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美食之神 作者：易魔尊 (連載中)

第七百二十九章 獨釣寒江雪（上）

    「小劉師傅，礁石和小舟我都雕好了，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見劉芒走過來，賀東臨放下手中的刻刀。

    「不錯！」劉芒拿起小舟端詳，連聲稱贊。

    小舟是用產自法國本地的一種木薯雕刻而成。賀東臨巧妙保留了紫薯棕色的外皮，構成木質的紋理。不論小舟的窗欞，還是頂上的竹篾頂，都經過精心的雕琢，就像把真正的漁舟縮小好幾倍一樣。

    「本來我想連漁夫也雕出來的，可總也找不到感覺，結果雕廢了兩個，白白浪費不少時間。」賀東臨略帶歉意，說道。

    「沒關系，老賀。是你現在太緊張了，沒有發揮出自己應有的水平，接下來的交給我好了。」劉芒寬慰道。

    劉芒走到桌前，在桌上挑挑揀揀，最後拿起一個賀東臨用剩下的半個木薯。

    「老賀，你的刀借我用下。」劉芒拿起這半個木薯，在手裡翻來覆去的觀看，心中暗暗構思著圖形。

    「給。」賀東臨把自己那把一指長的小刀送上。

    劉芒接過，深吸口氣，手腕開始抖動起來。

    賀東臨本來就是學雕刻出身，後來才轉學的廚師，雕工在國內的烹飪界都是數一數二的。可像他這樣的高手，在雕刻一些精細食雕的時候，從來也只是一刀一劃的來，絕不會像劉芒這樣，有如此快的動作。

    鋒利的小刀，在劉芒的手中上下翻動挪移，仿佛具備了靈性一般。

    只是片刻功夫，隨著劉芒輕輕抖落木薯上面殘留的碎屑，一尊生動的漁夫像便出現在大家眼前。

    「干得漂亮，老劉！」林蕭接過，贊了一聲。

    劉芒的這尊漁夫像，並沒有像賀東臨雕刻漁舟和礁石一樣，每一個細節都力求完美。而是只用非常簡單的線條，刻畫出漁夫的獨坐孤舟，垂釣寒江的寂寥。

    這尊漁夫躬著身子，戴著鬥笠，雙手攏在袖中，眉眼低垂，神態安詳，和剛才劉芒畫出的一般無二。

    「開始擺盤吧。」劉芒把漁夫像放在漁舟上，又仔細調整了一下船和礁石的位置，最後切下一根蒜苔，插入漁夫雙手間，充當魚竿。

    「老劉，干冰要怎麼用？」等劉芒把『糖醋丸子』在盤子另一側擺成山峰狀，林蕭拿過一盒干冰，問道。

    「給我吧。」劉芒打開裝干冰的盒子。

    盒中干冰呈細小的圓柱形，劉芒用勺子舀出，鋪墊在盤底，當成白茫茫的水面。

    「現在要澆嗎？」林蕭拿過一個杯子。

    干冰只有遇水後才能迅速氣化，形成雲霧繚繞的景像。

    「暫時不用，等上桌後再澆吧。」劉芒說完，退後幾步，從遠處審視著自己的作品，接著按響桌上的鈴鐺，宣告菜品完成。

    等鈴鐺響起，攝影師們連忙扛著攝影機跑上前，把鏡頭對准桌上的菜品。

    「難以想像，一道菜品居然能美成這樣！」當鏡頭拉近，整盤菜品出現在大屏幕上時，觀眾心中都發出這樣的感慨。

    劉芒和賀東臨兩人的通力合作，把徐渭的這副《獨釣寒江圖》，從畫布中搬出，實實在在展現在觀眾眼前。

    劉芒的設想沒錯，人與人之間審美情趣是共通的，不分國界的。雖然有很多觀眾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依照中國山水畫，而制作出來的食雕，卻絲毫沒有隔閡之感，完全沉醉進去。

    「這道菜品在視覺上沒有戈登『火焰山』那種動態來得震撼，卻越看越喜歡啊！」其中一位評委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說道。

    「是啊，這已經超越普通的菜品，上升到藝術的層次了。」另一位評委索性離席，蹲下身，仔細觀看。

    「奇怪，為什麼我心中有一股奇怪的悲涼呢？」格倫.勞瑞揉了揉眼眶：「難道這裡面也放了洋蔥，不對啊！我根本還沒品嘗嘛。」

    藝術上的造詣，決定了個人的鑒賞水准。這些評委除了格倫.勞瑞，也只有寥寥幾位，體會到了這道由徐渭畫作而衍生的，那種悲天憫人，獨釣寒江，舉世皆醉我獨醒的意境。

    「林兄，可以了。」等了一會，見評委們完全陷入進去，劉芒衝林蕭點點頭。

    林蕭手中提著一個水壺，裡面裝的是60度左右的熱水，見劉芒示意，走到評委席邊，將水緩緩注入盤中。

    霎時，雲霧從盤中淼淼升起，將整盤菜品籠罩……

    「哇！原來這盤菜，同樣可以動！」不少觀眾發出驚呼。

    「我向大家介紹這道菜品的靈感來源。」趁著盤中的由於干冰雲霧還未散去，劉芒拿起話筒。

    「這道菜的靈感來源於一副中國水墨畫，它的作者名叫徐渭，被稱為中國的梵高，他的一生……」

    劉芒用英語在台上侃侃而談，此刻根本沒人去注意他的發音是否標准，語法是否有瑕疵，他們的注意力，全都被徐渭傳奇一生的經歷所吸引。

    「死前，徐渭寫有《畸譜》，記述自己坎坷的人生經歷。當他去世時，身邊唯有一狗與之相伴，床上連一鋪席子都沒有。」將了大概七八分鐘，劉芒放下話筒。

    「劉芒先生，我對那位中國的畫家非常欣賞，紐約現代藝術館沒有一張徐先生的畫作，不得不說是一件非常遺憾的事情。」聽完劉芒的講述，格倫.勞瑞發出一聲嘆息。

    「難怪，這道菜品會讓人惆悵了！」

    「惆悵？館長先生，這並不是徐渭《獨釣寒江雪》的真正意境。」劉芒笑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哦，那是什麼？」

    「它和文森特.梵高先生的那副《星空》一樣，充滿對生活的熱愛，還有在逆境中永不屈服的信念。心有光明，才能無懼黑暗。」

    「劉芒先生，你具有常人難以企及的鑒賞力！」聽到劉芒的回答，格倫.勞瑞先是一愣，然後大贊起來。

    「我見不少和你一樣的年輕人，有很多甚至還是小有名氣的畫家，或者藝術評論者。他們大多都會被梵高悲慘的人生所迷惑，卻很少去關注梵高的內心世界，以及那副《星空》真正意義！」

    說到這，格倫.勞瑞頓了頓，加重了自己的語氣：「熱愛！唯有熱愛，才能創作出偉大的作品！劉芒先生，你這道菜也一樣嗎？」

    「當然！格倫.勞瑞先生，請看……」

第七百三十章 獨釣寒江雪（下）


    此刻，盤中噴湧的雲霧一陣一陣地翻騰，飄散，好像沙沙有聲。漁舟，礁石，小山，都在霧氣裡顯出本來的模樣。令人本來沉悶而壓抑的心情，豁然一下變得開朗起來。

    「這就是熱愛嗎？」格倫.勞瑞盯著在雲霧中飄蕩的小舟，整個人都覺得要痴了。

    本來這道菜的意境是寒江獨釣，一片凄涼，可現在再一看，卻看到了江上泛舟，歲月靜好的安詳景像。

    「劉芒先生，你說的沒錯，只有內心對生活充滿熱愛的人，才能創造出這樣的作品。」格倫.勞瑞臉上露出神往：「真想看看徐渭先生的原作啊！他和梵高一樣，都是偉大的藝術家。對了，他的那副畫作叫什麼名字？」

