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逆流純真年代 作者:人間武庫 (已完結)

   
pontus 2017-7-28 08:13: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0 2859733
pontus 發表於 2017-8-9 08:10
第一百八十章 鄭書記單殺大師以及之後
  
  破吉普顛簸不堪,有一扇窗關不上,一路上厚實的,能讓人窒息的黃塵不斷揚進來,撲得人滿頭滿臉,好在結實耐操。
  
  這年頭的盤山路十條有九條險過秋名山,敢開能開的都是好司機。江澈一路和莊民裕的司機輪換開車,除了大小號,連吃飯都在車上解決,到慶州。
  
  不管怎麼算,王宏此時都不可能已經離開南關境內,但是很可能就這前後腳的事。
  
  打聽以及權衡過後,江澈留下莊民裕的司機,讓他第二天一早幫忙去機場門口盯一下,自己則和鄭忻峰一起坐上了當晚去往盛海的唯一一趟列車。
  
  既然有一顆逃亡的心,那麼江澈認為王宏乘火車的可能比飛機要大得多。
  
  因為這年頭火車還沒有實行實名制,加之擁擠、混亂,要找人十分困難。
  
  真的很困難。
  
  “怎麼停了?往前走啊。”兩個人在車廂過道裡一節一節的人肉進軍,老鄭突然停住腳步,江澈在身後推他的背說。
  
  “過不去。這尿呢。”
  
  鄭忻峰傾斜身體,給江澈讓出一點視線空間。
  
  大部分乘客沉睡的車廂裡,老鄭身前,一名化妝燙頭的婦女正旁若無人把約兩歲左右的小男孩兩腿掰開,抱在膝蓋上。
  
  小男孩是睡著的,正迷迷糊糊的飆著尿,直接從座位上往過道裡劃弧線,間歇性地,一股一股尿著。
  
  睡一會兒,飆一會兒,睡一會兒,飆一會兒。
  
  “你這不文明啊。”鄭忻峰收著肚子小心避讓,鬱悶嘀咕了一聲。
  
  婦女抬頭,目光毫不示弱道:“不文明個腿,小孩子尿個尿用你多嘴放閑屁?”
  
  老鄭耐著性子說:“……可是這是公共場所。”
  
  “欸,對,公共場所啥意思?就是大家的地方,誰想咋的都行。”婦女似乎很得意自己的邏輯,看一眼鄭書記的大前門,挑釁說:“不服氣你也掏出來尿。”
  
  這也太彪悍了,鄭忻峰愣一下,面前一股一股的還在飆……
  
  江澈建議說:“竟然看扁你,掏出來嚇死她。”
  
  “滾。”鄭書記說完默默伸手從婦女身前的小桌上拿了一個一次性杯子。
  
  在她困惑的目光中,用杯子,給小孩的小麻雀倒扣上了。
  
  大概是覺得竟然還有這種操作,婦女愣神,張了張嘴……
  
  “我跟你說,我的可扣不住……除非你用保溫杯,大號的。”
  
  老鄭說完開路。
  
  兩人一直找了大半夜,除了封閉的部分臥鋪車廂進不去,始終沒有找到王宏,期間倒是看見過一個有八分像他的身影,但是只是一晃,就怎麼都找不著了。
  
  確定這情況根本沒法找,只好放棄,先安心坐車。
  
  反正也沒坐票,兩人就在車廂連接處靠門坐地,抽煙,聊天,然後在每次車輛靠站的時候第一時間跑下去月臺上盯著,防止王宏中途下車。
  
  “停站打個電話,讓陳有豎和趙三墩他們去盛海那邊堵著怎麼樣?”鄭忻峰問。
  
  “可是他們根本沒見過王宏,三墩差了一點,還是沒碰上。”江澈也想過這個主意,要是智慧手機時代,這事很簡單,搜一張照片發過去就好,但現在根本沒法操作。
  
  “倒也是,不過咱倆也夠了,他又不是三墩。”鄭忻峰點了點頭,分神說:“三墩倒是去一趟撿了個媳婦兒。”
  
  江澈說:“我倒覺得是三墩被人撿了。”
  
  “都行吧,總之是這麼個事。對了,三墩結婚,咱倆合夥給他打一架大鐵床送去,我怕木床經不過他們倆折騰。”
  
  “好的。”
  
  一直聊,沒日沒夜,兩人有很久沒有這樣毫無意義的聊天了。
  
  不像當初在學校宿舍,那種閑淡而毫無意義的日子,感覺其實特別好。
  
  老鄭突然有些感慨,說:“看來不管怎麼樣,你都還是我最熟悉那個老江。”
  
  …………
  
  火車緩緩停住,雙手捧臉揉了揉,王宏整個人鬆了一口氣。
  
  這回栽大了,這仇記下了。
  
  盛海火車站,他隨著人流下車,低著頭,小心四向張望著出了出站口,沒走多遠,就聽見身後不遠處一個非常耳熟的聲音。
  
  “狗日的王宏。”鄭忻峰的聲音。
  
  王宏愣一下,這跑還是不跑呢,跑了就等於承認是狗日的王宏。
  
  他跑了。
  
  竟然真的一路追到盛海來了,扭頭一看,兩個人,鄭忻峰、江澈。王宏大步流星,跑出站前廣場,跑著,跑著,漸漸開始激動起來。
  
  他現在的心情,跟當初江澈拖著褚漣漪被人販子追到小公園差不多。
  
  “來吧,弄不死你們。”
  
  論跑步,鄭忻峰是死也追不上江澈的。
  
  江澈喊了一聲“你慢慢來”,自己騰身越過護欄,直往路對面的小公園追去,他猜到了王宏打的主意,可那兒正好是他的一畝三分地。
  
  王宏拐了進去。
  
  江澈追了進去……緊急刹車,停住。
  
  隔著拐角處的樹木,江澈能看見裡面的人,好死不死,時間段已經過了,江澈認得的趙老四正在收拾旗子,在他身邊,大概也就二三十人。
  
  另一邊,王宏正奮力沖向一個正在移動中,大概兩百多人的隊伍,同時不停扭頭觀察。
  
  “你們跑我們這裡來幹嘛?”趙老四這邊有人遠遠地問了一句。
  
  “不關你們的事。沒看見王大師來了嗎?”對面有人回答。
  
  距離那群人二三十米,王宏徹底安心了,氣喘吁吁站定下來,轉身,背對著人群抬頭看向入口,笑著,想像著待會兒的畫面,等待著江澈和鄭忻峰追進來。
  
  這樣的對話、情景都再明顯不過,江澈立即就弄懂了,對面那兩百多人,應該就是王宏的油派親信。
  
  “所以,這傢伙提前打了電話讓人來接他。”
  
  這麼一想,還是失誤了。此時的情況,雷派不過二三十人,而對面足有兩百人。
  
  不知道所謂的油派弟子是不是已經被王宏帶成了狂熱分子,也不想趙老四這撥人去跟人衝突,江澈果斷決定先慫一把,撤步回頭,準備攔住後頭追來的鄭書記,一起先跑再說。
  
  “人呢,追哪去了?”
  
  不見老鄭,江澈納悶一下。
  
  裡面突然傳來聲音。
  
  江澈轉回去一看……
  
  “狗日的王宏。”
  
  鄭忻峰真的跑岔了,但是沒偏離大方向,他從側邊上樹叢裡鑽進公園,透過枝葉一眼看見王宏竟然大大咧咧站在那裡,就在樹叢邊上,頓時興奮。
  
  一聲叫駡,鄭書記直接從幾棵樹後沖了出去,一個縱身飛撲,橫身抱腰,借著前沖撞擊之力,把王大師整個人撲飛出去好幾米,撂翻在地。
  
  王宏整個懵一下,前一秒他還正想著帶人殺出去呢,也是沒料到,這樣都能被單殺。
  
  其實全場都愣了一下,包括王宏的油派弟子。
  
  氣功大師就這樣被撂倒了。
  
  這輩子也是沒揍過氣功大師啊,鄭忻峰心情激動,翻身起來直接騎在王宏身上,一手壓制,另一手兜臉就是一拳,興奮道:“死不死?跟我牛……”
  
  又一拳,“死不死?王大師。”
  
  帶著兩百多人的王宏躺在地上,一隻眼睛烏青,一隻鼻孔出血。
  
  “動手啊你們。”王宏躺在地上扭頭喊了一聲,委屈疼痛之下,也顧不上什麼形象了……實際也沒有比這樣更慘的形象了。
  
  “還動手,還……”鄭忻峰偏頭瞥了一眼,拳頭揚起來,再一眼,停住,“怎麼這麼多人?”
  
  人群帶著困惑向他走過來,雖然也好奇金丹大師怎麼會被壓在地上暴揍,但還是本能的準備去幫王宏,幾個積極的,已經開始擼袖子。
  
  這情況,鄭書記生死攸關,江澈就沒法不出去了。
  
  帶著忐忑,他神情平靜,輕鬆微笑著入場。
  
  鄭忻峰此時整個人都有點懵,依然騎在王宏身上忘了下來,扭頭看一眼,看見江澈,頓時清醒過來,揮手,大聲喊:“跑啊,別過來,這好多他徒弟,你快跑啊。”
  
  聽到這話,江澈很想感動一下,可是不是時候,他繼續平靜往前走著。
  
  “跑啊,你……你這是幹嘛啊?”人已經走到身前了,再讓跑也來不及了,鄭忻峰有些感動,有些鬱悶,無奈嘀咕了一聲。
  
  江澈扭頭看他一眼,微笑說:“你繼續揍。”
  
  說完轉回去,語氣平常說:“人,我看他們誰敢過來。”
  
  其實心裡很慌,但狀態必須是這樣。
  
  “……你以為你是聖鬥士啊,傻冒。”帶著一會兒一起挨揍的決心,也帶著感動,老鄭不管了,低頭,照著王宏頭臉就是一通王八拳。
  
  劈裡啪啦。
  
  兩百多人在江澈面前不遠停住了腳步,開始互相小聲議論。
  
  他們中有見過江澈的,不多,因為韓立大師一直不出現,出現也是一下就消失,而油派也是九轉金身功,看著錢途又很好,就投靠過去了。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敢反過來對韓立大師動手,絕對不敢——王宏沒有實際戰鬥事蹟流傳,韓立大師可有。
  
  “真的是韓立大師?”有不認識的問。
  
  “嗯,我親眼見過的,當時一群人販子定在那裡不敢動。”
  
  “那怎麼辦?王大師被打得不成人樣了。”
  
  “不知道啊,這,師門內鬥吧?不是說王大師金丹,韓立大師才築基,他高一級嗎?”
  
  “對啊,這韓立大師都還沒出手呢。”
  
  兩百多號人站在那裡小聲交頭接耳。
  
  “上啊,啊,弄死他們。”王宏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帶著哭腔,猙獰的大聲咆哮。
  
  回應他的是鄭忻峰的又一通王八拳,老鄭和王宏都聽不清對面嘀咕,但是王宏說話,老鄭就揍他,鄭書記已經決定今天撲在這了。
  
  趙老四一群人跑過來,站在江澈身邊,神情絲毫無懼,心情激動,指著對面兩百多人,如同指著一群螞蟻,道:“你們敢?……不怕雷劈嗎?”
  
  對面兩百多人不自覺腳步朝後,開始退。
  
  “上啊,怕什麼……他他媽是誰啊?”王宏想不通,一個人憑什麼攔住那麼多人,噴著血泡沫,痛苦呐喊一聲。
  
  這情況,躲也躲不過了,那就這麼開始洗白扔鍋,結束這件事吧,江澈想了想,緩緩轉身。
  
  “閉嘴。”鄭忻峰在人群後,死死壓制著王宏,別聽見他出聲,果斷又給了一拳道:“那是我兄弟……”
  
  “我是韓立啊,師兄。”江澈說:“怎麼你連我都不認識?”
  
