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579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2:32
第一百四十章:牙尖嘴利(7更求月票)

   陳凱之本來對荀母是心裡略有吐槽的,現在見了這楊氏,反而覺得這未來岳母,其實……呃……也還過得去嘛。

  婦人之間的齷蹉,陳凱之表面上不懂,心裡卻如明鏡。

  這等攀比的事,他是見得過了,他很清楚,這時候,他是絕不能動怒的,動怒了就輸了,便大大方方地上前道:「小侄見過楊嬸嬸。」

  楊氏只用眼角稍稍打量了陳凱之一下,便道:「真是懂事的孩子,難怪我這老姐姐要招你入贅了。」

  入贅就相當於是吃軟飯的意思,不但是罵陳凱之沒出息,將來勢必要靠荀家才能混吃混喝,其實也在暗諷荀家的女兒沒本事,像他們這樣的大戶人家,當然要門當戶對才好,一般招人入贅的人家,要嘛就是家族不能開枝散葉的,族中沒幾個男丁,要嘛便是女兒有什麼隱疾,或是生得醜。

  荀母的臉色隱隱變了變,手藏在袖子裡,狠狠地擰起來握成拳頭,以至關節咯咯脆響,面上已擠不出笑來了,眼裡殺氣騰騰的。

  一旁的荀游早就練就了察言觀色的本領,心裡直哆嗦,他知道夫人肯定不會當著這麼多客人的面和楊氏爭執的,最後遭殃的,不還是自己嗎?

  他連忙道:「入贅?什麼入贅?凱之是有大學問的人,乃是金陵才子,這是誰在亂嚼舌根,什麼入贅,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楊氏卻是氣定神閒,見連平時慫包般的荀游都說話了,可見這一次真真把他們比了下去,刺痛了他們,心裡反而有些得意。

  想當年她只是一個通房丫頭,蒙了老爺看上,這才扶正做了正妻,因此這金陵上下的各戶,多少對她有些瞧不起,今日她便覺得滿面紅光,一臉喜滋滋的樣子道:「呀,竟不是入贅?看來這凱之一定是極有才學的了,可是陳生員,你現在是何功名?」

  陳凱之瞇著眼,心裡懶得和這楊氏計較什麼,這等惡婦,難道還讓自己捋起袖子和她撕逼不成?便只是淡淡道:「不過忝為秀才而已。」

  楊氏便咯咯地掩嘴笑起來:「真真嚇死人了,若是鄉下的泥腿子,家裡出一個秀才,那便宛如天賜了文曲星一般,可在咱們這樣的人家,一個小小的秀才又算什麼?學問這東西啊,得真正有了功名才算數呢,是不是?自然,陳生員,你別往心裡去,老身呢,其實也只是隨口一說而已,老身說話……素來比較耿直。」

  她似乎還嫌不足,又繼續道:「就說我家老爺的那個兄弟,而今已是舉人了,這逢年過節,便連縣裡的縣尊都得派了人去慰問一二,說回來,秀才和舉人,那是天壤之別,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的。」

  陳凱之不禁無語,這女人……還真是牙尖嘴利啊。

  瞥了一眼荀母,見荀母目露凶光,這凶光,分明是朝那楊氏去的。陳凱之甚至已經在懷疑,這個脾氣不太好的未來岳母大人,會不會人忍不住要捋起袖子來動手了。

  陳凱之卻是一笑道:「噢,舉人老爺,學生是高攀不起的,楊嬸門第高,學生更是高山仰止,學生慚愧,以後自當努力。」

  「努力二字……」楊氏瞇起了眼,道:「說來輕巧,可是這世上,努力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不過你倒是幸運,將來取了荀雅那丫頭,這輩子也可保你衣食無憂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楊氏很痛快,痛快極了。

  自己總算壓了荀家一頭。

  可是其他人,卻聽出味來了,都覺得楊氏很無禮,人家大壽,你攀比什麼!只是心裡雖然有些打抱不平,面上卻也不好得罪什麼,這等潑婦,其實是最不好得罪的。

  楊氏此時還得意洋洋的,很是自得的樣子。

  正說著,卻在這時,門房竟是一臉焦急,急匆匆地小跑著進來道:「老爺、夫人,縣尊大人來了。」

  縣尊大人?

  本縣的江寧縣縣令,地位可不是尋常小縣官可比,地位和級別,幾乎已經不在府裡的同知之下了。而且一般地方官到任一方,雖然會和本地的世家搞好關係,可是親自登門的,卻是鳳毛麟角。

  現在這朱縣令來做什麼?

  莫說是荀游等人吃驚,便連楊氏也微微一愣,自己最得意的小叔子,做了舉人,也不過是縣裡派個人來慰問一下,意思意思就罷,這荀家是怎麼了,京縣縣令竟會親自登門?

  眾人訝異,荀游卻是連忙起身道:「老夫親自去迎朱縣尊。」

  他話剛落下,便聽外頭有人唱喏:「江寧縣令朱子和,特來為拜壽,隨禮松江布一匹,壽桃一籃。」

  呃……

  也是這個禮……

  楊氏不禁道:「這縣令,也這般寒酸嗎?」

  她話剛剛落下,便驚覺起自己失言了。

  陳凱之忍她很久了,禁不住相告:「楊嬸,既是拜壽送禮,最重要的是心意,朱縣尊的禮,合乎《禮經》的規範,這是《禮經》明文記載的,《禮經》乃是本朝朱文先生所撰,朱縣尊也是讀書人,這份禮,正逢其時。」

  楊氏面上一紅,這時才意識到,原來陳凱之的這份禮,竟還和書裡有關,她有再犀利的嘴,總不敢去諷刺《禮經》吧。

  方纔她罵陳凱之窮酸,現在莫非還要罵朱縣令也窮酸嗎?或者還能罵本朝被譽為儒道第一人的亞聖朱文先生窮酸?