    「《獨釣寒江雪》。」劉芒回道。

    「很美的名字。」格倫.勞瑞嘴中呢喃，指了指台上：「就像那副《星空》一樣。」

    「請品嘗吧，格倫先生。再好的菜，也都是拿來吃的。」看到格倫.勞瑞和其它評委，只顧觀賞菜品的擺盤，遲遲不願動手，劉芒笑著催促道。

    「噢，對的。」格倫.勞瑞拿起刀叉，又發出一聲嘆息：「如果時間能夠永恆，我情願停留在這一刻。」

    「請用吧，格倫先生。」

    從『山峰』上叉下的獅子頭，相比正宗的，個頭要小很多，剛好也就一口。

    「味道也非常棒啊！」格倫.勞瑞一口咬下，立刻發出驚嘆聲。

    因為干冰制冷的緣故，獅子頭的表面帶著絲絲清涼，可內心卻還保持著熱氣，形成兩種截然不同的口感。

    外皮經過低溫油炸，質地變得富有彈性，而裡面的餡心，卻還如普通獅子頭一般，軟嫩香滑，入口即化，這又是兩種鮮明的對比。

    輕輕咀嚼，味蕾先被甜蜜所包裹，再悠悠一轉，這甜又轉化成了酸，讓舌根浸出大量唾液。

    最後，甜與酸綜合一起，不斷衝擊著味蕾，再加上肉丸本身豐富的口感，讓整個人都飄飄然，心情舒暢得如同花兒般盛放。

    「我們組委會之所以用大量珍貴的藝術品來指定規則，並不是想要廚師們用菜品來完完全全的復制它們，這本身也是不可能的事。」格倫.勞瑞依依不舍的咽下嘴裡的肉丸。

    「其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篩選出，真正對美有鑒賞力的大師。所以，菜品的外形和原作如何相像，並不是我們評判的唯一標准。」

    「對的，我很贊同格倫先生的觀點。」另一個年紀稍大的評委接過話茬：「就像這道《獨釣寒江雪》一樣，只有品嘗過的人，才會覺得，噢，原來這就是藝術！」

    「劉，恭喜你，你又贏了。」等評委品嘗完菜品，正在底下商議時，站在台上的戈登對劉芒說道。

    「戈登先生，評委們還沒開始投票呢，現在下結論是不是有點早了？」

    「不……不……不……」戈登連連搖頭，語氣帶著少許沮喪：「本來一開始，我也覺得自己要贏了，可當看到你做的菜品，我才知道，我又輸了。」

    「輸了就輸了，為什麼要加一個又呢？」一旁的林蕭揶揄道。

    「劉，你想不想學西餐？」沉默了十來秒，戈登突然問道。

    「有這種想法，不過沒有什麼基礎，不知道如何入手。」劉芒想了下，回道。

    「找個人教不就行了？」戈登突然一把摟住劉芒的肩膀：「當然，得找一個有名氣，烹飪水准高超，性格不錯的主廚。」

    「你直接說你不就行了？」林蕭翻個白眼。

    前兩樣還算靠譜，至於性格不錯？誰不知道狗蛋大人以脾氣火爆，髒話連篇而聞名業界？

    「咳咳……」戈登有些尷尬：「劉，我教你西餐，你教我中餐，咱們互換怎麼樣？」

    「好啊！」劉芒點頭同意。

    「可是戈登，咱們國內的廚師想學東西，首先得拜師，這你也願意？」林蕭調侃道。

    「拜師？沒問題啊！」戈登連想都沒想，很痛快的答應了。

    「戈登，你可要想清楚，按照中國的傳統，正式的拜師儀式不但要給師傅敬茶，甚至還要行三拜九叩的大禮，這你也願意？」

    「為什麼不願意？」戈登覺得有些奇怪，半只膝蓋都軟了下去：「是這樣嗎？」

    「行啦，咱們只是相互切磋，彼此進步，根本不需要拜師。」

    劉芒一把扶住戈登，覺得好笑，看來老外對中國的禮儀根本不怎麼清楚，更不知道所謂的三拜九叩意味著什麼。

    在中國傳統裡「師」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古人天天要拜的「天地君親師」，師是什麼地位？是僅次於你的長輩，祖宗的級別。傳統上師也叫師父，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只要你拜了這個老師，這輩子就要像對待父親一樣對待他，恭恭敬敬的敬奉一生。

    當然，如今這個社會也沒有多少人去恪守這些，但在劉芒這種浸潤傳統文化的人眼中，尊師重道，是為人的基本准則之一。代表傳承的同時，也意味著責任。這也是他為什麼至今都沒有收徒的原因。

    「那就這麼說定了。」見劉芒同意，戈登顯得很興奮。

    「戈登同學，你對比賽結果一點都不在乎？」林蕭詫異道。

    「為什麼要在乎？」戈登.拉姆齊兩手一攤：「我又不第一次參加。再說了，我本來就是英國的廚神，再多一個稱號好像也沒什麼意思。就像劉說的一樣，我只喜歡享受比賽的過程，至於結果？去他媽的。」

    「也對。」

    「評委們的投票出來了，英國廚神戈登.拉姆齊獲得三票，中國廚神劉芒先生獲得六票，這輪比賽劉芒勝出。」經過將近半小時的商業和爭論，評委們的投票結果總算出來了，劉芒已兩票的領先優勢，贏得這輪比賽。

    「恭喜你劉。」戈登.拉姆齊伸出手。

    「戈登先生，僥幸而已。」劉芒伸手和戈登握在一起。

    「沒有，是你的實力征服了所有人。」戈登握住劉芒的手一拉，抱住他的肩膀，在背心拍打兩下：「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絕對不會。」