  這回終於聽清了。
  
  王宏一臉血,一臉淚,扭頭怔怔地看著江澈……韓立?不可能啊,不可能,他在心底喊。
  
  “聽到了嗎?他是……”
  
  鄭忻峰定住一下,扭頭,看著江澈。
  
  “你……誰?”
pontus 發表於 2017-8-10 07:51
第一百八十一章 真,平穩氣場
  
  “噓。”江澈整個人現在必須保持一種淡定超然的狀態,所以面對鄭書記的困惑,只是微笑著輕輕噓了一聲,聲音淡到幾乎沒有。
  
  還好老鄭的目光正直直盯著他,看得到口型,否則根本不可能聽見。
  
  其他人自然聽不見。
  
  見老鄭眼睛眨了下,還會動,江澈放心了,最後遞給他一個示意稍安勿躁的眼神,雙手背在身後,再次轉身面對人群。
  
  眼前的情況,要是鄭書記太激動,太混亂,腦回路爆發直接叫破他的真實身份,甚至叫破隱情和猜測……至少暫時會很麻煩。
  
  “你們都看到了嗎?這位王大師,一個不認識韓立的青雲門師兄,一個被人壓在地上揍得不成人樣的金丹大師。”大場面經歷多了,有時候一到小公園自己都以為自己是韓立,江澈演繹起來並沒有太大感覺,面對人群,緩緩道:“你們到底要上多少當?”
  
  人群羞愧、沉默,認真思索著他的話。
  
  “王宏,是騙子啊?”有人小聲說。
  
  旁邊的人立即加入討論,話題很快涉及錢,被王宏騙走的錢,學費等等。
  
  江澈沖趙老四等人微笑示意一下,手向下壓,安靜地等待事情發酵。
  
  在他身後,鄭忻峰終於從懵逼狀態中清醒過來,腦子一轉,跟著靈光一閃——不由得十分佩服自己的機智和反應。
  
  “詞都沒對,上來就演……還好我聰明接得住啊,老江。”
  
  先入為主認定了多年好友江澈絕不可能是韓立大師,順著這個邏輯,鄭書記很快想通了,原來老江在騙人,冒充韓立大師……
  
  畢竟韓立大師難得一現,畢竟他見過韓立大師本人,有交集,好模仿。
  
  眼前這情況,看起來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場的人中絕大部分不認識他,很合理,但又有幾個似乎之前就被他騙過,還深信不疑。
  
  邏輯理順,鄭忻峰心頭小兔子亂跳,又是緊張,怕江澈露餡,又是興奮,覺得有趣。
  
  “看什麼看,還想挨揍是不是?”
  
  轉回頭正好撞上王宏的眼神,鄭忻峰小聲恐嚇,同時握拳示威一下,很想繼續揍,又怕影響了江澈現在正裝著的那份風輕雲淡。
  
  他突然有點遺憾,老江竟然沒給自己安排角色一起演,“要不然,我現在就是秒殺金丹的元嬰大師兄,現場就是我的場子。”
  
  王宏討好的笑一下,一顆門牙沒了,但是不敢有任何情緒,不敢刺激鄭忻峰。
  
  他現在必須設法脫身。
  
  身為一個傳奇騙子,思路清晰,王宏一聽江澈對那群油派弟子說的話就已經明白了,扣著“水變油”被揭穿的錄影帶只做威脅,但是江澈並沒有打算放過他。
  
  “他想拿假冒氣功大師詐騙的帽子,通過這些人來送我進去。”
  
  側耳聽著人群裡的議論,王宏知道,只要再一會兒,等到對面那些人想通然後憤怒起來,他就完蛋了,會有幾百上千人把他扭送公安局,告發他假冒氣功大師詐騙。
  
  偏偏那種情況下他還只能認,只認氣功詐騙,要想早幾年出來,其他“事蹟”提都不能提。
  
  現場受害者有了,詐騙犯有了,那麼江澈的身份……揭發者?拯救者?王宏越想越鬱悶,但是毫無辦法。
  
  “看來鄭總也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就是韓立啊?”
  
  王宏小心拿話試探了一下,剛剛江澈對鄭忻峰說的,包括那個眼神,他正當面躺著,其實也都注意到了,他也認為江澈是假的——假的韓立。
  
  “你不也不認識你的師弟嗎?”鄭忻峰正在神遊狀態,不加猶豫戲謔的笑了笑,說:“王大師你完了。”
  
  他的反應讓王宏證實了自己的判斷。
  
  …………
  
  突然而來的人聲,腳步聲,很多人。
  
  不管是江澈、鄭忻峰、王宏,還是現場剩下的人都不由自主偏頭看去。
  
  很快,小公園前後入口,林間小道,就都被圍了個結結實實,但是看看現場情況,韓立大師站那,王宏大師躺那,被人騎著,滿臉是血。
  
  果然,王宏被收拾了。
  
  這些人多數屬於小公園最堅定的韓立支持者,儘管激動,大家都抑制住了,就算沒眼力見的,也被旁人及時制止。
  
  江澈模糊記得其中幾張臉,心下稍安,繼續淡定。
  
  但是鄭忻峰沒法淡定了,“這下完了,來了這麼多人,又是在韓立大師真的現身過的小公園,老江要被拆穿了……我們會被打死的。”
  
  “老江,老江……”
  
  他壓著嗓子在身後急切地喊。
  
  江澈回頭看他。
  
  鄭忻峰使眼色,同時小聲急切道:“跑啊,趕緊的,趁他們沒回過神來,跑。”
  
  同一時間,王宏趁鄭忻峰分神,突然劇烈掙扎,一把推開他,爬起來朝鄭忻峰胸口補了一腳,跟著撒腿就跑。
  
  在親信弟子已經起疑心的情況下,他竟然選擇了跑向圍觀那些九轉金身弟子。
  
  鄭忻峰愣一下,手捂著胸口站起來,看看王宏,沒有追過去,又扭頭看江澈,“怎麼辦?”
  
  看來這傢伙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不過也正常,畢竟他跟江澈同學實在太熟,江澈想了想,走過去,拍拍鄭忻峰肩膀,低聲說:“來,老鄭,你先坐著。”
  
  鄭忻峰一團混亂在花壇邊坐下。
  
  遠處,王宏跑到人群面前,轉身,指著江澈道:“還好大家趕來了。快,抓住他,他冒充韓立。”
  
  他想製造混亂然後脫身,當然,如果能看到江澈和鄭忻峰被打死,就更好了。
  
  回應他的是一片莫名其妙的眼神。
  
  還是被叫破了,鄭忻峰心頭一慌,同時有點慚愧自己沒看住王宏,扭頭,卻發現江澈慢條斯理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看來是要硬撐了,老鄭只能奉陪。
  
  兩個人就這麼平靜地坐在花壇邊……
  
  面前有場中兩百多人。
  
  場外,可能五六百人。
  
  “要不要抽根煙啊?”江澈問鄭忻峰。
  
  鄭忻峰點了點頭,自己從口袋裡掏了一根煙點上,吸一口,吐出來……沒說話。
  
  “別讓他跑了。”江澈開口,聲音不高也不低,但是很清晰。
  
  老江瘋了?竟然還主動找事?鄭書記已經無話可說了,隨即終於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不會吧?
  
  下一秒。
  
  “是,韓立大師。”遠處數百人齊聲回應。
  
  “嗯?”聲音就在耳邊,王宏整個人震一下,遲疑著,扭頭看看身後人群,又轉回來,看江澈——所以,這傢伙竟然真的是韓立。
  
  韓立、江澈、合夥人、支教老師……王宏終於想明白了,他的命運,其實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埋下了,不對,很可能半年多前當他跳出來冒充韓立師兄的時候,就已經埋下了。
  
  鄭忻峰扭頭看著江澈,面無表情道:“真的是啊?”
  
  江澈點了點頭,想開口。
  
  “等一下,你先別跟我說話。”鄭忻峰夾著煙,雙手捂住臉,輕聲說:“先讓我緩緩。”
  
  江澈等了一會兒,有點擔心說:“老鄭,你別這樣啊。”
  
  鄭書記抬頭說:“是你能不能別這樣啊?有完沒完啊?”
  
  江澈不敢頂嘴。
  
  隔一會兒,老鄭說:“緩不過來,回頭再跟你慢慢算。”
  
  說完這一句,他突然站起來,丟了煙頭,徑直走過去,走到王宏面前。
  
  目光彙集,就連江澈都有些困惑。
  
  結果,“砰”,抬腿就是一腳,老鄭直接把人踹翻在地。這一腳是還剛剛王宏踹他的,江澈理解,但是接下來……
  
  鄭忻峰站在人群前面,居高臨下看著王宏,開口道:“好大的狗膽,竟然敢冒充我們青雲門的人。”
  
  我們青雲門?這是……老鄭在給自己加人設?江澈晃了晃,差點從花壇邊摔下去,這什麼場合,什麼時候啊?
  
  原來他才是真,平穩氣場。
pontus 發表於 2017-8-10 07:56
第一百八十二章 收場稍微有點偏
  
  王大師被扔在他的200多親信油派弟子面前,像一條死狗一樣趴著,已經徹底放棄掙扎和反抗。
  
  所謂師兄、金丹,現在誰都知道有多假了。
  
  真正讓人困惑的是鄭書記,又一個青雲門的人出現了,而是跟韓立大師一起,假不了,那麼他到底是誰?
  
  老實說,江澈也不知道。
  
  以鄭書記的腦回路,他給自己加什麼人設似乎都不意外。
  
  趁著收拾王宏,江澈好歹把正在興頭上的老鄭拉了回來。
  
  依舊坐回花壇邊,眾目睽睽之下,兩人面上平淡、溫和,但其實用很低的聲音在進行激烈的爭論。
  
  “你別胡鬧好不好?老鄭。”江澈微笑著,嘴唇動作很小。
  
  鄭書記也一樣,他現在已經進入青雲門大師狀態了,表情波瀾不驚,道:“什麼叫我別胡鬧,你自己玩夠了就收,我還沒玩過呢?”
  
  “玩毛啊,一點都不好玩。”
  
  “我覺得很好玩,你連我一起玩的時候,不好玩嗎?”鄭忻峰有小情緒了,說:“我回去貼你一臉批命紙條信不信?”
  
  有點慚愧,江澈拿眼神示意一下王宏,說:“你不怕回頭跟他一樣嗎?”
  
  “你自己玩的時候怎麼不怕?”鄭書記說完果斷搖頭,當前的實際現狀,氣功大師,甚至是特異功能大師,都還被社會和國家廣泛認可,風光無限呢,他的眼光就在當下,怎麼可能擔心?
  
  其實只要不作大死,後續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畢竟人太多了。
  
  “我們又不騙錢,就跟韓立大師那樣,不露真身神出鬼沒,行俠仗義,能有什麼問題?”鄭忻峰說:“而且現在的情況已經騎虎難下,乾脆繼續演吧?我都已經想好了,就說咱倆是青雲門絕代雙驕。”
  
  這小子沒少看古龍。
  
  江澈接不上了,老鄭拿眼神示意一下,猥瑣說:“你看見那些姑娘的眼神了嗎?老江,讓我也享受一下那種眼神吧?我的人生已經被你毀了,乾脆重建一下。”
  
  江澈看了看,果然,以前見過的紮辮子的二妮正看著他,臉紅眼熱。
  
  “褚姐是不是知道這事?”鄭忻峰突然問。
  
  江澈有些害怕,“嗯,之前就她知道。”
  
  “我終於知道她那時候為什麼看見我就笑了……”鄭忻峰說,“你的良心不會痛嗎?老江。”
  
  “痛。”
  
  正說著。
  
  “韓立大師,那個王宏,我們看看好像也不能再打了,準備送去公安局,你看?”一名油派弟子走過來,站在十來米外,恭敬問道。
  
  鄭忻峰搶先一步,從容說:“去吧,青雲都敢假冒,也是不知死活。”
  
  那名弟子說:“是。”
  
  老鄭心花怒放。
  
  王宏被押了起來,扭頭看了看江澈,恨得心底冒火,但是拿他沒轍。
  
  首先南關省那邊的事,王宏死都不會主動提。
  
  其次關於氣功詐騙,別說江澈手裡還有那盤錄影帶,王宏不敢魚死網破,就是他敢也沒用。正如鄭忻峰所說,作為氣功大師本身並不犯法,而且目前知道江澈唯一真正詐騙過的人,就是他這個詐騙犯,除此之外,弟子信任,功法導向積極,本人從未出來實際運作某件事,拖上他,只會給他留一個揭穿假冒氣功大師的檔案記錄。
  
  如此種種相加,王宏只能打掉牙往肚裡咽。
  
  他知道這件事肯定不會有報導,更不會有媒體去提水變油,他將以一個單純的氣功詐騙的罪名,默默無聞在牢裡待上幾年。
  
  栽了,王宏沒想到自己會栽得這麼莫名其妙,栽得這麼全面,栽得連一點水花都不敢冒。
  
  最後看一眼江澈,沒有惺惺相惜,王宏被帶走了。
  
  …………
  
  江澈知道現在必須趕緊收場了,怕圍觀的人變多,不好脫身,也怕王宏被送到局子裡之後,公安會過來看望一下揭發有功的韓立大師。
  
  最關鍵,他怕控制不住鄭書記了。
  
  唯一的遺憾,今天沒見這趙武亮,沒能一起收拾了。
  
  “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江澈起身,面對眾人坦誠說,“其實哪有那麼多大師,特異功能,所謂氣功,不過是強身健體的鍛煉技巧罷了。”
  
  錯愕,沒想到韓立大師會這麼說,所有人都錯怔住一下。
  
  “得,一把都不讓我玩。”鄭忻峰在身後鬱悶道,他其實是應該有點情緒的,只是胡鬧一通,自己化解得很好。
  
  江澈沒搭理他,繼續道:“例如古代流傳的五禽戲,八段錦,本質上也是一樣的,只為強身健體,練練挺好,但是千萬別沉迷。”
  
  說完,江澈在一片暫時緩不過來的目光中開始離場。
  
  鄭忻峰歎口氣,只能跟上。
  
  “我剛剛這些話,你們可以對別人說,可以對氣功雜誌說,尤其遇見趙武亮的話,別忘了跟他說。”江澈一邊走,一邊道。
  
  “是。”依然有人條件反射的回應。
  
  江澈頷首,這些話,在場的人信不信,多少人信,沒關係,但是肯定會被傳播出去。
  
  到時候會怎樣?
  
