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逆流純真年代 作者:人間武庫 (已完結)

   
pontus 2017-7-28 08:13: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00 2859732
pontus 發表於 2017-8-14 07:55
第一百九十章 我請莊縣長吃個飯
  
  出來走在路上,林俞靜摸著肚子,說:“江澈,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江澈笑著示意她說下去。
  
  “剛剛好像我們才是教授跟……呃,教授夫人。”林俞靜狡黠又害羞的笑一下,掩飾說:“沒有沒有,我只是感覺好奇怪啊。”
  
  江澈笑著說:“那你以後對他們要和藹點。”
  
  林俞靜說:“嗯?胡說,和藹是長輩對晚輩才用的,記住了,小心明年高考就考到……那個其實,我就是不知道以後還可不可以去吃飯。”
  
  江澈要走了。
  
  學校外的公車站,林俞靜低頭站在身後,拉著他的衣服後擺不說話,也不撒手。
  
  車來了,她就要跟著上。
  
  “聽話,你送我到那邊,天都快黑了,我又不放心你,還得把你送回來。”江澈小心掰開她的手說:“回去吧。”
  
  趕在公車啟動前最後一刻,手鬆開了。
  
  江澈在司機不耐煩的催促中上了車。
  
  …………
  
  沒有回臨州,江澈直接飛回了南關省,一來因為鄭忻峰打電話催促,二來現在回家也不好解釋,反正再過不多久,就要回去過年了。
  
  到機場,直接在慶州停留。
  
  因為鄭忻峰眼下就在慶州,關於峽元縣那塊小平原的事,他現在已經跟省市領導扯皮好幾回了。
  
  另外莊民裕也來了慶州。
  
  見面像是地下黨接頭,偷情幽會,鄭忻峰敲開了江澈在小賓館的房門,進屋坐下來。
  
  江澈幫忙倒了水,等著他開口說小平原的情況。
  
  鄭忻峰抬頭看看他,說:“還是讓我再緩緩吧,我現在看到你心裡就發毛。”
  
  “別這樣。”江澈誠懇說:“要不,我告訴你神劍禦雷真訣的口訣?”
  
  鄭忻峰抬頭看他一眼,“你說。”
  
  曾經,他是多麼渴望自己能知道這個口訣啊,一直到現在,依然克服不了好奇。
  
  “九天玄刹,化為神雷,煌煌天威,以劍引之。”江澈正色念道。
  
  鄭忻峰不由自主動嘴皮跟著默念。
  
  “會了嗎?”
  
  “會了。”
  
  “恭喜你”,江澈說,“你現在是天下第二個會完整口訣的人了。”
  
  “謝謝。”鄭忻峰把一疊報紙扔過來,笑駡道:“那韓立大師,我的兄弟,你能不能告訴我,以前看我在寢室練九轉金身功,一天天的早早爬起來對著牆角運氣,擺那些撅屁股劈腿的動作,你是什麼感覺?”
  
  “……就是蠻欣慰的,生命在於運動,我希望你身體健康,長命百歲。”江澈正經道。
  
  “好的,那我暫時先不殺你……”鄭忻峰比劃著掐訣的動作,歎口氣說,“唉,我還告訴你們,我小周天快成了,還講我身體的感受變化,我還一次次勸你,跟我一起練……”
  
  江澈不吭聲。
  
  鄭忻峰看看他說:“為什麼我覺得你現在很想笑?”
  
  “我沒有……
  
  老鄭自己先忍不住跟著笑起來,笑完了說:“對了,那你後來幹嘛真的似的老來拍我肩膀?”
  
  江澈說:“呃,你發現了啊?那會兒不是正好你說想生兒子嘛。其實我不光拍你,三墩我也拍,就昨天,我還拍了個老教授。”
  
  “所以不會是你自己也信了吧?”鄭忻峰呸了一聲說:“你拍,你拍有毛用啊?!”
  
  “這個倒是可以認真跟你講講。信仰之力這個東西,講不來的,一個普通人,一旦集合了很多人的意志,就可能引動一些特殊的氣場,改變某些事物原本的軌跡”,江澈認真說,“你想啊,為什麼古代成語會有萬眾一心和人定勝天這樣的說法?”
  
  鄭忻峰看看他,“說啊。”
  
  “這就是證明,說明人心、意志的集合,本身就是一種力量。一種精神力量如同氣旋,你們看不到,但是實際不斷的彙聚,就在這裡。”江澈指了指頭頂。
  
  “那你能看到嗎?”問完,老鄭自己愣兩秒,“哎喲差點又被你繞進去。”
  
  兩個人鬧了半天,鄭忻峰從包裡拿出來毛筆、墨水、紙,說:“批命紙條的事,勉強可以算你做了件好事……再來一張。”
  
  “還寫啊?”
  
  “叫你寫你就老實寫。”
  
  鄭忻峰主動動手,江澈幫忙,兩個人一起把筆墨和紙張弄好,江澈提筆問:“那寫什麼啊?”
  
  “一,就說我不能打,理由你幫著編。”
  
  “小辣椒打你啊?”
  
  “也不是打,就是掐,算是打情罵俏吧,可是我這青一塊紫一塊的。”鄭忻峰擼起袖子給江澈看,然後說:“她是急脾氣,估計為了忍讓著我,也憋壞了,開玩笑的時候下手有點重。”
  
  “哦。”
  
  “還是算了,這個不寫了。”鄭忻峰說:“也該她偶爾出口氣。接著來,第二條,那種事情要有節制……”
  
  頓一下,他又說:“你看我幹嘛?我沒有不行啊,我,我就是有時候回去,累了,想睡覺。你知道困死了還要來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嗎?”
  
  江澈搖頭說:“不知道,不過這話要是我當時寫了,你現在肯定跟我拼命。”
  
  “倒也是哦。”
  
  “那要不然這樣,我就寫最近的風水走勢,你適合在下面?然後你就可以躺著,困了就先睡。”
  
  鄭忻峰想想,說:“也行,那你怎麼寫?”
  
  “我直接給你寫個敕令好了,到時候你直接拿出來就好。”
  
  江澈提筆,頃刻間寫好六個大字。
  
  墨蹟未乾,鄭忻峰直接搶過去,看一眼:
  
  【坐上來,自己動】
  
  “這個不錯。”
  
  …………
  
  玩笑也開夠了,終於說起正事,鄭忻峰和江澈都換了嚴肅的狀態。
  
  “現在的情況,省裡的幾個領導說實話就是懶得煩了,只要這事接下去不出岔子,不讓他們丟臉費事,小平原就是扔那荒著,他們也無所謂。當然,我們要拿的話,打點又是需要的。”鄭忻峰點了根煙,接著說:“王宏就這麼突然沒了,跟南關這邊的事一點消息沒漏,這是省領導最樂意看到的情況。”
  
  江澈點頭。
  
  鄭忻峰有些擔心問:“對了,他不會過兩年出來了,翻個身,回來折騰這事吧?”
  
  “那也得很多很多年了。”江澈說:“放心吧。”
  
  “氣功詐騙判那麼久啊?”
  
  “那倒也不是,氣功詐騙判上幾年,然後等他快出來的時候,水變油的風頭應該也過去了……”
  
  “什麼意思?”
  
  “意思到那個時候,再用水變油搞他,問題就不大了,相關專家、教授、領導們的反應,也不會太敏感。估計到時候不用我們,都會有人找他算這個帳。”江澈說的是前世的情況,換個說法,就是王宏的刑期,會被續上。
  
  “……好”,鄭忻峰用力呼出一口氣,說,“那現在的問題就剩下一個了,市縣的態度,他們覺得王巨集的那部分不能平白給我們了,政府要占股。”
  
  “你怎麼說的。”
  
  “我當然堅決拒絕啊,這都不是利益的問題了,政府一旦占股,運行程式有多麻煩,我們都知道,多少企業都是這麼死掉的。”鄭忻峰有點激動說:“只要占了10%,他們就能給咱們擺100%的譜,現在多少國企都在並購、改制了,他們還要開倒車。”
  
  “先別激動”,江澈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這樣,你繼續談,我請莊縣長吃個飯。”
pontus 發表於 2017-8-15 22:16
第一百九十一章 甘心入坑
  
  20世紀90年代初,招商引資工作在各級政府的工作序列中排位極其靠前,也是考量地方官員政績的重要標準。
  
  從當年華裔外商黃鴻年能在某地一口氣並購全市所有國企可見,地方政府當時的心態,有多麼渴望將手裡的東西“雙手奉上”,以換取資金、經驗、技術、市場……政績。
  
  這是一種無奈,也是過度落後所造成的必然經歷的陣痛。這個國家站起來的過程並不容易。
  
  操之過急,求之太切的情況下,吃虧是必然的,不吃虧,不給便宜占,別人憑什麼來?
  
  關於這一點,其實從上到下心裡都清楚。至於具體操作過程中的諸多混亂情況,甚至貓膩,也很難完全避免。
  
  相對於較早開放的東部沿海地區而言,大部分落後地區連“吃虧”的機會都沒有才是真正的痛苦。
  
  港商、台商、外商過路一次,被地方政府當皇帝伺候著的情況,在這些地方一點不罕見。
  
  就在不久前,莊民裕一度認為自己是幸運的,峽元歷史上千載難逢的一個機會,被他抓住了。他將成為改變峽元縣貧困落後、一無所有局面的那個人。
  
  不求樹碑立傳,不求萬民傘,只求後代峽元子孫不再缺吃少穿,不再病不就醫,過上好日子的時候,能偶爾說起,那時候的縣長,大概姓莊,是個好人。
  
  是的,莊民裕想像峽元人的生活變遷,實際也只敢想到這個程度。
  
  見識是時代賦予的,何況這個時候很多地方上五十歲左右的官員,因為自身出身背景、文化水準、眼光、思維等因素的局限,本身連眼下這個時代都已經快要跟不上。
  
  就連中央政府都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這前後的很多年,各級政府考察團跑遍全國跑出國,哪怕“浪費”大量資金,國家也認了。
  
  這個時代變化太快了,莊民裕跟著張市長住了一天某慶州市新建的星級賓館,擺弄不明白那套進口的淋浴設備怎麼用,澡是從洗手池裡接水洗的。
  
  現在的問題其實就是王宏“蒸發”了,他那份到底歸誰的問題。
  
  吃過一次虧,不敢再吃第二次,莊民裕和張市長談過之後意見一致,峽元縣政府必須在接下來的港口專案開發中佔據一個有利的位置。
  
  但是他就這個問題跟鄭忻峰談了兩次,結果很不樂觀。
  
  當那個小年輕談急了甩臉直接起身就走,丟下兩句話:
  
  “一,別忘了省領導現在的想法和態度,在擔心什麼;更別忘了,合同在我手裡,上面有我的名字,那片土地已經是我的,我買下了……我比峽元耗得起。”
  
  “二,兩個人合夥投資地方專案,其中一個詐騙合夥人後不明不白消失了,政府不但不幫忙,還站出來,說,他那份歸政府……惡意侵吞私營企業資產,你莊縣長是土匪還是山賊?是要捅南關省的天,還是市場經濟改革大形勢的天?”
  