第七百三十一章 中國菜的基本功（上）

    「不用那麼急吧。」

    第二天一早，劉芒等人剛起床洗漱完畢，就接到戈登的電話，等走出酒店大門，一輛加長版的悍馬正在那等候。

    「劉~」坐在駕駛座上，戴著黑超墨鏡，如同盲人阿炳的戈登從窗口探出頭。

    「狗蛋，你也太誇張了吧。」林蕭看著眼前如同火車車廂一樣的悍馬：「別跟我說，買這種車的人都會自己開。」

    「有什麼不可以？」戈登聳聳肩膀：「為了讓我的朋友舒服一點，花點小錢不很應該嘛？」

    「這車你剛買的？」林蕭拉開車門，卻發現車內有一些地方的塑料薄膜都沒撕去，詫異道。

    「回答正確！」戈登打了個響指：「剛好路過一家店，奇怪的是他們居然這麼早開門，所以我就買了。」

    「忘了你也是一個土豪。」林蕭撇撇嘴，伸出胳膊，把單簡拉上車。

    「車上有酒櫃，裡面的香檳好像還不錯。」等眾人上車後，戈登將駕駛艙和車廂的隔板放下：「當然，這錢花得很值，都是免費贈送的。」

    「謝謝，我們不用。」劉芒正擺手拒絕，就聽見「嘭」的一聲，林蕭已經把香檳啟開了。

    「林兄，一大早空腹喝酒不太好吧？」

    「喝一點沒事，這酒度數低，跟啤酒差不多。」林蕭從酒櫃裡取出杯子，分別給眾人倒上。

    眾人邊喝邊聊，開了大概40分鐘，悍馬車在一條街道口停了下來。

    「到了嗎？」劉芒他們走下車。

    「不對啊，狗蛋，這不是你的餐館吧？」林蕭一抬頭，愣住了。

    眼前是一條干淨整潔的小巷，巷子一側的餐廳窗明幾亮，廚師和侍從正在門口站成兩排，而餐廳上面，一張金色的牌匾熠熠生輝——中華酒樓。

    「昨天不是，今天就是了。」戈登跳下車，把鑰匙塞進迎上來的一位侍從手中。

    「戈登先生，您好，恭候多時。」一個穿著西裝，大腹便便，體型和五眼有得一拼的胖子迎了上來。

    「按照您的吩咐，昨天晚上我們通宵加班，已經把廚房和餐廳徹底打掃干淨，保證一塵不染。」

    「很好。」戈登點點頭，伸手在餐廳對街的落地窗上抹了把，查看了一下，滿意的點點頭。

    「狗蛋，你買下一家中餐館干嘛？」跟著戈登往餐廳裡走，林蕭越想越奇怪。

    「拜托，不買下餐館，我哪有地方學習中餐？你們用的那些刀具和鍋灶，巴黎可沒地方買。」

    「你牛！」林蕭情不自禁的的比出一個大拇指。

    推開大廳的門，一個完全中式的廚房呈現在眾人的眼前。

    令劉芒他們詫異的是，這個藏在巴黎市區的廚房和國內一般酒樓的後廚差不了多少，只不過設備有些陳舊，一看就用了很多年。

    「劉芒師傅，請喝水。」那個胖子端著水走了上來。

    「鄙人姓郝，單名一個寒字。」

    「郝先生，知道我？」劉芒喝了一口水，問道。

    「當然，雖然我生在法國，可一直關注著國內的消息，對您可是敬仰已久。一想到今天能見到您，我可是半宿都沒睡好啊……」這個叫郝寒的胖子馬屁狂拍，聽得劉芒暗暗皺眉。

    「那這家餐廳。」

    「哦，這家餐廳是我爺爺開的，迄今為止已經80多年，在巴黎也算一家鼎鼎有名的老字號了。」

    「傳承下來的東西，怎麼會想到賣呢？生意不好麼？」

    「哪裡是賣？有戈登先生這樣的貴人加盟，才能更加發揚光大嘛。」郝寒搓著手，毛孔裡都擠出笑來。

    「戈登，這地方你花了多少錢？」林蕭可沒那麼客氣，直接問道。

    「沒多少，才五十萬而已。」戈登正拿著一把中式菜刀把玩，聽林蕭一問，這才回道。

    「歐元？」

    「是啊。」

    「就這破地方，需要五十萬？」林蕭忍不住喊出聲來。

    「是不值。」聽到這個價格，不止林蕭，連單簡和賀東臨也連連搖頭。

    這家店面位置偏僻，設施更是陳舊。要知道，即使在巴黎，這個價錢也能重新開一家非常不錯的餐廳了。

    「什麼破地方，這位先生，你可不要亂說。」聽到林蕭說自己的餐廳破，郝寒同志氣得直哼哼：「看看，這塊砧板可是我爺爺從國內帶來的，用上好的檀木制作，歷經數百年的時間，說是古董也不為過了。」

    「糊弄鬼吧，這明明是越南鐵木，硬倒是硬，就是傷刀，稍微懂行的廚師都不會用。」林蕭看著眼前這塊布滿刀痕，破破爛爛的砧板，哭笑不得。

    「那再看看這個。」郝寒不依不饒，走到灶台前，舉起一口雙耳鐵鍋：「這口鍋也是我祖傳下來的，純手工鍛打，巴黎你能買到？」

    「嗯，這口鍋確實不錯。」劉芒走上前，從郝寒手中接過，用手指在鍋沿輕輕一彈，立刻發出清脆的『嗡嗡』聲。

    這口鍋比一般的鐵鍋要重上不少，色澤呈靛藍色，鍋底可見細密的圓點花紋，在燈下一晃，閃爍著晶瑩的油光。

    「看吧，還是有懂行的！」聽到劉芒誇他鍋好，郝寒喜不自禁。

    「不過，打這口鍋的人我認識，他家也是三代家傳，這口鍋應該是他的爺爺輩打的。」劉芒把鍋翻過來，在鍋沿處有一個小小的『錢』字。

    「能用上百年的鍋，可想而知有多麼珍貴了。」郝寒有些得意。

    「嗯，貴倒是挺貴的，五百塊人民幣一口，還要提前預定。」一旁的單簡『噗嗤』一笑。

    上次樓上樓進了一批鐵鍋，就是經她的手，她對錢家手工鐵鍋的價格可是一清二楚。

    「那你再看看這……」郝寒的臉色很難看，非得要找出一個台階來。

    「郝先生，我並不缺錢。我買你的餐廳，只是想有一個臨時練習廚藝的地方。」戈登有些不耐煩，像趕蒼蠅一樣揮揮手：「你只需要按我說的去做，保證你會拿到更多。」

    「我明白了，戈登先生。」郝寒很識趣的閉上嘴巴，帶上廚房的門。

    「親愛的劉，我們從哪裡開始？」等郝寒走後，戈登興奮道。

    「先從做中國的刀開始……」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中國菜的基本功（二）

    「劉，你是想教我用中國刀切菜對嗎？」戈登把手中的菜刀放下，說道。

    「不……」劉芒搖搖頭：「切菜還不算基本，一般去中國廚房學廚的人，第一件事是要學著磨刀的。」

    「磨刀？那有什麼難的。」戈登覺得有些好笑：「這根本不用特意去學好吧。」

    說完，戈登從桌上拿過一根磨刀棒，將菜刀靠上去，來回磨動。

    「戈登，你錯了。中國刀可不是這樣磨的。」

    劉芒接過戈登遞上的菜刀，走到水台前，那裡放著一塊碩大的磨刀石。

    「有時候，鋒利也是一件奢侈品，想要獲得它，除了擁有一把好刀外，還得用心去呵護它，親手發揮出它的應有的作用。」

    「那該怎麼磨呢？」

    「我來做個示範。」劉芒用手撫弄了一下刀刃，然後在磨刀石上撒上一點水，把菜刀平放。

    「刀身分公母，貼著肉的一面叫公，向外的一面叫母。公母的磨法不同，公那邊的鋒口向外推，母那邊的鋒口向裡推。像你們西式那種來回磨動刀刃的法子，是不適合用在中國菜刀上的。」

    「沙沙！」有節奏的聲音在刀刃和磨刀石之間響起：「磨刀不是用眼看，而是用耳朵聽。磨得越鋒利，越磨就越沒有聲音。到最後，刀行不行了，它自己會告訴你。」

    等到『沙沙』的聲音變得暗沉，直到細微而不可聽後，劉芒這才停下手，輕輕撫弄著刀刃，用拇指上的指紋感受刀刃的利度。

    「要看一把刀是否鋒利，有兩個標准。首先是削紙。」

    說完，劉芒拿起磨好的菜刀，從廚房的案板上扯過一張廚房紙巾，用手淡淡一揮，刀刃毫無止滯的將紙張切成長條狀。

    「你來試試，不用力的，就是輕輕把刀放下，就能削開。」

    戈登小心的接過，按著劉芒說的一樣，果然無需用力，紙巾當場破開。

    「還有呢，就是能夠斷發。」劉芒從耳邊扯下一根頭發：「刀給我。」

    「哦。」戈登小心的握著刀柄，把菜刀遞回來。

    劉芒倒轉刀柄，輕輕往頭發上一靠，瞬間便裁成兩截。

    「好快！」戈登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西餐中的主廚刀同樣講究鋒利，可也沒到吹毛斷發的地步。

    「哇，這麼鋒利的刀，豈不是很危險？」

    戈登想著，用這樣的刀來切菜，一但切到手，可不是一條小口子，說不定半根指頭都會被切下來。

    「越是鋒利的刀，越安全。人們常常切到手，就是因為要用力切，刀刃打滑。如果刀夠鋒利，根本用力就可以將食材切得像紙一樣薄，不打滑，自然就不會切到手了。況且，在中國菜裡，有很多刀法，都需要鋒利的刀去展示。」

    劉芒隨手拿過一根黃瓜，放在砧板上，手上的菜刀便切了下去，只是片刻功夫，他便把切過黃瓜遞到戈登面前。

    「沒什麼變化啊。」戈登接過，先是一愣，接著一扯，整條黃瓜如同彈簧一樣，被拉成長長一截。

    「蓑衣刀法，中國菜裡的入門刀法之一。」看到戈登愣神，劉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劉，這樣的刀法我想學，該從什麼開始？」

    「在中國廚師行當裡有一句俗語一把菜刀走天下。雖然這句話並不准確，中國廚房裡通常也不止一把刀，但很多時候中國的菜刀，確實能承擔絕大部分的功能。這裡，蘊含著中國一物多用，追求最高利用價值的哲學。」

    「刀刃的前半部分，是拿來切的。」劉芒恰首示意，單簡馬上遞過一根胡蘿蔔。

    快速連續的滑動，蘿蔔很快變成薄而均勻的片：「記住，刀身和砧板成45度的斜角，握刀不要用死力，要用活力。」

    「什麼是死力和活力？」因為劉芒直接用英文解說，戈登有些不解。

    「這個嘛，大概意思是指，右手握住刀柄的時候，不要握實了，要留有一定的手部力量，來控制刀刃的走向。」劉芒想了一下，又細細講解了一遍。

    「等等……」戈登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打開裡面的錄制軟件：「劉，麻煩你再說一遍。」

