叫羅氏,沒有跟著回屋,而是等在外面。

    胡桂揚坐在台階上,向大餅招手,“過來,笨狗。”

    狗和人都過來,一個吐舌頭,一個面帶微笑。

    胡桂揚伸手撫摩狗頭,然後抬頭笑道:“不好意思,我叫的不是你。”

    蜂娘依然微笑,沒有走開。

    “你認得這是什麼嗎?”胡桂揚用另一只手掏出玉佩。

    大餅比見到肉骨頭還要興奮,猛地縱身撲向玉佩,被胡桂揚一把按住,大餅苦求不得,只能張嘴在空中亂咬。

    蜂娘稍稍歪頭,盯著玉佩看了一會,似乎對它沒什麼興趣,突然長袖一甩。

    胡桂揚只見黃影一閃,手裏的玉佩已經沒了,不由得大怒,第一反應就是跟大餅一塊撲上去搶玉。

    屁股剛一離地,胡桂揚又坐下,手掌仍然按住大餅,臉上露出笑容,自嘲道:“跟玉佩接觸得久了,連眼前的美女都認不出來。”

    蜂娘的容貌、身姿都是第一等,過去兩天裏,胡桂揚卻幾乎沒怎麼注意到,每次進入東跨院,他都滿懷戒心,生怕露出破綻,被人發現自己懷裏藏著的玉佩。

    現在,他也只能欣賞一會,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轉向蜂娘手裏的東西。

    胡桂揚垂下目光,抱緊仍在躍躍欲試的大餅,輕聲勸道:“你就是一條狗而已,也想成神?”

    大餅回頭,張開大嘴,竟然要咬主人。

    胡桂揚急忙用雙手緊緊掐住狗嘴,大餅掙紮不脫,似乎認識到錯誤,嗚嗚地求饒。

    蜂娘將玉佩扔在地上,蹲下來與胡桂揚搶狗,嘴裏發出各種怪聲。

    胡桂揚鬆手,將玉佩揀起,驚訝地說:“在你眼裏,玉佩沒有一條狗重要?”

    蜂娘輕輕撫摸狗身,大餅也安靜下來,沒再撲向主人。

    胡桂揚呆呆地看著這一幕,身後有人道:“她現在就是一個幾歲的孩子。”

    胡桂揚轉身看向羅氏,“你不應該帶這麼小的孩子出來冒險。”

    “胡校尉的同情心這麼多,就不能分一點給別人?”

    “分給誰,你嗎?”

    “嘿,我不需要。我要出趟門。”

    “隨便。”

    羅氏拍拍蜂娘的肩膀,悄悄說了幾句話,蜂娘指指大餅,羅氏搖頭,蜂娘無奈地放開,跟隨羅氏一塊離開。

    大餅目送兩人出院,轉身向舊主吐舌獻媚。

    胡桂揚抬腿欲踢,腳尖碰到大餅時收回力道,大餅也不躲,舌頭吐得更加歡快。

    “說,誰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大餅在胡桂揚腿上蹭了兩下。

    “嗯,這才像話。剛才羅氏的話什麼意思?誰需要同情?”

    大餅回答不了,胡桂揚向臥房看了一會,搖搖頭,向大餅道:“這裏沒東西給你吃,去別處玩吧。”

    大餅還能嗅到玉佩的氣味,圍著主人了繞了兩圈,戀戀不舍地跑開。

    胡桂揚將院門關閉,沒有上閂,去別的屋裏找水重新洗漱,然後回到臥房裏。

    蠟燭已然熄滅,屋裏一片漆黑,胡桂揚摸到榻邊,慢慢合衣躺下,側耳傾聽,屏風後面的呼吸聲柔和而清晰,似乎還沒有睡著。

    胡桂揚摸摸懷裏的玉佩,暗道:“最需要同情的人是我自己。”

    他本想打個盹,結果睜眼時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他這一覺睡得深沉而香甜,只是右手好像從未離開過懷裏的玉佩,一直緊緊握著。

    屏風撤開,床上沒人。

    胡桂揚翻身而起,穿上鞋子正要往屋外跑,羅氏推門進來,“你要在這裏吃早飯嗎?”

    “呃……好。她呢?”