  大帽子一直扣,莊民裕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省裡不想招惹水變油這個騙局,領導們更不想當點破“皇帝的新裝”的那個小孩,這件事的處理態度,就當不存在,王宏這個人,也當不存在。
  
  只要這件事不能提,他就拿鄭忻峰沒辦法,連再去公開招商都不行,莊民裕很清楚,這件事到現在除了他莊民裕頭鐵,連張市長都已經不願意出面來談了。
  
  而對方合同在手,形勢判斷門清,潑皮無賴,資金雄厚,現在有恃無恐。
  
  收拾行李準備換地方的時候,莊民裕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如果是那小子,會怎麼做,怎麼把人坑進去?對了,他們好像認識。
  
  他還不是很清楚,不是認識,自己真正要對付的人,其實就是那小子。
  
  …………
  
  “你小子對老莊也太狠了。”江澈用玩笑的態度對鄭忻峰說。
  
  從一個商人的角度,江澈很高興看到鄭忻峰的成長,他做的其實無可厚非,江澈自己也不是什麼普世聖母,只是想想老莊,還是會有那麼一丁點兒內疚。
  
  水變油的事,老莊不可能聯想到江澈頭上,這玩意全國多少人,多少領導幹部都還上著當呢,何況江澈早就把鍋甩了,之後也一直旁觀沒參與,怪江澈,沒邏輯。
  
  鄭忻峰說:“我知道那個莊縣長人不錯,但是人好,未來做的事就是對的,好人添亂的時候,多了。”
  
  江澈開玩笑說:“小心逼急了他揍你,我聽說老莊以前可是上過戰場的。”
  
  老鄭嘿嘿笑著說:“那他打的就不只是我,還有他們自己南關省的領導。”
  
  鄭忻峰是對的,前世的情況,江澈依然有一定的印象。
  
  前世的兩年後,小平原依然荒蕪一片,老莊心急如焚,自己一個人出去找新投資商,但是帶來後出價往往不夠,外商手握合同不肯出售項目和土地,就那麼拖著。
  
  至於向上級去反應,去鬧,去爭取,他也都幹過,但是省領導點頭的合同出狀況,自然兜著。
  
  那時峽元縣的情況根本沒人關注,莊民裕一樣無奈。
  
  “一會兒你自己去那個小旅館找他?”鄭忻峰問。
  
  “嗯,談完了我給你打電話。”江澈說:“老莊是真的一心為峽元好,所以,很難談,也很好談。”
  
  莊民裕是因為放心不下這件事,自己跑來慶州的。作為縣長,他的吃住當然可以報銷,但那是回縣裡報銷,峽元縣的財政情況,老莊捨不得去報,自己也住不起星級酒店,已經一個人出來住到小旅館去了。
  
  江澈在小旅館門口見到了一身疲憊的莊民裕。
  
  意外地,老莊沒有調頭就走。
  
  兩個人在街邊找個家看著還不錯的飯館坐下來吃飯,酒點了,也倒好了,但是沒喝。
  
  “領導一會兒要開發票嗎?”大概是聽到縣長兩個字了,識趣的飯店工作人員走過來,壓低聲音問:“我的意思是,領導想開多少,我們都可以開。”
  
  莊民裕隨口說:“三千。”
  
  工作人員絲毫沒猶豫,心照不宣笑著說:“好,我這就去給領導開,開外商接待行嗎?領導以後常來。”
  
  莊民裕眉頭一皺,隨便一個路邊飯館,三千,一頓飯,超過十個峽元人的年均收入之和,對方像是早就習慣了,連猶豫一下都沒有。
  
  江澈用眼神安撫了一下,然後轉向飯店的人說:“算了吧,我們不用開發票。”
  
  自己平復了一下,莊民裕低頭轉著酒杯說:“按現在的情況,差不多到明年,我就會退下去了。我想最後為峽元做點事。”
  
  江澈說:“不會的,市長都還有機會,明年先當縣委書記好了。不過我還是希望莊縣長能明白一點,你們不會做生意,只會綁人手腳,你越努力越是這樣。”
  
  江澈說得很直接,莊民裕抬眼看他。
  
  “政府要控股,沒人會給你們幹的。”江澈坦誠說。
  
  “也沒說一定要控股。”莊民裕說。
  
  “不控股,只要占股,你們都會拿自己當大爺指手畫腳,你們習慣了。”江澈沒留情面說:“再者,萬一真做出點成績,各級吃喝考察團一撥撥的來,你能拒絕嗎?你知道他們吃拿卡,弄垮了多少鄉鎮企業了嗎?”
  
  “我豁出去頂著。”莊民裕咬牙說。
  
  “那你下去以後呢?”江澈問。
  
  老莊一下沒接上來。
  
  江澈接著道:“最簡單的問題,對方要求政府也出錢,一起建港口,峽元有錢嗎?”
  
  莊民裕沒錢。
  
  “這些其實我都考慮過了,知道餘地很小,但是跟你學的,我要趁這個機會,在合同里加條件。”他拿出一張紙,手寫的,放在江澈面前,說:“幫忙看看?”
  
  竟然是跟我學的?江澈:“……”
  
  …………
  
  “要是這樣改,我不簽。”鄭忻峰放下手上已經塗改過多處的那張紙,扭頭帶著不可思議看著江澈說:“老江,你要明白,咱們現在根本不必搭理他,誰耗得過誰啊。”
  
  江澈說:“我知道,但我不想這樣耗掉峽元的機會。而且合同肯定是要換的,要把王宏存在過的痕跡抹掉,對方趁機提要求也很正常,不可能就這樣讓我們一家把王宏那份全吞了。”
  
  合同修改過的條款,在沒錢的情況下,峽元縣將茶寮村現在佔據的良種場、後山坡周邊的區域一併劃給茶寮進行災後重建。而後,新村以集體土地入股,占股擬成立的新公司30%的股份,剩餘70%歸鄭忻峰的“盛世輝煌”所有,縣市各級政府放棄經營管理方面相關權利,由茶寮村成立專門委員會參與意見。
  
  這些都是江澈和莊民裕反復“研究”的結果。
  
  “其實茶寮的意見,就等於是我的意見。”江澈補了一句。
  
  “不可能,莊民裕打的主意,就是通過縣政府對茶寮村的管理權來間接參與管理,就算茶寮人都聽你的,它就一個村,能不聽縣政府的?”
  
  “能,一旦做到一定程度,省市政府想指手畫腳都得再三斟酌。”
  
  鄭忻峰神情有些莫名地看江澈一眼,還是搖頭,拍著桌上紙張說:“那這個呢,投資設廠承諾,就業人口承諾……他莊民裕一分錢不花,打足了稅收、就業、間接參與管理等主意。”
  
  “間接管理實現不了的,放心。至於剩下的,沒錯,這是老莊的條件,我打算真的做。”
  
  “瘋了?辦什麼廠啊?!老江”,鄭忻峰鬱悶道,“就峽元這情況,沒前途的。內河小港口建起來,把王大師留下的廠房建完當庫場,就是咱們最穩的,資金利用率最高的盈利方式,茶寮人跟著喝喝湯也能過上好日子。開工廠,你不是一直不願意做實業嗎?再說就算真的開工廠,能在這種地方辦?咱們又不會水變油。”
  
  “等有水路,問題也不算很大的。”
  
  “但是材料進來,產品出去,利潤比起放在其他一些經濟、交通更好的地方,依然會低上少說一成。”
  
  江澈點了點頭,“這點小虧,我打算吃,反正港口那邊會補回來的,就當咱們少占點峽元的便宜。”
  
  鄭忻峰扭頭看他,慌亂說:“你不會是認真的吧?你欠這破地方什麼啊你?”
  
  “為了信仰之力。”
  
  “……滾。”
  
  “那就當我突然打算認真一回。”江澈點頭,想了想,玩笑說:“有點嚇人對吧?我認真起來自己都怕。”
  
  江澈有多久沒認真了?他自己都忘了,但是這回不一樣,真的在峽元縣開工廠,有太多條件限制,有太多厚望在肩。
  
  “放著好好的韓立大師不當,你當什麼鄉鎮企業家啊你?”
  
  江澈笑,老鄭氣惱一會兒,無奈道:“那你想好辦什麼廠了嗎?”
  
  “還沒。”江澈老實道。
  
  原本的計畫,茶寮會在擁有港口集體股份的前提下,依託航運和小港口開展物流、旅遊等項目,帶動土特產等的銷售,形成一個以第三產業為核心的“奇跡”富裕村,進而化名氣為效益,謀求進一步發展……
  
  現在,按照莊民裕的設計,“鄭忻峰”要去帶動一個縣的發展,開辦工廠,帶動就業。
  
  江澈答應了。
pontus 發表於 2017-8-16 08:08
第一百九十二章 這什麼玩意
  
  “我想了個絕妙的主意,鄭總也支持,峽元要發財了。”
  
  半個月後,江澈讓人帶話,誇張說。
  
  開工廠多大的事啊,現在簡直關乎莊民裕的命,他第一時間屁顛屁顛就來了。
  
  實際自從新合同簽訂,開工廠時限被老鄭強行延長,老莊最近老跑茶寮,想著用實際行動督促下,想著我一個縣長三天兩頭這麼來,你好意思一點動靜不給嗎?
  
  但是鄭忻峰就好意思,人直接走了。小平原上除了原有在建的繼續在建,莊民裕愣沒見鄭總有一點引進機器設備,開辦工廠的意思。
  
  以莊民裕的理解,工廠嘛,螺絲軸承、罐頭衣服,沒了。
  
  鋼鐵和紡織沒戲,他也沒指望鄭忻峰這不情不願的傢伙能給他弄出個汽車廠、電視機廠什麼的。
  
  終於聽說有消息,莊縣長激動得熱淚盈眶……但是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張圓桌,幾盤菜,兩瓶酒。
  
  同席有老村長和生產隊長等人作陪。
  
  “我跑去看了一圈了”,莊民裕坐下來,有些失落說,“什麼都沒看著,你們到底要辦什麼廠啊?”
  
  “空氣廠,拿個塑膠袋裝一包空氣出去賣,能不能賣得掉,我也不知道,反正不行就破產停工。”鄭忻峰在旁沒好氣道。
  
  他也在,是去慶州開了一家宜家之後又回來的,反正小平原的建設,王宏之前都安排得很好。
  
  對於峽元這個廠,老鄭實際依然一點都不支持,但是江老闆說他支持,他沒辦法也只能支持。
  
  莊民裕聽他這態度,一顆老男心嘎嘣就碎了,最後一點期待的目光投向江澈。
  
  他知道對面那位鄭總是沒心思開工廠的,壓力只好拼命往江澈這個中間人身上壓,不一定江澈能說服鄭總,但莊民裕相信他一定能坑著鄭總。
  
  “先吃吧。”江澈懶得看他倆摩擦,舉了舉杯,笑著說:“莊縣長試試這個,鄭總,你也試試。”
  
  桌上七八個菜,其中三個小碟子,上頭的東西看著差不多的東西,長條狀,分別是扁的,圓的,帶褶皺的,像豆干,但是顏色比豆干淺,看著質地似乎也不一樣,上頭帶點油,撒了星星點點眼色鮮亮的辣椒粉。
  
  “這什麼玩意啊?”鄭忻峰好奇問。
  
  “先吃一點試試,我記得你會吃辣的。”江澈說:“莊縣長也吃辣吧?”
  
  莊民裕點點頭,說:“愛吃辣。”
  
  帶著困惑,兩個人分別夾起來一根,咬了一口。
  
  沒有傳說中的驚呼和感歎,美味爆炸和天旋地轉。
  
  “就……還行吧。”老鄭大概是現在吃慣了好東西了。
  
  “也不怎麼特別好吃。”莊民裕畢竟年紀在那。
  
  一旁,杏花嬸的臉沉在那裡,這玩意可是她帶著四個女兒跟江澈一起弄了好些天才折騰出來的。
  
  要不是面前兩人一個是縣長,一個江老師口中不正常的城裡老闆,她就要收桌子了。
  
  江澈身後,曲冬兒一聽就開心了,在後面扯江澈的衣服,等江澈回頭,撲閃著大眼睛說:“你看,他們不喜歡,咯咯……那我們端走了哦。”
  
  在門外,一群村裡孩子探著小腦瓜,翹首期盼著。
  
  “拿去吧,記得都吃完啊。”江澈叮囑。
  
  “等等。”老村長趕緊先夾了幾根鬆軟的到空碗裡。
  
  其他幾位村裡來作陪的也都差不多,各夾了一點。
  
  剩下的,孩子們歡天喜地端走了。
  
  鄭忻峰和莊民裕邊吃邊品,自己的一根很快吃完了,看著旁人在吃,吧嗒嘴咂摸一下味道,甜中帶辣,面和油的香味混合。
  
  這些餘味都是他們自己一口一口嚼出來的,所以特別真切。
  
  抬頭看了一圈,老鄭的筷子果斷伸向了江澈面前的碗,同時訕笑著說:“明明也不覺得很好吃,可就是還想吃,跟渴了似的……真奇了怪了。”
  
  “我這個是特有嚼勁的,你乾脆用手拿著啃,更帶勁。”江澈沒攔,笑著道。
  
  “這樣也行?”老鄭看看他,果斷用手拿了,擱嘴裡咬掉一截。
  
  莊縣長稍微矜持了一下,低頭吃了幾口別的菜,然後感受一下嘴裡的味道,竟然還在回味,竟然那種特殊的味道並沒有被其他菜的味道沖淡。
  
  帶著幾分“嬌羞”,他看了看老村長的碗。
  
  老村長低著頭果斷把碗端上了,這年頭零嘴可不多,老小孩,老小孩的說法也沒說偏,老人也一樣喜歡嘴裡有個嚼頭,縣長的目光,他裝沒看到。
  
  “莊縣長你吃我這個吧。”李廣年的哥哥李廣亮是生產隊長,他把自己的碗推了出來。
  
  莊民裕尷尬笑了笑,伸筷子。
  
  隔一會兒,李廣亮的碗空了。
  
  跟著,鄭忻峰拿走的江澈的碗也空了。
  
  “很奇怪吧?”江澈笑著說:“不吃則已,一吃上,就根本停不下來,對吧?”
  