    劉芒有些無奈，只有慢慢復述一遍：「接著呢，刀刃的中部，是拿來片的。適合加工大塊的食材。」

    林蕭從保鮮櫃中取出一段鱈魚腩肉，『啪』的一聲扔到砧板上。

    劉芒平放菜刀，從魚腩上片下大塊的魚肉：「你看看，這個樣子就算及格。」

    戈登接過劉芒遞過的魚片，在燈光下細細展開。展開的魚片薄而透亮，像一張濕漉漉的紙巾。

    「後面的刀刃呢，是用來斬的。」林蕭又丟上半只雞，劉芒手起刀落，迅速斬成塊。

    「這是菜刀三種基本用法。至於由此衍生出的倚、推、拉、拍、反刀、斜刀等技法，那得等熟練之後才能慢慢練習。」

    「好復雜。」戈登撓了撓頭發：「大概需要多久才能練到和你一樣？」

    「多久？十年吧。」林蕭大笑：「戈登同學，就算你全學會了，也才是入門而已。可別忘了，後面還有食雕在等著你呢。」

    「對喔！如果我想專門學中國菜中的食雕？那得需要多久？」戈登一拍腦門。

    廚神大賽上劉芒和賀東臨雕刻的食材，是讓他最為佩服的地方。西餐中也有食雕，比如黃油雕、冰雕等。但一對比，簡直弱爆了。

    「這個說不好，因為這個東西，就算鑽研一輩子，也不一定能夠達到頂峰。當然，你本來就有基本功，只需稍加練習，很快就能上手。」劉芒不想打擊戈登的積極性，便回道。

    「那就好。」戈登連連點頭：「接下來，還需要學習什麼？」

    「可學的實在太多了，還有火候，調味，腌制、分類……中國可有八大菜系呢，每一種菜系都有它的特點，即使窮盡一生，也很難全部學完。」林蕭掰著指頭數起來。

    「還別說學了，光吃我估計普通人一輩子也很難吃遍所有的中國菜。」賀東臨又在後面補刀。

    「我的天啊……」

第七百三十三章 中國菜的基本功（三）

    「老劉，做點什麼吧，沒吃早飯有點餓了。」林蕭捏起劉芒切過的那根『蓑衣黃瓜』，放進嘴裡『吧唧吧唧』大嚼起來。

    「行。」劉芒瞄了眼桌面：「食材不能浪費，那我就做個雞肉卷吧。」

    「雞肉卷？」林蕭和戈登同時一愣：「你說的是那種墨西哥雞肉卷嗎？」

    「是啊，有問題嗎？」劉芒點點頭，從一旁的筐子中挑出一個西紅柿。

    「劉，墨西哥雞肉卷不是中國菜吧？」戈登確認道。

    「當然不是了。不過這道菜來到中國後，被人家改良了，改成更適合中國人口味的『老北京雞肉卷』。」劉芒笑了笑，拿起菜刀，在西紅柿的頂部劃了個十字。

    「需要幫忙嗎？這可是我的拿手菜。」戈登挽起袖子。

    「不用，材料都是現成的，等著吃就行。」劉芒搖搖頭，在灶台上起鍋加水，等水開後把剛才演示刀功剩下的半只雞扔進去，開小火慢煮。

    切過十字花刀的西紅柿用滾水燙過，接著撕下外面的皮，切成小丁後，劉芒拿過一個搗蒜缽，搗成漿液狀。

    「難道是熬制番茄醬？」看到劉芒操作，戈登猜測道。

    接下來，兩勺高筋粉，一個雞蛋黃，再加上少許的鹽和黑胡椒，劉芒用筷子開始攪拌搗碎的西紅柿汁液。

    「不對啊，番茄醬可不是這個做法。「戈登按捺住心中的好奇，默默觀看起來。

    等番茄汁液和雞蛋、面粉等食材充分混合，變成粘稠的漿液後，劉芒從灶台上取過一個平底鍋，等鍋燒熱後加入少許余油，接著將漿液倒入。

    「原來是制作包裹在雞肉外層的煎餅啊。」直到這時，戈登才反應過來。

    粉紅色的漿液在鍋底發出『吱吱』的響聲，慢慢凝固成型。

    劉芒一個漂亮的翻轉，凌空把煎餅翻了個面。

    依次煎了五個番茄煎餅後，劉芒停下手。這時，另一口鍋中的雞也被燙熟。劉芒用漏勺撈起，扔入冰水中。

    「戈登，雖然『墨西哥雞肉卷』並不是土生土長的中國菜，但我卻套用了中國菜的做法。比如這個雞肉，就用上了『白斬雞』的浸。」

    「浸？是什麼意思？」

    「大概意思是用將滾未滾的水溫，把食材燙熟。這樣充分保留了食材原本的風味，又不會破壞它的外形。」

    劉芒一邊講解，一邊把雞肉從冰水中撈出，帶上手套，順著雞肉的紋理，撕扯成一條條的雞絲。

    做完這一切，劉芒又取過黃瓜和西生菜，同樣切成細絲。

    「總廚，要用沙拉醬嗎？」單簡問道。

    「不用，用這個。」劉芒灶台邊的調料區，取過一罐中國產的甜面醬，扭開聞了聞：「嗯，還是生的，得再加工一下。」劉芒舀出一大勺，嘴中喃喃自語。

    他想用吃『北京烤鴨』時，所蘸的醬，那種醬需上蒸籠蒸熟，再進行調制。現在時間有限，只有采用簡化版本了。

    舀了幾大勺甜面醬放入平底鍋，再按照五比一的比例加入白糖，和一定量的清水，劉芒扭開灶台上的火焰開關。

    等到鍋中的甜面醬遇熱和糖融合，色澤呈絳紅色後，再起鍋，塗抹在一開始制作好的番茄面餅上，加入雞肉絲、黃瓜絲、西生菜絲，卷成筒狀。

    「可以了，來嘗嘗中國版的雞肉卷。」劉芒把做好的一個雞肉卷遞給戈登。

    戈登接了過來，先仔細看了看，然後張開嘴，狠狠一口咬下。

    「味道怎麼樣？」劉芒問道。

    「嗯……嗯……」戈登伸手將嘴角沾著的一根生菜絲抹入嘴中：「味道實在太棒了！」

    這種雞肉卷的面皮，除了具備比普通面皮更高的彈性外，口感更是甜中帶酸，中和了雞肉的嫩滑和蔬菜絲的爽脆，再配上鹹甜的蘸料，真讓人胃口大開。

    「嘎吱！嘎吱！」戈登大口咀嚼，幾下便將手中的雞肉卷吞下肚。末了意猶未盡的吮吸著手指，眼睛直勾勾盯著林蕭手中剩下的半截雞肉卷。

    「喂，這可是我的。」林蕭兩口把雞肉卷塞進嘴裡，還故意咀嚼，發出『吧唧』的響聲。

    「戈登，我這個給你。」劉芒笑了，把准備自己吃的那個雞肉卷遞到戈登面前。

    「我已經飽了。」戈登咽了口吐沫，艱難的吐出一句。

    「給你，你就吃吧。難道你想從女士和老頭手中搶東西？」林蕭看了一眼正小口小口咬著雞肉卷的單簡，還有一臉茫然的賀東臨，爆發出一陣大笑聲。

    「我老嗎？」賀東臨摸了摸嘴角的胡渣。

    最近賀東臨留起了兩撇小胡子，是讓人感覺陡然老了十來歲。

    「那我就不客氣。」戈登接過劉芒遞上的雞肉卷，慢慢品嘗起來。

    「劉，你能教我用一下中國的刀嗎？」等吃完雞肉卷，戈登問道。

    「行。」劉芒拿起砧板上的菜刀：「中國菜刀使用時，按照使用方法的不同，大概分為三種持刀方式。」

    「三種，有什麼不同嗎？」戈登再次打開手機，對准劉芒。

    「第一種是最常用的一種握法，也是最標准的菜刀握法，握的時候，食指和拇指分別在刀的兩側，握住刀根部分，其余三指很自然握住刀柄。這種握法能夠讓菜刀保持穩定，不會輕易晃動，是一種最安全，也最能夠幫助刀法進步的握法。在大部分情形下，都是采用這種握法。」

    「第二種呢？」不止戈登，就連單簡和賀東臨豎起耳朵。

    握刀的姿勢誰都知道，可沒有一個人像劉芒一樣，會分得那麼細。

    「第二種握法和第一種握法最大的差別，是食指放置的位置。通常利用刀尖處理食物的時候，像是在花枝上劃刀紋，我們可以把食指放在刀背上，利用食指的觸感，下刀的時候力道拿捏會更准確。平常切東西的時候，有人會采用第二種握法，這其實是不正確的。一方面因為這種握法比較沒辦法讓刀身穩定，用力的時候，容易發生危險;另一方面，食指承受太大壓力，久了以後對食指也有傷害，常常會覺得酸痛不適。」