    “在隔壁洗漱用餐,你就在這裏吃吧,我端過來。”

    “有勞。”

    羅氏送來清水和食物,食物不多,一碗米粥,幾樣小菜,入口味道極佳,胡桂揚邊吃邊問:“誰的手藝?連粥都這麼有味道,怪不得你們不吃老馬做的飯菜。”

    “吃就是了,別多問。”

    胡桂揚吃得快,拍拍肚子,“飽了,我可以走了?”

    “嗯。”羅氏看著胡桂揚吃完,沒有收拾碗筷,也沒有讓開。

    “你想讓我交出玉佩?”胡桂揚笑道。

    羅氏終於讓開。

    胡桂揚去往前院,在二進院被聞不語攔下。

    “春宵一刻值千金,胡校尉睡得不錯。”

    “肯定比你們睡得好。”

    趙宅空屋頗多,聞家人和東廠校尉卻不肯住,都在新修成的廳堂裏過夜。

    “有傳言說胡校尉得到一枚特殊的玉佩。”

    “這個?”胡桂揚掏出玉佩,晃了一下,又收回懷中。

    聞不語神情驟變,發了會呆,生硬地說:“再讓我看一眼。”

    胡桂揚搖頭,“一眼就夠了,你的任務不是尋找神玉,而是”胡桂揚指向廳堂。

    聞不語像是要發怒,但是強行忍住。

    胡桂揚忍不住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

    “沒事,我想起大餅。”

    聞不語一愣,知道大餅是趙宅的那條狗,“望你好好收藏神玉。”

    “還沒確認它究竟是什麼呢。但你更願意認我當教主了吧?”

    “當然,教主原諒,我今天有點口不擇言。”聞不語躬身退下,態度的確比從前更加恭敬些。

    到了前院,胡桂揚照常練功、練拳,三趟下來,身上出了一層細汗,感覺非常不錯。

    有人在大門口探頭探腦,老強喝道:“什麼人?不知道敲門嗎?”

    “你家的門沒上閂,還用敲嗎?”

    “咦,又是你。”老強認得說話者是昨天剛走的皮包骨客人。

    蕭殺熊回來了,還帶著三名幫手。

    四人進院,蕭殺熊叫道:“胡桂揚,比武啦!”

    胡桂揚從院子另一頭走過來,笑道:“我說什麼來著,幫手好找。呦,還都是熟人。趙師弟、江大俠、小譚,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江東俠、小譚各自嗯了一聲,拱手還禮,趙阿七上前,急切地問:“真在你手中?”

    胡桂揚笑道:“這裏地方狹小,咱們到後面說話。”

    二進院比較寬敞,只選一角也足夠施展,聞不語等人都在廳堂裏忙碌,幾名東廠校尉站在外面觀望,沒有過來幹涉的意思。

    胡桂揚再次拿出玉佩晃了一下,“蕭殺熊向你們說清楚了?”

    江東俠開口道:“不是特別清楚,他說一名太監給胡校尉神玉……”

    “他說這是神玉?”

    “我的神玉。”蕭殺熊糾正道。

    “糾纏這些沒意思。”胡桂揚以手按腹,“你們是來奪玉的,誰和我比武?說明白了,一個人算一次機會,你們若想將三次機會今天都用光,就一個一個來,若是以多欺少,我可不認,看見沒有?我也有幫手。”

    胡桂揚向東廠校尉揮揮手,那邊不做任何回應。

    蕭殺熊提醒道:“這裏有不少聞家人。”

    其他三人互相看了看,小譚上前,“今天由我向胡校尉討教。”

    胡桂揚有些意外,“好啊。就有一件事,你們商量好玉佩歸誰了嗎?”

    蕭殺熊怒道:“神玉是我的,當然歸我。”

    “還沒確認這就是神玉呢。”

    “都叫神玉,這枚是我的,還有一枚是你們大家的。”蕭殺熊自己想出一套說辭,以鞏固所有權。

    胡桂揚慢慢挽起袖子,向小譚道:“請手下留情。你的功力比江大俠還要強嗎?”

    江東俠道:“我不是來奪神玉的,只是作個見證。”

    “見證?我若事後不認賬,你能怎樣?”