  到時候韓立大師會遭到氣功界,尤其是特異功能界瘋狂的抨擊和反駁。
  
  許多年後,這些抨擊和反駁,就會建立韓立大師用心良苦導正氣功熱,反氣功詐騙的最有力證據。
  
  至於現在被敵視、抨擊,反正挨駡的是韓立,又不是江澈。
  
  “記住了,平穩氣場,積極生活。其實所有的不平凡,都在最平凡的生活點滴之中。”最後一句話,江澈灌了口雞湯。
  
  數百人的注目禮中,江澈帶著鄭忻峰走到出口。
  
  “看來韓立大師以後不會再出現了。”趙老四說。
  
  “是啊,像是告別。”
  
  “不管怎麼樣,沒壞處啊,我身體好了,家裡也好。”
  
  “你信啊?我才不信呢。”
  
  一陣冷風吹過,冬日陰暗的天空下,滿地的落葉刷啦啦從他腳下向著人群方向翻滾著,不時旋起來幾葉,又落下。
  
  其實只是很平常的景象,每天重複幾十上百次,但這一刻,莫名詭異。
  
  …………
  
  出公園,拐角,見沒人追來,撒腿就跑。
  
  鄭忻峰氣喘吁吁跟上,好不容易站下來,雙手撐著膝蓋,不給好臉說:“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
  
  “怕刺激太大,你承受不住。”
  
  “你以為剛剛這樣刺激就不大了嗎?”鄭忻峰怒懟一句,接著說道:“對了,這事回去別讓謝雨芬知道,還有,你以後不許寫毛筆字。”
  
  江澈看他。
  
  他瞪回來說:“批命紙條她還收著呢,我這輩子就指望那張紙過好日子了。”
  
  “哦,好。”
  
  “唉,憑什麼你分個手,我的人生一次次受打擊?”老鄭抹一把汗,找了塊石頭坐下,說:“來,引個雷我看下。”
  
  “江澈扭頭看他,眼神一黯,沉聲說:“你真的想看?”
  
  老鄭抬頭,愣一下,跟著整個人一下跳起來,“我……你要滅口啊?”
  
  江澈笑起來,把事情前後簡略跟他說了一遍,有些地方隱去,有些地方不提,至於批命紙條,就說是感情考驗,至於有些說不通的,就說是惡作劇。
  
  老鄭聽完,說:“還是先掰了吧,我這幾天不想和你說話。”
  
  隔天,老鄭飛回了慶州,去處理小平原的事。
  
  江澈留下準備去踐行一個承諾。
pontus 發表於 2017-8-11 07:57
第一百八十三章 傳說中臭不要臉的林俞靜的男朋友
  
  從幾個女生的肩膀和髮絲間看過去,遠處的建築是好看的紅磚牆,不同於後來常見的粗糙磚頭,這種紅磚體積更大,而且有著平滑細膩的表面。
  
  許多年後,誰家大學校園裡如果有幾幢足夠老舊的教學樓和圖書館,代表一種逼格。現在還沒有這詞,人們也不這樣想。
  
  林俞靜從宿舍樓上下來,剛路過取信的一排鐵皮櫃。
  
  又一次,當別的女孩手裡拿著褐色的信封,喜上眉梢,然後春心蕩漾……她站在旁邊,眼巴巴看著。
  
  有人著急當場就把信拆開看,她覺得信封撕開的聲音真氣人。還有那麼醜的郵票,她和她的集郵冊一點都不想要。
  
  這年頭的異地戀在信上,就那麼幾句話,你說了,對方會一遍遍地看,一遍遍地想,喜悅和感動都會很長。
  
  小性子又一次上來了,林姑娘踢著校園路上的一顆石子說:“又不回信,又不回信。”
  
  這一幕,室友們半年來已經見怪不怪了,也知道林俞靜豁達,於是在一旁偷笑,逗趣說:“忘光光吧,不想他了。”
  
  其實她們知道林俞靜做不到,儘管這話她自己總在講。
  
  前陣子,她才剛逃了一個星期的課。
  
  她們還覺得一個像林俞靜這種長相的姑娘來讀理科大學本來就很犯規了,還好,她有男朋友。
  
  “一定要保住她這個男朋友啊。”
  
  姑娘們真正的共識是這樣,作為從五四那個時代開始就一直代表風氣之先的大學生,又處在最是青年萌動的年華,戀愛這件事在大學校園裡雖然不算普及,但漸漸已經不再被嚴格約束,也不再那麼遮遮掩掩。
  
  說是不想,其實誰都有那麼點兒期待。
  
  關於那個叫做江澈的傢伙,林俞靜的室友們主要有三個印象:
  
  一、囂張。竟然半年下來都不回信,不出現,只打過一個電話,結果林俞靜還沒接上。
  
  二、他是階梯小女孩曲冬兒的老師。這一點,大概是他唯一的優點。
  
  三、臭不要臉。
  
  林俞靜的室友裡個性最外放的一個叫做趙娥眉,其實是一個很女性化的名字,但是這個發音加上她的個性,再加上被金庸耽誤了,綽號叫師太。
  
  上回那個電話就是她接的。
  
  後來她說:“你們完全無法想像,當他說‘對的’,有多平靜和自然。”
  
  林俞靜說:“我能想像。”
  
  所以,沒有出現過的江澈其實經常被談論,就像現在這樣。一群人邊鬧騰,邊走過有人彈吉他唱歌的草坪,有不遮不掩的情侶從她們身邊經過。
  
  到校門口,室友杜小英突然站定下來,攔住其他人,隔著二十來米遠偷偷指著一個站在校門口的身影,小聲打趣說:
  
  “靜靜,你的臭不要臉的江澈,有沒有那個人帥?”
  
  一陣笑鬧,包括林俞靜自己。
  
  幾個女孩抬頭看去,一個男生白襯衫襯著黑色的毛衣,穿一件藍色的牛仔褲,白色的鞋子,正站在校門口一側的樹下。
  
  從這裡看,只能看見他的側臉。
  
  林俞靜看了看說:“差不多吧。”
  
  “真的啊?”姑娘們頓時興奮起來,覺得真是這樣的話,那個江澈倒也不算太不要臉,可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也出潘安,誰知道呢?
  
  幾個人一邊偷瞄,一邊小聲議論,偷笑著,打鬧著,從男孩面前走過,走進校門,林俞靜停住腳步然後回頭,走到那個男孩子面前,因為委屈而板著臉說:
  
  “剛才裝作不記得你了,你慌不慌?”
  
  江澈說:“好慌。”
  
  於是林俞靜就不計較了,笑著說:“我本來準備了一套很好看的衣服,想等你來了才穿的。你這樣突然跑出來,我今天都沒打扮。”
  
  江澈笑一下,說:“沒事。”
  
  遠處的室友們知道了,原來這個就是傳說中臭不要臉的林俞靜的男朋友。
  
  人被帶了過來,一個個禮貌的打招呼,自我介紹說:“你好,我是江澈。”
  
  姑娘們平日裡準備好的調侃和“數落”,一句都沒說出來。
  
  …………
  
  沒有電腦和手機的時代,大學裡活動很多。
  
  而且這年代的大學生是真的有那種天之驕子的自我認知,因為前景樂觀,不常為以後憂慮,對待一切總是更有熱情。
  
  林俞靜和幾個室友下午其實沒有課,週三的下午一般排課很少,但是她們要參加社團活動。
  
  而且是詩歌社團,正好有一個朗誦和交流指導活動。
  
  “你們這種理科大學也有詩社啊?”江澈問。
  
  幾個姑娘都詫異並且不解地看著他,林俞靜說:“哪個大學都有啊。”
  
  江澈心說是了,自己經歷過那個詩歌徹底沒落的時代,乍然忘了,這會兒還正處於詩歌最後的輝煌時代,顧城、海子、北島這些人的影響力不下於大明星,而校園裡的詩人們,往往也能成為小明星。
  
  除此之外就是校園民謠了,港星風行,搖滾樂隊風行的同時,矮大緊代表文藝青年們自有一路風騷。
  
  江澈突然想,回頭萬一遇上,叫他矮大緊,會不會打起來。
  
  “你們中專沒有詩社嗎?”趙娥眉問完,其餘室友都有些擔心,覺得她這個問法有點突兀,大概不那麼合適。
  
  江澈回過神來說:“大概也有,只是我沒注意。”
  
  見他不在意,林俞靜的室友們才松了一口氣。
  
  “我只是沒想到你也會參加詩社,是報了很多社團吧?”江澈把目光轉回林俞靜臉上,笑著道。
  
  林俞靜點頭說:“超級多,那時候大家都報了很多,我也跟著報。後來因為要交錢,我就退掉了好幾個,詩社不用買東西,很便宜,就留著了。”
  
  江澈知道她那會兒在為什麼存錢,笑著說:“幹得漂亮。”
  
  林俞靜突然說:“那你跟我去嗎?就坐那裡,什麼都不用幹的。然後等結束了正好我請你,不對,是你請我們去餐廳吃飯。”
  
  江澈看見她眼神裡有些期待,大概因為別人的男朋友總是這樣,一起出現在圖書館和自習室什麼的,所以,有些嚮往。
  
  點了點頭,江澈想著兌現承諾來看她,實際也沒想過具體做什麼,乾脆就這樣,跟著林俞靜以及她的幾個室友一起,走進了一間階梯大教室,在靠角落的地方找位置坐下來。
  
  見林俞靜掏出一個筆記本放桌上。
  
  正愁不知道幹什麼好的江澈伸手去拿,說:“是不是你也寫詩啊?”
  
  林俞靜按住本子搖頭說:“才沒有,都是抄的。”
  
  “那我看看。”
  
  大概怕江澈無聊,林俞靜說:“……好吧。”
  
  翻開筆記本一看,還真是,顧城、海子、汪國真……畢竟是時代流行,看來林俞靜也讀了不少。
  
  他翻到一疊被用一根透明膠帶粘住了的,試了試,好像不難撕開,就掀起來瞄了一眼。
  
  林俞靜忙來搶,慌張說:“這些不許看。”
  
  看來這些是她自己寫的了,江澈很好奇,因為林俞靜的個性,跟寫詩這件事相隔十萬八千里。
  
  側身用背擋住她,江澈揭了明顯反復揭開過的透明膠……
  
  【天黑沒有人,我必須睡覺,怕野豬會來,結果你來了。】
  
  【都說青春年華好,就是小了好,傳說楚王好細腰,也是小了好,看,小有什麼不好?江澈你個大混蛋。】
  
  “寫得挺好。”江澈說,說著繼續翻下去。
  
  林俞靜已經自暴自棄了,說:“那你會寫嗎?”
  