  村民們大笑,因為早有體會,鄭忻峰和莊民裕幾乎不約而同點頭,把目光投向江澈說:“這到底是什麼玩意?”
  
  恰好曲冬兒小嘴兩邊紅彤彤,把碗放回來,說:“辣條呀。江老師說又叫神奇的零食。”
  
  鄭忻峰嘴裡味道猶存,感覺一下說:“辣條?”
  
  “一條一條的,有點辣,很難懂嗎?”曲冬兒好奇問。
  
  “倒也不是。”鄭忻峰扭頭問:“零食嗎,還有沒有?”
  
  杏花嬸有點開心了,起身說:“我去拿。”
  
  “差不多了,一次別吃太多。”江澈笑著給準備再上一份的杏花嬸擋了回去,轉回頭認真介紹道:“準確地說,這東西應該叫做麵筋熟食,主要材料就是麵粉而已,成本很低……”
  
  類辣條食物歷史上早就存在過,但是真正意義上的辣條,前世要到1998年才被製造出來,然後還要更久,才風行全國,至網路時代,登上“王座”。
  
  江澈打算做一個簡單的介紹。
  
  “等一下”,莊民裕把話打斷了,有些著急問,“你說的廠,不會就是建來弄這個東西吧?”
  
  他固有觀念理解中的廠,可不是這個樣子的,那總得產點什麼市場上的物價,這怎麼能是廠呢?
  
  這東西能帶來多少就業,能到多大規模?
  
  他覺得不能,莊民裕覺得這玩意雖然不錯,頂多也就是峽元縣從此多一道風味小吃罷了。
  
  “零食……不是菜,是零食。”鄭忻峰在一旁自己念叨,像在思索著什麼。
  
  江澈有時候對於莊民裕的古板腦袋也是挺無奈的,當場沒客氣地反問道:“那麼莊縣長覺得,酸梅粉一年的銷售額是多少?無花果呢?濟公開味丹呢?”
  
  莊民裕不知道,江澈其實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未來,2015年,辣條的總產值會超過600億rmb,就這個數字,還是因為恰好有人拿來對比當年暴漲的全國電影總票房300億,是其兩倍,江澈才模糊記住的。
  
  他還知道這玩意後來在國外賣到10幾美元一包,而成本,十分低廉。
  
  “總之,你說能讓峽元發財的,不會是這東西吧?”莊民裕還是沒轉過彎來。
  
  江澈有點不耐煩了,沒好氣道:“就是這東西,莊縣長看不上更好,我……我們鄭總還不惜得帶你一起呢。”
  
  這麼說其實也不對,因為工廠,別人本來就是沒股份,縣裡只是求它納稅和帶動就業而已。
  
  鄭忻峰果斷把江澈意思理解成廠子不在峽元辦了。
  
  “對的,這個廠,我準備放外面辦。”他說完這一句,湊到江澈耳邊小聲接著道:“這玩意怎麼整出來的?我剛想了想,弄不好能賺大錢。”
  
  江澈點了點頭,想到這玩意是因為那天剛巧看到杏花嬸在做豆干,想到之後,自己都嚇了一跳,這玩意真能賺大錢……但是它顯然不可能成為江澈的主要業務,分心太多,所以,也捨得放在峽元。
  
  以後打假,打擊黑作坊,維護品牌,為自己正名那些事,還得老莊他們去做呢。
  
  不知道江澈的考慮,鄭忻峰顧自有些激動地接著道:“銷售之前嚴格保密生產,開始銷售第一時間就要把品牌建立起來,就像哇哈哈一樣,都是奶,但是自己單獨表達一個分類。可不能做成像酸梅粉那些那樣,誰家都一樣。”
  
  他已經開始思考更深遠的環節了,鄭總果然是有頭腦的,很快抓住了關鍵問題。
  
  一旁莊民裕有些懵了,心說這玩意真的這麼厲害?猶豫一下,莊縣長說:“這個,其實也可以在峽元先試試嘛。”
  
  “試什麼?”鄭忻峰直接道,“我回頭給你一個別的廠,或者在茶寮弄個小分廠不就行了?”
  
  老鄭一點情面沒留,但是人就是這毛病,莊民裕一聽,頓時覺得這看不上的玩意寶貝起來了,說不定真是機會。
  
  “這個,我考慮了,還是先放我們這裡吧,分廠的話,真賣得好的話,全縣那麼大地方,哪不能建?峽元勞動力多啊,而且勤懇,而且工資水準低,這些都是好處啊。另外我們這雖然不產麵粉,但是辣椒好啊,而且山好水好……”
  
  鄭忻峰是真的看到了這種零食的潛力,真的想把廠辦出去,所以固執的還是搖頭。
  
  莊民裕並不知道他說了不算,一時情急道:“那這個,這個是在茶寮弄出來的,怎麼著茶寮的意見也該聽聽吧?”
  
  來了,間接管理,莊縣長的後手。一直就等著他漏這一手,更一直希望他能早點看清楚形勢,江澈果斷道:“那就請茶寮村委表決一下吧。”
  
  村委會的人基本都在場,在莊縣長熱切的目光下,表決馬上開始,馬上結束,意見一致:“茶寮人不強求設廠在本地。”
  
  “這……錢都捨得?!”莊民裕看看眼前的樸實村民,一張張堅定的臉,絲毫不動搖的目光,終於明白了,縣長就是白搭的,從此自己只有支持的份了。
  
  除非撕毀合同或撕破臉強壓,否則小平原這一塊,他已經完全插不進手了。
pontus 發表於 2017-8-17 08:00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十二把交椅
  
  茶寮村委這些人和江澈一樣,都在一定程度上瞭解莊民裕的性格和人品,只是深淺有些差別而已,畢竟兩者之間在災前災後,一直聯繫緊密。
  
  眼前的情況,若是換一個混帳縣長,那麼很顯然,來一套陽奉陰違,表面逢迎,背地裡使壞,才是正確的做法。
  
  村民們直接擺明的立場和態度,恰是出於對莊民裕的信任和坦誠。
  
  莊縣長心裡有點苦澀,但是總算借機把問題想透徹了,歎口氣,坐下笑著說:“這樣我就放心了,憑你們之間這份情義,我知道廠子一定會辦,而且會辦好。”
  
  這一刻,聽到這樣的話,村民們的心頭是暖的。
  
  而江澈有點擔心鄭忻峰會跳起來,觀察一下,老鄭意外地沉默思索,一言不發。
  
  實際情況,以峽元縣的條件現在要去搞那些符合莊民裕認知的工廠,簡直找死,只有這樣另闢蹊徑的做法,才符合實際,而且形象上也搭。
  
  “莊縣長別小看了零食小吃。”他笑著說了一句。
  
  “嗯。另外我仔細想想,也是這樣好。”莊縣長“自暴自棄”說:“這樣以後萬一真的一撥撥地來那些吃喝考察團,聯繫我,我也好擋回去。”
  
  “好好幹,做生意我不懂,但是該扛的,我一定會替你們扛起來……”莊民裕舉了下杯子,低聲對江澈說,“我就當自己明年肯定會下去。”
  
  這意思,莊民裕先表態,他豁出去了。
  
  晚飯後,老莊離開,轉換身份後的茶寮村預備召開第一次正式的村委會核心會議。
  
  大概這個會真的特別正式,所以老村長帶著人還在佈置。
  
  在屋外,鄭忻峰走過來,跟江澈示意一下說:“聊聊。”
  
  兩個人繞到江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鄭忻峰扯開外套擋風,點了根煙,不遠處,從小平原工地上下工的村民三三兩兩走在夕陽下。
  
  “怎麼,還是想不通啊?”江澈笑著問。
  
  鄭忻峰把煙摘下來,看著江面說:“我有那麼笨嗎?剛剛看見村民們毫不猶豫全都站在咱們一邊的時候,感動什麼的咱不說,不過我突然想通了很多東西。”
  
  江澈說:“嘖嘖,不愧是鄭書記。”
  
  “韓立大師客氣了。至少現在我覺得把小港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放在茶寮,是很正確的做法。真的跟地方上扯皮兩年,就算最後能一口吞下,未來怕也麻煩不斷。”鄭忻峰彈了一下煙灰,煙灰撲面,他換了個位置,繼續說:“當然,要是股份直接在縣市手裡握著,我還是不同意的。這局,你破得好。”
  
  總算得到鄭書記的認可了,江澈松一口氣,笑著問:“不計較在這裡開工廠,少那一成利潤了?”
  
  “當然計較,做生意的人,不計較就廢了,就算只是個小廠,那也是一成利潤啊。但是我想,等有一天要做進一步連帶開發,大概其他地方也給不了我們跟在這一樣的條件和自由度,這裡,能算是咱們的一畝三分地了吧?”
  
  又是一畝三分地,江澈聽到這個說法習慣性會想到一個小公園,也不知道那裡的弟子們,現在怎麼樣了。
  
  “放其他地方,萬一麻煩多,各種敲詐、打點,還不如在這裡有人站一起,有人遮風擋雨。而且,我現在已經開始想它除了錢之外,到底還能帶給我們什麼了。”意味深長說完這一句,鄭忻峰看著江澈,繼續道:“老江,咱們都是草頭百姓出身,沒有政治資源這點,真的很糟糕,就不說求什麼好處了,至少想個安心吧。”
  
  終於抓到關鍵點子上了,心想著鄭書記前世能混起來,果然不是只靠妻家照顧那麼簡單,江澈點頭。
  
  “你說咱們茶寮到底能做到哪一步?”鄭忻峰帶點兒興奮和期待看著江澈,自問,然後自答:
  
  “有一個希望工程標誌形象,有一支深受關愛的山村小女排,泥石流受災下山廣受關注,貧困村自強進取,順利的話,創造一個財富神話……在當前的大形勢下,完全符合宣傳口的需要,這樣一個奇跡,底子又正,新聞媒體要瘋吧?這一瘋,縣、市、省……我能想得更遠點嗎?那個什麼大會堂,老江。”
  
  江澈順著他的話想了想,心說未來沒准還會出個清華,再沒准,還會出一個女排國手呢。這兩件事本身都不算超級特殊,但是事情往往是互相影響的,當茶寮變成傳奇,這兩件事的意義和影響,也會變大。
  
  有這對關係存在,大眼睛停止在團中央候補委員的步伐,曲冬兒完全有可能走得更高更遠。
  
  當然,對於這一切,江澈早就已經決定不去左右,完全聽從她本人的意願,不論如何,冬兒能過自己喜歡的人生,才是最寶貴的。
  
  “大概……可以吧。”江澈淡定說。
  
  “那就好。”鄭忻峰深知這其中的意義,價值何止千金,不由得興奮揮拳。
  
  隔一會兒,他才又扭頭有些狐疑道:“這麼多東西被攏在一起,要說你不是有意推動的,我都不太能相信。”
  