    江東俠淡淡地說:“我不能怎樣,自有江湖道義譴責胡校尉的不守信用。”

    “只是譴責,我放心多了。”胡桂揚鬆了口氣,又看向趙阿七,笑道:“我猜到蕭殺熊找到的幫手裏會有你。”

    趙阿七臉色微紅,當初是他逼迫蕭殺熊出山,並且暗示神玉的線索必在胡桂揚這裏。

    臉紅只在瞬間,趙阿七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咱們都不是君子,還是動手吧,說得再多也沒用處。”

    胡桂揚已將袖子挽好,向小譚道:“看來過去兩三年裏,你刻苦練功了。來吧,讓我見識一下。”

    小譚慢步走近,突然飛起一腳,直踢胡桂揚的下巴。

    胡桂揚急忙閃避,小譚就像是座風車,手腳輪翻進攻,一招比一招更加猛烈。

    胡桂揚吃了一驚,小譚與大多數江湖異人一樣,原是普通人,依靠神力強橫一時,拳腳功夫極為拙劣,幾年不見,他不僅又練成內功,還學會了精妙的招數,令對手防不勝防。

    胡桂揚挨了三拳兩腳,眼見身後再無退路,一發狠,不退反進,硬接一拳,再不防守,全力進攻。

    這種打法果然有效,小譚在招數上仍占優勢,拳腳不停落在胡桂揚身上,可是卻不得不邊打邊躲,形勢不占上風。

    江東俠歎了口氣,開口道:“小譚,認輸吧,你不是胡校尉的對手。”

    小譚還想再打,稍一猶豫的工夫,被胡桂揚夾住一條手臂,再沒辦法躲避,臉上連挨三拳,頭一歪,暈了過去

    胡桂揚鬆手,呲牙咧嘴地說:“不公平啊,我挨了這麼多拳腳,才打三下,他就耍賴。”

    江東俠上前扶起小譚,“胡校尉功力高深,以簡破繁,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胡桂揚揉揉臉上的青腫,“你是見證,我的確贏了吧?”

    “贏得光明正大。”江東俠轉身向另兩人道:“你們還要打嗎?”

    趙阿七笑著搖頭,自認更不是胡桂揚對手,蕭殺熊失望地重歎一聲,“沒事,還有兩次機會,咱們再去找幫手。”

    “慢走,不送。”胡桂揚看著四人離開,知道他們只是來試探,很快就會帶來更強的幫手。

    傷勢不重,可胡桂揚一整天都在疼痛中度過,傍晚時才好一些。

    東跨院裏,羅氏正等他,一見面就說:“懷太監不承認給過你任何東西。”

    胡桂揚一點都不意外,“那這枚玉佩就完全屬於我了,想要的人,只能從我這裏搶走。”
ponggan 發表於 2018-7-20 12:40
四百二十七章 底細

    胡桂揚一連三晚住在東跨院,第四天夜裏,回前院的臥房,躺在自己的床上,他覺得舒服多了,幾乎閉眼就成眠,沒有片刻猶豫。

    夢裏他又與小譚比武,打得難解難分,周圍觀者如雲,全都支持小譚,賣力地呐喊助威。

    胡桂揚很生氣,可是越想盡快抓住對手痛打一頓,小譚越像是泥鰍一般滑溜,每每一觸即逃。

    即使是在夢裏,胡桂揚也怒不可遏,讓自己的手臂變長,將小譚圍住,一點點收縮這是他的夢,他可以隨意耍無賴,不會感到羞愧,反而得意地大笑。

    終於,他抓住小譚的一條胳膊,舉起另一只手,握成拳頭,一通亂打,嘴裏叫道:“讓你跑!”小譚則縮成一團,嗚咽哭泣,連聲討饒。

    胡桂揚突然睜眼,因為他真聽到“討饒”的聲音。

    夜色正深,胡桂揚左手裏握著一只活生生的手腕,手腕的主人正在奮力掙紮,怒道:“放開我……”

    胡桂揚左手一鬆,隨即握緊,“聞不語?”

    聞不語停止掙紮,低聲道:“先放開我再說話。”

    胡桂揚挺身坐起,右手入懷摸了一下,發現玉佩還在,笑道:“這麼晚了,摸進教主房裏,你意欲何為?不會……我剛剛娶進門一名宮女,你還看不出我喜歡什麼人?”