  江澈說:“我不會。”
pontus 發表於 2017-8-11 08:31
第一百八十四章 抄了個七零八落
  
  看到林俞靜雖然人在詩社,但是對當詩人完全沒興趣,江澈就放心了,若不然以她的學霸屬性,真有那心思,也不會寫出這種胡鬧的東西。
  
  其實在江澈的眼光看來,這樣的胡鬧才是真情實感啊,比起她真的去天天感懷、沉痛、背負什麼的,簡直不要太可愛。
  
  真遇見一個整日為賦新詩強說愁,擔憂時代和精神的姑娘,江澈絕對撒腿就跑。
  
  現代重生者正常任務是抄歌,這個江澈暫時沒玩,但是其實能玩一下,比如把矮大緊的幾首校園民謠搶先抄了,再把許巍和樸樹的那幾首提前丟出來,擱這個時代絕對能風光一把。
  
  只可惜這活暫時好像不是很賺錢,不值當。
  
  詩詞的話,不是穿越古代,老實說其實沒什麼可抄的。現代詩的精華篇章到這會兒基本上就出完了,要說給自己造成著名詩人……不現實,江澈也扛不住內心尷尬。
  
  另外沒意義,原因還是不掙錢。
  
  林俞靜今天心情有點蕩漾,難得撒嬌,晃著江澈胳膊說:“寫一下,我都丟這麼大臉了,你也丟一下。”
  
  原來是這種邏輯,好吧,兩個臭不要臉的。
  
  江澈今天既然來了,就是想著來慣著她一回的,畢竟為這一天,林姑娘說了兩次,等了兩世。
  
  只是哄小姑娘的話,以林俞靜的“詩”為標準,什麼都不講究,難度倒還不大,江澈想了想,在空白紙頁上寫了一句: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
  
  這句歌詞出自林夕之手,歌是王菲唱的,叫《流年》,拿來描述江澈之前再遇林俞靜的心情,其實很恰當,甚至結合前世經歷,還能稍微觸碰一下他內心。
  
  林俞靜看完沉默一會兒,沒有絲毫感動,抬頭說:“看著好像還不錯,可是這樣也算詩麼?”
  
  它當然不是詩,可是林姑娘……
  
  江澈爭辯說:“你的都算,我的怎麼不算?”
  
  林俞靜攤開本子,指著,自信說:“我的還是有點格式和完整度的。”
  
  這江澈就不服氣了,往上又添了一句。
  
  活動正式開始,兩個人停止爭論。
  
  …………
  
  對比林俞靜的心思不在,江澈的態度不正,現場多數學生對於詩歌還是抱著很大熱情的,臺上一個聲音高亢的姑娘剛朗誦完一首北島的詩,下臺時熱淚盈眶。
  
  台下有人喊:“打倒北島。”
  
  帶著熱忱和理想的爭論隨之發生,當場至少超過五六個人加入其中,從民族、人性、希望等等角度,說得熱淚盈眶。
  
  江澈雖然理解這是因為時代的關係,但是當真沒辦法投入,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屁股下如坐針氈,一邊亂塗亂寫,一邊對林俞靜說:“以後這個詩社,你還是退了吧。”
  
  “我交了錢的。”
  
  林俞靜說完,偷看一下室友們,靠近,偷偷把兩百塊錢塞進江澈口袋,說:“你過來看我一趟就是幾個月工資……這些,一會兒請吃飯的時候,你當我室友的面再給我。”
  
  江澈心頭顫動一下。
  
  這時候,臺上已經換了一個長髮的男詩人,朗誦的是一首自己的作品,具體水準怎麼樣江澈不清楚,因為沒聽清,也不敢聽。
  
  只看見他的長髮和手臂在瘋狂揮舞了。
  
  等他朗誦結束,林俞靜問:“茶寮現在怎麼樣了啊?”
  
  江澈說:“好多了,已經不住帳篷了,慢慢會越來越好的。”
  
  “嗯,那冬兒呢?”
  
  林俞靜這麼一問,坐在前排的室友們也轉了回來,壓低聲音,打聽著關於曲冬兒的一切。
  
  長髮詩人在掌聲中下了台,他是外校來交流的,這年頭有不少“詩人”和“歌手”這樣一個個學校跑,混宿舍,混食堂,借此名義不但可以混吃混喝,甚至還能混上幾個妹子。
  
  簡單點說,這樣的詩人在這個年代就約等於某些混不飽肚子的地下搖滾樂隊,啥都缺,就是不缺腦殘妹子。
  
  “大家感覺怎麼樣?”走到幾個詩人中間,長髮問。
  
  幾個人照慣例吹捧了幾句。
  
  “廣星,你覺得呢?”長髮詩人又問。
  
  祝廣星是詩社的社長,大三,按說還算林俞靜的直系學長。
  
  作為詩人,追求姑娘的熱情和勇氣大概總是比一般人更高一些,自信心更強,他寫過情詩表白,藉口說的是請林俞靜幫忙提點意見。
  
  結果並沒有得到更好的效果,也可能林俞靜根本沒看……因為這個,本身也是著名校園詩人,有著不少崇拜的姑娘的祝社長,有點過不去了。
  
  “廣星兄?”他沒給反應,長髮詩人又問了一句。
  
  “哦,非常好,非常震撼,這首詩具有一種衝擊時代的撕裂感,摒棄了傳統的無病呻吟,既華麗又樸實,既溫暖又像刀子般直刺人心。”
  
  祝廣星應付了一下,但是聽起來很真誠。
  
  其實他剛剛根本沒聽長髮詩人的朗誦,那會兒注意力全在林俞靜和她身邊那個中專生身上了。
  
  “這就是那個中專生,鄉村教師吧?”旁邊有何祝廣星熟悉的詩人接了一句。
  
  祝廣星陰著臉,點了點頭。
  
  這些江澈的具體情況林俞靜的室友們都知道,所以傳出去也正常。比如有給林俞靜寫過情書卻被拒收,另告之她有男朋友了的,總不免打聽一下。
  
  “可惜了,還以為你畢業前一定能玩上呢。”一個說。
  
  “看來還挺多人知道你追過她啊?”另一說。
  
  “是嗎?”祝廣星慍道:“你們覺得我不行?”
  
  臺上沒有主持人,上一位朗誦完的學生跟著報幕:“下面我們歡迎祝社長給大家朗誦他的新作,《塵埃》。”
  
  掌聲響起。
  
  祝廣星上臺,第一時間直直地看了一眼江澈,目光停留。
  
  當場不少人被他的目光提醒,發現了這件事。
  
  很快,江澈感覺到有不少目光直接或不經意地落在自己身上。這其實是很平常的事,其他女生身邊如果突然坐了一個陌生臉孔的男生,一看就關係非常,大家少不得也會看幾眼。
  
  “中專生”、“山村教師”這些詞偶爾跟在“林俞靜的男朋友”後面出現。
  
  優越感這種東西,祖祖輩輩,任何境況,從未消亡……尤其當人需要找回場子的時候。
  
  議論聲有小聲怕他聽見的,也有幾個故意怕他聽不見的。
  
  “那又怎麼樣,架不住人長得好看啊。”
  
  議論聲中傳來某個姑娘的聲音,這聲挺大,有不少人笑起來。
  
  有這一句,江澈就大度不跟他們不計較了。
  
  “要不咱們走吧?”林俞靜臉上有擔心,有內疚,甚至還有點憤怒。
  
  江澈因為太不關注,還沒發現直接的敵意來自哪,出於禮貌,微笑說:“已經上臺要開始朗誦了,等這首朗誦完吧,不然不禮貌。”
  
  林俞靜看著他的眼睛,幸福地點了點頭。
  
  “我想臨時換一首作品,給大家朗誦另外一首詩,這首詩的名字,叫做《靜候千年》。”祝廣星說完,目光看向一個方向,開始朗誦:
  
  【從今夜起,我將停止在星空下的仰望。
  
  因為你的眼睛,比星辰更吸引我的目光。
  
  我見過你,記得你。
  
  你問我是什麼時候。
  
  我不能回答。
  
  只記得那時候沙哈拉還是海。
  
  我的等待,已經千年過往,
  
  ……】
  
  這首詩其實水準不高,但是祝廣星的名聲、地位在那,掌聲響起,吹捧的聲音主導著台下的議論。
  
  江澈和林俞靜一邊跟著拍了拍手,一邊頭抵頭,小聲說著話,準備離場。
  
  祝廣星看著,一衝動,直接開口說道:“這首詩,我想送給坐在那邊的林俞靜同學。”
  
  場面頓時一片死寂。
  
  因為這是當著人家男朋友的面啊,而且剛剛的這首詩,好不好另說,用來表白倒是真的很合適,再一回想,就連詩的名字都刻意意有所指……看來祝廣星並不是一時衝動。
  
  所有人都偏轉過身來,看著林俞靜。
  
  林俞靜抬起頭,面對那麼些目光,困惑一下,小聲問室友,“什麼事啊?”
  
  聲音真的很小,但還是被部分人聽見了。
  
  這、就、很、難、看、了。
  
  她是不是故意這樣化解?很多人猜測。
  
  祝廣星不甘心,咬了咬牙,索性把目標點得更明確些,微笑道:“那位同學好像是生面孔,不知道是哪所學校過來交流的詩人朋友,能不能請上來給大家朗誦下你的作品?”
  
  他把手直接指向了江澈。
  
  林俞靜的幾個室友頓時有些擔心起來。
  
  這情景讓人很尷尬,祝廣星明顯是拿自己的長處找江澈別苗頭,甚至直接就是在林俞靜面前見高下的意思,哪怕搶不走,也要讓人說是林俞靜因為眼光差。
  
  而江澈之前在門口的對話告訴她們,他根本不會這些。
  
  林俞靜想站起來,江澈給她手拉住了,一個小孩子的自以為是,要破江澈的平穩氣場,開什麼玩笑。
  
  “我不是詩人,不會寫詩。”江澈微笑著坦然說道。
  
  一片低低地笑聲,在部分人眼中,他這就已經敗了一陣了,偏偏祝廣星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不解氣,想都沒想就繼續道:“那麼是哪所學校的同學呢?”
  
  “我已經畢業了。”
  
  “這麼年輕就畢業了,中專嗎?”
  
  “嗯。”
  
  “工作了吧?分配怎麼樣?”不知情的人聽著平常,但是但凡有點知情的人都知道,這幾個問題是明知故問,祝廣星過分了。
  
  “在南關一個山村支教。”
  
  “哦。”祝廣星滿意地笑了笑,他覺得現在兩個人擺一起,對比已經夠強烈了。
  
  …………
  
  又一首詩朗誦結束,江澈鼓掌,然後離場。林俞靜開開心心跟著走了,剛剛江澈告訴她,今天不要因為任何事不開心。
  
  趁著這個空隙,有女生小聲嘀咕著剛才的事情,“我覺得沒必要。”“對啊,能去山區支教,證明人很好啊。”“而且好看啊。”
  
  沒想到是這種效果,細細碎碎地議論聲中,祝廣星有些惱火,走上台,一攤手,臉色不太好看道:
  
  “作為一個詩人,我表達自己的情緒,送同學一首詩,有什麼問題嗎?至於另外那位朋友,既然他不懂詩歌,在這裡怕尷尬,有自知之明選擇先退場,難道不正常?”
  
  他在強詞奪理,偷換概念,但是台下的議論聲還是暫時止住了。
  
  “哎呀,靜靜的本子和筆忘收起來了。”跟江澈林俞靜本來坐在同一排的杜小英看著桌面說。
  
  “哪?我幫她帶回去。”趙娥眉一轉身,直接拿起桌上的本子,看一眼,“咦,不是靜靜的筆跡……原來他會寫詩啊?哈哈哈……”
  
  她是外放的性子,一邊說,一邊看,看著看著就笑出來。
  
  一首,又一首,明明看前頭幾句就很好吧,可是總是寫著寫著就歪了。
  
  祝廣星說:“什麼詩這麼好笑,不如拿出來大家一起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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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我不能寫裝逼打臉?神奇邏輯。關於書的定位,說過好多次了啊,都市小爽文。
本帖最後由 pontus 於 2017-8-11 08:48 編輯

pontus 發表於 2017-8-11 08:37
第一百八十五章 還有嗎
  
  出教學樓的林邊道,行人稀少,捲曲的落葉踩在腳下響聲悅耳。
  
  還不習慣手牽手,林俞靜走在江澈左手邊,一手揪著他小臂的毛衣,微微拉扯,白淨中映透出來紅潤的纖細指尖嵌在黑色的毛衣裡,莫名動人。
  
  江澈有點兒不知該做什麼表情,說:“什麼,原來你聽不到社長送你的情詩,去問室友,是故意的啊?”
  
  “嗯。”林俞靜點點頭,理所當然說:“可不是,我又沒有聾。”
  
  “以後咱們不說這個字了。”江澈有些揪心地叮囑,跟著哭笑不得說:“一直覺得你心大,特別豁達呢,怎麼突然計較起來了,不會是跟我學壞了吧?”
  