  這陳凱之的話,分明是好意提醒,卻像是諷刺楊氏沒有學問,才鬧這笑話。

  卻在這時,朱縣令居然不等荀家的人出迎,便已含笑入堂。

  眾人紛紛向朱子和行禮,朱子和卻是一副謙虛的樣子道:「今日老夫是以私人身份特來拜壽,就不必有這麼多虛禮了。」

  接著,他認認真真地朝荀夫人行了個禮,才道:「夫人日月同輝,春秋不老。」

  荀游和荀夫人頓時詫異,朱縣令這般態度,實在是詭異啊!雖說荀家也未必就比朱縣令差,可人家名義上,還是一地的父母官,這個態度,實在是讓人想不到。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2:36
第一百四十一章:這女婿值(8更求月票)

  荀游的下巴有些合不攏了,這……是怎麼回事?

  那楊氏,更是臉色鐵青,顯得很難堪。

  其他人的心裡暗暗稱奇,似乎覺得有些不同尋常,可是接下來,答案卻是揭曉了。

  朱子和一切禮儀周到了,自然有人請他上座,他謙虛了一番,等坐定了,目光便只落在了陳凱之的身上,隨之道:「凱之,你的岳母大壽,為何不早說呢?害老夫促無防備,少年人,真不懂事啊。」

  「……」

  震撼!

  能在這堂中的人,無一例外都是能上得台面的人,而朱縣令的話裡,透露出來的信息,就實在是太離奇了。

  陳凱之的岳母過壽,關堂堂縣尊什麼事呢?

  可朱子和只這般輕巧地說出來,言外之意卻好像是,陳凱之岳母過壽,他這堂堂江寧縣令來拜壽,是理所應當的事,不來才奇怪。

  那楊氏像是胸口受了一記悶錘,面色蒼白,這朱縣令,得是多看重陳凱之,方才說出這樣的話啊。

  這時卻見陳凱之並沒有露出受寵若驚的樣子,而是泰然自若地作揖道:「家岳大壽,豈敢勞煩縣公。」

  看上去是謙虛,可從陳凱之對朱縣令的態度上來看,卻又看似很平常。

  荀游已是大喜過望,正想說什麼。

  這時外頭又有人唱喏:「金陵知府包虎特來拜壽,奉上松江布一匹,壽桃一籃,祝夫人壽比南山。」

  「……」

  方纔還在震驚的人,現在更感覺就像是在做夢似的,剛剛還覺得這陳凱之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得到了縣尊的垂青,關係居然到了讓縣尊特意親自來為陳凱之岳母祝壽的份上,這不是至親好友,也不至如此啊。

  可轉眼之間,知府大人竟也來了……

  所有人都驚愕地看向陳凱之,心裡莫名地冒出一個念頭,那位知府大人,總不會也是為陳凱之這窮秀才來的吧。

  說時遲那時快,還沒有等大家起身去迎接,這包虎乃是雷厲風行之人,身上照例地穿著平日的一身洗得急漿白的舊袍子,便疾步進來。

  他眼睛一掃,卻沒有將其他人看在眼裡,先是看了陳凱之一眼……呃……

  二人的衣衫,居然差不多,都是尋常的布衣,有些陳舊,卻都不約而同的,還算乾淨。

  這位可是府尊大人,可也是夠寒酸的。

  又有人不禁想,這陳凱之送松江布,送壽桃,縣尊也這般送,府尊更是這般送,這……

  禮經啊。

  做官的,尤其是在任上的,誰吃飽了撐著還炫富不成,像暴發戶似的,生怕別人不知你家大業大,又是金珠、又是銀如意。

  人家照著禮經來,既不失禮,又不顯得過份。

  素來總繃著一張臉的包虎,此時難得地擠出了些許笑容,朝荀母道:「敢問可是荀夫人?老夫來湊個趣,拜個壽,不會顯得唐突了吧?」

  荀夫人心裡自然是已樂開了花,今日一下子來了兩個尊客,這排場,已足以讓整個金陵都家喻戶曉了。

  荀夫人自然趕緊起身給包虎行了禮,又設了一個更上座的位置,包虎大喇喇地坐下,側目一看,朱子和也在,二人相見,雖是上下官員,卻都不免顯得有幾分尷尬。

  朱子和朝他拱拱手,包虎便笑道:「原來子和也在,好的很,凱之,本府來了,你不給本府上茶?」

  這口氣,一點都不客氣。

  可還是有點怪怪的。

  這就等於是他默認了陳凱之和荀家的關係,既然你陳凱子作為荀家的姑爺,你當然得來招待本府。

  可對其他賓客們來說,心裡頓時明白了,這……原來真的又是奔著陳凱之的面子來的。

  這陳生員真真是好大的臉面啊,尋常大家自詡自己是什麼世家,可對於本地的地方官,便是請,也未必能請得來的,人家呢,岳母過壽,府尊和縣尊竟都來湊這熱鬧。

  那原本以為出盡風頭的楊氏,一下子黯然無光起來,早沒人關注她了,她渾身上下的珠光寶氣,和一身舊衣的府尊和陳凱之相比,卻反是多了幾分可笑的意味。

  荀游喜出望外,捋著須,搖頭晃腦的,很是欣賞地看著陳凱之,這未來女婿真是……值。

  他忍不住朝荀夫人低聲咕噥:「夫人,你看,我早說了,這陳凱之……定會有大出息的。」

  本來這是邀功討好的話,荀游不過是趁機討個喜罷了,誰料荀夫人竟一下子臉黑了。

  荀游又發揮起了自己那察言觀色的本領,一看夫人這個樣子,心裡就猛地咯登了一下,見了鬼啊,現在府尊和縣尊都因為陳凱之的緣故來給荀家添光了,這婆娘還怒氣沖沖的做什麼?