    「我都沒注意過，好像很自然就那麼握了。」單簡揉了揉自己的手指：「總廚，難怪我總覺得自己的刀功很難再進一步了呢。」

    「萬丈高樓平地起，基礎沒有打牢固，自然很難往上走了。」劉芒又換了一種握刀姿勢：「第三種握法，是在剁碎東西的時候用的。通常要把食材剁成碎末，會先切成片狀，然後再切成絲，切絲後再切成細丁，接下來才是用這種握法一刀刀把食物剁碎。把拇指放在刀背上，其他四指自然握住刀柄，這樣刀身會有一個下壓的力量，剁東西的時候，刀不需舉太高，也容易加速，會覺得比較輕松。如果不用這種握法，手一下就酸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探訪孤兒院（上）

    等劉芒講完，又手把手教戈登怎麼使用後，已經臨近中午。

    「嗨，哥們，午餐准備請我們吃什麼？」林蕭從坐著的不鏽鋼櫃台上跳下，摸著肚子，問道。

    「當然有安排。」戈登正准備答話，兜裡的手機響了：「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

    「喂，你確定是今天嗎？那好吧，我馬上到。」

    「抱歉，我的朋友們。我忘了今天還有一個節目需要錄制。」戈登滿臉歉意道。

    「沒關系，你去忙吧。我們自己安排就行了。」劉芒笑道。

    「什麼節目？你的《地獄廚房》？」林蕭問道。

    「不是，是一個和美食有關的慈善節目，所以我也不好推脫。」

    「你去忙吧。反正食材和工具都是現成的，我們會安排好自己的。」劉芒笑道。

    「那好。」戈登點點頭，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劉，要不你們也一起去吧？」

    「我們？我們去干什麼？」劉芒詫異道。

    「做菜啊！別忘了，我們這是一個美食節目。」戈登看著劉芒，滿臉興奮，越覺得自己的想法不錯：「嘖嘖……中華美食，那群小家伙一定會瘋掉的！」

    「什麼小家伙？」

    「哦，今天節目的流程是去拜訪一所孤兒院，為那裡的孤兒們做菜。並且節目所獲得的收益也將全部捐出，當然，我自己也是免費的。」戈登聳聳肩膀。

    「這樣啊……」劉芒沉吟了一下：「我個人沒意見，你們呢？」

    「我們當然聽你的了，你是老大嘛。」林蕭眼皮一翻。

    「那就去吧。」見眾人沒有異議，劉芒同意了。

    「大家都別緊張，這個節目是個真人秀，所以沒什麼特別安排，自然一點就行了。」在去的路上，戈登講解道。

    車子在巴黎郊區不遠處的一棟莊園處停下，這裡早有攝影師和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在等候著。

    「都安排好了嗎？」一下車，戈登馬上詢問道。

    「戈登先生，真高興您能來，孩子們都等著呢。」一個穿著深藍套裙，帶著黑框眼鏡的女人回道。

    「介紹一下，這些都是我的中國朋友。這位是孤兒院的院長，瑪莎女士。」

    「他們也是廚師嗎？」瑪莎問道。

    「是的，你最近沒看《廚神大賽嗎》？瑪莎小姐？」

    「哦，您是劉芒先生！」瑪莎先是一愣，然後發出驚喜的叫聲。

    「劉芒先生，您看起來，可比節目上的還要年輕！」

    「您好，瑪莎女士。原諒我們的不請自來。」劉芒伸手笑道。

    「您來了，那些孩子們會樂壞的！」瑪莎緊緊拉著劉芒的胳膊：「他們最近還老問我，那些美麗的花朵和動物，到底是不是用蔬菜雕刻的呢。」

    「等會我會揭曉答案的。」劉芒笑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先生們，女士們，我就是戈登，你們眼中那個脾氣暴躁，說話會被節目組蔽音的大魔王。」走進孤兒院的大廳，戈登對著二三十小孩子們自我介紹。

    「戈登先生，今天你真的會給我們做飯嗎？」一個小男孩站起身來，奶聲奶氣的問道。

    這個小男孩穿著藍色的西式校服，帶著紅色的小領結，頭發梳出整齊的發際線，一看就經過精心的打扮。

    「當然，你想吃什麼？」戈登走上前，捏了捏小男孩的臉蛋，笑著問道。

    「很多，很多。」這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蹙著眉頭認真想了下，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我想吃『格林布丁』、『黑森林蛋糕』、『喬治三明治』、『凱撒燒烤骨』……」

    「哥們，你太貪心了。」戈登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有些惡作劇的把他整齊的頭發，揉成一坨亂草。

    「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哦，是我的朋友。」說到這，戈登拍了拍手掌：「劉，進來吧。」

    「大家好。」劉芒走進大廳。

    「哇！是魔法師先生！」等劉芒進來，大廳裡的孩子們馬上爆發出陣陣歡呼聲，紛紛從小板凳上起身，圍了上來。

    「魔法師先生，你真的會魔法嗎？」其中一個穿著淡粉色紗裙，帶著絨線帽的小蘿莉拉著劉芒的褲管問道。

    「我，我什麼時候成魔法師了？」看著這些嘰嘰喳喳的可愛正太和蘿莉，劉芒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不好意思，劉芒先生。我實在無法解釋你菜品的神奇，只有說您是一個魔法師了。」瑪莎拉著劉芒走到一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帶著歉意輕聲回道。