  “開會了,開會了。”
  
  冬天的小棉襖和小棉褲裹得厚實,頭髮長了,紮了小辮子在腦後的曲冬兒在河灘上一邊跑,一邊喊,像只圓滾滾的小熊。
  
  “每次看見這小丫頭就想趕緊回家生個閨女。”鄭忻峰難得一刻,露出的竟然是父輩樣的“慈祥”笑容,他笑著站起來,緊張地連聲向著曲冬兒喊:“小心點腳下,哎喲冬兒你慢點……這滿河灘的石頭,來,我抱你回去。”
  
  江澈也站起來,笑著說:“改想生女兒了啊?那怎麼辦,我這拍肩送子,還沒學會怎麼收。”
  
  鄭忻峰懶得理他,張開雙臂,期待著。
  
  曲冬兒跑過來……一頭紮進江澈懷裡。
  
  …………
  
  十二把嶄新的木椅子,做的是早年間地主老財家裡擺正堂的樣式。
  
  正當中一把。
  
  剩下左右不對成,一邊五把,一邊六把。
  
  屋裡總共八個人。
  
  江澈抱著曲冬兒,和鄭忻峰一起走進來,有點被這太過正式的陣勢嚇到。
  
  “我們山裡人,也沒文化,就老谷爺以往出去的時候,聽過人說書”,人都站起來了,李廣亮代表大家解釋道,“這麼安排,江老師別笑話。”
  
  “不會,不會。”還不是十分清楚狀況,江澈連忙說。
  
  老村長走上前,抱了曲冬兒下地,對江澈做了個請的動作。
  
  江澈看看他指的方向,擺手說:“那兒應該老谷爺你坐。”
  
  “這事我是這麼想的,既然要做事了,那就都得有個規矩、次序,不然容易亂。江老師,這你不能讓。”老谷爺認真說著話,硬拖江澈在正當中的椅子上坐下來。
  
  突然有種梁山泊的感覺,還有點尷尬。不過村民們這麼搞,也不算突兀,另外傳聞中似乎華希村也有這麼個制度,只是不願意對外宣揚。
  
  當大師的時候都沒來這麼一下,江澈勉強沉住氣。
  
  在他面前往下,一邊老村長,一邊鄭忻峰。
  
  再往下,有李廣亮、根叔,另三個生產隊長。
  
  跟著,兩個女人。剛被選為婦女主任的杏花嬸坐了一把不奇怪,畢竟她現在村裡的地位可不同當初了。希望小學校長柳將軍也坐了一把,江澈看一眼,有點慌,想想有三墩呢,又不慌了。
  
  最後,麻弟和李廣年在尾巴那兒站著,沒坐下。
  
  “這,還空著兩把呢。”這陣勢弄得武俠小說似的,鄭書記挺興奮,指著問。
  
  老村長解釋說:“這個,我們想的是,麻弟將來接我這把,廣年接他哥這把,他倆都跟江老師走得親近,所以讓先來聽聽……剩下那兩把,我們想就先留著,等以後茶寮出能人。”
  
  “這樣也正好,有什麼事,江老師在的時候,你的位置就你一句話作數。你不在的時候,我們商量著來,意見不一樣了,投票還能分個高低。”李廣亮跟著解釋。
  
  鄭忻峰說:“那萬一我也不在呢。”
  
  到這會兒,他和江澈的關係在場這些人大概也都有個數了。
  
  正不知道怎麼回答……
  
  “哎喲,我好累啊。”
  
  剛出門喝了口水跑回來的曲冬兒還不清楚情況,稀裡糊塗自己爬上一張椅子坐下來,靠著,兩條腿在空中輕輕晃蕩。
  
  眾人互相看看,一齊笑起來,“那就這樣,冬兒先坐一把,反正將來也是你的。”
pontus 發表於 2017-8-17 08:12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光輝的形象
  
  因為見大夥都笑了,才發現麻弟、李廣年兩個哥哥都還站著,曲冬兒小臉兒窘迫得慌,兩手支撐著,挺著小肚子想從椅子上滑下來,圓滾滾有點困難,也已經晚了。
  
  老村長告訴她就坐著。
  
  茶寮村現在的第十一把交椅上,赫然坐了一個八歲的小女孩,一個讀書、遊戲、可愛賣萌都精通,關鍵還被人帶偏了的小妖孽。
  
  小小當家人的身份給人強烈使命感,寬大的椅子上,曲冬兒坐得小腰板直挺挺的,抿著嘴唇,撲閃著大眼睛,特別認真地聽著大人們說話。
  
  廠房、設備、麵粉、包裝,其實也沒辦過廠,所以一切都討論著來,分工安排下去。
  
  江澈對每一樣的要求都很高,有些乍看起來不屑去做的事,真做起來反而並沒有想像的容易,但是因為可以造福一方,江澈還是難得地認真去做了。
  
  怎麼說也都是又一份利人利己的產業,把事情理順,他還要抽身,學電腦相關的東西,認識那個華夏互聯網草創時代圈子裡的人——他將見證並參與這個未來鼎盛的行業從艱難困窘到崛起、繁榮的腳步。
  
  一邊做著記錄,參與意見,鄭忻峰依然有些鬱悶說:“關鍵這玩意的製作工藝太簡單了,所以就算是打出品牌,還是很容易被假冒。”
  
  “沒錯,這個是不可避免的,你回去多打聽打聽,咱們試著在包裝上多下點功夫,這樣一般小作坊要仿冒,首先包裝上就是一個難題。”江澈說。
  
  “那他們不冒咱們的牌子,也可以做一樣的東西賣嗎?”老村長聽了半天,心被揪起來,像是被人搶了收成,忍不住詢問了一句。
  
  “可以,這個是禁不住的,咱們第一波銷售過後很快就會出現,小作坊和正規廠家競爭對手都會冒出來。所以,咱們也別去妄想能獨佔整個市場”,江澈不敢說未來那個市場有多大,只說,“咱們能占住大頭就好了。這裡頭除了產品本身,還涉及宣傳行銷等很多東西,回頭我會做個規劃給你們。”
  
  “那小作坊的話,我就怕它們胡來,髒兮兮的回頭把咱們整個名聲都敗了。”杏花嬸神情擔憂,因為江澈的要求,初期的手工辣條製作,衛生要求十分嚴格,給孩子們吃也放心。
  
  “這個也不可避免,雙刃劍,一方面杏花嬸的擔心確實有道理,另一方面,等到情況出現,也正是我們建立品牌信心的時候,所以咱們自己先把好衛生和品質關,剩下的慢慢來。”
  
  江澈說完“慢慢來”,曲冬兒猶豫一下,小心翼翼開口:“所以,這裡有個坑,就看誰碰巧先踩進來找死,給咱們墊腳了。”
  
  這基於她對小澈老師的瞭解。
  
  江澈不置可否,一整屋子的人,明白的,不明白的,都呆滯一下。
  
  只有柳將軍嘀咕了一句:“什麼坑不坑的,我覺得還是讓我和三墩去把人揪住揍一頓實在。”
  
  大夥忍住笑。
  
  鄭忻峰接著道:“所以,不可避免肯定會鬧一場爭議和風波,是這樣吧?到時候揪住幾個最好是我們能力範圍內的,下重手處理,把爭議和風波變成品牌宣傳。”
  
  就像前世,關於辣條的食品安全爭論越多,人們越是擔心,衛龍的品牌價值就越高,銷量就越好,這裡頭的玄機,鄭總也抓住了。
  
  “包裝啊……”鄭總拍著腦門,有些發愁。
  
  江澈遞給他一個包裝設計圖,說:“這是我畫的草圖,你出去之後考慮的關鍵問題在印刷品質和防偽技術。”
  
  實際上這一時期的防偽技術並不那麼可靠,但是,成本不高的情況下,有總好過沒有。
  
  “根本停不下來。沒有什麼事情是一包辣條解決不了的,如果有,就兩包。”鄭忻峰念了念,說:“這廣告語有點怪,不過挺有趣,也印在包裝上嗎?”
  
  江澈點頭,然後道:“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把誰的頭像印在包裝袋上?”
  
  目光碰撞,江澈看著鄭忻峰道:“鄭總,你,怎麼樣?”
  
  鄭忻峰警惕一下,說:“是好事嗎?”
  
  “那是當然,你要有信心,咱們的辣條必將成為國民零食,所以將來鄭總你就是現代辣條之父……想想,說出去多牛?跟袁隆平雜交水稻之父一個層次。”
  
  老鄭琢磨一下,說:“好像是這個道理哦。”
  
  “那是,那就這麼定了。”江澈拍板。
  
  鄭忻峰突然覺得後背有點涼,再一次警惕地問道:“那為什麼不印你的?”
  
  “我的?”江澈心說雖然辣條的氣質和淳樸的茶寮很相符,但是它不符合我的氣質啊,我很高大上的。
  
  “忘了嗎?我是韓立大師啊。”他小聲用唇語說一半,後半句道:“因為你才是老總啊。”
  
  老鄭想不出什麼破綻了。
  
  隔一會兒,他湊到江澈耳邊道:“還是不行,我不當辣條之父。”
  
  “為什麼啊?什麼理由?”
  
  “沒有理由,就是被你坑怕了,你既然主動找我,我就覺得沒好事。就這麼定了,不印,不說了。”他說完不給江澈再開口的機會,倉促退回去。
  
  其實這個時候辣條還是新生事物,並沒有成為一個可以玩的梗,老鄭的恐懼,完全是下意識的。
  
  “算你逃過一劫。”江澈心說。
  
  “那麼印誰的呢?”
  
  江澈看老村長,老村長說:“不行,我太埋汰。”
  
  看冬兒,自己就否定了,她的形象不能商業化。
  
  看柳將軍,那辣條要很費料,很大根才行啊,不合算。
  
  看杏花嬸,乾淨淳樸的農村女人形象,跟鞏俐有那麼丁點兒神似,想想鞏俐現在多火啊,這樣蹭了名人熱度對方還沒辦法……
  
  “小澈老師你是看上我了吧?”
  
  “呃……”這話不好接,怕一個誤會,晚上又出事。
  
  “行,我不怕丟醜,覺著挺好的。”杏花嬸拍胸脯乾脆俐落地答應下來了。
  
  江澈越想越覺得對路,當下道:“那就印杏花嬸的,確實挺好,而且將來如果咱們茶寮借著航道買艘游輪,開發新村遊,老村農家樂,還可以添一個項目……吃上一口杏花嬸親手做的辣條。”
  
  農家樂是什麼意思,江澈一早解釋過了,未來等到茶寮名氣大了,感興趣的人多了,買個觀光遊輪,把老村修復一部分,弄一個品味茶寮過往,編一個幸運的人才能看見野豬王,再把山珍野味賣上高價,也是一個不錯的項目。
  
  老村長帶頭鼓掌,大家都樂呵呵的,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鄭忻峰拍著手說:“那要不,咱們的辣條,乾脆就叫杏花嬸辣條?”
  
  “茶寮辣條吧?”
  
  “老村長辣條?”
  
  “那還不如叫盛世輝煌辣條?”
  
  終於有一樣被爭搶的了,江澈覺得其它幾個都還好,選一個出來都能用,但是盛世輝煌?這個公司名就已經很讓人絕望了,居然還辣條。
  
  “那要不叫天上人間辣條?”他說。
  
  鄭總想了想說:“挺好。”
  
  一旁麻弟開了個玩笑,逗冬兒說:“那就叫冬兒辣條。”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當辣條。”曲冬兒連連反對,整個人縮到椅子上,脫口而出說:“為什麼不就叫辣條呢?”
  
  江澈錯愕一下,鄭忻峰也是,村民們茫然。
  
  曲冬兒在一眾目光裡脆生生道:“我剛剛聽了好一會兒品牌,競爭、仿冒,品牌就是咱們交了,別人就不能叫這個名字了,對吧?
  