  荀游頓時感覺自己軟了,嚇得厲害。

  這夫人冷笑,眼眸如刀子一般在荀游的面上劃過去,殺氣騰騰的,亦是低聲咕噥:「你胡說什麼……」

  荀游嚇壞了,忙改口道:「其實……其實……也沒有這般有前途。」

  「混賬!」夫人輕聲叱罵:「分明是我當初便說這孩子將來要有大出息的,你這老糊塗蟲!」

  荀游頓然目瞪口呆的,呃……原來夫人還可以這樣顛倒黑白?偏偏他不敢爭辯,卻又如鯁在喉。

  陳凱之在這邊,已親自斟了茶水上來,包虎呷了一口,才朝荀母笑著道:「尊夫人,你這未來女婿泡的茶好喝,真不錯,只是可惜,可惜啊,老夫沒有女兒。」

  他本是一句玩笑話。

  坐在下首的朱縣令心裡卻想得深,種種跡象證明,從包知府的言談舉止來看,宋押司打探來的消息,是真有其事了,否則包知府為何如此愉快地登門呢?

  那麼,朝廷接下來一定會重賞吧。噢,還有包知府的恩師,乃是當朝大司空,這一次據說連他也受到了牽累,而陳凱之此舉,便連大司空也為之受益了,那陳凱之將來的前途……真是令人羨慕啊。

  朱縣令渾渾噩噩地想著,恰好聽到包知府說自己沒有女兒,朱子和便像是夢遊一般,還未回過神,只是下意識地道:「倒是老夫有一女,年過十三,剛剛成年。」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2:39
第一百四十二章:喜上加喜(1更求月票)

  朱縣令的話一出口,便曉得自己失言了,想不到平時如此謹慎的自己,居然會脫口說出這樣的話。

  這或許是自己心理的因素吧,他何嘗不想將陳凱之收為女婿呢?

  有些事,別人不知,他卻是知道的,這樣的少年,實是人中龍鳳,不可多得啊。

  眾賓客見府尊和縣公都來了,心思早已活絡開了,現在聽到府尊說可惜自己沒有女兒,朱縣令卻湊上一句老夫有一女,心裡真是駭然了。

  方纔那楊氏還在諷刺陳凱之吃軟飯呢,可現在呢,人家爭著搶著想讓陳凱之吃這軟飯,那楊氏眼珠子都像是要爆出來了,上下打量陳凱之,卻依舊無法理解這陳凱之除了相貌俊俏一些,皮膚白皙一些,到底何德何能。

  她不明白,可是荀母卻明白!

  搶女婿?這不能啊……

  荀母連忙嘻嘻笑笑道:「二位大人說哪裡話,凱之和雅兒,可是定了終身的,今兒老身正想和他說說定親的事呢。」

  意思是,事情已經定下來了,誰也別搶了,陳凱之生是荀家的女婿,死了也是陳家的乘龍快婿。

  眾人訕訕。

  這些賓客,這時看陳凱之的目光,也不自覺地開始變得眼紅起來,彷彿見了金山銀山似的。

  這邊正熱鬧著,外間卻聽到了顫抖的聲音。

  這一次卻不是門子唱喏,而是門子似是發顫的聲音:「老爺,夫人……」

  沒一會,門子就狼狽地衝了進來,期期艾艾地道:「東山郡王府……東山郡王府……」

  眾人一聽到東山郡王府,心裡又都咯登了一下。

  整個金陵,有哪個東山郡王府,這郡王府裡頭住的人,可是天潢貴冑,和皇帝都沾著親,正兒八經的宗室。郡王府便設在金陵,地位崇高無比,莫說金陵,便是半個江南,再尊容的人家和郡王府相比,也是不值一提。

  郡王府一向是不願與本地世家走近的,一方面,是雙方地位千差萬別,而另一方面,也是免得有人說閒話,說郡王府交好地方,這可會有可能惹來御史藉機彈劾的。

  可現在……郡王府?這郡王府怎麼了?

  門子長長出了一口氣,才勉強地定神道:「郡王府來了個公公,說是奉王太妃之命,特來拜壽來的。」

  「呼……」

  空氣凝滯了。

  本是站了起來的荀游,像是給驚得不輕,又一屁股癱坐回了椅上。

  拜壽,王太妃……

  雖說王太妃沒有親來,可是荀母只是過個壽,人家竟派了人來拜壽,某種意義來說,就是天大的恩賜啊。

  整個金陵,能勞動郡王府派人去祝壽的人家,只在三十年前出現過一個,那是金陵周家,當時北燕襲擊大陳,恰好周家有個獨生的兒子在邊鎮為官,這位周家的老爺,便帶著城中之人堅守,一座孤城,被燕軍圍困了三個月,直到朝廷的大軍前去馳援,而那時……滿城老幼幾乎已經死絕,那位周家的地方官,亦是戰死。

  為此,朝廷對周家大加撫恤,可仔細一查,方才知道這位戰死的義臣,乃是周家的獨苗,他這一死,整個周家算是絕後了,當時天下震動,朝廷大發邸報,將其視為楷模,而此人的母親,恰好到了大壽之日,可惜膝下已無兒孫環繞,郡王府在當時派人前去祝壽,以示尊容。

  而現在……卻是荀家。

  來祝壽了!

  眾人還在驚異中,有人已迎了那宦官進來。

  來的人卻是郡王府的總管,他永遠帶著和善的笑容,見眾人都要來見禮,便堆著笑臉道:「哎呀,不必多禮,王太妃聽聞荀夫人大壽,特意讓咱備了些小禮來拜個壽,恭祝夫人壽比南山。」

  本是妝容如儀的荀夫人,已經激動無比,今日這一場壽宴,實是這輩子再榮光不過的事。

  她好不容易地定神謝了恩,要請這總管來坐,總管搖搖頭笑道:「咱還得趕緊回去給太妃覆命呢,就不打擾了,告辭。」

  口裡說告辭,轉身要走,卻是走到了陳凱之的身邊,這總管笑呵呵地道:「陳生員,咱也有禮了。」

  陳凱之忙回禮道:「有勞公公。」

  總管點點頭,這才揚長而去。

  「……」

  這時便是傻子都能明白了,人家郡王府為何來拜壽的,瞧那總管和陳凱之熟絡的口氣,原來這郡王府,竟也和陳凱之……

  臥槽,這荀家真是撞了大運了,這到底是招來了一個什麼樣的妖孽女婿?