    「什麼菜品無法解釋？」

    「就是那道「海上升明月」啊！」瑪莎手捂在胸口：「天啊，當看到藍色的燈光亮起，月亮冉冉鑽出如紗般的雲霧，我真的無法形容那種激動的心情！太震撼了！」

    「瑪莎小姐，那只是一個簡單的光學原理罷了。」

    「不一樣的。我從來沒有想過，一道菜品還可以用如此藝術的形式去表現，那真是天才一般的構思！」

    「好吧。」劉芒有些無奈的撓撓頭：「那我怎麼回答這些孩子們呢？」

    「善意的謊言比殘酷的真相更能撫慰人心，對嗎，魔法師先生。」瑪麗擠了擠眼睛。

    「嗯，我明白了。」劉芒笑了，他走回孩子們中間：「魔法麼？我自然會的！」

    「耶！」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孩子們又歡呼起來。

    「安妮！我說的沒錯吧！你輸啦！」那個剛才纏著戈登的小男孩更是跳起來，對著金發小蘿莉扮起鬼臉。

    「主角果然不屬於我。」看到孩子們已經把自己撇在一邊，像歡迎大明星一樣圍在劉芒身邊問東問西，戈登的語氣有些酸溜溜的。

    「哥們，習慣就好。」林蕭拍了拍戈登的肩膀：「你要明白，有些人天生就是用來當陪襯的。」

    「了解。」戈登看向林蕭的眼神充滿同情。

    「魔法師先生，今天你會給我們做菜嗎？」這個叫安妮的小蘿莉，抬起頭盯著劉芒，眼中有希翼的光。

    「會的。」劉芒的心被小女孩眼中的光給融化了，他蹲下身，屈著一條右腿，握住她的手，半跪下來：「美麗的女士，來自遙遠東方的魔法師，願意為您效勞。」

第七百三十五章 探訪孤兒院（中）

    「各位，這邊請。」瑪莎領著大家來到孤兒院的廚房。

    「有些簡陋啊。」戈登拎起一只西式平底炒鍋瞧了瞧，說道。

    「還行，我挺滿意。」劉芒在廚房裡轉了轉，回道。

    孤兒院的廚房面積大概在100平左右，雖然設施簡陋，但收拾得干干淨淨，就連腳下鋪著的地磚，都擦得蹭光透亮。

    「聽到你們要來，孩子們昨天干了一整天。」瑪莎說道。

    「那這些呢？」劉芒又指著桌上藤筐中的土豆、胡蘿蔔等食材，問道。

    「我們孤兒院有一塊小小的農田，一些蔬菜和水果，也都是孩子們自己種植的。」

    「自立自強，很不錯！」劉芒贊了一聲。

    「他們將來一定會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一定的！」瑪莎臉上露出驕傲的神色。

    「劉，你准備做什麼菜？」

    「嗯，先做一道小朋友都喜歡的吧。」

    「甜點？那不是飯後才吃的嗎？」戈登詫異道。

    「我這道甜點不一樣，它是道開胃菜。」劉芒在桌上的藤條筐中挑挑揀揀，選出幾個土豆，又拿過一串香蕉。

    「行，那我來准備其它的菜。」戈登朝廚房門口擺擺手，那裡正探出一排小腦袋：「想看的話，那就進來吧。」

    「瑪莎女士，我們可以進廚房嗎？」安妮怯生生的問道。

    「只要戈登先生同意，當然沒有問題。可你們要安靜，不能打擾到他們。」

    「耶！」孩子們發出一陣歡呼，走進廚房，規規矩矩的站成一排。

    「喂，別傻站著，幫我把這幾根黃瓜洗了。」戈登朝那個小男孩招呼道。

    「你叫什麼名字？」

    「大衛.柯爾斯。」見到戈登讓自己幫忙，小男孩興奮得臉蛋都紅彤彤的。

    「大衛先生，知道該怎麼做嗎？」戈登刮了一下小男孩的鼻子。

    「知道的，戈登先生。我保證會洗得干干淨淨。」

    「總廚，我們呢？該做什麼？」單簡問道。

    「嗯，自由發揮，一人做幾道菜，喂飽這些小家伙就行。」劉芒把香蕉去皮，笑道。

    「好的。」

    去皮的香蕉切成小段放入盆中，劉芒接著取過土豆，先去皮，接著片成片，再切成絲。

    「哇！」看到菜刀接觸砧板，發出有節奏的『沙沙』聲，晶瑩透亮的土豆絲便從劉芒的手邊湧出，這些孩子們發出驚呼聲。

    孤兒院的廚房沒有中式菜刀，劉芒現在用的是一把西式的主廚刀，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切菜的速度。

    切出的土豆絲只有牙簽粗細，並且長短一致，粗細均勻，根根都一模一樣。

    「你們中餐的刀功，真是讓人佩服。」正在給西紅柿去皮的戈登，瞄了一眼砧板上的土豆絲，發出由衷的贊嘆聲。

    西餐的刀功同樣是廚師必備的技能。可是，卻很少有西式主廚，能練到如劉芒一樣，精准如機器。

    「這麼細的土豆絲，你准備怎麼處理？」戈登忍不住捏起一根，詢問道。

    「我准備用來炸。」劉芒把切好的土豆絲放入清水中漂洗，洗去多余的澱粉，回道。

    「炸嗎？是不是太細了？」

    炸土豆在西式餐飲中實在在太常見了。甚至英國的國菜，就是炸魚配薯條。可這麼細的土豆絲該怎麼炸？不會一炸就成一團麼？

    謎底很快解開了，等切過的土豆絲洗淨澱粉，又瀝干盡水分後，劉芒架鍋放油，等油溫到達大概五成熱後，再將土豆絲放入，快速用炒勺攪散。

    先炸一道，等土豆絲顏色稍變，再用漏勺撈起，稍微晾涼一下，再炸上一次。

    反復一共三次，這時的土豆絲變得金黃蓬松，酥脆無比。

    戈登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這樣處理土豆，於是他索性停下手來，專心觀看劉芒做菜。

    炸好的土豆絲放入墊有吸油紙的托盤，劉芒接著開始處理切成段的香蕉。

    面粉、生粉、吉士粉、泡打粉各一勺，再加入清水、蛋液、糖、檸檬汁打成漿糊狀。接著將切好的香蕉段放入，輕輕抖動，等到香蕉段上面都均勻的沾滿面糊後，劉芒再起起鍋，把油溫燒至六成熱，開始下鍋炸制。

    「炸香蕉？香蕉不是水果嗎？」戈登一愣。

    在他的觀念裡，香蕉從來都是拿來生吃或者擺盤的，絕不可能去將它做熟，更別提用高溫油炸了。

    等到香蕉表皮酥脆，劉芒馬上撈起，瀝干盡油分後，放入調好的沙拉醬中蘸了蘸，接著放入土豆絲中，滾上幾滾。

    沾滿沙拉醬的香蕉段，把絲碎卷曲的土豆絲黏住，瞬間就變成一顆顆造型美觀，如同蒲公英種子的金色圓球。

    「我的甜品完成了，你要試試嗎？」

    「看起來好高級啊！」戈登吸了吸鼻子，只是兩種再簡單不過的食材，怎麼一到劉芒手中，就變得那麼高大上了呢？這顏色和造型，秒殺了多少米其林餐廳中的經典菜品？

    戈登從盤中捏起其中一個，一口咬下。

    經過幾次炸制的土豆絲在齒縫間碎裂，耳朵能清晰聽見口腔中傳來的聲響。

    炸制過後，劉芒特意撒上少許的細鹽，配上香酥的質地，真讓人鹹香滿口。

    牙齒接著深入，接觸到香蕉外層的酥皮。相比外層包裹的炸土豆絲，酥皮的口感要略軟一些。當切破酥皮，舌頭終於接觸到最中間的香蕉時，戈登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炸過的香蕉完全改變了其本來的質地，變得軟嫩香滑，如同黃油一般，有種在舌尖上融化的錯覺。再混和著調好的沙拉醬一起，給人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全新感受。

    「怎麼樣？」

    「太棒了！劉！這道菜是你研制的？你怎麼會想到把香蕉油炸的？」

    「當然不是。」劉芒搖搖頭：「炸香蕉很多年前就有了，我只不過略微改良了一下。」

    「那還有什麼水果可以像這樣來料理嗎？」

    「多了。」劉芒想了想：「比如蘋果可以用來做『拔絲蘋果』，雪梨可以拿來燉湯，還有橙子，也可以加熱後制成特制的醬料……」

    「哇哦，你們中國菜真是無所不能……」

第七百三十六章 探訪孤兒院（下）

    「你們要吃嗎？」戈登依依不舍的咽下，低頭看了小男孩一眼，故意問道。

    這個叫大衛的小男孩盯著盤中的炸香蕉段，沒有答話。可他下意識的吞咽動作，還是深深出賣了他。

    「孩子們，先洗手，准備開飯了。」瑪莎招呼道。

    「耶！」

    「劉，接下來你准備做什麼菜？」

    「你想吃什麼？」劉芒蹲下身，朝安妮問道。

    「我……我想吃『宮保雞丁』。」安妮咬著嘴唇，很認真想了一下，然後回道。

    「安妮，劉芒先生在這，你可以點一些平常吃不到的中國菜，沒關系的。」瑪莎笑道。

    「你們經常吃『宮保雞丁』嗎？」劉芒有些詫異，難道『宮保雞丁』在英國這麼流行嗎？還是孤兒院雇佣了中國廚師？

    「孤兒院的對面有一家中國餐館。有時候孤兒院廚師休假的時候，我們會叫他們送餐。這道『宮保雞丁』，是孩子們最愛的菜。」

    「餐館的老板是華裔？」林蕭問道。

    「不是。好像是一個墨西哥人。」瑪莎搖搖頭。

    「那做個錘子！估計他就是聽了個名字，然後一頓瞎幾把亂搞。」林蕭很不屑。

    「這道菜不錯，也是我唯一會的中國菜。」戈登聳聳肩膀：「當然，以後我會的中國菜會越來越多的。」

    「哦？你在哪學的？」林蕭奇怪道。

    「英國唐人街上一家粵菜館的老板，他做的『宮保雞丁』，就連保羅·博古斯先生都曾贊不絕口。」

    「大概是個什麼做法呢？」

    「很簡單啊！先把雞胸肉切成丁，加上澱粉和料酒進行腌制，然後鍋中放油炒制，再加入胡蘿蔔丁、洋蔥碎、花生粒，最後加番茄醬和辣醬進行調味。」

    「屁啊！這哪是什麼『宮保雞丁』？連宮保他媽都認不出來！」林蕭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怨不得別人，為了生存，川菜的做法肯定要進行改良，以便符合老外們的口味。」劉芒想了下，回道。

    「那也不能瞎搞啊。完全變成另一道菜，連川菜的一點精髓都沒有。我估計那個粵菜廚子也不是什麼正兒八經學粵菜出身，肯定半路出家的。估計連四川都沒去過。」賀東臨說道。

    「怎麼？劉，我的『宮保雞丁』，做法不對嗎？」

    「豈止不對，簡直錯得太離譜。」劉芒頓了頓：「正宗的『宮保雞丁』是川菜中一種味型的代表作。根本不是你們以為的簡單甜酸。想要做好它，也是挺難的一件事情。」

    「真的嗎？劉。要不今天你就給我演示一次吧。」

    「可以是可以……」劉芒往桌上放置調味品的地方掃了一眼，有些遲疑，：「這裡沒有我需要的調料，想要做出正宗的宮保雞丁，必須要正宗的川菜調料。」

    「你需要什麼？」

    「食材倒無所謂，這裡都有。」劉芒打開廚房的保鮮櫃：「但我需要的花椒粒、干辣椒段，這都沒有啊。」

    「你們住的酒店有嗎？」

    「有的。」劉芒點點頭。

    「那好辦。」戈登拿起電話，撥出一個號碼：「這兩樣調料你放哪了？」

    「哦，酒店廚房上的案板上就有。」

    「對！限你在15分鐘之內給我送來。」電話接通，戈登嘰裡咕嚕說了一通。

    「劉，調料馬上就到。」戈登擠擠眼睛。

    「好吧。」雖然不知道戈登有什麼辦法在這短短十五分鐘的時間將調料拿來，要知道這裡離他們住的酒店可有將近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但劉芒還是從保鮮櫃中取出幾只雞腿，准備開始做菜。