  “這不是。”林俞靜搖頭,轉過來看著江澈,帶著點情緒,堅定說:“我是心很大啊,可就是不能讓人白白欺負了我男朋友。”
  
  “這種事,我報復心可強了。”她說完鼻尖翹一下,似乎還有點小得意。
  
  意外發現了林俞靜的隱藏屬性,再回憶一下當時場景,還真是挺厲害的,偏又讓人無理可挑的“報復”。
  
  兩個人沿著林間道又走了一會兒,林俞靜突然說:“哎呀,那個本子被我落在那兒了……不過算了,室友們會幫我帶回來的。”
  
  “呃,不會被看到吧?”江澈有些緊張說:“那本子上我寫的東西,真被看見的話,要讓人笑話的。”
  
  林俞靜的“詩”已經用透明膠重新粘上了,室友們應該不會翻開去看,可是江澈寫的,都在外頭呢。
  
  這要是被看到……
  
  他有點懊惱了,因為時間段的關係,92之後真的沒什麼好詩可抄,比如明明知道海子的某幾首抄出來肯定通殺全場,可問題海子這會兒都已經走了3年了。
  
  不單如此,因為當時只當是和林俞靜玩鬧,他還把勉強記得的幾句也抄得亂七八糟。
  
  “看到才好,明明你就寫得比他們都好。”林俞靜俯身摘了一張葉脈漂亮的黃葉,輕鬆說。
  
  江澈詫異問:“有嗎?”
  
  “有啊,你那有些句子,我讀來其實會感動的,所以我想別人也會。又不是讓你真的去當詩人,足夠了。我們這些人,其實也就讀個句子精彩有感情的水準。只論寫詩騙小女孩的話,那些已經深情又厲害了。”
  
  數著葉脈,林俞靜特別認真說道。
  
  江澈回憶了一下,貌似剛剛那些校園詩人的水準,確實也不怎麼高,有對比的情況下,大概還真能造成點傷害。
  
  想罷有些懊惱說:“可惜我最後都給寫歪了。”
  
  “這樣才特別欺負人……我的意思是,不認真,特別欺負人。”
  
  …………
  
  以趙娥眉趙師太的個性,積極性高,愛折騰,就是祝廣星不問,她都會想辦法把看到的精彩句子念出來,替江澈出口氣,既然他問了……
  
  “好啊。”輕鬆地回答,趙娥眉直接跑上去講臺,說:“我普通話不標準,連念帶寫吧。”
  
  祝廣星點頭同意,退下去站在詩人堆裡,抱臂看著,仿佛等待一場馬戲團的滑稽表演,江澈雖然走了,可是洋相還得繼續出。
  
  能讓人笑出來的詩,那也叫詩嗎?
  
  黑板上:【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
  
  趙師太普通話不標準,倒是寫得一手漂亮的粉筆字,這年頭總有那麼些好學生長年要替老師在黑板上抄題,她就是這麼練出來的。
  
  台下已經準備發笑的詩人和愛好者集體愣住一下。
  
  這句子本身要拿出來說,絕對是文藝青年中的大家林夕最漂亮和動人的句子之一,帶著強烈的宿命感,溫和表達,意味深長。
  
  命中註定的相遇,是明明是一種令人憧憬的美好,可它偏用了一句“不能倖免”來形容,於是只一句話,情感豐富的人能讀出許多故事。
  
  台下這些詩歌愛好者正好大部分都是這樣的人,否則也很難一次次熱淚盈眶。
  
  “不成詩。”
  
  不能被一句話壓住了,沉默中,祝廣星身邊的長髮詩人幫忙開口做了個論斷。
  
  這話沒錯。
  
  差不多時間,趙師太已經寫好第二句了,寫完人讓一邊……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往哪裡跑】
  
  “噗……”
  
  笑點低的已經先噴了,笑點高點的,把兩句連起來讀一遍,把兩種情緒急轉彎,一樣忍俊不禁。
  
  幾個堅定站在祝廣星的校園詩人努力忍著,一時竟也不知道做什麼反應才好。
  
  “好有才華……哈哈。”
  
  帶著玩笑的誇獎從女孩子口中傳出來,祝廣星的臉色有點難看。
  
  “哎喲,這還有另一段接法。”趙娥眉突然道:“我給大家念念啊……”
  
  人群立即重新安靜下來,專注期待,她努力字正腔圓,從頭道: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懂事之前,情動以後,長不過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哪一年讓一生改變?遇見兩個……呃,兩個林俞靜,用一場輪回的時間。”
  
  有人笑,有人沉默。
  
  “句子好精緻,如果是歌詞,簡直太完美了。”現代詩過分追求押韻往往給人感覺太刻意,台下有識貨的人說道。
  
  所以結論還是不成詩,或者說是一首怪詩。
  
  可是誰在意?
  
  有人說:“這根本就是表白啊,一輩子不夠……好肉麻。”
  
  其他人紛紛贊同,嘴裡說著肉麻,其實更多笑容裡都帶了善意,美好的東西總是能讓人身心愉快,除了那些本身帶著陰暗目的人。
  
  其實江澈當時還真沒這個意思,當時寫下去,只是順手了,同時也帶一點註定不會被看透的暗示,告訴林俞靜,前世我就曾與你遭遇。
  
  “還有嗎?”
  
  “對啊,還有嗎?”
  
  呼聲代表期待,不管怎麼樣,那個剛剛似乎應該算是“委屈”離場的,林俞靜的男朋友,已經引起了更大的興趣。
  
  “有的,有的,這首好厲害。”趙娥眉也來勁了,她特樂意替林俞靜爭氣。
  
  【一望可相見,一步如重城。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短短二十個字,帶著衝擊感,再次觸動了一些人的心。比起什麼沙哈拉以前是海,等待千年,顯然,這短短二十個字裡包藏的意境更勝千里,也更高層次,高下立見。
  
  沒有朗誦,但是有掌聲,這在詩社活動中極為少見。
  
  掌聲中,有人說:“這個是不是沒頭沒尾啊?”
  
  他是對的,這首詩上半闕江澈根本背不齊,而下半闕,作者本身好像就沒寫,他記得的,就這四句。
  
  趙娥眉看了看,筆記本上倒是還接了幾句,只是這幾句……唉,那位江澈同學,你就不能讓我好好幫你出口氣嗎?
  
  有人看出來了,催問道:“下面還有,對吧?快,念念。”
  
  “念念。”
  
  “念念。”
  
  呼聲熱烈起來,台下的人已經連趙娥眉寫字都等不及了,趙娥眉也不想寫,心說這都什麼啊。
  
  “一望可相見,一步如重城。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到這,看一眼台下期待的目光,趙娥眉無奈皺著眉頭繼續念道:“你好,我翻山越嶺,漂洋過海,找林俞靜,請問她在嗎?”
  
  “庫庫庫庫庫……”
  
  這還叫詩嗎?雖然現代詩不強求押韻和格律,沒有固定格式,但是其實還是需要韻律美感的,同時更需要整體感,這些,現在都被江澈的“接文”破壞光了。
  
  又是表白……完全不講道理,野蠻地毀詩表白。
  
  笑聲來自一部分人,另一小部分人則因為那傢伙對“詩”的態度,因為沒能看到心中期待的下半闕,鬱悶歎息,甚至個別有些惱怒。
  
  女生們不在意。
  
  她們覺得那傢伙可愛極了。
  
  “一半是才華橫溢,一半是深情可愛。”有文藝女青年說。
  
  那種帶著“曖昧”含義的起哄聲響起。
  
  場面已經有些失控了,祝廣星想站出來阻攔,結果不等他開口,台下又是一陣呼聲:
  
  “還有嗎?還有嗎?”
  
  祝廣星雙手一壓,說:“接下去還有幾位特地從外校過來交流的詩人……”
  
  他一點都不想再聽下去了。
  
  “吱呀。”教室門被推開。
  
  一頭銀髮,戴著厚厚眼鏡的石教授笑意盈盈走進來,說:“剛從外面路過,這一次聽到詩歌朗誦會笑成這樣的,進來看看。”
  
  學生們熱情地招呼石教授坐下。
  
  其實詩社的交流,石教授也來過兩次,他是理科教授,在專業領域十分強悍,但同時也是文學愛好者,這方面不算很厲害,但偶爾也發表首短詩什麼的,同時還是校刊的顧問老師,跟學生特別親近的那種。
  
  看見黑板上的第一首詩,石教授整個人愣了愣,撫掌大笑。
  
  看見第二首,遲疑一下,懇切問道:“這首有完整版本嗎?”
  
  旁邊在校刊工作的學生連忙湊過去,把江澈“神乎其技”的“接文”給他複述了一遍,石教授聽完,再一次笑出來,一手捶著胸口,一手摘了眼鏡,好不容易緩過來,哭笑不得搖頭道:
  
  “哪個臭小子寫的……還有嗎?”
本帖最後由 pontus 於 2017-8-11 09:34 編輯

pontus 發表於 2017-8-12 13:27
第一百八十六章 借我
  
  兩個人在冬日暖陽下把校園打了個轉,林俞靜嘰嘰喳喳,指給江澈看她的宿舍視窗,說起不同餐廳她愛吃的菜,以及圖書館常呆的樓層……
  
  江澈不會成為詩人,這個判斷讓他放下了很大一份擔心。
  
  這個時代有太多珠玉在前,在當下,他那幾句一來不算頂尖,二來不完整,被他狗尾續貂胡亂折騰,變得不成模樣,所以並不會讓他走上這條“不歸路”。
  
  就是今天講臺下的那些人,大概頂多也就之後在宿舍跟室友們說一說,在寫給同學朋友的信裡提一嘴,說我們這有個同學的男朋友來玩,他寫的詩有趣得緊。
  
  這個程度而已,出不了問題。
  
  說真的,若是以後被人介紹,說江總是一位詩人,江澈覺得還不如被說江總本身特長會引雷。
  
  兩個人在草坪邊坐下。
  
  林俞靜輕鬆背起江澈寫的“詩”,一邊背,一邊忍不住地笑,到這個時候江澈才知道她的記憶力原來這麼恐怖,難怪是學霸。
  
  【可遇不可求的事】
  
  【後海有樹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九二以後的歌,和我說話的你】
  
  背完她問:“這首就奇怪了,為什麼九二年以後的歌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又為什麼會有最後一句?明明我就一直會跟你說話。”
  
  江澈偏頭看了一會兒遠處的樹杈,再轉回時臉上帶笑,還好林姑娘粗心沒發現什麼,他說:“就是亂寫的。”
  
  這首詩大概算馮唐的,又或者也可以算是阿爾弗裡.繆塞的,江澈照著馮唐的版本改了後兩句。
  
  差不多時間,這首“可遇不可求的事”也出現在了另一邊階梯教室的黑板上。
  
  “果然還有,但是這首好朦朧。”
  
  現代詩嘛,尤其所謂朦朧詩,本來就是讓人看不懂的,所以反而是這一首,講臺下的詩歌愛好者們用了最多的時間去分析。
  
  不可能有人能分析到點子上,誰都不能。
  
  總之還是很美好,或者說又是一口狗糧,只不過這時候的同學們還不知道這個詞的另一重含義,另外這時候的狗,大概通常也不吃狗糧。
  
  祝廣星幾個已經完全失去活動的主導權了。
  
  到此為止,其他人不說,至少在場的姑娘們已經徹底“垮掉”,在於她們而言,做為文藝女青年以後想聽到比今天更文藝腔的情話,大概是不可能了。
  
  當然,此時二十來歲的女生們並不知道,到後來,她們通常都嫁給了最樸實的表白。
  
  除了講臺上的趙娥眉,講臺下的杜小英等幾個林俞靜的室友此刻正議論紛紛。還好,剛剛遇見靜靜的男朋友,一句預備了半年的數落和調侃都沒說,直接乾脆就敗給了外貌,若不然,這會兒還得再敗一次。
  
  坐在講臺側邊最前方的石教授笑著擺手,壓下議論說:“不分析了,不分析了,世上最難懂的就是情話,何況這還是別人的情話……下一首,下一首。”
  
  到此為止他所看到聽到的“詩句”都有趣,都精緻,但是說句實在的,都局限於“哄姑娘”這一件事上,且在這件事上做到了頗為極致。
  
  老人家怕再聽下去春心動,晚上為難自己和老伴。
  
  他借了筆和紙張開始抄寫,寫到紙張表面有幾處不光滑,笑著說:“這紙都被肉麻得起雞皮疙瘩了。”
  
  一陣嬉笑。
  
  石教授抬頭問:“就沒有一首他不是為了討好那位林姑娘的嗎?”
  