    聞不語既怒且羞,“教主別開玩笑,我是為了……為了……”

    “玉佩?”

    “對。”

    胡桂揚仍不鬆手,反而將聞不語拉過來一些,小聲道:“這是誰的玉佩?”

    “得先弄清它究竟是不是神玉,然後再定歸屬。”

    胡桂揚右手一拳擊出。

    可憐聞不華一身武功,感覺到黑暗中的拳風,也知道該如何躲避,手腕卻受製於人,再多招數也無從施展,只能稍稍歪頭,避開要害,臉上重重挨了一拳。

    聞不華憤怒地還手,兩人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彎腰站在地上,大打出手。

    彼此打了五六拳,聞不華叫道:“住手!”

    胡桂揚又打一拳,保證自己不吃虧,“怕了?玉佩是誰的?”

    “不管玉佩是不是神玉,都蘊含了不起的力量……”

    胡桂揚再擊一拳,“沒問你這個。”

    “玉佩既在教主身上,眼下就屬於教主。”

    胡桂揚還沒滿意,揮拳又要打。

    聞不語馬上道:“以後也屬於教主,永遠。”

    胡桂揚硬生生停下拳頭,笑道:“這才像話,告訴你,就算我死了,它也屬於我,或是給我陪葬,或是傳給我那還沒出生的兒子,你想要玉佩,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聞不語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問這一句。

    “認我當義父。”

    論年齡,聞不語比胡桂揚大出至少二十歲,聽到這句話,臉色一沉,可是在夜裏,臉色沒人能看到。

    胡桂揚笑道:“對,好好想一想,只要你誠心誠意,年齡不是問題,你看宮裏多少老頭兒拜年輕的小太監為父,一口一個‘乾爹’,叫得可親切了。”

    “教主又在開玩笑。”聞不語強壓心中怒火,“教主不想知道玉佩的底細嗎?”

    “想,你能查出來?”

    “或許。”

    胡桂揚終於鬆手,“這枚玉佩不是神玉,就是蕭殺熊的神力,你的‘或許’一點用處沒有。連宮裏都沒派人過來檢查真偽,你憑什麼?”

    “宮裏不派人來,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他們知道教主手中玉佩絕非神玉,二是知道這是神玉,但是希望放長線釣大魚,用這枚玉佩引來何三塵。”聞不語後退兩步,輕揉手腕,驚詫胡桂揚的功力之強。

    “東廠告訴你的?”

    “東廠怎麼可能信任我們聞家人?我猜出來的。”

    “你倒是挺聰明。告訴我,如果拿到玉佩,不管它是什麼,你要怎麼處置?”

    “當然是還給教主,在下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越來越聰明啦。早這樣不就好了?幹嘛要偷偷摸摸呢?”胡桂揚拿出玉佩扔過去,“接著。”

    雖在黑暗之中,聞不語也準確接到玉佩,驚愕地說:“給我了?”

    “剛誇你幾句,聰明就不夠用了?讓你檢查玉佩的底細,馬上還我。”

    聞不語將玉佩握在手裏,沉默片刻。

    “摸摸自己的臉,你就知道該怎麼做了。”胡桂揚提醒道。

    聞不語被打得鼻青臉腫,疼痛仍在,於是笑道:“教主多心了,我是在檢查玉佩。”

    “這就開始了?”

    聞不語含糊地嗯了一聲,真正開始檢查玉佩。

    聞家莊功法眾多,內外兼俱,全來自於天機船上的僬僥人,於是挨項選用,開始只是站立不動,沒過多久開始手舞足蹈,在屋子裏亂走。

    胡桂揚下地穿上靴子,盯著黑暗中的那團身影。

    聞不語沒逃,良久之後終於停下,氣喘籲籲,“奇怪,直是奇怪……”

    “先將玉佩還給我,再說哪裏奇怪。”胡桂揚走上前來。

    聞不語伸出手臂,胡桂揚接住玉佩,聞不語卻沒有立刻鬆手,又等一會,才極不情願地完全交出。

    “玉裏肯定蘊藏神力,多少不知,但是……”

    “但是什麼?”

    “教主接觸過神玉,有什麼特別感覺嗎?”