  江澈點頭。
  
  “那我記得之前鄭叔叔……”
  
  “哥哥。”
  
  “鄭叔叔之前說那個哇哈哈,都是奶,但是單獨表達一個分類。”記憶力不凡,曲冬兒整理了一下。
  
  抬頭找到江澈鼓勵的目光,點頭,從椅子上滑下來,站筆直,一很小大人地接著道:“現在,我們不說那些假冒的,就說小澈老師說的其他正規廠家,如果大家都知道有一種零食叫辣條了,可是他們生產的,不能叫辣條,是不是很慘?”
  
  這樣行嗎?單獨佔據一個分類。
  
  江澈思索著,比如你要註冊一個商標叫榨菜,叫餅乾,叫鹹鴨蛋,肯定是不行的,因為它們都是已經固化了的名詞,但是辣條這個名詞,它剛出現,只在茶寮……
  
  “就按冬兒說的先試試,看能不能註冊上。”江澈說。
  
  “好。”鄭忻峰說。
  
  兩人都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都很鄭重。
  
  村民們終於反應過來了,老村長拍一下扶手,一邊欣慰的大笑,一邊起身走過去,把曲冬兒抱起來,穩穩放在她的椅子上。
  
  “這把椅子,現在開始就是咱們冬兒的了。”
  
  …………
  
  會議結束已是九點多,江澈在路上私下叫住了杏花嬸。
  
  “咋了?”路上暗,杏花嬸走近說。
  
  “剛有幾句話當著一群大老爺們沒好意思講,杏花嬸你最近是不是選了幾個人準備開始教了?”
  
  杏花嬸點頭說:“嗯,先從和麵開始教唄,手工的先學會,等機器來了不也有些工序得靠手工嗎?”
  
  “這個沒錯”,江澈說,“我的意思是,衛生方面,有些話我也不好直接對一群女同志去講,所以麻煩杏花嬸最好跟她們強調一下,洗澡,洗頭,洗手,戴手套……另外千萬注意掉下的頭髮絲。”
  
  “就這個啊,曉得了,你安心,我有數嘞。”
  
  杏花嬸走了,江澈回頭拐過一個牆角,鄭忻峰站在那裡。
  
  面面相覷,鄭書記神情詭異。
  
  “怎麼了?”江澈問。
  
  “怎麼了?”鄭忻峰說:“我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杏花嬸沒有生撲我了……不好意思,剛才碰巧聽到,她們,洗澡,戴套……注意頭髮絲。”
  
  “……”
  
  “偷吃挺謹慎啊老江。”
pontus 發表於 2017-8-18 08:04
第一百九十五章 招人
  
  “是戴手套……你少聽了一個‘手’字。”江澈解釋。
  
  鄭忻峰反問說:“會有這麼巧?”
  
  “嗯,另外除了洗澡,你漏聽了洗頭,洗手,還有我說的是注意頭髮絲別掉到麵粉裡。雖然現在還沒開始正式生產,但是衛生習慣要從一開始就養成,這沒有錯吧?”
  
  “呃,經你這麼一說,倒也像是這麼回事……那為什麼我會聽成那樣?”
  
  “大概因為你總是那樣想吧。”
  
  江澈對鄭忻峰耐心解釋了好一會兒,自己雖然坐著“頭把交椅”,但是還沒有稱帝,三宮六院畢竟沒有。如果要有,也得先弄個最信任的人當太監總管。
  
  鄭忻峰這才決定不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回“窩”的一路,聽見有人哄孩子,聽見有人說笑,還有潑水的嘩啦聲,火盆裡炭火的“劈波”聲,視窗一個一個關燈,暗掉,但是整個茶寮,生氣十足。
  
  江澈和鄭忻峰兩個人睡一個房間,還好有兩張床,鄭書記的煙頭在黑暗中像是海上的燈塔一樣明暗交替,閃著亮光。
  
  “第一批推廣最好在年前做掉,這樣過年期間村民們辛苦一下,年後就可以大量上市。就先做慶州,從省城輻射開去,大批發商都在那邊。”鄭忻峰說。
  
  江澈說:“好,來得及嗎?”
  
  “生產上問題應該不大,第一批量小一點,機器一到,幾天就趕出來了”,鄭忻峰想了想說:“就是銷售推廣人員來不及招。要不在慶州當地招點臨時工?反正學生們也馬上放寒假了。”
  
  江澈想了想說:“就這邊招吧,看能招幾個是幾個,要求簡單,會講普通話,去過慶州就好。”
  
  鄭忻峰說:“那哪夠啊?”
  
  “我計畫主要就用村裡的人。”
  
  “他們很多普通話都夾生。”
  
  “教唄,夾生沒關係。這樣一來以後在宣傳口上有更多故事可講,二來,也能讓產品和茶寮人之間的聯繫更緊密,換一個說法,更接地氣,這對於在未來的爭議中贏得民眾的好感和支持,很重要。”
  
  鄭總在點頭,表示贊同,因為江澈看見冒紅光的煙頭在黑暗中規律移動。
  
  “正好快放寒假了,回頭培訓的事就交給柳將軍去做,馬東紅的話,問下她自己的意見,可以的話就等一陣,跟咱們一塊回慶州。”
  
  江澈掖了掖被角,現在不少茶寮村民都先住進王宏第一批建起來的廠房去了,他還沒有,簡易工棚牆體薄,冬夜裡冷得徹骨,不過這樣才有私人空間。
  
  鄭忻峰翻個身說:“是哦,按理說趙三墩年前也得來一趟峽元吧,得來給柳將軍家裡送節禮。”
  
  “那必須來,不然問題就大了。三墩自己不懂,家裡長輩也會提醒他的。”江澈說:“倒是你自己千萬別忘了。”
  
  “忘不了,等這邊事情完了,我先回趟臨州,然後帶謝雨芬回老家過年,年後再過來……就是時間有點趕,不過有飛機也還好。”
  
  “辛苦了。”江澈突然說了句。
  
  老鄭愣一下,說:“辛苦什麼啊,前陣子我給家裡寄回去了兩萬塊錢,我爸媽都高興哭了,說是準備起個新房子,三層的小洋樓。消息一出去,我二哥的婚事,對面也不拖了,主動上門來催……所以,都值得。還有,謝謝,老江,謝謝你開門給我看江湖。”
  
  這話冷不丁一聽有點瘮人,看樣子當初江澈寫在信上那句話,鄭書記真記在心裡了。
  
  兩個人之間就沒法太認真,太感慨,氣氛一下垮掉,鄭忻峰煙頭燒到了過濾嘴,著急忙慌按滅在地上,說:“你呢?”
  
  “我肯定也要回去啊,爸媽上回來信就說了,爺爺不肯來臨州,得我回去勸。再一個,我家和我二叔一家出門來闖了大半年了,不論怎麼總得回去一趟,跟鄉親鄰里見見面……不然他們心裡就空了一塊。”
  
  “是這個心理。”
  
  “睡吧。”
  
  “嗯……等一下。”
  
  “怎麼了?”
  
  “還有個事挺重要,我有點擔心冬兒。”鄭忻峰說話的語氣不像開玩笑。
  
  江澈一下有點擔心說:“冬兒怎麼了?”
  
  “說實話,我今天開會的時候有點被她驚嚇著了,事後想想,想明白一件事……冬兒她在模仿你。”
  
  “我?”
  
  “嗯,她在模仿你的思考方式和思維邏輯,今天兩次說話都給我這種感覺。從小丫頭自己來說,可能只是單純覺得好玩,但問題她的學習能力實在太強了,這樣茶寮的未來會讓人很放心,但是冬兒自己,會不會沒童年啊?”
  
  “這個……我想想。”
  
  冬兒的童年,一直到鄭忻峰那邊起了呼嚕聲,江澈還沒睡著,就著這個問題糾結了好一會兒,心想著,總不能把冬兒變笨吧?
  
  怎麼辦?腦海裡冒出來一個人,江澈突然覺得問題大概也不那麼難解決了,以後有機會讓她多跟林俞靜呆幾天,估計很快就好了吧?
  
  隔天起床是7點多,出門,一群孩子正在空地上跳皮筋,曲冬兒站那當“柱子”,江澈和鄭忻峰坐下來看了好一會兒,冬兒都沒輪上跳。
  
  “冬兒,怎麼你都不跳啊?”鄭忻峰笑著問。
  
  “我穿太多了……嗚。”被棉衣棉褲裹得像頭小熊,曲冬兒特別委屈說:“點兵點將的時候,他們都嫌棄我。豆倌還說,要是我答應給他當媳婦兒,他就點我……我才不答應呢。”
  
  豆倌害羞了,一群孩子起哄大笑起來。
  
  鄭忻峰和江澈互相看看,心寬下來許多,接著問:“那你幹嘛幫他們撐皮筋啊?”
  
  “沒點到的人撐夠五盤。”曲冬兒張開小手比劃一下,得意說:“下一盤就當隊長,點兵點將……我反正不要點豆倌,哼。”
  
  看這情況,江澈和鄭忻峰徹底放心了,起身到工地上轉了一圈,把招人的告示貼了。
  
  差不多一個小時,兩人等來了第一位應聘者。
  
  一個十三四的男孩子站在門外,衣衫單薄,滿手凍瘡。
  
  麻弟和李廣年攔著他在說什麼,好像是拒絕他進來。
  
  “怎麼不讓人進來?”江澈一邊說話,一邊往前走去,鄭忻峰也起身跟在他身後。
  
  “江老師,別過去。”
  
  麻弟和李廣年趕緊跑過來,把江澈和鄭忻峰掩在身後。
  
  江澈愣一下,一個十三四歲乾瘦的小男孩,有那麼危險嗎?何況自己並沒有走很近。
  
  “他身上有蛇。”看見江澈目光困惑,麻弟解釋說。
  
  “對,都是毒蛇,估計還不止一條。”李廣年的神情也很緊張。
  
  仿佛為了印證他倆的話,少年伸出一隻手,袖子裡一顆綠色的三角腦袋探出來,跟著是脖子,捲曲著,繞在他手腕上。
  
  江澈和鄭忻峰都是一陣毛骨悚然。
  
  “這他媽拔了毒牙了吧?帶身上?”鄭忻峰不敢置信的問。
  
  “沒,就是毒蛇”,一旁根叔跑過來,幫著解釋說,“那小子家裡幾輩都是抓蛇的,有蛇藥,也不怕蛇……不過現在就剩他一個了。”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悠悠地,帶著同情,老鄭感慨了一句,看看對面乾瘦的身軀,轉頭對江澈說:“我寧願想著那條蛇,都不願意把這事想清楚,他是怎麼變成一個人的,又是怎麼一個人活著的。”
  
  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單獨一人,怎麼活?估計還是抓蛇賣。
  
  “真的就一條,這條真的不咬人。”少年扣住蛇頸,怯生生用普通話說。
  
  “把它放外面,你進來吧。”鄭忻峰示意讓人進來,別帶蛇,然後問:“你去過慶州?”
  
  “嗯,以前我爹抓了一條很大的蛇,他們說在慶州能賣上千塊,我們就去了。”少年抬手比劃了一下,表示真的很大,然後說:“後來我們賣蛇的時候,我爹被公安抓走了,給關起來了,我就自己在街上撿東西吃,等我爸出來,才回來的。”
  
  “所以你就學會說普通話了?”
  
  少年點點頭。
pontus 發表於 2017-8-19 08:55
第一百九十六章 那時的茶寮
  
  “給你一包92年的辣條,想想那時我們的茶寮,有時會突然忘了,飯曾經吃不飽……”
  
  坐在馬東強的拖拉機上,冷風像刀子刮著面,呼嘯的風聲灌進來,倆耳朵幾乎什麼都聽不清楚。
  
  江澈心情不錯,迎風哼著歌,聲音被打得七零八落。
  
  重生的好處之一就是唱歌不怕跑調,這是1992年,有些歌就算跑再遠,也只有江澈一個人知道。
  
  壞處也有,每當突然押韻,就會自動想接一段freestyle,還好江澈不會。
  
  整個蜷縮在車斗裡的鄭忻峰抬一下頭,說:“你哼個什麼破玩意?!”
  