  這一問,不經意間問得林姑娘好生讓人羡慕。
  
  教授這話本身沒有絲毫惡意,但是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祝廣星第一時間抓住了這個話頭,只是眼前下的情況,他自己再出面的話,顯然不合適。
  
  已經因為太自信受到一次教訓了,祝廣星偷偷交代了一下,那個外校的長髮詩人替他接上說:
  
  “石教授說得有道理,情詩,尤其這種玩玩鬧鬧的小情詩,在於詩歌的海洋裡,只是算是小器,並沒有太大的實際意義和啟發作用。而且這些詩沒有一首是結構完整的,在手法上也有很多欠缺……”
  
  他說的很專業,江澈要是和他辯這些一定辯不過,可惜人根本連留在這裡爭高低都不屑。
  
  這是在場每個人都有數的事。
  
  長髮還在滔滔不絕,要知道祝廣星之前的那首,也是情詩,所以長髮現在這番話等於連同他一起給否了。
  
  這是祝廣星自己的主意,詩人的自信,詩人的張揚,詩人的自尊,祝廣星已經沒辦法了,社長的臉掉地上了,總得設法撿起來,所以反正這一塊已經徹底輸了,乾脆就貶低它,另辟戰場。
  
  江澈不在,這讓他慶倖——這樣就不會再被反擊了。
  
  “倒也不能這麼說。”石教授開口打斷長髮詩人的發言,不帶語氣,以一種討論的姿態把話接回去道:“其實只看每首正經寫的那幾句就該有數,人不是真的不會寫,只是當作輕鬆遊戲,同姑娘玩鬧而已。既然能這般舉重若輕,又怎麼可能寫不了完整一首?”
  
  這話實實在在是在討論……但問題,太不留情面了。
  
  就像是林俞靜說的,不認真,特別欺負人,江澈明明已經贏得很徹底了,石教授還一臉誠懇非說他不認真。
  
  這你讓祝社長怎麼辦?
  
  台下有聲音提起江澈之前和祝廣星的對話,他說:“我不是詩人,不會寫詩。”
  
  這話現在再聽,好過分。但問題他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人當時已經退避,選擇“窩囊”的離場了,是祝廣星自己不依不饒,要接著踩他……
  
  結果踢到了一塊巨大無比的鐵板。
  
  “另外,這些詩,本意怕也不是拿來給外人看的吧?”石教授自己都不知道,他又給了祝社長一小刀。
  
  台下的學生們紛紛想著,是啊,這詩,他本身根本沒打算拿出來……然後把目光投向祝廣星瞥一眼。
  
  講臺上,趙娥眉整個人窘迫一下,尷尬點頭,說:“她把筆記本落在這兒了,我翻了翻,然後自作主張……”
  
  一陣嬉笑,台下人紛紛誇趙娥眉做得好。
  
  “這樣似乎有點不好啊。”老教授苦笑說。
  
  “嗯”,趙娥眉有點心虛,張開手臂,把身後剛寫好的一排字擋住,“那最後這首,還看嗎?”
  
  “既然不方便,要不然活動流程繼續,廣星兄重新起個頭,給大家朗誦一下你原來準備的那首《塵埃》?”幫腔的抓住機會開口,替祝廣星鋪墊。
  
  《塵埃》不是情詩,可以把體裁帶離對方擅長的情詩的範疇,祝廣星掏出稿子,假意為難了一下說:“這個,也好,我其實原本打算跟大家分享的就是這一首,它的主題……”
  
  老教授卻還停留在他和趙娥眉的對話上,猶豫過後,終究克制不住心癢,笑著說:“反正都看了那麼多了,也不差這最後一首,對吧?咱們先看,看完再聽廣星社長的新作。”
  
  學生們本就一樣心癢,此時一下覺得老教授說的簡直太貼心了,嬉笑著齊聲回應:“對,好。”
  
  趙娥眉閃身讓出身後的詩。
  
  台下的人連同石教授變安靜。
  
  祝廣星拿著稿子,發現自己被忽略了。
  
  黑板上。
  
  【借我】
  
  【借我一個暮年,
  
  借我碎片,
  
  借我瞻前與顧後,
  
  借我執拗如少年。
  
  借我前世長成的今生,
  
  借我變如不曾改變。
  
  借我素淡的世故和明白的愚,
  
  借我可預知的險。
  
  借我無聲的世界,
  
  借我溫軟的魯莽和玩笑的莊嚴。
  
  借我最初與最終的不敢,借我言而不喻的不見。
  
  借我一場秋啊,
  
  可你說這已是冬天。】
  
  終於,朦朧了,不只關小情愛了,完整了,深刻了……
  
  新戰場剛開闢出來,這回沒有被反擊,因為還沒出手就直接被蓋了一臉,祝廣星默默把他的稿子收了起來,裝作翻了翻兜,自言自語說:“欸,你們看我糊塗的,那個稿子,我忘帶了。”
  
  學生們把嬉笑收了起來,有人問:“可以請林俞靜讓他把詩去掉逗趣那部分,再寫完整嗎?”
  
  老教授把抄寫好的紙張收了起來,說:“還是不要了,大概在他而言,這個樣子才是真正完整的表達。不過我倒是很想見一見他……”
  
  趙娥眉把林俞靜的筆記本收了起來……什麼都沒說。
  
  …………
  
  吃晚飯的時候,趙娥眉問江澈:“我們石教授說,下一期校刊想把你寫一半那幾首詩拿來,去掉你和靜靜鬧著玩的部分,做一個續寫徵文,問你同意麼?”
  
  “不同意。”江澈第一反應就是拒絕,隨後想了想,覺得把這幾首詩拿出來露個臉大概也不錯,免得多年後林夕寫出流年,突然發現自己抄襲了,把自己嚇死,於是又說:“不署名可以嗎?再,有稿費嗎?”
  
  林俞靜在旁咽下一口菜,點頭說:“對啊,有稿費嗎?”
  
  “這個。”趙娥眉想了想說:“要不你自己直接跟石教授問?他正好說想見下你。”
  
  杜小英接話道:“這樣不行吧,他怎麼好意思自己當面跟石教授要稿費?”
  
  “我好意思的。”江澈說。
  
  “他好意思的。”林俞靜說。
  
  所有林俞靜的室友,舉著筷子,忘了咀嚼,扭頭看著他倆。
  
  “稿費嘛,合法所得。”江澈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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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想早更啊,要是能寫出來,幹嘛來這個時間吃贈幣,就是水準不夠碼字慢沒辦法。
  
  今天早上有一更,這一更寫了兩遍,第一遍試著向我真是大明星學習,結果水準不夠,第二遍勉強碼出來,今晚沒了。
pontus 發表於 2017-8-13 08:21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人形衝擊波
  
  林俞靜送江澈去校內招待所,路上遇到有七八個女孩子在草坪邊上一起朗誦《借我》,沒有特意誇張的聲調和情感,幾個人聲音整齊又錯落:“借我一個暮年,借我碎片,借我瞻前與顧後,借我執拗如少年……”
  
  聽著頗為悅耳。
  
  “師太說有個班級打算元旦晚會朗誦這首詩呢,怕不就是她們。”借著路燈燈光,林俞靜帶著點兒小自豪翻開本子,指著《借我》那一段說:“剛剛我就這首沒背下來,因為它最不好懂了……江澈你給我解釋下嗎?”
  
  她喝了幾杯酒,白淨的臉蛋透出來淺淺紅暈,江澈伸手捏一下,笑著說:“都說了,就是亂寫的。”
  
  林俞靜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挽起江澈的手臂,在路燈下一邊慢慢走著,一邊小聲緩緩背誦著《流年》,“有生之年,狹路相逢……”
  
  她的聲音好聽,南方姑娘如果翹舌標準,聲調會特別可愛。
  
  江澈就這麼安靜聽著,走著。
  
  其實,《借我》是一個人的獨白,江澈因為背不準確索性將原詩小改幾處,很能代表他一世重來後的追憶、思考和態度。
  
  而《流年》,是兩個人的故事,關於時間輪回,一場終究沒避開的狹路相逢,也關於林俞靜前世今生在同一個時間點被改變的,兩段不同的人生。
  
  前世她獨自走進了一個無聲的世界,今生,她遇見了另一個江澈。
  
  只不過這故事前世那個不知,今生這個不知。
  
  …………
  
  夜裡九點多,女生304宿舍,臥談會。
  
  晚飯吃得很盡興,姑娘們到最後個個興致高漲,經趙娥眉提議,都喝了點酒,多的兩三瓶,少的兩三杯。
  
  回去之後不免話多些,畢竟這一天話題本就豐富,另外聊得也開放了些。
  
  “哎,各位姑娘,靜靜不在,咱們聊她男朋友一聊兩個多小時,會不會有點不好啊?”其中一名室友笑著調侃道。
  
  “聊聊又不會少塊肉……哪怕是唐僧,我又不吃他。”趙娥眉大大咧咧道。
  
  “就是。”杜小英接過去說:“你們四個不是詩社的,不給你們講,你們都不知道今天的事有多厲害,靜靜且得讓咱們學校女生都羡慕壞了。”
  
  “只看晚飯時候的話,我倒覺得是靜靜被他帶壞了。”
  
  “哈哈,她樂意啊。沒聽石教授說嘛,那些詩在於那個人,就只是為了哄靜靜開心一下而已……這事換誰不得昏了頭。”
  
  一個笑著說。
  
  “可遇不可求的事,是夏代有工的玉,和我說話的你。流年是用一個輪回的時間,遇見兩個林俞靜……山海不可平?我翻山越嶺,漂洋過海,找林俞靜。”
  
  另一個笑著背起那些詩。
  
  “唉,你倆可別再叨叨了。今日所見所聞,簡直令人髮指……對我的擇偶標準衝擊太大了。”剛剛還興致最高的趙娥眉突然鬱悶一聲。
  
  剩下幾個笑起來,但是竟然都沒反對。
  
  “嗯,只可惜讀了中專,還去了偏遠山區,條件大概也比較差……”另一名室友說完強調,”我沒有貶低他的意思,只是覺得這樣,靜靜挺可憐的,將來變數也大。”
  
  短暫的沉默,大家都知道,林俞靜其實家境不錯,但是這半年來為了等他來,一直在存錢。
  
  這事旁人沒法說太多,趙娥眉岔開話題道:“哎喲,快十點了……”“她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你們說,靜靜送他去招待所呆這麼久,今晚上會不會就不回來了啊?”
  
  杜小英一下緊張起來說:“啊,那萬一等下查寢怎麼辦?”
  
  另一名室友鬱悶道:“你就不能擔心點更重要的事嗎?”
  
  “什麼事啊?”
  
  “你說呢?”
  
  “哦……那個啊,那個,呃,應該不會吧?那是校內招待所呀。”
  
  關於那件事,姑娘們到大學以後大多都懂一點,平日裡聽說學校有這樣的事也不見得少,但是真提起來了,幻想畫面隨之而來,還是會有些緊張和尷尬。
  
  氣氛古怪,遐思蔓延。
  
  “吱呀。”林俞靜推門說:“我回來了。”
  
  室友們長出一口氣。
  
  “去這麼久,都幹嘛了啊?”趙娥眉故意戲謔道:“我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呢。”
  
  “唔,哪有……就給他考試,講題了。”
  
  林俞靜有點小鬱悶,自己最後走的時候都叫他“江先生”了,他竟然沒聽懂。
  
  …………
  
  隔天上午。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進去啊?雖然石教授待人很和善,可是你們畢竟都沒見過面。”在石教授辦公室門口,林俞靜拉住江澈問道。
  
  江澈想了想說:“還是不要了,要錢這種事,你是他的學生,去了怕尷尬。我跟他反正不熟,怎麼說都好。所以乾脆你先去那邊空教室坐一會兒,我一會兒就來。”
  
  “嗯,行。要是真的要到稿費,你就可以再來看我了。一個學期一次的話,行麼?”
  