    “入手有點涼。”

    “能吸出神力嗎?”

    “當然不能,這枚玉佩也不能。”

    “神玉可曾激發教主的功力?”

    胡桂揚想了一會,“神玉雖然曾在我這裏,但我很少碰它,不知它能否激發功力。”

    聞不語長歎一聲,像是惋惜,還像是失望與責備,“神玉圓滿,我猜它不會激發功力,否則的話,何三塵、聞空寅不會舍得交給你。”

    “嗯,算是一個理由。”

    “這枚玉佩能夠激發功力,而且非常明顯。如果我猜得沒錯,功力不會平白增強,消耗的其實就是神力。”

    “玉佩裏的神力會減少?”

    “對,而且很可能正在減少,因為教主的功力一直在增強。”

    “神力轉化為凡人的功力,有趣,可是少了一個‘神’字,凡人功力不免遜色許多。憑我現在的感覺,功力也不如神力好用。”

    “神力來得快,但是會被奪走,功力增長得慢,卻永遠是自己的。”

    “嗯,有道理。你剛才增長了多少功力?”

    “一點點而已,剛剛感受到其中的妙處,就將玉佩交還給教主。”

    “嗬嗬。我又想起這枚玉佩的一個好處,它可以激發許多人的功力,這樣一來,一分神力能夠造出多名凡人高手。”

    “教主說得對,教主能生此心,全教上下……”

    “我只是一說而已,不會真分給別人。”胡桂揚打斷道。

    聞不語咳了兩聲,“玉佩歸教主所有,一切皆由教主定奪。”

    胡桂揚沒吱聲,聞不語拱手道:“那個……我就不打擾教主休息了。”

    “等等。”

    “教主還有事?”

    “你說神玉不會激發凡人的功力,陳遜是怎麼回事?他拿到神玉不長時間就變成了高手,連江耘都不是他的對手。”

    “我也只是一猜,畢竟我從來沒見過神玉。”

    “但你猜得很對,我拿過神玉,時間雖然不長,但也不算短,如果它能激發功力,我應該能夠感受到,為什麼……”

    “難道陳遜拿到的並非神玉,就是這枚玉佩?”聞不語也明白過來。

    “但你不敢保證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或許這兩三年裏神玉發生了變化。”

    聞不語又糊塗了,“這世上或許只有何三塵能夠辨別真偽。”

    “所以你們都盼著她來。”

    “教主功力與日俱增,別人怕是沒有機會見到何三塵。”

    “你們準備得怎麼樣了?”

    “什麼?”

    “後面的屋子裏,你們一直在折騰的玩意兒。”

    “哦,那個……還好吧,比較順利。”

    “別害怕,我不會阻撓你們與東廠的計劃,只是好奇而已。你們是在造機匣吧?”

    “嗯。”

    “比正常機匣要大許多?”

    “呃……是。”

    “這麼大的機匣,施展的時候,整個趙宅都難以幸免,何三塵只要敢來,就逃不出去,凡人功力再強,畢竟不是天機術的對手。”

    “計劃如此,變數總是有的,誰也不知道結果會是如何。”聞不語難得謙虛。

    “你們試過嗎?”

    “試過什麼?”

    “屋子大的機匣,你們試過嗎?”

    “沒有那麼大,許多機匣放在一起,每只機匣只是放大一些,與原匣相比,什麼都沒變。”

    “嗬嗬,我對天機術只是略知皮毛,不比你們聞家人。可我想,一直以來機匣都造得很小,其中必有原因,單純將它放大,未必有效,否則的話,凡人豈不是能夠造出天機船了?”

    “沒關係,我們心裏有數。”

    “那就好,造得差不多了吧?”

    “呃……嗯。”聞不華實在不願透露太多消息。

    “能不能多派幾個聞家人去銃藥局幫忙?”