  江澈尷尬一下,心說還好風大。
  
  “我好像聽見辣條了。”
  
  “我聽見茶寮了。”
  
  準備跟他去慶州,幫著拎包打雜,順便跟著學做生意的麻弟和李廣年分別說。
  
  “哦,我好像聽見吃不飽了……放心吧,有我在,以後不會了。”鄭忻峰嘀咕一聲,再次把頭埋下去。
  
  他現在的熱情變得比江澈還高,那種能改變許多人苦難命運的感覺讓人振奮。
  
  在上午的“招聘”工作結束後,鄭忻峰的眼眶就微有些泛紅。因為他來時,茶寮就已經是有江澈的茶寮,看看也跟自己老家差不多,所以並沒有受太大的衝擊。今天不同,今天他見到了好幾個真正在苦難掙扎的人,聽了一些故事,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了。
  
  趁這機會,江澈又給他寫了張紙條: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
  
  留白了後半句給他自己去悟。
  
  自從上次寫了那封信之後,江澈發現了一件事,忽悠鄭忻峰很容易,他很吃豪情壯闊這一套,這麼想想,前世初履仕途,他大概也曾一樣躊躇滿志,渴望造福一方。
  
  現在的鄭書記還不是前世後來官場上八面玲瓏的那個老油子,他在某種程度上依然中二少年,這種中二終將被抹去,值得被珍惜。
  
  這情況倒不是說鄭總就此放下生意人那一面了,只是如果賺錢的同時還能“行俠仗義,匡扶一方”,相信絕大部分人都會樂意。
  
  作為金庸迷,老鄭也算沒有枉費中專三年那些抱著武俠小說,從床頭到廁所,還為喬峰掉過眼淚的日子。
  
  抓蛇的少年叫做袁小山,十四歲,當時的情況,哪怕他不會說普通話,沒去過慶州,江澈和鄭忻峰也願意把人留下來。
  
  而事實上,袁小山連慶州各處橋洞分別住著哪些大佬,還有各處垃圾堆在哪,分別出產什麼,都清楚知道。
  
  至於他的蛇,袁小山做了個小布包,塞了點破棉絮給收起來了,眼下是寒冬,蛇呆著就不願往外跑。
  
  江澈替他的蛇取了個名字,叫小青。
  
  和袁小山一起被招聘進來的人有七個,其中竟然還有一個在慶州讀大學的大學生,叫方學文,因為快畢業了,家裡爺爺癱瘓在床,條件困難,所以放假提前回來,一邊陪伴老人,一邊也在工地上幹活。
  
  招聘這邊開的工資比工地高,所以他過來了。
  
  這些人,再加上茶寮自己這邊的柳將軍、馬東紅等人,一帶一,一帶二,能讓下一階段茶寮村民們去慶州做辣條推廣的時候少一些人生地不熟的麻煩和恐懼。
  
  上午結束招聘,下午,鄭書記就匆忙踏上了去往慶州的行程,聯繫機器、包裝、麵粉。
  
  …………
  
  鄭忻峰和麻弟、李廣年一行三人走進了車站。
  
  拖拉機的突突聲沒有停下來,馬東強把煙頭丟了,拍座椅說:“江兄弟接著去哪,我給你送過去。”
  
  江澈說:“不用了,縣城就這麼丁點大,我去趟郵局,拐個彎就到。”
  
  “哦,好,那我先去拉東西。”
  
  拖拉機的突突聲猛烈起來,馬東強戴著髒兮兮勞動手套的雙手往右一掰,疼得一陣齜牙咧嘴,他手上的凍瘡早已經開裂化膿了。
  
  吃的就是這碗飯,每年都得有一回,他自己倒也不那麼在意。
  
  “馬大哥。”江澈看見了在後面喊。
  
  “嗯?”馬東強壓住扶手扭頭問。
  
  “過陣子送你去學貨車怎麼樣?等學成了,來茶寮當車隊隊長。”江澈笑著問。
  
  從接送小女排開始,到聽說茶寮發生泥石流主動趕來,到把自己家的木柴運來良種場,再到後來的一次次,馬東強對茶寮的情義早已經沒話說了,這份回報該他的。
  
  “真的?”馬東強驚喜地站起來,貨車,他在工地上見識過很多回了,還進駕駛室坐過,羡慕得厲害,而茶寮村的將來,他又怎麼可能看不到。
  
  江澈點頭說:“真的。”
  
  “行,那我回頭就去學。”
  
  馬東強樂顛顛地開著拖拉機走了,從此就要告別搖把子,拿上小鑰匙。
  
  江澈拐彎進了郵局,按約好的給胡彪碇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
  
  “江兄弟,你可算是給我打電話了”,老彪在電話那頭顯得激動異常,聲音打顫說,“兄弟,咱們牛逼大了。”
  
  “是嗎?你大就好,那玩意我沒有啊。”江澈打趣說:“什麼事那麼激動啊?股票漲了?”
  
  確實漲了,但事實如果只是股票漲了,胡彪碇不會這麼激動,畢竟這事他早有預料,江澈說會漲,那哪有不漲的。
  
  “不止”,老彪像是報告驚天秘聞一般慎重加激動道,“兄弟,咱們現在控股愛使股份了。”
  
  “……”江澈心說尼瑪,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炒股炒成股東,還是第一大股東?!
  
  對面胡彪碇繼續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別人告訴我,咱們現在手頭有愛使股份7%的股份,只要發個公告,就可以宣佈控股了。”
  
  突然,就控股了一家上市公司,還是老八股之一,還是前世a股最瘋狂的那支,江澈一下有點緩不過來。
  
  “這點錢,7%,就控股了?!搞飛機啊,我不要啊!”
  
  被早期的股票市場撞了一下腰,稍稍整理了一下,江澈有些擔心說:“老彪啊,你沒去宣佈吧?”
  
  胡彪碇堅決道:“沒,我等江兄弟做決定。”
  
  “那就好,咱們先埋頭不吭聲。”江澈做了決定,他並不知道,這一時期如果他和老彪真的宣佈控股,強行介入管理,就會引發一場軒然大波。
  
  因為九二、九三的政策背景,只有公有制企業才能上市,他們的介入會引發很多問題和爭議。
  
  電話另一頭,正滿心期待成為上市公司大老闆的胡彪碇,一句“為什麼”已經到嘴邊了,但是想想:對面是誰,盛海灘小股神……
  
  他決定少說話,少打岔,專心多聽,多做。
  
  不久後,胡彪碇偶然打聽到相關消息,再次被小股神折服,五體投地。
  
  實際的情況,江澈也不知道這些,他只是自知還運營不了一家上市公司,尤其是這樣一家在股票市場上被反復“運作”的上市公司。
  
  愛使股份的持股情況堪稱極度分散,這讓它的股權變動十分頻繁,動不動,就被人控股。
  
  前世就有自然人僅憑2.38%的股份實現過控股,然後直至撈了錢離場也沒漏過臉。
  
  而後莊家輪流做,來來去去換了好幾批人。
  
  暫時沒有計劃的情況下,出於謹慎,江澈決定先埋頭藏好,看看接下來會怎麼樣發展。
  
  他不擔心這些股份會虧,或者出不了手。愛使股份目前盤子不大,股權分散,容易控股這一點決定了,哪怕這一世江澈提前介入,後續依然會不斷有準備“運作”一把的大莊家盯上它。
  
  它是滬市早期市場最容易被拿來運作的一支“名牌股”,單是這個“殼”,就價值連城。
  
  …………
  
  已然控股一家上市公司的江老闆回到茶寮,被曲冬兒拉去下了一盤圍棋,被殺得片甲不留……習慣了,其實也還好,江澈抓起一把棋子,“猜,單還是雙。”
  
  “……唉,雙吧。”曲冬兒無奈道。
  
  “哈哈,是單。”江澈成功扳回一城,打成平手。
  
  和他不一樣,現在的整個茶寮都處在一種像是野獸蟄伏待出的狀態。
  
  跟著杏花嬸學做辣條的一批人,跟著柳將軍學習普通話,推銷套話的一批人,一個個都在往死裡拼,偶爾逛一趟江邊,就能看見好幾個人在對著南關江水,一套一套地介紹著茶寮辣條。
  
  原本一直都有種奇怪的心理,提起辣條就覺得好玩,有趣,現在,江澈的感覺突然不一樣了,從沒想過有一天這東西會背上如此多人改變命運的期望。
  
  一切,只等鄭忻峰回來了。
  
  老村長每天去路口看著,等著。
  
  杏花嬸早上下午的來嘀咕一次,那天的相片,好像沒拍好。
  
  村裡膽大的女人們只要路上見著江澈,就成群地湊過來,打趣說:“江老師你聞聞,我身上是不是有胰子香?你猜我洗的澡洗乾淨了不?”
  
  江澈幾天下來早習慣了,一樣打趣回應:“這個回頭我會問你們男人去,身上揉沒揉出泥團子,他們最清楚。”
  
  一旁還沒嫁的姑娘們嘰嘰喳喳說:“那我們呢,我們咋辦?”
  
  江澈特別認真說:“你們啊,要是心上人是外頭村子的,就得抓緊了,要不我怕以後他們不敢上門提親。”
  
  姑娘們苦著臉說:“那還不怪趙三墩?”
  
  鄭忻峰回來的同一天,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弄得民怨沸騰的趙三墩一起來了,硬生生從臨州扛來了一台金星牌彩電送節禮,問他為什麼不送豬腳,他說因為柳將軍家親戚都是殺豬的。
  
  這一夜,整個峽元都在紮小人。
  
  只有兩個地方因為興奮和喜悅徹夜未眠……
  
  一個是柳將軍的小屋,咯吱,咯吱……
  
  一個是辣條生產廠房,哐鏘,哐鏘……
  
  “怕啥,機器聲音大著呢。”後半夜,柳將軍一把把趙三墩拎回來說。
pontus 發表於 2017-8-19 09:00
第一百九十七章 街邊賣辣條的官二代
  
  時間很趕,一來江澈和鄭忻峰考慮還要回去過年,二來,年前這會兒是個很好的時機,學生們放假,大人們開始辦年貨,街面上人多而且口袋裡揣著錢,拿來做推廣正好。
  
  這樣等到年節初四五,小朋友們口袋裡被爸媽搜刮後剩下的那點兒壓歲錢,就能派上用場了,從此與辣條羈絆整個學生時代。
  
  只有四天生產時間。
  
  計畫定的是兩角錢一包的5000包,五角錢一包的5000包,另外一塊錢一包的2000包,畢竟是可以分著吃的東西,更小的規格,江澈鄭忻峰沒有去做。
  
  五天後,熬了幾夜眼眶通紅的茶寮人給捧上來的一共26000多包。
  
  去往慶州隊伍規模的達到了42人,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沒出過這麼遠的門,沒坐過火車,大清晨的爬起來等候,緊張又興奮。
  
  村裡留守的人一樣大清早爬起來送,就連莊民裕都來了。
  
  “我也去吧。”房間裡,看著柳將軍把包背上肩,趙三墩有些虛弱說。
  
  “你去幹啥?都說我去就好,你在家好好歇幾天。”神采煥發的柳將軍如今連眼光都柔媚了,在三墩身上掃了掃,嘴唇一勾說:“乖乖等我回來。”
  
  這一眼,這一句,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趙三墩,突然一陣身心顫抖。
  
  這事兒開始兩三天真是挺美的,三墩自己也挺積極,後來,有點負擔,感覺柳將軍的目光越來越像狼。
  
  下地,三墩也把昨天偷偷收拾的背包背起來,堅持說:“那不行,我還要跟澈哥他們一起回臨州過年呢,正好順道走,到慶州也能給幫個手。”
  
  柳將軍眉毛一挑,“嗯?不是說好了嗎?趁過年這會兒,咱們先把這邊的席辦了……回頭再找時間去臨州那邊辦。我家親戚都等著呢。”
  
  趙三墩猶豫了一下。
  
  柳將軍安慰說:“三墩你放心,到時候辦酒席,你家那邊來幾個人就好,在峽元啥都不用你操心。”
  
  “不成,我臨州還好多弟兄呢,得他們都有空才成”,趙三墩堅持道,“再者說,過年澈哥要回老家,他都不在,這席咋辦?”
  