  “……我爭取吧。”
  
  “嗯,那多要點。”
  
  林俞靜走了,等到敲開門,江澈才知道自己做這個決定有多麼英明。
  
  “我已經聽見你們在門口說的話了,哈哈。”石教授爽朗笑著,一邊說話,一邊低頭泡茶,“昨天碰巧趕上詩社活動,看到你寫的那些詩,突然有個想法,所以想見下你……添麻煩了。”
  
  “不會的,石教授客氣了。”江澈心說這老教授涵養風度真心不錯,給人印象很舒服。
  
  “請。”茶泡好,石教授伸手示意的同時抬頭……
  
  定住。
  
  回過神來,推了推厚厚的眼鏡,他仔細看了看面前的小年輕……整個人像是被衝撞到,晃了晃。
  
  “石教授好,我是……”江澈進門已經問候過了,見狀只好再補一遍。
  
  結果石教授說:“韓,韓……”
  
  下一個字就在嘴邊,石教授的口型很明顯。
  
  不會吧?江澈知道自己在盛海街面上不能光明正大亂跑,也很注意,甚至他其實已經有設想過,自己很可能有一天會在平常生活中被抓包。
  
  可是,這是大學啊,名牌大學。
  
  眼神交流過後,知道躲不過了,江澈先下手為強,“你一個堂堂大學教授,還是理工方面的,你竟然相信氣功?”
  
  “我,我原來也不信啊,只當是做科學調查去看一下”,石教授委屈道,“是湊巧遇到你以後,又研究了你那本《九轉金身訣》,覺得符合人體機理,我才信了一點的。”
  
  還扯上科學了?不過也對,這年頭本就號稱氣功科學,江澈歎口氣說:“那這下怎麼辦?”
  
  石教授想了想,小心道:“……你說呢?聽你的,韓立大師。”
  
  江澈也想了想,滅口好像是不行了,正色道:“總之,是自己人,對吧?”
  
  “對,自己人,自己人。”石教授用力點頭。
  
  兩個人坐下來,喝茶,聊了一會兒放鬆下來。
  
  “嘿嘿”,石教授放下茶杯,抬頭挑一下眼皮說,“也是沒想到哦,傳說最後一現,隨風卷落葉飄然而去的韓立大師,竟然還在盛海,還跑到大學裡寫詩騙小姑娘來了。”
  
  老頭臉上表情豐富,那個得意啊。
  
  江澈笑一下,平靜道:“沒什麼,平穩氣場,正常生活而已。”
  
  “倒也是哦,韓立大師果然厲害,連情詩都寫得這麼好”,石教授笑著,試探道,“那韓立大師是不是真能引雷?人體引雷導電這個說法,我倒是在國外刊物上查到過一些資料……”
  
  江澈說:“你猜?”
  
  石教授警惕了一下,果斷決定避過這個話題,問:“那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啊?”
  
  江澈想一下說:“教授。”
  
  “嗯?”
  
  “我想上大學。”江澈說:“還有,稿費麻煩結一下,還有,這事你知我知,連林俞靜面前都不許提。”
  
  “哦,好。”
  
  大概半個小時後。
  
  “這麼多啊?”林俞靜看著江澈拿到的稿費說。
  
  “哪多了?好幾首呢,只是正常稿費標準,正好補上你吃飯花掉的”,江澈把錢塞她口袋裡說,“安心,你們學校有錢著呢。”
  
  “嗯,那你回去……”
  
  “我比你們學校還有錢。”
  
  “咯咯”,林俞靜大概怕落了男朋友的面子和逞強,沒再推拒,說,“那我存著,等你下回再來。”
  
  “嗯,你還有課,快去吧。”
  
  “那你呢?”
  
  “我到處逛逛。”
  
  “哦,好。我回頭去招待所找你。”
  
  林俞靜去了教室上課,江澈出校門,把圍巾兜上,上街走了走,抱著“緬懷”的心態,他去最近的股票交易所看了一眼。
  
  胡彪碇迎面走來,這傢伙竟然又來盛海了,而且竟然還玩股票。
  
  “股神?!”老彪對江澈印象太深刻了,確認幾遍,激動得腳步淩亂。
  
  “別亂叫,我不是。”
  
  “你是啊,你就是……九二年眼看就要結束了,現在很多大戶都聽說過一件事。”胡彪碇鄭重說:“一九九二年五月末,小股神于盛海灘,鐵口斷一年。”
  
  江澈愣一下,也沒弄清楚狀態,趕緊先“噓”一聲,示意老彪冷靜下來。
  
  “我知道,我知道”,胡彪碇連忙再次壓低聲音,熱忱說,“股神,一九九三年,要來了。”
pontus 發表於 2017-8-13 08:28
第一百八十八章 1993股神風暴不起眼的開端
  
  股市,胡彪碇的突然出現提前把這件事重新擺到了江澈面前,這個他並不那麼熟悉的領域,恰是他這一世重生財富之路的起點。
  
  而且這回一不小心,他就股神了。
  
  實際江澈一直都只是模糊記得幾檔股票,幾場大勢的水準而已。雖然這個“而已”聽起來很過分。
  
  就近找了個少人的咖啡廳包廂坐下,江澈粗略回憶一下:
  
  “1993年,記得是一個超級大熊市的開端吧?這種整體上的熊,會一直持續到大概1996年,期間幾次小牛市,都被很快擊落。”
  
  想罷大勢,江澈想把老彪趕回去。
  
  畢竟這傢伙自上次接觸過後一直老實恭敬,連個電話都不敢主動打來騷擾,而且江澈交托的幾件事,他也都盡心竭力,不計得失,辦得很讓人滿意。
  
  這大概證明了這個曾經小漁村的討海漢子,在某種程度上並不如他的“職業”本身那麼混帳。
  
  “怎麼明明已經知道92年下半年形勢不好,你還在股市裡打滾?”江澈往咖啡里加了糖,抬頭問。
  
  “沒,沒,我歇了好一陣,這幾天才來的。”緊張地解釋完,老彪這粗獷的漢子竟然突然害羞了一下,撓頭說:“那個,股神……嘿,你都料不到,朋友現在開玩笑,叫我漁村股神,因為今年他們都虧了好多錢,就我賺了以後安生退回去。”
  
  漁村股神,江澈憋笑,表情有點怪。
  
  胡彪碇一看,頓時有點慌了,著急說:“我沒到處說,真的。就是看到楊禮昌跟幾個朋友說了,我才跟身邊幾個熟悉的也提了下,放心他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誰,都不知道。這個我跟楊禮昌都約好了的。”
  
  “哦。”江澈冷漠應了聲,表示自己仍然對此不太高興,順著話頭隨口問道:“對了,楊禮昌現在怎麼樣?”
  
  “前陣子跟一條過江龍鬥得挺凶,沒倒,不過好像也不好過,這陣子基本沒什麼消息了。”
  
  “這樣啊。”江澈心說果然還是惹上了,有時候人強勢太久也不好,很多原本可以化解的事,偏偏要鬥氣爭輸贏,結果有害無益。
  
  利人利己才是王道啊,他想著。
  
  對面胡彪碇察言觀色,以為他關心楊禮昌,猶豫一下,解釋說:“那個,我知道的真的就這麼多。其實在我們那一塊,像我們這些人,出事是不能漏消息出去的。楊禮昌還好一點,底子厚,像我這種的,哪天受傷都不敢直接去醫院,就怕暗處盯著的人會逮住機會撲上來。”
  
  “嗯。”江澈點頭表示理解,關於楊禮昌,他已經仁至義盡了,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改問道:“你呢,你怎樣?”
  
  被股神關心了,當朋友了,胡彪碇有點激動,說:
  
  “我賺大了,第一趟被套進去以後,我們這撥人裡好些都暫時沒再玩股票,不過也有幾個性子暴的,好賭的,把股市也當賭場,非豁命往裡砸……結果虧大了,最後把船和自己跑的線,還有盜版廠什麼的,都拿出來賣,我趁機會收了不少。”
  
  “另外深圳那邊出認購證的時候,我聽兄弟指點,帶了很多人過去買,也賺了不少,要不是後面股市垮了,估計還能賺更多。”
  
  “那什麼,在我們那邊,我現在也算有一號了。”他自豪地又補了一句。
  
  竟然這樣都能被他滾起雪球來,外行加本行雙豐收,做大做強,江澈也是沒見過,笑著問:“其實你也算性子暴,好賭的吧?”
  
  “是啊”,胡彪碇帶著感慨重重地點頭,抬頭對江澈說,“所以我才特別感激江兄弟。”
  
  老彪很誠懇,江澈心說那是你自己狗屎運,想了想,突然覺得他很像一個人,叫丁蟹,鄭少秋演的這個人物,出自電視劇《大時代》。
  
  這個世界上大概真的有運勢這種說法,有運勢爆炸的人,只是不知道老彪的運勢,什麼時候會用盡。
  
  “既然看到別人的結果了,也知道自己問題在哪,以後記得要注意些。”想著是一會兒就要把人趕回去的,以後再見面聊天的機會,怕是沒有了,江澈最後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謝謝兄弟,我記著了。”
  
  “嗯。”江澈應完準備開始趕人,再一次說道:“對了,你還沒說,你最近怎麼又跑來了呢?”
  
  “一個是這不快九三年了嘛,我數著日子呢。再一個,這一陣子股市漲得好凶,我看著眼熱,就過來看看,沒想到運氣這麼好,就碰到兄弟你了。”胡彪碇說這段話的時候神情眉飛色舞,顯得有些古怪。
  
  他已經有結論了,股市要大漲特漲。至於判斷依據,跟最近滬市形勢無關,指數那玩意,征天跳來跳去的,他也弄不懂,老彪唯一的判斷依據就是——看,股神又來了!
  
  這是他獨門的推理辦法,無比強悍,之前已經連對兩次了,眼下是第三次。
  
  “股市漲得很凶嗎?”江澈困惑一下,抬手示意胡彪碇暫時不要說話。
  
  一九九二年下半年,股市一度到了一個谷底。
  
  一九九三年初,股市從超高點雪崩,一路熊市持續三年。
  
  江澈簡單梳理了一下,馬上彈出來一個疑問:這樣的話,九三年初開始暴跌的那個高點是怎麼來的?
  
  結合胡彪碇的話,最近股市瘋漲,結合眼下時間,1992年12月上旬,答案呼之欲出。
  
  “最近看來要瘋漲一陣,對嗎?”見江澈抬頭,胡彪碇小心試探著問道。
  
  江澈點頭,因為答案就是老彪這句話。
  
  這是唯一的解釋,在1992年底到1993年初之間,可能短短一兩個月內,盛海股市會有一波近乎瘋狂的暴漲,將指數一路推高至新的頂點,然後開始雪崩。
  
  胡彪碇完全激動了,他的獨門推斷法得出的結論,得到了股神的肯定,又一波發財的機會擺在眼前了。
  
  “那,那我們怎麼做?”胡彪碇說我們。
  
  江澈猶豫了一下,他並不知道九三年初那個開始暴跌的具體時間點,想了想道:“就這會兒開始,玩到過年休市,記住了,要及時抽身。”
  
  說完他起身,準備告辭。
  
  上一次,江澈沒有資金,這次他有了。他準備回去打電話,讓褚漣漪緊急抽調資金。
  
  這半年他賺了很多錢,但是其中的大部分又都投了回去,考慮宜家的現金流,考慮股市的風險和不確定性,江澈決定拿出來兩百萬左右,進場撈一把快錢。
  
  至於南關那邊,只能先拖一拖了,反正主導權現在在鄭忻峰手裡,他不急,不鬧起訴,政府會很樂意拖下去。
  
  “兄弟你?”見江澈說得好好的突然要走,胡彪碇有點緊張道。
  
  江澈說:“哦,我回去調一點資金入場小玩一下。”
  
  看來這一場不是重點啊,那麼,股神的小玩一下是多少?胡彪碇壯起膽子問:“那是多少啊?”
  
  “兩三百萬吧。”這個沒必要隱瞞,江澈隨口答道。
  
  咦,還真是小玩一下,胡彪碇一拍胸脯說:“那先用我的好了。”
  
  江澈扭頭看他。
  
  “不是墊資,不是墊資,不要利息,虧了也沒事”,胡彪碇連忙解釋,“你教我買深圳的認購證,我就賺了400多萬了,合該分兄弟一份。”
  
  “那什麼,都是乾淨錢,就那400萬,我帶著呢,咱們一人一半,畢竟真進去都得靠兄弟你,怎麼都是我賺了。”
  
  “乾淨錢,真的都是乾淨錢。”
  
  他一連說了好幾句。
  
  江澈沒說話。
  
  胡彪碇想了想,不敢勉強,只是解釋道:“那個,我是想,兄弟你多耽誤一天不也浪費嘛,這會兒那邊交易廳就開著呢,要不咱們這就去看看?”
  