    “可以,天一亮我就再派兩個人……五個人過去。”

    “多謝,銃藥局若是造出無敵神銃,首功歸你們聞家人。”

    “嗬嗬,教主行事公正、體貼下屬,我等感激不盡。”聞不語拱手告辭,在外面輕輕關門,呆呆地站了一會,無比懷念剛才持玉的感覺。

    “為什麼好事總是落不到聞家人頭上?”聞不語仰頭看天,質問那條不知所蹤的大船。

    房間裏,胡桂揚輕輕摩挲玉佩,喃喃道:“不管你是什麼,不管你是什麼……”心裏卻不能不生出諸多疑惑。

    天亮不久,果然有五名聞家人過來向“教主”告辭,準備前往銃藥局,看他們的樣子,對這位教主並不怎麼當真,反而疑惑聞不語為何要將自己支走。

    午時剛過,鄧海升過來致謝,胡桂揚道:“正好你來,我有個想法,你看可不可行。”

    “胡校尉請說。”

    “神銃一定要造成銃的模樣嗎?”

    “胡校尉此言何意?”鄧海升沒聽懂。

    “我覺得只是改進的話,神銃威力畢竟有限,能不能膽子再大一些,造一個鋼鐵機匣?大個兒的。”

    鄧海升一愣,隨後笑道:“胡校尉敢想,好吧,我回去試試。”

    胡桂揚送到大門口,“說試就試,不怕失敗,但你別敷衍我。”

    “胡校尉放心。你好像又有客人,告辭。”鄧海升匆匆離去。

    胡同外駛來一隊騎士,直奔趙宅而來,街上行人紛紛避讓。

    還沒看到來者容貌,胡桂揚就已猜出是誰。

    西廠廠公汪直勒住坐騎,不看人,抬頭看匾額,“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少得了我?”
ponggan 發表於 2018-7-20 12:58
四百二十八章 征用

    汪直從邊疆得勝歸來,重返京城之後感慨萬千,無論看到什麼,心裏都會生出一些想法,“就是這裏,就是趙宅,我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登門是來參加葬禮,亂哄哄一片,沒幾個人認得我。”

    “我認得你,廠公。”胡桂揚笑道,抱拳拱手。

    汪直眉頭微皺,向後面的人問道:“你們聽到了嗎?好像有個東西在說話。”

    十幾名校尉或是笑而不語,或是附和廠公,誰也不說自己看到了人。

    胡桂揚遭到無視,笑道:“看來我是鬼魂了,好吧,我先進去,門開著,諸位隨意,這叫‘鬼留門’。”

    “站住。”汪直的目光終於轉來,翻身下馬,韁繩扔給隨從,手拎馬鞭走上台階,“你是胡桂揚?”

    “正是。”

    “西廠校尉?”

    “已經調回南司,廠公不記得了?”

    “那也只是一名校尉,沒升官吧?”

    “是我無能,辜負了廠公多年來的栽培。”

    “既然只是一名校尉,怎麼敢跟我頂嘴?”

    “咦,是廠公說……”

    “我是提督西廠太監,可以隨意蔑視你,你不過是一名賦閑在家的尋常校尉,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能頂嘴。”

    胡桂揚拱手道:“不愧是從邊疆回來的監軍,一身英武之氣,說一不二,朝廷有廠公,邊患何愁不早日清除?”

    “這就對了,我就知道多逼一逼,你小子會說人話。”

    “知我者廠公也。不用問,廠公肯定在邊疆立功了,而且是大功。”

    汪直冷冷地說:“整個京城都知道我在邊疆殺傷韃虜無數。”

    “誰讓我孤陋寡聞呢。廠公凱旋,不在家裏等候文武百官前去祝賀,卻來看我,這個……怎麼說來著?天大之恩無以為報,實在沒什麼東西能拿得出手,把這個東西送給廠公吧。”

    胡桂揚拿出玉佩,雙手捧送。

    汪直臉色驟變,連退兩步,險些從台階上跌下去,“你、你這個混蛋,快收起來,這種東西怎麼能……快收起來。”

    “廠公不是為它來的嗎?”胡桂揚疑惑地問,不肯收回雙手。

    “是,也不是,你先收起來,咱們進去說話。”

    胡桂揚這才收起玉佩,側身道:“廠公裏面請。”

    汪直無奈地搖搖頭,“一點沒變,你還是一點沒變。”

    “廠公希望我變成什麼模樣?”胡桂揚笑問道。

    廠公邁步進院,十幾名隨從下馬,跟著進來,四處張望,等候命令。

    汪直遠遠地望了一眼正在修建中的廳堂,隨胡桂揚前往客廳。

    “沒什麼說的,我來趙宅不是為了看你,是要征用此地,就是現在。”

    “廠公越來真有大將風度了。可趙宅已經轉變幾次,是我花真金白銀買來的,早已不屬於西廠,所以……”

    “所以什麼?”