  荀夫人呢,這時已經沒心思跟之前那給她丟臉面的楊氏算賬了,卻是在悄悄抹眼淚,凶悍了一輩子,也沒遇到過什麼感動的事,可今兒,實在讓她感動了一把。

  雖是眾人心思各異,可時候也是不早了,荀家備了酒宴,大家齊齊上坐。

  陳凱之與包虎、縣令同坐,荀游也來作陪,從前這主座上,是必定留有幾個至親的位置,現在卻不得不請他們去次席了。

  陳凱之左右不見荀雅,心裡略略有些失望,可想到她該是羞於見人,理應在後園的閨中,便也就安下心來。

  胡吃海喝,乃是陳凱之擅長的事,幾杯酒下肚,大快朵頤一番,陳凱之心滿意足。

  邊上呢,荀游則與包虎、朱子和攀談,陳凱之知道,長輩之間攀談,自己還是不做聲為好,便繼續吃得不亦樂乎。

  那荀母則與女客在後舍裡擺了一桌酒,這邊陳凱之吃得正歡,卻有一個荀家的僕役來,低聲附在陳凱之耳邊道:「夫人吩咐,讓公子招待客人。」

  「啊……」陳凱之呆了一下。

  你特麼的逗我嗎?荀家宴客,我招待什麼鬼?

  可一想,轉瞬間是明白了。

  這位岳母大人的套路真是深啊,任何時代,招待賓客,都是主人家的事,誰聽說過客人跑來招待客人的嗎?

  而荀母卻暗暗做這樣的安排,這分明就是讓他以主人家的身份招待一下荀家的親朋好友,一方面,是坐實了荀家女婿的身份,另一方面,是好讓那些想打陳凱之主意的人打消這個念頭。

  陳凱之想了想,便長身而起:「好吧。」端了水酒,便由人領著四處敬酒去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2:41
第一百四十三章:捷報

  雖深知這是荀夫人的套路,可得到了荀夫人的認同,陳凱之的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一路給客人敬酒,到了後面,荀家的下人把他領到了後園,女眷們都在這,陳凱之上前,諸女眷們便都道:「新姑爺來了,新姑爺來了。」

  陳凱之面色如常,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羞愧之心,謙謙有禮地朝他們點頭微禮,才舉杯道:「家岳壽日,有勞諸位,學生一杯水酒,聊表敬意。」

  說罷,直接喝乾了,這才起身告辭。

  那楊氏便在女客之中,真是無地自容。

  陳凱之一旋身,預備要走,那楊氏卻是突然喚他:「陳姑爺。」

  陳凱之回眸,含笑道:「不知楊嬸嬸有何事見教嗎?」

  這楊氏先是羞愧,後來卻開始不安起來,她想到陳凱之那可怕的人脈,頓時覺得陳凱之深不可測起來,自己方才各種譏諷,卻不知對方有沒有記在心上,假若當真記恨,卻又不知會不會引來什麼禍端。

  所以入席之後,她一直心不在焉,滿心思的憂心忡忡,現在終於有了一次接觸陳凱之的機會,即便是當著眾女眷的面,她也不在乎了,忙強笑道:「老身方纔若有冒昧的地方,還望……」

  陳凱之只笑了笑,看她焦慮不安的樣子,心裡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呵呵……」

  只笑了一聲,旋身而去。

  呵呵的意思,等於是沒有給她回答,既可能是報復,也可能是一笑而過,陳凱之就是想讓她猜,讓她一宿一宿地睡不著覺,寢食難安,對付這種女人最好的辦法,便是如此。

  一通待客下來,陳凱之還算精神,天色卻已晚了,送完了賓客,荀夫人留下陳凱之,看了他一眼,便笑盈盈地道:「今日有勞了你,很辛苦吧。」

  陳凱之道:「不辛苦。」

  「嗯。」荀夫人很覺得滿意,瞥了一眼慫包的丈夫,頓時覺得這女婿比自己丈夫要順眼得多了,便笑了笑道:「明日讓你恩師來一趟,可好?」

  這便是訊號,沒事讓自己恩師來做什麼?當然是繼續提親的,接下來,陳凱之就可以置身之外了,父母之命嘛,恩師和荀夫人拍板做主就是。

  陳凱之謙和地作揖道:「學生明白了。」

  一點就透啊,荀夫人又滿意地笑了。

  陳凱之幾乎可以看到一個嬌滴滴的新娘子很快便要到自己的碗裡來了。

  …………

  金陵這邊變得祥和起來,而京中,卻依舊充斥著肅殺的氣氛,京中各部,如今都已經忙碌開了,便連官吏的沐休假期也都一概取消。

  提到這個,便有人忍不住恨得牙癢癢的,要怪就只怪那些橫行金陵的鹽販啊,正因金陵出了那樣大的事,京師自然也就變得防禁森嚴起來。

  太后只明詔要嚴加防範,可到了幾個宰輔那裡,便成了杜絕一切隱患,命令抵達了六部,又成了不可有絲毫鬆懈。

  如此這般,現在各部和各衛,滿城的搜捕,鹽販沒有抓著幾個,倒是各種市井潑皮抓得刑部、大理寺、明鏡衛、五城兵馬司的大獄人滿為患。

  鳳顏震怒的同時,姚文治便愈發的憂愁起來,那個門生啊,可真是捅破了天呢,可要怪真能怪包虎嗎?最終,還是他姚文治的錯,因為當初是他錯估了鹽販的實力,這才調用了包虎,希望借助包虎馬政的經驗,一勞永逸的解決掉私鹽猖獗的問題。