  柳將軍還要開口。
  
  “柳嬙君,你是女人,我是男人。”趙三墩倔強說。
  
  看著很可憐,很憔悴的趙三墩讓柳將軍心軟了一下,想了想,眼睛一亮,說:“好好好,你是男人,聽你的。那我讓我市里公安局的大伯幫忙弄幾張臥鋪票。”
  
  她的眼神在說: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的。
  
  從曲瀾市到慶州,江澈和鄭忻峰都沒睡上臥鋪,只有三墩睡上了。
  
  他一次次的往普通車廂跑,一次次當著江澈和鄭忻峰的面被抓回去。
  
  胳膊被柳將軍牽著,腳下跟著走,三墩不停回頭看江澈,眼神呆滯又楚楚可憐,仿佛在說:“澈哥,救我。”
  
  澈哥無能為力。
  
  “我真怕火車被從軌道上晃出去。”人走後,鄭忻峰說。
  
  …………
  
  城中村的棚戶區,一棟老房子的側門一樓,門口擺著一個爐子,旁邊壘起來十幾個蜂窩煤,窗臺上擺著用過的肥皂、抹布。
  
  張雨清把行李袋放在腳邊,敲了一下門,輕聲喊:“媽,你在嗎?開下門。”
  
  “在,在。”屋裡頭傳來回應,腳步聲。
  
  門打開了,露出來一張跟張雨清頗為相似的臉,只是這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身上,已經有了明顯的衰老的痕跡。
  
  “清兒你怎麼跑來了?”看了看女兒腳邊的行李袋,張媽媽說:“都跟你說這屋子透風,冷,你二姨又一直留你在她家過年,怎麼你還跑回來?”
  
  “回來跟媽你一起過年啊。”張雨清燦爛地笑了笑說:“你都來慶州了,我以後星期天也不去二姨家了,都回家陪你。再說這會兒放假,等靜靜回來,她家那麼小,也住不下。”
  
  “合著你以前不都跟靜靜一起睡啊。”張媽媽笑了笑,知道是女兒孝順,怕她一個人過年孤單。
  
  張媽媽其實剛從下面的縣裡搬到慶州沒幾天,原來上班的工廠被外商收購拆了賣了,沒了工作,她想著女兒再半年畢業估計也是在慶州工作,就搬來了。
  
  二妹,也就是林俞靜的媽媽,一直都在勸說姐姐住她家裡。
  
  但是正如張雨清所說,她家其實也就那麼丁點大,平常有二妹夫在,她又是離婚多年的人,住進去著實不好聽,也不方便,就自己在外頭租了個房子。
  
  工作還得等年後再找,存下的錢也不多,想著等女兒分配的時候還得用來打點關係,張媽媽租了間最便宜的屋子。
  
  幫忙拎了行李,把女兒讓進來,張媽媽說:“對了,靜靜還沒放假啊?”
  
  張雨清想了想,說:“嗯。”
  
  “坐,熱水袋先捂著,媽給你倒水。”
  
  “媽,怎麼就換了個地方住,你突然跟我這麼生分了呢?”張雨清忙把媽媽按到床邊坐下,又把熱水袋塞媽媽懷裡,自己過去揭了鋁制的蓋子,拎起熱水瓶倒水。
  
  看著女兒的背影,又看了看牆面上的斑駁痕跡,牆角的裂縫,張媽媽苦澀說:“也不知道怎麼著了,就覺得媽太沒用,委屈你了……清兒是大學生嘞。早知道,當年就讓你跟著他了。”
  
  說到最後一句,張媽媽淚水湧出眼眶,側過身偷偷抹去。
  
  “媽你看你又來了,我都說了,我就樂意跟著你,他家多好是他家的事,咱不稀罕。”趕忙把倒來兩杯熱水放下,張雨清坐邊上挽住媽媽,說:“媽,你別擔心,再半年等我畢業工作了,就都好了。”
  
  張媽媽用力地點了點頭。
  
  其實畢業工作又能改變多少呢?留在慶州就很難,就算留下了,進了單位,現在單位裡都大把的人辭職下海呢。
  
  想徹底改變自己和母親的命運,想不再看著那個原來應該叫做父親的人開著小轎車,帶著別的女人和他的另一個女兒視若無睹地從自己和媽媽面前經過……這樣完全不夠。
  
  “篤篤篤。”
  
  敲門聲。
  
  “請問張雨清是住這嗎?”
  
  管月梅的聲音。
  
  張雨清連忙開了門,詫異說:“月梅,你怎麼還真找來了?”
  
  “還說呢,我都快繞暈了。”管月梅回身指了指來路,又探頭問了聲阿姨好,沒進門,拉著張雨清出門口,小聲說:“告訴你件事,江澈在慶州。”
  
  “哦,回來準備過年吧?”自從上次的信江澈沒回,再又知道林俞靜當時真的去了茶寮,張雨清的這個念頭,早已經不再那麼活泛了。
  
  她始終覺得,機會是自己錯過的,但也是命運使然。
  
  第一次,那晚要是表妹沒生病,也許一切都會不同。
  
  第二次,明明是她近,但她猶豫了,沒去茶寮。
  
  “不是,咱們一起去掃盲的兩個同學看見的,說他跟茶寮村的人一起,在路邊推銷一個什麼東西呢,對了,叫辣條。”管月梅看著張雨清的眼睛說:“去看看嗎?”
  
  “支教還不夠,他還帶村民脫貧致富啊?”張雨清笑了笑,腦海中浮現出來江澈的樣子。
  
  在路邊賣特產嗎?去,還是不去?
pontus 發表於 2017-8-19 09:05
第一百九十八章 自欺欺人
  
  “他賣土特產……有記者蹲點拍照。”管月梅用透露重大國家機密的神情說出來這個消息。跟著往前一步,側過頭看著張雨清說:“你懂這是什麼意思嗎?”
  
  張雨清點了點頭。
  
  都知道這年頭的媒體資源有多稀罕,無冕之王跑地方上去,見官都不弱勢,記者沒事根本不可能平白跑去給一幫進城賣特產的普通農民蹲點拍照片。
  
  所以,能趁年輕沉下心在農村紮根半年多,泥石流都不跑,又懂得積攢履歷和口碑,不玩假清高,江澈家裡背景厚實點的話,前途當真遠大。
  
  所以,就算是純粹從一個女人看待一個男人的角度,性格、能力……張雨清也欣賞他,何況他還那麼好看。
  
  每當夜深人靜,或暴雨聲入耳,回想那一夜落在胸口的目光,張雨清總是自己也禁不住心頭一蕩,若是那晚雨一直下……多好。
  
  “要不要先去查一下,看他爸到底是市政府裡面哪位領導啊?”管月梅說完,自己有些犯嘀咕:“不過,咱們也不認識人……估計不好查。”
  
  不是網路時代,“人肉”這事還真不容易。
  
  這事貿然去做很容易留後患,張雨清連忙擺手,有些緊張說:“還是不要了。”
  
  “那走吧。”管月梅先走兩步,招手。
  
  張雨清遲疑了一下,說:“可是,我表妹……”
  
  跟管月梅沒什麼可再瞞的,很多事情還要她幫著參謀,張雨清把自己知道的江澈和林俞靜之間的情況都說了。
  
  當然,江澈去過盛海看林俞靜這一點,林俞靜暫時沒敢告訴家裡,所以她並不知道。
  
  “什麼?你說林俞靜其實很可能放假直接先跑去茶寮了?”管月梅聲音大了些。
  
  “嗯,小聲點,我有認識她們學校的人,知道她們已經放假了的,但是靜靜告訴家裡的放假時間”,張雨清抬手比劃說,“遲了5天。”
  
  管月梅大笑起來,戳一下張雨清,壓下嗓門說:“那你傻啊,這不正好說明他們之間根本沒到你說那份上嗎?要不然怎麼會這樣兩頭錯開?”
  
  當局者迷,張雨清被點醒了,覺得正是這個道理,仿佛死水重起波瀾,心情突然一下有些激動。
  
  “話說回來,當時要是沒帶上她一起去掃盲就好了……”又嘀咕了幾句,管月梅扭頭發現張雨清還杵在那裡,拍一下,又說道:“好了,別想了,說真的,雨清你跟你表妹之間最大的差距是什麼,你自己知道嗎?”
  
  差距,什麼差距,表妹高挑點兒,可是我胸大啊,江澈自己說的,張雨清比較的心思起來了,有些不服氣地搖了搖頭。
  
  “她做什麼都沒那麼多心思,憑心意就去做了,我猜她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江澈的真實情況。而你呢,你總是想得太多……”管月梅打住一下,說:“對不起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們成長環境不一樣。”
  
  張雨清沒介意,只是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
  
  管月梅伸手幫她撥了撥劉海,說:“走吧,就當去看看朋友,再正常不過了。你不去找他,還指望他來找你嗎?”
  
  是真的被剛剛這番話觸動到了,而且沒錯,難道等著江澈主動來找我嗎?張雨清想罷用力點一下頭,“嗯,那你等我一會兒。”
  
  “又幹嘛?”
  
  “我去換身衣服。”
  
  “哦……這就對了。”
  
  隔一會兒,張雨清穿了一身過年的新衣服出門,在門口招手,說:“媽,我跟同學一起出去見個朋友。”
  
  “阿姨,雨清晚飯不回來吃了。”管月梅笑著幫忙補了一句。
  
  坐了三站公交,兩個人下車,又拐過一個街角,走到一個批發市場附近。
  
  “看到了嗎?”
  
  遠遠的,一個小攤點,圍著十幾個人,偶爾能瞥見江澈一眼。
  
  “嗯,看到了,他還真放得下呢,在街邊推銷特產,一點都不為難的樣子。”張雨清覺得這樣挺好,比那些扭扭捏捏的男同學好多了,轉頭問:“那咱們是假裝經過遇到,還是……”
  
  “就直接過去找他呀,照實說,你是聽同學說他在這,特意跑來的。這樣又不用撒謊,又可以讓他聽點弦外之音,多好。”管月梅笑著說完,改而一本正經勸誡道:“對上這樣一個人,記住能真誠的時候一定要真誠,所以,除了你一早知道他家庭背景這點之外,什麼都不必隱瞞。”
  
  張雨清點頭笑了笑,說:“月梅你還真是戀愛高手了。”
  
  “那是,我從大二開始家裡就偷偷給安排相親,二十多個下來了,我也不能白相啊。要不是沒長一張好臉,一副好身材,我就跟你搶了。”
  
  管月梅拍了拍張雨清後背,給她鼓勵。
  
  …………
  
  江澈隔著人群跟跨在自行車上的余時平揮了揮手,說:“辛苦余哥了,改天一起吃飯。”
  
  “你就別跟我客氣了,我還得感謝你呢,回頭我請你。”余時平揮手,蹬車離開。
  
  面前圍攏的人群散去了一些,辣條又賣掉了幾包,有人買給孩子吃,也有人買回去當過年待客的茶點。
  
  兩個剛試吃過一點的小朋友回來了,站在他的小桌邊,仰著頭,目光懇切地看著他。
  
  “拿去吧。”江澈指了指鐵盤子裡剩下的兩根辣條,等到小朋友歡天喜地地跑遠了,才重新撕開一袋。
  
  他用的是很土的方法,前世大型超市里很常見的,設點,試吃,推銷。
  
  現在的關鍵是讓更多人知道有這麼個東西存在,江澈帶來的人在整個慶州市一共分了20個點同時在做這件事,他這裡到這會兒賣出去了差不多200包,不算好,也不算差。
  
  這些,張雨清剛剛站在人群週邊,都看在眼裡,也聽在耳朵裡。
  
  “那個記者說的話,你聽到了嗎?”管月梅小聲問。
  
  “噓。”
  
  張雨清抬頭,正好迎上了江澈的目光。
  
  “沒想到吧?”她笑一下,自然說。
  
  “是啊,沒想到這麼巧。”江澈心說這大胸……呃,表姐怎麼來了,面上依然客氣地打著招呼,目光儘量不往下走。
  
  “一點都不巧,我就是因為聽說你在這裡,特意跑來的”,張雨清看著江澈眼睛說完這段話,拉著管月梅走近,說,“這個就是辣條嗎?我都沒聽說過。”
  
  “對的,你要不要嘗嘗?絕對乾淨衛生。”江澈拿了雙一次性筷子給她,說:“就是有點辣,你怕辣嗎?”
  