    “所以我自願獻給廠公,無需征用。”

    “嗯,你也越來越會說話了。放心,我不會虧待你,你買這座宅子花了多少銀子?哪怕只征用一天,西廠也照全價賠你。”

    “廠公真是大方,那我也不裝了,這所宅子原是義父所建,當時花費不少,我花了一萬兩……”

    “嗯?”

    “一萬兩不到,總共是五千兩。”胡桂揚笑道,還是要報高一些。

    汪直盯著胡桂揚,“你幹嘛非要裝出愛財的樣子呢?”

    “這可不是裝的,我真愛財,金銀珠寶都愛,就有一點,我用它們買吃、買喝、買享受,除此之外,再無它求。”

    “嘿,我才不管你愛什麼,五千兩就五千兩,這裏的屋子全聽我安排。”

    “就算讓我露宿庭院,我也沒有二話,就有一點,我雖是此地主人,卻做不得全主……”

    “知道,東廠、東宮都派人來你這裏,我就是聽到消息之後才急急返回京城,要搶這場大功。你不用出面,我自會處置。”

    “東廠我不關心,東宮送來的人有點麻煩。”

    “一名宮女就讓你神魂顛倒了?”

    “廠公不懂……”

    汪直臉色一沉。

    “拚著殺頭之罪,我也得說實話,廠公真不懂。”

    汪直突然笑了,“我又不靠這個報效陛下,懂它幹嘛?徒增煩惱,還多一個被人收買的漏洞,比如現在的你。”

    胡桂揚起碼明白一件事,汪直也不知道東跨院裏住的人其實是公主,於是笑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我不是英雄,何況人家剛進家門幾天,我總不能一點不當回事吧。”

    “宮女千千萬萬,東宮不過隨便送來一位,還不是宮裏真正的宮女,是出嫁公主身邊的侍女,嘖嘖,這筆買賣真值。胡桂揚,先是何三塵,現在是丁宮女,原來你是個好色之徒,我居然早沒發現。”

    “嗬嗬,廠公不關心這種事。”

    汪直冷笑,突然起身,走到門口向外面的隨從喊道:“傻站著幹嘛?找地方安營紮寨!”

    眾人領命,去往各屋查看,老強、老馬嚇得瑟瑟發抖,躲在廚房裏不敢出來,互相發誓:“年後就走,拿到賞錢就走。”

    胡桂揚也走到門口,“廠公帶來的人不多啊。”

    “別急,後面還有人呢,何三塵又不是今天就到。”

    “不管誰來,我都會提前說一句,廠公於我有恩,我尤其要真心說:何三塵不會來趙宅。”

    “有人向你通報消息?”

    “當然沒有。”

    “廠衛得到的情報都告訴你了?”

    “更沒有。”

    “那不就得了?你一無所知,只是認得何三塵這個人而已,我們掌握著大量消息,足以證明何三塵肯定會來見你。她要神玉。”

    胡桂揚又拿出玉佩,“這個?”

    汪直臉色又是一變,“你真是不拿它當寶物啊。”

    “我連它究竟是什麼都不知道。”

    “寶物,比你的性命還要貴重。”

    “比廠公呢?”

    “這叫什麼話?怎麼能拿我比?”

    “又是因為廠公位高權重?”

    “什麼都跟你一樣,我還當這個廠公幹嘛?”

    “也對,好吧,這是比我的性命還貴重的寶物,我收起來。”胡桂揚笑道,慢慢送玉入懷。

    汪直正要開口,一名校尉在外面道:“廠公,東廠來人,馬上就到。”

    “誰?算了,不用說,肯定是尚銘。來就來吧,這個地方西廠來得,東廠自然也來得。”

    “主人”胡桂揚在一邊笑,來“這個地方”的人地位都比他高得多。

    汪直正襟危坐,胡桂揚只能侍立在旁邊。

    沒過多久,尚銘急匆匆地闖進來,一頭汗珠,身後跟著幾名隨從,胡桂揚看到了南司鎮撫梁秀。

    尚銘見屋裏只有汪直和胡桂揚兩人,先是一愣,立刻擺手,將隨從全攆出去。

    房門關閉,尚銘拱手上前,笑道:“汪公真是精力充沛,昨天回京,今天就出門訪友。”

    “嘿,胡桂揚算什麼‘友’,我來查案。”汪直大咧咧地坐著,敷衍地拱下手。

    尚銘不看胡桂揚,也不等邀請,坐在並排的另一張椅子上,“汪公來查什麼案?”