  本想做好事,誰料竟是捅了天大的簍子。

  雖是壓力甚大,心裡也焦慮萬分,身為司空,大陳的宰輔,姚文治卻都將其掩藏在心裡,這巨大的壓力,甚至令他有些透不過氣來,可他依舊是按時入閣當值,不敢怠慢。

  龍圖閣就在宮中,裡頭有專門的翰林來負責處理軍機大事,而朝中三公,被時人稱作宰輔,分別為司徒、司空、司馬,這三人,則為龍圖閣的首領,分管軍政。

  現在京裡,已經傳出了姚文治可能罷相的消息,已有不少人躍躍欲試、虎視眈眈了。

  姚文治倒還算沉得住氣,對外界的事,並不理會,每日清早,都按時至龍圖閣。

  昨夜是大司馬當值,不用見那位專橫的大司馬,姚文治樂得輕鬆,至於司徒王安,卻已年過七旬,垂垂老矣,幾次想要告老還鄉,太后盡皆不准,這倒是一件十分罕見的事。

  其實只有姚文治明白,司徒之位,關係重大,太后之所以留著這位王司徒,除了要借重他的影響力,便是因為一旦司徒出缺,任何人選都難以服眾。

  這位歷經四朝的大司徒,而今病怏怏的,卻因為種種的考慮,卻不得不依舊在其位了。

  姚文治到了龍圖閣,剛剛到了值房坐下,問左右的翰林道:「王司徒可到了嗎?」

  便有人答道:「姚公,王司徒告病了。」

  告病……

  姚文治苦笑,王司徒身體老邁,告病也實屬平常,不過這王司徒歷來都是平安無事的時候身體康健,一旦朝裡亂起來的時候,就總能病了。

  他搖搖頭,卻歎了口氣:「王司徒不易啊。」

  他發了一句感慨,隨即想起了什麼,話鋒一轉,問道:「金陵那兒,可有奏疏來?」

  「有,是剛剛送來的,正預備送入宮中去,不過料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娘娘正與趙王、鄭王、吳王等宗室諸王觀看北海郡王騎射。」

  姚文治只點點頭,道:「北海郡王能文能武,不可多得。」

  說著,便低下頭喝了口下頭人剛送來的茶,等翰林將奏疏送來了,他定了定神,便打開了奏疏。

  只這奏疏打開一看,他竟是啊的一聲發出了驚呼。

  姚文治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可也不能怪他有如此吃驚之態,因為這奏疏的最前,赫然寫著『臣金陵知府包虎報捷』。

  一見報捷,姚文治先是疑惑,哪裡來的捷報呢?隨即,心裡又是一喜,真有捷報,是關於鹽販的嗎?

  可是隨即,他的心卻是沉到了谷底,包虎不會是……弄虛作假吧。

  這極有可能,現在朝廷這邊限期打擊,包虎無奈之下,便只好作假,謊稱捷報。

  …………

  看到有人說老虎每章太少沒誠意,每章兩千字,出於兩個考慮,一個是老虎碼字更新不至於時間太被動,另一個是大家不用等太久,老虎只想說,不論更了多少章,一天一萬六字的更新,歷史類裡應該不多見,在劇情上,老虎也從不喜亂湊文字,都是老虎經常性熬夜出來的成果!碼字工真的不容易,請大家能尊重和能體諒一下老虎的努力!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2:43
第一百四十四章:迎刃而解

  其實謊稱捷報這種事,在歷朝歷代,倒是不勝枚舉,邊鎮的軍將,冒功的多的是,可姚文治此刻卻是眉頭緊皺起來。

  若當真如此,就真要被包虎害死了,辦不成事,這是能力的問題,至多算是昏庸無能,不能為君分憂,可若是作假,這便是欺君罔上了。

  其他人冒功,是因為沒人去管他,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現在全天下的眼睛都盯著金陵,還怎麼冒功呢?

  只怕包虎一旦作假,趙王的人便立即暗地裡去查實了,到時候揭發出來,便不是被罷黜這樣簡單,甚至可能要誤了卿卿性命。

  姚文治很是緊張,甚至提心吊膽起來,可繼續往下看……東山郡王……陳凱之……

  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往下去,竟是誅賊七十九人……兩個人,殺了七十九人?

  這,也太駭人聽聞了,若是尋常的小賊,姚文治倒還敢相信,可這是窮凶極惡的鹽販啊,這些人都是將腦袋提在褲腰帶上的人,是真正敢拚命的,即便是數百官兵,面對這樣數量的鹽販,也未必敢說全殲呢,被全殲還有可能,這誅賊,從何談起?

  姚文治感覺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裡,連握著奏疏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在顫抖。

  只是……接著,姚文治突然目光一閃。

  一下子,他呆住了,口裡喃喃念著:「擒獲三眼天王……現已加急押解京師,不日即到。」

  嗡嗡……

  姚文治的身子一震,便覺得腦子一片混沌。

  三眼天王……

  是那通緝榜上的三眼天王嗎?

  拿獲了?

  若是如此,這證明了什麼?

  但凡是冒功的人,往往只會籠統的報一個數字,然後奉上一些首級。

  可是這種生擒的,卻是少之又少,因為既然敢將俘虜送進京來,朝廷很容易確認身份,並且開始偵訊是非曲直,只要一審,就什麼都清楚了。

  而三眼天王拿獲,並且人犯押解入京,這便說明包虎並沒有說假話。

  想明白了這些關節,猛然間,姚文治的面上露出狂喜,若是如此,這正是久旱逢甘霖啊!

  他連續看了兩遍,才確認無誤,卻又發現奏疏後頭還夾著一份陳述,他忙是打開,迅速的瀏覽,彷彿親眼見證了陳凱之與東山郡王如何拿賊一般。

  最終,他長吐出了一口氣,大功……大功一件!

  這是喜事啊,大喜。

  他豁然而起,整個人竟是高興得手足無措,所有的問題,在這封捷報送到之後,都一下子迎刃而解了,他又怎麼高興?