  江澈想了想,南關、宜家、胡彪碇……選擇點頭。
  
  坐車在路上,江澈才想起自己其實不會操盤,雖然這一波未必需要專業操盤手,但是至少穩妥些,而且自己也可以跟著學一點。
  
  猶豫了一下,江澈說:“對了,老彪,你怎麼不學楊禮昌那樣,乾脆雇個操盤手,精算師?”
  
  胡彪碇不介意江澈叫他老彪,儘管別人要麼叫胡總、胡老大,要麼叫老胡,老彪這個邏輯有點難理解,但是江澈要叫,胡彪碇也沒辦法。
  
  至於操盤手,精算師,他扭頭說:“那個,我不懂啊。”
  
  江澈理解道:“哦,這個你到港城那邊事務所去問就知道了,港城你有沒有熟人?最好叫熟人帶你去。”
  
  “有有有,我在那邊買了個房子,有認識人,尤其最近兩個月,我經常去港城。”
  
  “哦?你去幹嘛?”
  
  “去看電視劇啊。”胡彪碇說:“有時候也騎個大洋馬。”
  
  “……”江澈無語一下,問,“什麼電視劇啊?”
  
  “那個什麼踢威逼放的,叫《大時代》,講炒股的,我很喜歡看。”胡彪碇笑著說:“股神兄弟,你什麼時候要是去港城,跟我說一聲?對了,等年後這邊抽身的話,港股咱們玩不玩?”
  
  “再看吧。”江澈不置可否的隨口敷衍了一句。
  
  到交易所,胡彪碇帶江澈進了他的大戶室,找交易員拿來一疊印著股票名稱的印刷紙,說:“兄弟,咱們買什麼?”
  
  江澈一邊拿起來隨手翻著,一邊想,這兩個月應該大部分股票都漲吧?
  
  他突然看到了一支股票……
  
  “……它竟然在這。”
  
  模糊的記憶資訊被印證,江澈裝作很平靜,隨手一指說:“就它吧,愛使股份。另外開戶,那400萬里你拿出300萬,分幾天全部買上這支股票。”
  
  “那剩下的一百萬呢?”
  
  “你隨手買,賭你運氣。”
  
  ps:
  
  五十萬字了,最近更新時間方面真的很抱歉(老實說其實長期不穩定),今晚,六點到十點間,我爭取把兩更穩定回來。
pontus 發表於 2017-8-13 22:49
第一百八十九章 教授家的飯
  
  在胡彪碇的理解裡,江澈兩次說讓他拿出一百萬去隨便買,代表的是股神的自信,反正這點錢就算他買虧了,那邊占著大頭的愛使股份也能賺回來。
  
  這裡頭還包含著股神對大形勢的判斷,這倆月隨便買都能賺。至於以後,以後當然是跌定了……
  
  因為小股神已經說了,撈一把及時抽身,那不就是以後要跌嗎?
  
  只不過這回鐵口還未開,還沒說這一跌會是多久。
  
  胡彪碇心想著要是一跌又一年,那自己跟股神兄弟之間豈不又生疏了?
  
  要是這回完了能拉上股神一起殺向港城,去港股市場上呼風喚雨就好了,那地方雖然不大,可真是個好玩有趣的地方,從名牌到明星,要啥有啥。
  
  胡彪碇真的就隨便買了,看著字樣好看的,選一支,聽見交易員給他念的股票名稱吉利,順耳的,再選一支,十幾萬,十幾萬的往外報,眼睛都不帶眨的。
  
  這一年盛海股市交易所大戶室入場門檻也才30萬。
  
  面前這個交易員還不熟悉老彪,畢竟他有很久沒來了。
  
  所以,交易員現在整個人都是懵圈的,本來還想著回頭叫家人、朋友跟一手大手筆的愛使股份,這回下定決心,回去叫他們趕緊找機會拋。
  
  “這倆根本就什麼都不懂嘛。一個不懂盤子大小就上來拍錢,另一個更慘,連字都認不到。”這年頭淹死在股市裡的土鼈暴發戶,他剛來不久就已經見識很多了。
  
  江澈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歧視了,就在旁邊看著,不說話也不表態,看起來穩如泰山。
  
  然而實際情況是這樣,剩下這些沒有記憶資訊的股票換他來做選擇,實際跟老彪基本沒差別,都是兩眼一抹黑。
  
  既然這樣,還是賭老彪的大運勢好了。不管結果怎麼樣,至少盛海灘小股神威名不墮。
  
  股票選定,接下來購買的過程就交給胡彪碇,江澈約定好每週給他打電話聯繫,起身告辭。茶寮現在已經下山了,離縣城近了很多,每週打個電話還是不費事的。
  
  “那就等年前或年後,咱們再找時間碰面。”
  
  走出門口,江澈看見紅馬甲正好一道走出來,順嘴問了句:“你們這兒謝興謝經理還在嗎?”
  
  紅馬甲露出迷糊的神情說:“沒聽說過,不過我才來倆月,要不,我去幫老闆你打聽打聽?”
  
  這麼看來謝興很可能已經走了,下海自己幹,江澈想了想,說:“算了。”
  
  他對謝興有感激,念舊情,但是不意味著一定能成為朋友,只希望他混得還好吧。
  
  拒絕讓胡彪碇的車送,江澈去代購點買了機票,然後兜上圍巾坐公車回到林俞靜的學校。
  
  她現在正在體驗的正是前世錯失的一段生活,平靜而美好,江澈不想輕易打破。
  
  到招待所,林俞靜坐在門口地上,歪著脖子像是睡著了,看來昨晚沒怎麼睡好。
  
  聽見腳步聲,醒來看見江澈,林俞靜連忙站起來,又把鋪在地上的報紙卷好藏在身後,說:“她們都不讓我進去,你可算回來了,我還怕你在盛海走丟了呢。”
  
  “丟不了的”,江澈笑著說,“累嗎?不累先去吃午飯吧,我下午晚些時候就回去了。”
  
  林俞靜眉頭耷拉一下說:“是啊,吃飯,可怎麼辦?”
  
  江澈說:“什麼吃飯怎麼辦?”
  
  “嚇死人了你都不知道,石教授上午下課時間專門跑來找到我,說要請你去家裡吃飯”,林俞靜抬頭拿指頭戳了戳自己,淒慘說,“還有我。”
  
  江澈微微愣一下……宗師過境,門人設宴,是這套嗎?
  
  “怎麼辦啊?”
  
  “就去唄,怕什麼,你不是也說石教授人很和藹嗎?”
  
  “可是也不會請學生去家裡吃飯啊,而且聽說以前不和藹的。”
  
  “現在和藹不就好了。”
  
  “那還有阮教授不和藹啊”,林俞靜揪著江澈的袖子,緊張說,“阮教授就是石教授的夫人,我們學校的第一鐵面神捕,冷酷無情阮千愁……我都不敢跟你說,你來之前,她剛在自己的課上說這個學期要掛我的科。”
  
  “掛科?不是還沒考試嗎?為什麼?”
  
  “蹺課呀,她的課只要是逃過一次的,全都掛,好多人呢,我,我上次不是也逃了一星期嘛。”林俞靜說:“怎麼辦?我不敢去,又不敢不去。”
  
  …………
  
  大學家屬院大概也是分等級的,老石兩口子的小院有些年代了,但是帶個打理得很有格調的小院子,盆景小花圃,籐椅在葡萄架下,看得江澈都有些羡慕。
  
  院門口,老石跟江澈使了個眼色,表示一切有數,安排妥當。
  
  在他身邊站著個身材挺拔,穿著得體甚至有些呆板的銀髮女士,看見江澈,一樣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到你了,還不給兩位教授問好。”江澈笑著推了下慌張的林俞靜後背。
  
  林俞靜無奈抬起頭,站出來鞠躬說:“石教授好,阮教授好,那個,我是……林俞靜。”
  
  “林俞靜?”阮教授咂摸一下說:“我的學生?”
  
  “可不就是你的學生。”石教授在旁笑呵呵接了一句。
  
  還是被記住了,林俞靜擔心的點了點頭。
  
  “是的,她前陣子因為擔心我出事,蹺課去看我,在阮教授的課上還上了掛科名單。”四個人一邊向屋裡走著,江澈一邊像是隨口說道。
  
  林俞靜錯愕地扭頭看他,果然又來了,果然這個混蛋對我好不過兩天。
  
  “為什麼突然陷害我?”抵在江澈背後,林俞靜小聲委屈道,她還指著至少當面,阮教授不要想起這茬事呢。
  
  阮教授扭頭看她,想了想,微笑一下。
  
  “對不起,阮教授,我以後不會了。”林俞靜連忙小聲說道。
  
  “那就好,既然事出有因,我回頭把你名字劃掉。”阮教授說。
  
  “嗯,嗯?”這樣也行?
  
  阮教授說:“考試能合格吧?”
  
  “能的,能的。”林俞靜連忙從江澈背後探出來,看看阮教授,又看看江澈,“我,呃……謝謝阮教授。”
  
  一直到在飯桌旁坐下來,林俞靜依然有點蒙。
  
  然後她看到了桌上的菜,色彩和香氣一樣迷人的剁椒魚頭,辣椒炒肉,還有紅燒獅子頭……才終於不蒙了。
  
  又不用掛科,還有這麼多好吃的招待,還咽了口口水,林俞靜扭頭看江澈,滿眼的小星星,覺得男朋友好有才華,就幾首詩,不但折服了石教授,連阮教授都折服了。
  
  動筷子了,帶著點小緊張,林俞靜不敢撥開剁椒,小小的夾了一塊魚肉。
  
  阮教授拿來勺子,直接剜下來一大塊放進她碗裡,和藹道:“別緊張,就當在自己家,以後沒事常來玩。”
  
  受寵若驚,天旋地轉,完全糊塗,林俞靜說:“……嗯,謝謝阮教授。”
  
  兩個女的在一邊親近著,另一邊,石教授硬是勸江澈喝了點酒,省掉稱謂主動說:“你說那個讀大學的事,當真嗎?”
  
  “是有這個想法。”江澈說。
  
  林俞靜的注意力終於被吸引過來了,想了想,鼓起勇氣插話說:“他都有在看書做題,就是我給他考了,大概還差一點,主要太忙了。”
  
  其實是差挺多,林俞靜給很有才華的男朋友留了點面子。
  
  石教授微笑頷首,說:“那打算走什麼路子?”
  
  這話問出來門道就大了,江澈前世在網上見到過某全國排名前十的高校關係戶新生名單,也看過網友對名單學生父母親屬身份的查證,自然知道,這裡頭的門道是不少的。
  
  這種情況其實任何時代都是存在的,2010年代有,90年代初,操作空間顯然更大。
  
  想了想,他說:“我還是考吧。”
  
  石教授點頭說:“那可以考慮一下加分政策,還有參加高考的地區,有計劃了的話,咱們再聯繫。”
  
  剩下的話就沒說了,江澈想了想,點頭。
  
  飯吃完,道謝告辭。
  
  阮教授親近的拉著手送林俞靜,石教授稍後一步小心客氣地拉住了江澈,說:“那個,韓立大師,老實說你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我已經完全有點糊塗。”
  
  江澈不動聲色說:“然後呢?”
  
  “反正九轉金身功基本的一些東西,我是相信的,其他我也不準備去考究,這世上解釋不通的事情本就很多”,石教授壓低聲音說,“就是那個拍肩膀生兒子,是個怎麼回事啊?”
  
  這期待的目光,江澈見過,他果斷伸手拍了拍老頭的肩膀。
  
  “可不是我,可不是我。”石教授連忙說:“我生不了了,生不了了。”
  
  “努努力也沒准的。”江澈勸說。
  
  石教授苦笑,解釋道:“我這會兒孫子都快結婚了,你也知道現在計劃生育政策多嚴格,他們兩口子又都是公家的人……這只能生一個,唉,我家四代單傳了啊。”
  
  江澈心說原來如此,果然,時代背景下有些事什麼階層都一樣,不能免俗。這會兒記得還有好幾位教授本人為了生兒子被開除的呢,幹部也不少。
  
  石教授抬頭看著江澈,懇切道:“韓立大師是不是其實有什麼偏方?”
  
  偏方嘛,教授信偏方不奇怪,問題江澈的偏方不就是賭概率?五十、五十。
  
  四代單傳的話,生兒子的基因應該很強悍吧?不止五十。
  
  江澈想了想,說:“過年前後,我給石教授帶點偏遠地區土特產。”
  
  他說的真的就是土特產。
  
  不過石教授覺得是生兒子的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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