    “西廠一直在查的案子。”

    “可是神玉一案?”

    “是,西廠查案數年,總算要結束了。”

    尚銘幹笑兩聲,“汪公剛剛回京,或許還不知情,神玉案已經劃歸東廠全權負責。”

    “誰劃歸的?”

    “還能是誰,天下只有一個人能做此決定。”尚銘抬手向上方指了兩下。

    “陛下?不對,我剛剛從宮裏出來,陛下問我神玉案進展來著,還叮囑我多加努力,說是此案非得由我來查不可。”

    汪直膽子再大,也不敢假稱聖旨,尚銘眉頭緊皺,“請胡校尉先出去,我與汪公有秘事要談。”

    不等胡桂揚開口,汪直伸手攔住,“他不用走,我與你也沒什麼秘事,大家都為陛下效勞,沒有私下之交。”

    尚銘大笑,“對,沒有私交,那就明說了吧,宮裏有人會問個清楚,就算陛下真的允許西廠參與查案,有件事我也得說個清楚:東廠在此布局多時,萬事俱備,只等何三塵落網,絕不許任何人破壞。”

    “憑幾只機匣就想抓人?尚公,年紀大了不要緊,該休息就多休息,不像我們少年人,騎馬連跑幾天都不累,心裏更不會糊塗。”

    尚銘起身,“在宮裏傳旨之前,咱們各做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尚公還是快些動身吧,再晚一會,怕是叫不開宮門。”

    “有人會在宮裏將事情問個清楚,我要留下,親自坐鎮。”

    “尚公的身子骨受得了嗎?”汪直問道。

    尚銘陰沉著臉離開。

    “廠公的脾氣比從前大多啦。”胡桂揚有點意外,兩廠雖然不和,一直明爭暗鬥,這卻是他第一次見到兩位廠公不顧顏面地爭吵。

    “不是我脾氣大,是老家夥太陰險,就是他暗中攛掇陛下,派我出去監軍。”

    “廠公不想當監軍?”

    “想,但不是現在,我要親手將神玉以及何三塵獻給陛下,才能安心離京。”

    “朝廷上下若是都能有廠公的這分忠心,大明還怕什麼?”

    “算了,奉承話我聽夠了,你還是發揮強項,說點難聽的實話吧,我現在需要這個。”

    “東廠有機匣、東宮有高手,西廠有什麼?”

    汪直露出狡黠的笑容,“西廠有更好的東西,而且算是你留下的。”

    “我?”胡桂揚想不起自己曾給西廠留下過什麼好東西。

    “待會你就知道了。”

    “待會”是一個時辰,天色已暗,西廠又有一批人馬趕來,帶隊者是百戶韋瑛,每匹馬上都有一個長長的包裹。

    胡桂揚跟著汪直一塊出來,他多少認得一些服飾,驚訝地說:“韋百戶帶來的不是西廠校尉吧?”

    “算你眼尖,這些人都是禦馬營勇士營的精兵強將。”

    胡桂揚隱約明白汪直所謂的“好東西”是什麼了。

    夜色中,五十幾名士兵在前院排列成行,解開包裹,露出裏面的東西,那是一杆杆嶄新的鳥銃。

    “這是銃藥局造出的新銃?”胡桂揚吃驚地問。

    “沒錯,明天再來一批,新銃就全齊了。二百步以內,誰能逃過?”汪直得意洋洋。

    “廠公是要抓人,還是殺人?”

    “不證明自己有殺人的本事,誰會讓你抓?對西廠來說,抓人、殺人是一回事,何三塵最好識時務,胡桂揚,你也不想她死在你力主造出的神銃之下吧?”

    胡桂揚微微一笑,“我更不想朝廷損失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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