  「來,來人,太后……太后娘娘在哪裡?」

  幾個翰林被大司空的『異常舉動』驚呆了,在平日裡,司空大人一直都是喜怒不形於色,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可是現在……面色紅潤,一臉的喜悅之色。

  只見他甚至捲起了袖子,有若珍寶一般將奏疏貼身藏了,毫不客氣地繼續追問:「在哪裡?」

  「姚公,方才下官稟告了,是在御園。」

  對,好像自己聽說過了,哎呀,糊塗了啊,糊塗了啊。

  「呵呵……呵呵……」姚文治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便匆匆往深宮裡去了。

  …………

  此時,御園裡春意盎然,在這林苑的深處,北海郡王英姿勃發,騎著健馬,英武非凡。

  幾個宦官氣喘吁吁地抬了一個籠子來,打開籠子,一頭小野豬便咆哮著竄出。

  北海郡王陳正道大笑,矯健地夾著馬,駕的一聲,整個人如離弦之箭,便朝那小野豬追去。

  噠噠噠……噠噠噠……

  他坐下的寶馬距離小野豬越來越近,陳正道毫不猶豫地張弓拉箭,雙手無需借力,只憑藉著雙腿控住戰馬,弓已滿,風呼嘯,寶馬揚蹄,這一切動作一氣呵成,頃刻之後,他弓弦一鬆,利箭如流星一般射出,那小野豬方纔還在前狂奔,下一刻便被死死的釘在了地上,發出了哀鳴,倒在血泊裡。

  在這獵場的不遠處,是一處林苑中的小坡,坡上依山傍水,在這裡的還建著一處涼亭,幾個女官正小心翼翼地剝著南楚快馬加鞭送來的荔枝,太后則雍容地坐在錦墩上,挑眉望遠,聽到遠處的宦官驚喜的道:「中了,中了,郡王殿下又中了。」

  趙王等宗室,則是笑吟吟地側立一邊,都不禁開懷而笑。

  「北海郡王是不是累了?讓他歇一歇吧。」太后也跟著笑了笑,頗為關切地道。

  「他愛騎射,便讓他多玩一時半刻吧,他呀,是閒不住的人,有時候,真是羨慕北海郡王,年輕就是好。」趙王陳贄敬不禁感歎。

  「是啊。」太后目光幽幽地眺望遠方,見那陳正道在山下勒馬飛馳,也不禁動容:「歲月不饒人,趙王老了,哀家也老了。」

  其實太后年不過三旬,趙王比太后還要年輕一歲,正是壯年,現在聽了太后的話,趙王眉頭微挑,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太后,才道:「娘娘並不老。」

  太后不置可否地道:「趙王,哀家近來在想一件事。」

  趙王含笑道:「娘娘在想什麼?」

  太后突的一笑,一字一句地道:「若是無極還活著,只怕也到了騎馬彎弓的年齡了吧。」

  無極二字,在這深宮之中,乃是極大的忌諱,可這皇嫂突然提到了無極,趙王面上微微一僵,見太后面如常色,趙王陳贄敬的臉上露出不可捉摸的樣子,道:「是啊,無極若是還活著,現在也該在騎馬了。」

  「哀家聽說……」太后突然道:「趙王府的人在搜尋什麼?」

  「嗯?」陳贄敬沉吟道:「太后何出此言?」

  太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哀家問你,是嗎?」

  「不。」陳贄敬矢口否認道:「臣弟難以回答,趙王府自然開府建牙起來,下設各衛,各司其職,臣弟不知娘娘問的是何事。」

  「噢。」太后便點點頭,隨即別開了目光,朱唇輕啟道:「哀家真想念無極啊,可惜……怕是永遠不會有下落了,贄敬,你是個有福氣的人,你有兒子,哀家卻沒有。」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9:02
第一百四十五章:步步緊逼(4更求月票)

  陳贄敬深深地看著太后,只見太后的視線似乎又投向了遠處的北海郡王,但是一張精緻的臉上卻微微地顯出幾許憂傷之色。

  陳贄敬頓了一下,目光一閃,道:「娘娘,陛下就是娘娘的兒子。」

  太后將目光收了回來,又落在了陳贄敬的臉上,卻是儼然一笑,道:「不錯,陛下也是哀家的兒子。」

  這個『也』字,似乎隱含著玄機。

  卻在這時,山下的北海郡王陳正道已下了馬,太后站了起來,帶著笑意道:「走,下去看看。」

  接著,便領著宗室和宮人們出了涼亭,陳正道牽著寶馬迎面而來,氣喘吁吁地朝太后行禮,邊上的宦官喜滋滋地道:「娘娘,郡王殿下百發百中,一箭便射死了野豬,奴才察驗過,一箭穿心。」

  太后含笑道:「正道的弓馬當真是越發的純熟了。」

  陳正道得了誇讚,忙道:「臣只是想練好武藝,為朝廷效力罷了,昨日臣還在想,若是臣在金陵,一定將那些鹽販殺的片甲不留。」

  鹽販……

  這鹽販的事在這個時候又被提起,令太后咬唇輕笑起來。

  陳正道則是大大咧咧地道:「臣願提府中五百精卒,只需三月,便將那自稱三眼天王的鹽賊一網打盡。」

  太后左右看了一眼,笑容可掬地道:「正道真是個虎兒啊。」

  宗室們便都跟著笑了起來。

  太后接著道:「不過這區區小事,就不勞正道費心了,殺雞焉用牛刀,這是地方州府之事。」

  陳正道與趙王對視一眼,卻道:「可那包虎至今也沒有消息。娘娘,這鹽販輕易便聚眾數百人,膽大包天,官軍竟不能制,長此以往,遲早要惹來大禍啊,而包虎辦事不利,此事若是再不嚴懲,只怕有損朝廷威嚴。」

  太后只輕描淡寫道:「不是說了一月為限嗎?」

  陳正道心裡冷笑,他知道太后還在拖延時間,其實這也是他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罷了,一個小小的包虎,他是絕不會放在眼裡的,可是包虎背後的姚文治卻是宰輔,此人對太后素來死心塌地,若是能趁此機會翦除了此人,整個局面就可以改觀了。