  張雨清怕,可是她搖頭,“不怕。”
  
  “嘶……呼,嘶……呼。”其實也不是很辣,但是張雨清拿手扇著舌頭,額頭冒汗,說:“慘了,好吃是好吃,但是我這下估計要長痘了。”
  
  “那你叫江澈負責。”
  
  管月梅在旁開了個玩笑,張雨清看江澈一眼。
  
  90年代初,礦泉水還不普及,江澈到小賣鋪買了兩瓶玻璃瓶裝的小可樂,打開,一瓶給張雨清,一瓶給管月梅。
  
  “天氣冷,小口喝。”
  
  “嗯,謝謝。”
  
  江澈以為這就完了,站上前又推銷了一會兒,扭頭發現張雨清已經站回他身邊了。
  
  “那個,吃了你的辣條,又喝了你的可樂……我,我們留下來給你幫忙吧?”張雨清說:“正好你歇一會兒。”
  
  “這個……”江澈有些擔心倆女大學生會不好意思,畢竟路邊推銷這種事,擱二十多年後都有很多人不好意思做。
  
  “放心吧,我厲害著呢。”
  
  張雨清把長髮束了起來,走近,伸手把江澈的袖套摘了,自己戴上。
  
  “歇會吧。”她把他推到凳子上,自己乾脆俐落地站到小桌前。
  
  “大家看一下,辣條免費試吃,真的很好吃,根本停不下來。”
  
  江澈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能自如地喊出口,更沒想到,她能一站就是三個多小時,招攬的顧客和賣出去的辣條比自己都多。
  
  大概這是女生的天然優勢吧。
  
  晚飯是江澈買了盒飯一起坐在路邊吃的,張雨清照樣吃得很開心。
  
  一直到七點多鐘,擔心太晚了治安不好,兩個姑娘才先一步離開。
  
  …………
  
  “嗓子疼不疼啊?”走往公交站的路上,管月梅打趣道:“瞧你那個勁頭,我都要覺得哪怕江澈真的開個店當小商販,你也願意去當老闆娘了呢。”
  
  “我……有嗎?”張雨清抬頭凝神回憶了一下,嘴角有些甜蜜說:“剛剛還真的忘了想別的,其實就這樣真的也挺好的,連盒飯都特別香。”
  
  “是嗎?那如果江澈真的就是支教老師,街頭小販呢?”管月梅問。
  
  張雨清愣一下。
  
  管月梅笑起來,摟一下她肩膀,接著說:“這樣最好,自欺,才能欺人嘛,保持,加油,我還等著沾光呢。”
  
  之後的一段路張雨清都沒再說話,她覺得自己挺悲哀的。
  
  到公交站,19路車在遠處拐角出現。
  
  “剛聽到你問他明天還擺不擺,所以,你明天還來?”
  
  “嗯,反正放假。”
  
  “……”管月梅整個肩膀人往下挫一下,歎口氣,說:“怎麼那麼聰明的你,到他這兒就變笨了呢?你光是白天來有什麼用?”
  
  “嗯?”
  
  管月梅伸手一指,“你的包呢?”
  
  張雨清扭頭看了看兩邊肩頭,“對哦,我的包呢……你沒幫我拿著嗎?”
  
  “我幫你忘在他那兒了,去拿吧……慶州夜裡治安可不好。”
  
  公車進站,管月梅上車,揮了揮手。
pontus 發表於 2017-8-20 12:58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解風情
  
  張雨清的青色布包據說是自己縫的,但是一點都不顯得廉價,反而很文藝,放在十幾二十年後的淘寶網上,大概可以開一個頗受歡迎的特色手工店。
  
  這是一個在條件困難的情況下努力不輸人的姑娘,只不過她的家庭背景江澈暫時還不瞭解,因為從外表和氣質上,根本看不出來。
  
  他同樣不瞭解張姑娘這輩子到底是怎麼了,中了什麼邪,還是什麼毒……難道被下蠱?可是那些我也不會啊。
  
  江澈不認為張雨清會被自己的外表殺傷,因為前世江澈也長這樣……結果被禮貌的無視了。
  
  姑娘把包落下了,回頭來取,又呆了一會兒幫忙收完小攤,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江澈不能不送,是他自己說的怕治安不好,治安也確實不好。而且張雨清以朋友的身份過來,幫忙一個下午,連聲音都啞了。
  
  “要不叫輛計程車吧。”江澈並沒有太刻意去裝窮小子的想法,當然也不至於沒事主動去說我多有錢。
  
  “可是那得賣好多辣條啊。”張雨清笑一下,委婉拒絕說:“公車站很近。”
  
  末班車,玻璃車窗開了一條縫,冷風吹進來,過往的行人和車流不多,1992年末的慶州街頭略嫌破敗和荒涼,尤其夜裡。
  
  公車上也一樣,空空蕩蕩。
  
  車子拐了一個大彎,人往右被甩出去一下,張雨清一手把包按在膝蓋上,一手拉住前方椅背,扭頭對後排的江澈說:“就這兒下。”
  
  “哦,好……沒想到還挺近的。”江澈在車上其實走神了一會兒,他剛在想,如果張雨清主動問及林俞靜,該怎麼講。
  
  大概可以承認喜歡表妹吧,她總不會去找阿姨、姨夫告狀。
  
  告了林俞靜估計也不怎麼怕,她皮厚著呢,只是會麻煩點。
  
  但是張雨清從始至終一句都沒提,她是多聰明的人啊,有過先前那封信,這個時候她再主動去提林俞靜,無異於逼江澈表態。
  
  落下風的時候逼江澈表態,那不是傻子是什麼?
  
  張雨清是瞭解林俞靜的,所以她很相信,對於江澈這樣一個有野心,有想法,有行動的男人來說,自己才是更適合的那一個。
  
  而這,要靠相處來讓他發現。
  
  兩個人一前一後下了車,繞過兩個拐角,路面變暗,行人稀少。
  
  說話好像只是為了不顯得氣氛太陰森,有一搭,沒一搭。
  
  打定了暫時委屈隱忍的主意,張雨清也想著自己的事呢,她覺得冬天真討厭啊,再大的胸,還是扛不住毛衣套棉衣。
  
  “我現在要是說熱,把外套脫了……會不會太明顯?”剛想到這,張雨清被冷風吹得一哆嗦。
  
  走在她側後方,江澈突然說:“對了,你表妹放假了嗎?”
  
  看來他真的不知道,我才不接這茬。
  
  張雨清扭頭問:“對了,你家遠嗎?”
  
  咦,這樣對話也行?
  
  江澈只好回答說:“我家在越江省呢。”
  
  這個資訊是張雨清早就知道的,但是幹部異地任職本就是很平常的事情,尤其當他們需要升遷的時候。
  
  江澈沒說我家住在市府大院……張雨清松了一口氣,剛剛那個問題是為了岔開話題問的,太匆忙,欠考慮,問完她就後悔了。
  
  就像管月梅說的,其他事她都可以坦誠,唯一要回避的一點就是這一點。
  
  “我們一起來了很多人,男的找了家小旅館住大通鋪,不遠的。”江澈又說了一句。
  
  “嗯。”
  
  張雨清點頭的同時,兩人已經走到了一盞時明時暗的路燈下,拐角進去是條巷子,站這裡從亮處看暗處,只見漆黑一片。
  
  “我家租在這裡面……你就送到這吧,裡面黑,不好走。”張雨清坦然說。
  
  租在這裡嗎?明顯的棚戶區。老實說這有點出乎意料,看來張雨清的家境並不好,江澈看了看,在這裡回頭就過了,開口說:”沒事,我連茶寮山上的夜裡都敢走,你忘了?”
  
  “我記得。”張雨清抬頭看著江澈,恨死了1992年的這個冬天。
  
  舊事重提,雨夜、山路、涼亭,畫面在兩個人腦海裡都重現了一下,氣氛頓時有些曖昧。
  
  “走吧。”江澈說完率先向裡頭走去。
  
  張雨清跟上,走了一小段,主動說:“爸媽很早就離婚了,我跟著媽媽,前陣子,媽媽也下崗了,剛搬來慶州,所以……你不會瞧不起我的,對吧?”
  
  她說這段話的時候笑容燦爛,沒有表現出任何一絲悲傷或自卑。
  
  江澈被觸動一下,柔聲說:“當然不會,我家原來也是農村的呢。以後都會好的。”
  
  “嗯,我也這樣想,等到我畢業後,就會好了。”
  
  一隻碩大的老鼠從臭水溝裡爬上來,慢慢騰騰經過……
  
  “撲,還是不撲?”張雨清猶豫了一下……這一撲安全係數實在太高,隨便都解釋得通,不順利收場也容易,不撲可惜了。
  
  她做決定的同時,江澈指著大老鼠說:“你怕老鼠嗎?不怕老鼠的女孩子好像很少,林俞靜不怕。這老鼠真大,估計一般貓都幹不過它。”
  
  “……”這都什麼啊,誰跟你研究老鼠啊,張雨清把已經傾斜出去身體硬拉回來,“我也不怕。”
  
  江澈剛想開口。
  
  一束手電光打過來。
  
  “清兒,是你回來了嗎?”張媽媽整個人在光束後面,距離擱了有三四十米,看不清人。
  
  這要是剛剛撲了,被我媽抓住,看你怎麼辦?張雨清發現自己莫名找到點折騰惡作劇的心情,有點兒哭笑不得。
  
  “嗯,媽你怎麼出來等我了呀。”張雨清連忙先迎上去,跑到媽媽身邊,扭頭說:“媽,我給你介紹一下……”
  
  人呢?
  
  “咦……”
  
  竟然跑了。
  
  …………
  
  “還好我跑得快。”
  
  江澈在街邊扭頭看了一眼,沒追來。
  
  等了好一會兒,攔了輛車,回到旅館。
  
  一屋子人都在。
  
  “你怎麼了?”江澈剛想打招呼,一眼看到了麻弟嘴角的淤青。
  
  “快收攤的時候,來了幾個人,什麼都沒說,沖上來把我攤子砸了……然後,就打了一架。”麻弟有點怕江澈責怪說:“打架倒是沒吃什麼大虧……對不起啊,江老師。”
  
  “說什麼對不起啊,人沒事就好,知道對方是誰嗎?”江澈看他沒大礙,先問道。
  
  麻弟搖了搖頭。
  
  “跟你要錢了嗎?”
  
  “沒有,就是沖上來就砸,就打。”
  
  “……”
  
  會是什麼人呢?
  
  這情況還真的很難推斷,純粹沒事找事的混混?不會現在就有人眼紅下黑手了吧?
  
  江澈出門,把鄭忻峰叫出來。
  
  “明天弄輛車,就在攤點指尖打轉,遇到鬧事的,別急,先把人跟住。”江澈說。
  
  宜家前陣子已經在慶州開了一家店了,畢竟幾個月前,鄭忻峰就來考察過,弄輛車不算難,他點頭,說:“行,明天我看著。“
  
  “帶我一個,帶我一個。”找三墩不知從哪沖出來,激動說:“澈哥,讓鄭總帶上我吧?”
  
  江澈和鄭忻峰扭頭看看他,“你……現在還行嗎?”
  
  “我現在太需要打一架了。”趙三墩雙手握拳說:“要不然我都忘記自己是趙三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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