    「劉，用雞胸肉不是更方便一點？」看到劉芒用刀剖開雞腿，從中取出骨頭，戈登問道。

    「正宗的『宮保雞丁』必須選用雞腿肉，因為雞胸肉太嫩，加熱後會很柴，根本沒有雞腿肉的勁道感。在中國廚師眼裡，即使同一種食材，每個部位的口感和味道都是不一樣的。」

    「噢。」

    剖開的雞腿取盡大小骨頭，劉芒拿起主廚刀，切斷上面的筋絡，再用刀把細細捶打。

    「雞肉前期的處理很重要，直接影響到成菜後的口感。」捶打一會，劉芒用刀切成拇指大小的丁狀，然後放入盆中，加水、澱粉、醬油開始腌制。

    「不用去皮嗎？」戈登一愣。

    「不用啊。有皮吃起來口感才會更好。」聽到戈登的問話，劉芒略一思索，明白過來：「戈登，你們外國人是不吃雞皮的吧？」

    「也吃，但要看怎麼吃。比如炸雞什麼的，還是可以接受的。」

    「哥們，你要學會適應。在中國，還有專門用動物皮制作的菜品呢。」林蕭拍了拍戈登的肩膀，說道。

    「那是什麼菜？」

    「多著呢，豬皮凍、魚鱗凍、香烤雞皮……我能保證你能一天一道，吃上三個月都不會重復。」

    「魚鱗也可以做菜？那能吃嗎？」戈登很是不解。

    其它還能接受，可硬硬的魚鱗戈登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怎麼做？只怕嚼都嚼不動吧。

    「當然，只要是蛋白質，我們都不會放過。有機會做給你嘗嘗，保證鮮得你舌頭都要吞下去。」林蕭打了個響指。

    雞肉在盆中腌制，劉芒取過一些生花生米，在平底鍋中放入大量食鹽，開小火進行翻炒。

    「劉，放那麼多鹽的作用是什麼？不會鹹嗎？」

    「不會，鹽在中國菜裡不止是一種調料，更是一種做菜的輔助工具。花生質地很硬，鹽分很難滲透進去，加入大量鹽進行炒制，能保護它的外皮，不會被熱力過度侵蝕，炒出來的形狀才會更漂亮。並且中國菜裡，還有一種鹽焗做法，就是借用食鹽這個特性，用來烹飪菜品的。」

    「鹽焗？能稍微解釋下嗎？」

    「大概做法是將加工腌漬入味的食材埋入晶體粗鹽之中，利用鹽導熱的特性，對原料進行加熱成菜。比如鹽烤河鰻、鹽焗明蝦、鹽焗雞等……」

    「劉，謝謝你幫我打開了一個世界的大門！」戈登把自己的頭發往後狠狠一捋：「現在的我，腦袋裡滿滿都是靈感，迫不及待想要嘗試一番了。」

    「想學中國菜，准備下番苦功吧。」林蕭一把擼起劉芒的袖管，露出手臂上面被熱油燙傷，而留下的密密麻麻疤痕。

    「沒有吃過苦的人生，是不完整滴。」

第七百三十七章 宮保雞丁（上）

    戈登擼起袖子。在他的手臂上，同樣也有密密麻麻的傷疤。他朝劉芒擠擠眼睛：「這是屬於勇士的勛章，對嗎？」

    「對的。」劉芒笑著把炒好的花生米盛入漏勺，抖干淨上面的鹽分。

    等稍微晾涼後，單簡接了過去，用手搓掉上面的紅色外皮，露出牙黃的肌理。

    花生米准備好，劉芒又取過一根大蔥，只取蔥白部分，切成半寸的小段，接著大蒜和姜切片，當成輔料。

    「劉，現在可以開始做了嗎？」

    「我的配料還沒來呢。」劉芒無奈的擺擺手。

    「我催催。」戈登拿起手機，正准備撥打，外面傳來陣陣轟鳴聲。

    眾人透過廚房的窗口往外一瞧，一架直升機正徐徐降落在窗外的草坪上。

    「已經來了。」戈登收起手機，走了出去。

    等他回來，手上抱著一堆金屬罐子：「劉，非常抱歉，我的助手認不出你所說的調料，只有全部拿來了。」

    「沒關系，剛剛好。」劉芒接了過來，打開其中的一個罐子，從裡面拈起一粒花椒。

    「這是什麼調料？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一種特殊的香料嗎？」

    劉芒抓了幾粒放到戈登手中：「這是我們中國特有的一種調料——花椒。想要制作正宗的川菜，沒有它可不行。」

    「哇！我的舌頭。」戈登往嘴裡扔了一粒，咀嚼了兩下，立刻麻得只吐舌頭。

    「味道怎麼樣？」看到戈登的囧樣，眾人都笑了。

    「說不上來。」戈登咂巴了一下嘴：「一開始會不習慣這種讓嘴唇發麻的感覺，但過後卻有一股特殊的香氣在口腔中蔓延，非常奇妙。」

    「酸甜苦辣鹹——我們中國的花椒，卻是獨立於這五味之外的。戈登同學，等你習慣後，你會愛死這種味道的。」林蕭大笑。

    「調料來了，開始制作吧。」劉芒打開另一個罐子，倒出裡面的干辣椒段，切成和蔥白一樣的小段。

    主料和配料都准備好，劉芒取過一個小碗，放入醬油、生抽、水豆粉、鹽、白糖、料酒、醋調成碗芡。

    也幸好戈登的助手把酒店所有的調料都拿來了，不然劉芒還真無法找齊所有替代品。

    「劉，能告訴我這些調料，分別是多少克嗎？我好記下來。」戈登不知從哪掏出個小本子，咬著筆頭說道。

    「嗯……每樣少許就可以了。」

    「少許？少許是多少？」戈登一愣。

    「少許就是少許啊。」劉芒撓撓頭：「這些調料並沒有明確的分量，按照自己的口味添加就行。」

    「如果調料的分量不精准，菜品的味道不會變形嗎？」

    「菜譜？」

    「哈哈！」聽到戈登一臉發懵的表情，眾人不約而同的又大笑起來。

    「戈登同學，菜譜在中餐裡只屬於初學者，或者初次了解這種菜的人才會用到。」林蕭更是笑得前仰後俯：「真正的中國烹飪大師，是不會拘泥於一張紙的。這也是西餐和中餐最大的不同。」

    「不明白？沒有菜譜，怎麼學習？」戈登搖搖頭，還是一臉茫然。

    「我來解釋一下吧。」劉芒放下手中的瓷碗。

    「中餐烹飪特別講究經驗，比如我們炒菜時說到的火候，放調料時的適量。火候看似簡單，就是把握溫度，但對於不同的菜肴，對火候的要求就不樣了。所以這就考驗了我們在烹飪過程中是否積累了經驗，知道什麼食材該怎麼炒，知道什麼時候起鍋等等。而在菜譜中會講到經驗這個詞嗎？答案是不會，如果我們有烹飪這道菜的經驗，是不是也就不會按照菜譜來了？」

    「這點我明白。」戈登點點頭：「我不明白的是，如果沒有菜譜，一道菜的味道又怎麼能固定下來，並由此流傳下去呢？又怎麼能保證，我們今天吃到的『宮保雞丁』，是否和一百年前的一模一樣？」

    「這個問題嘛，我曾經也想過。」劉芒摸了摸下巴：「但是豐富多彩就是中國菜的特色，這點在靈活多變上也有體現。中餐烹飪經常會用一種食材替代另一種食材，烹飪出來的食物依然美味，也很少有人會因為缺少菜譜上的某一種食材，而放棄這道菜。舉個例子……」說到這，劉芒從桌上拿起一個檸檬。