  他嘆了口氣,故作憂慮地道:「非是臣迫不及待,只是近來臣聽來了不少閒話。」

  太后抿抿嘴:「哦?什麼閒話,說給哀家聽聽。」

  陳正道卻是忙道:「臣不敢說。」

  這自是欲擒故縱的把戲,太后一眼便看穿了這不敢說背後的路數,卻依舊不露聲色,溫聲道:「說說也無妨。」

  陳正道便帶著些許猶豫道:「坊間現在鬧得沸沸湯湯,都在說那包虎誤國,諾大的朝廷,連區區鹽販都不能處置,咱們這大陳,自先帝駕崩之後,便愈發的外強中乾了,又有北燕的使節,更是目中無人,昨日甚至直接羞辱了鴻臚寺寺卿,痛斥我大陳無人。」

  太后的臉色微微一沉,陳正道的這些話,無論是真是假,但是她可以想像,在這背後,定是有人推波助瀾的。

  心裡微沉,太后卻是不慌不忙地道:「嗯?北燕的使者,這麼不懂禮數嗎?」

  陳正道信誓旦旦道:「這些北燕人,歷來和我大陳不對付,可他們這些話,雖是心懷歹意,可問題的根子,還是因為朝廷識人不明啊,故此臣願領五百護衛,去那金陵,三月之內,定要給娘娘一個結果。」

  這些話,看似是忠心耿耿,實則卻是將太后逼到了牆角,太后只道:「到了期限,再另作打算吧,正道,你再射一隻山豬哀家看看。」

  陳正道也不指望一次說動太后,凡事都是徐徐圖之的,現在不過是吹吹風罷了,他便大笑道:「臣領旨。」

  不過,他很清楚一件事,今日他在這裡表明了態度,敢下軍令狀,帶著五百精兵,便可以除盡鹽販,這就更加顯得那包虎昏聵無能了,太后越是頂著壓力任用包虎,不追責姚文治,這天下人會怎樣想,御史們會怎樣看?

  他爽朗一笑,接著便英姿勃發地騎上馬去,坐下的寶馬唏律律地發出斯鳴,雙腳刨地,陳正道在馬背上意氣風發地朝太后道:「娘娘,你看著吧。」

  另一邊,已有宦官開始準備放山豬了,陳正道已取出了弓箭,雙腿夾著馬肚,預備飛馳起來。

  太后則是全神貫注地看著這位英姿矯健的郡王,雙目之中,似含著饒有趣味的笑意,可是眼眸的深處,卻是掠過了一絲冷色。

  守著先帝的這份基業,真是不易啊。

  她終究只是個女人,總會有脆弱的一面,只是這一面,她小心地包裹起來,因為她深知自己的四周,群狼環伺,每一個人都想從她的手裡奪去先帝留下的一切,那原本也屬於他們兒子的一切。

  她定了定神,心裡又不禁想:「千難萬難,也要守住這基業,這天下是無極的,誰也奪不去!」

  這些話,太后在心裡已不知和自己說過多少遍了,這表面上的喜怒不形於色的雍容端莊,還有這酷似冰山一般的絕美容顏之下,似在遠遠眺望著北海郡王,似是誰也看不透她的心事。

  一旁的趙王陳贄敬笑了笑,似是無心地道:「娘娘,也要三思啊,北海郡王所說的不錯,鹽販的問題若是再不解決,只怕……」

  太后凝眉,冷面不語。

  卻在這時,竟聽到一聲打破氣氛的呼喊:「娘娘,娘娘……大喜……大喜來了……」

  遠處的陳正道依舊在策馬飛馳,彎弓搭箭。

  太后等人則驚愕地朝聲源處看去,竟見姚文治手中高舉奏報,一瘸一拐地朝著這方向奔來,口裡邊道:「娘娘,大喜,大喜……大捷,三眼天王已經……已經擒獲了。」

  那頭的陳正道已是彎弓,凝神靜氣地看著目標,搭箭欲射,可姚文治那一句三眼天王被擒獲之聲恰好傳來,他的臉微微一愣,手竟微微一顫,手中利箭已經飛射出去,可那山豬,卻嚎叫著去遠,飛快地狂奔。

  篤的一聲,箭矢無力的只是沒入了土中。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9:05
第一百四十六章:鳳顏動容(5更求月票)

  「娘娘……」

  姚文治嘶聲歇底地喊著,卻是滿心的欣喜若狂,這一路進了內宮,反而更加激動,太后的心思,他再瞭解不過了,雖是太後面上沒有表露,只怕比自己更加期待這一場捷報。

  他歡喜地高聲大呼:「大捷啊,金陵生員陳凱之,還有東山郡王陳德行,孤身入狼,誅賊七十九人,擒獲三眼天王……」

  他的聲音不小,最重要的是,他先前一嗓子,已將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來了。

  陳正道這一次沒有射中山豬,心裡甚是懊惱,策馬想要繼續追趕,可他的耳朵卻沒有閒著,凝神想去聽一聽這所謂的捷報。

  等聽到一個秀才,還有一人……他沒聽得太清楚,可居然只兩個少年,竟殺賊七十九,還生擒了三眼天王?陳正道的腦子頓時要炸開了一樣。

  今日自己下軍令狀的事,想必很快就會流傳出去,到時不免天下人都要誇讚自己乃是為國為民的賢王,更顯得自己精明強幹。

  可是……現在只兩個少年就能誅賊?可自己卻誇下海口,帶五百精卒即可……

  這是什麼意思?若是這些話都傳出宮了,自己豈不是反成笑話了?