    「如果今天你的助手沒有拿來白醋的話，那麼我便會用檸檬汁來代替，沒有花生，我可能會放入杏仁。這並不影響菜品的味道。還有，中餐最注重基本功、刀法、火候、調味……這些基本功能夠保證廚師在面對各種食材時，能夠游刃有余、得心應手。」

    「也就是說，在中國每個廚師做出的菜品味道都是不一樣的？」

    「當然！」劉芒用力拍了拍戈登的肩膀：「就像作畫一樣，除了基本原理，基本功扎實，更重要的是作出自己的感覺。全都一樣還有什麼意思？流水線上的生產品而已！」

    「戈登同學，不是我吹牛，在中國你隨便找個差不多的廚師，去吃上一道他從未吃過的菜品，他馬上能反推出這個菜的原料和大致做法，你信不信？」

    「那麼，我講述自己做『宮保雞丁』的方法時，為什麼會被你們鄙視呢？別掩飾，剛才我看到了你們眼裡嫌棄的光。」

    「咳咳……」劉芒咳嗽兩聲，緩解一下尷尬的情緒：「我們中國有句俗語，叫做畫虎不成反類犬。意思是說仿效失真，反而弄得不倫不類。中國菜的做法雖然沒有你們西方菜譜精准，精准到每一道菜裡，每種調料要到多少克，但還有一項原則要遵循的。」

    「什麼原則？」

    「基本味型。」劉芒伸出一個指頭：「『宮保雞丁』是中國川菜中荔枝味型的代表作，它口味酸甜中帶鹹，又兼具麻辣鮮香。任何背離這種口味的『宮保雞丁』，都稱不上正宗，充其量掛上一個名字罷了。」

    劉芒本來是想說『掛羊頭賣狗肉』，但想著用英文又要解釋一堆，只有淺顯講道。

    戈登揉了揉腦門：「我怎麼覺得比有菜譜做菜，還要難呢。」

第七百三十八章 宮保雞丁（下）

    「沒你想的那麼難。」劉芒架鍋上灶，在鍋中倒入一些油：「一通則百通，只要掌握這種味型，就能做出很多別的菜品。」

    「荔枝味的奧秘就在剛才你調的蘸料裡嗎？」戈登問道。

    「是的。別的還好，但糖、醋、和鹽比例相當關鍵，一勺糖，一勺半醋。糖醋比例一定要在1：1.5之間。還有，鹽的鹹味必須蓋過糖的甜味，不然就凸顯不出鹹香，變成糖醋味了。」

    「我記下來了。」戈登連連點頭。

    等到鍋中的油燒熱，冒出淡淡青煙，劉芒先放入姜、蒜、辣椒段、花椒粒爆香，接著將雞丁放入，用大火開始滑炒。

    「雞丁經過腌制後已經很嫩了，所以只要爆炒三十秒左右即可，這就是中國菜中所說的火候。」劉芒一邊顛鍋，一邊講解道。

    等鍋中的雞丁顏色由白變成棕紅，劉芒立刻放入大蔥段，兌好的碗汁，最後加入花生米，稍微顛炒幾下，迅速關火起鍋。

    「完成了。」熱氣騰騰的菜肴分別盛入單簡擺好的盤中。陣陣香氣從盤中散發，勾引著人的心弦。

    「這種味道好香。」戈登情不自禁的吸了吸鼻子，說道。

    「這種香味就是中國菜特有的『鑊氣』了。食材經過火焰猛烈的加熱，保留了其中的精華，激發食物的味道，而呈現極致狀態。」林蕭取過一個勺子，塞到戈登的手中。

    「戈登同學，嘗嘗正宗的『宮保雞丁』吧。」

    不同於戈登在唐人街學到的那道加入紅椒、青椒、胡蘿蔔等輔料的『宮保雞丁』，劉芒今天所做的，在配色上並沒有那麼五彩繽紛，只有簡單的紅白兩色。並且也沒有勾上濃厚的芡汁，所有的食材就那麼松散的堆積在盤中，等人一嘗究竟。

    戈登舀起一勺，送入嘴中，細細品嘗。

    「味道怎麼樣？」林蕭問道。

    「有點酸，再有點甜，甜過是鹹，最後是辣和奇特的麻……」

    戈登微閉著眼睛，細細體會口中的滋味，臉上露出復雜而愉悅的神情。

    雞丁帶著嚼勁，雞肉卻很嫩滑，兩種口感的綜合，再配上花生的酥脆，讓人的牙齒和舌頭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感。

    酸、甜、鹹、辣、麻、這五種滋味在舌尖上依次綻放，周而復始衝擊著人的味蕾，極度的愉悅感，令戈登的鼻端都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劉，太美妙了。簡直無法形容。」戈登微閉著眼睛，臉上是陶醉的神情：「如果非要形容的話，那只能一個詞來概括——刺激！非常的刺激！」

    大概是第一次吃花椒和四川干辣椒的緣故，戈登辣得臉頰都通紅了，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他對這道菜品的喜愛，只見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又一口。

    「哎，現在的人啊，只知川菜的麻和辣，卻不知道川菜真正的靈魂並不是辣椒和花椒，而是它獨特的制作方法和一菜一格，百菜百味的菜式。就像小劉做的這道『宮保雞丁』，一般的廚師只會注重麻與辣，卻忽視了掩藏在其後的鮮甜。」賀東臨也拿起勺子嘗了嘗，搖頭嘆息道。

    「沒辦法，現代人的生活節奏越來越快，吃辣，其實是咀嚼的加速，身體節奏的加快，從另一個方向來觀察，也正是生活時間更碎片化的過程。還有，麻辣能直接刺激人的味蕾，而鮮甜卻需要更多的時間和成本。比如一條好魚，清蒸才是最佳選擇，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嘗到魚的鮮味。而一些餐廳為了節約成本，用冰凍死魚替代現宰的鮮魚，再用大量的辣椒和花椒掩蓋，這也是一些『偽』川菜現在大行其道的原因。」林蕭接過話茬。

    「新津韭黃天下無，色如鵝黃三天余。東門彘肉更奇絕，肥美不減胡羊酥。辣椒是明代才傳入中國，而在此之前，川菜就以味道，多、廣、厚美名天下。最近我找到一些古川菜譜，有時間做給你們吃。」劉芒笑道。

    「真的？都有些什麼菜？」眾人眼睛同時一亮。

    「多啰，比如『瓜燕穗肚』、『茱香羊肉』、『蔥油雅魚』……」劉芒掰著指頭數了起來。

    每隔一段時間，劉芒都會從廚神空間兌換一批菜譜。反正情緒值現在增長的很快，根本不愁花。

    「行啊，這些菜很多我聽都沒聽過。你從哪搞到的？」光聽菜名，林蕭就覺得口中唾液已經泛濫一片了。

    「秘密。」

    「劉芒先生，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宮保雞丁』。」在眾人聊天的功夫，單簡已經幫助將其余的菜品端到外面了，等了一會，瑪莎急匆匆跑了進來，喊道。

    「瑪莎女士，孩子們喜歡嗎？不會覺得太辣吧。其實我已經減少了辣椒和花椒的分量了。」劉芒笑道。

    「不會。」瑪莎抿了一下嘴唇：「這才是真正的中國菜嗎？和這個一比起來，對面那家餐館做的，就像是快餐。」

    「看來，地道的中餐，也並非不能被老外們接受嘛。」賀東臨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很多人不喜歡中餐，可能並非不好吃，而是做得不正宗。」

    「嗯……」

    「劉，剛才你說的鹽焗，是直接把食材包裹住嗎？」戈登取過一個不鏽鋼盆，問道。

    「怎麼，戈登同學，這麼快就想試一試？」林蕭打趣道。

    「靈感就像真愛，可不是隨隨便就能來的。得及時把握。」戈登很認真回道。

    「這情況得看食材，如果食材的質地緊實，不易吸水，那麼可以直接裹鹽進行加熱。如果食材質地綿軟，那麼就得另裹上一層其它東西，比如蔬菜葉子，或者錫紙都可以。這樣才不會讓鹽分過多的滲入，導致最後做出的菜品偏鹹。」

    「牛肉可以嗎？我准備做牛肉。」

    「當然可以了，牛肉不易吸水，直接裹上食鹽就可進行加工了。」

    「那好。」戈登從廚房的保鮮櫃中取出一大塊牛肩肉，放入盆中，加入羅勒、迷迭香、阿裡根奴、黑胡椒粉、開始進行腌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