  陳正道心裡一悶,坐在馬上竟有些恍惚,坐下的寶馬烈得很,他竟是一時失察,雙腿沒有夾住坐下寶馬,卻是整個人直接翻下了馬來。

  砰……

  身子狠狠地落在泥地上,這泥地上有不少碎石,陳正道頓時感覺自己的身子要散架了,下一刻,他突的感覺胸悶無比,拚命咳嗽,隨之一口血自口中噴出。

  「啊……殿下……殿下……」

  這裡頓時混亂起來,許多宮娥和宦官紛紛湧上來。

  陳正道狼狽不堪,勉強地讓人攙起自己,嘴角依舊溢血,卻還是強撐著五臟六腑所傳來的不適,一瘸一拐地到了太后的面前。

  而此時,姚文治已到了,雙手高高拱起捷報,激動地道:「娘娘,大捷,是大捷啊。」

  這位三朝老臣,此刻竟是熱淚盈眶,哽咽道:「大捷啊,鹽賊不堪一擊,生員陳凱之,郡王陳德行……」

  聽到陳凱之三字,太后那喜怒不形於色的面上,卻是露出了震驚。

  這一時的失態,倒是很快平復下來,幸好這時候,震驚的並不只是太后一個,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怎麼可能呢?

  簡直就是笑話,這鹽賊若是當真有這般的不堪一擊,何以會為禍數十年而屢禁不絕?還有那三眼天王,沒有人會相信,他會這般輕易被生擒!當初為了捉拿這三眼天王,費了多少的心思,可有人曾抓住此人的毫毛嗎?

  趙王的臉色微沉,目光陰晴不定,最亦是覺得不可思議。

  陳正道此時已一瘸一拐地來了,他聽了個真切,慢慢的,他已從震驚中緩了過來:「這絕無可能,三眼天王,是何等的悍匪,臣專程研究過他近十年來的行蹤,此人狡猾如狐,聚眾近千人,甚至還與官府中的人私通,身邊高手如雲,這……定是金陵府冒功吧。」

  他話音落下,也算是把大家從震驚中拉了回來,許多人才露出恍然大悟之態。

  冒功……對,是冒功,一定是的!

  畢竟,這樣的戰績實在太匪夷所思了,若不是冒功,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

  太后心裡一沉,冒功嗎?若是冒功,怎麼凱之會牽扯進去?

  她此時竟有些顧忌不上所謂的三眼天王了,唯一值得擔心的便是陳凱之的安危。

  倒是姚文治道:「三眼天王,已在奏疏發出後,緊急押赴京來,多半也就這幾日便會抵達,若是冒功,豈不是不打自招?請娘娘看奏疏後的陳述。」

  太后已忙不迭地拿著奏疏翻下去,果然看到一篇文牘格式的陳述,她心跳微微加快了一些,眼波迅速地掃下去。

  陳凱之竟和東山郡王混在一起了?嗯?他們與友人愉快地玩耍……捉迷藏……躲貓貓……

  這樣大的人,還捉迷藏……

  太后突然眼中噙淚,竟是有一種溫馨和感動。

  隨後,話鋒一轉,情勢徒然地緊張,『友人』死了,而當這陳述裡寫道,陳凱之與陳德行被無數的弓弩和刀劍抵住的時候,太后頓然面若冰山,雙眉一凝,微微獰笑:「惡賊該死!」

  短短四個字,鏗鏘有力而出,很有君王一怒,血流滂沱的氣勢。

  凱之……他臨危不懼。

  太后若有所思了,這傢伙,不像先帝,先帝沒有這樣鎮定,倒是像……太祖高皇帝……據說太祖高皇帝,便是天塌下來,也能吃能睡的人。

  太后突的有幾分欣慰,她一手拿著文牘,一手忙要掩住口,以至於這輕微的動作,令她方才微紅的眼眸裡落出一行淚跡來。

  太后猛地醒悟什麼,面色又恢復了尋常的樣子,眼角餘光掃視趙王等人一眼,卻默不作聲,繼續看下去。

  製鹽……

  這傢伙……哪裡學來的製鹽呢?

  居然……如此……那些鹽販,還真是百密一疏,居然被這小子騙過去了。

  當看到陳凱之與陳德行裹著濕被縟衝出火場,太后心裡一緊。

  呼……

  當最後一個字看完,太后長出了一口氣,才道:「並非冒功,人證物證俱在,這逆賊也即將押解入京,看來這是真的大捷了。」

  陳正道卻依舊難以相信地駭然道:「這……這怎麼可能?」

  現在連太后也一口咬定,陳正道大驚失色,心裡卻很是不甘。

  太后抬眸,心裡居然變得愜意起來,彷彿身上千斤的擔子,一下子自肩上落下來,渾身輕盈不少,她面容如融化的冰山,不禁笑了:「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如此頑疾,竟是被人輕巧地解決了,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啊。」

  眾人一頭霧水。

  可是大家都明白,太后娘娘確定了的事,那麼此事便算是板上釘釘了。要知道太后娘娘歷來謹慎,若是沒有把握,是斷然不會否決掉冒功的。

  眾人面上的震撼,可想而知,真的……解決了。

  他們無法理解,卻又不得不接受。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9:07
第一百四十七章:護子情深(6更求月票)

  太后心裡自是高興的,卻是正色道:「此事,立即傳抄邸報吧,當然,也不必大張旗鼓的,畢竟……朝廷不過是剿了一些小賊而已。」

  是啊,小賊而已,雖然站在這裡的人,每一個人都知道這三眼天王惹來了多大的麻煩,可是對外而言,總不能因為只是剿了一夥鹽販,便像是打了天大的勝仗的吧。

  既是要揚眉吐氣,作為朝廷,反而要顯得舉重若輕。

  看了眾人的神色一眼,太后隨即又道:「至於此事如何善後,如何論功行賞,都等欽犯押解到了京師再來論處,本宮……乏了,你們且退下。」

  到了現在,陳贄敬等人亦是無奈,只好拱手道:「臣等告辭。」

  太后見他們退去,卻是加急了腳步朝涼亭而去,一面吩咐道:「讓張敬來伺候,其餘人,盡都告退吧,傳張敬,快!」

  語如連珠,腳步如迅雷,待她上了涼亭,屈身坐下,自這向下眺望,宮人和宦官們都已遠遠後退,便見張敬氣喘吁吁地小跑著來。

  一口氣走到了太后的跟前,張敬便順勢拜倒道:「奴才……」

  才字未出口,太后卻將奏疏直接丟給他,不給他問安的機會:「快看!」

  張敬從未見過太后如此急躁過,在他的印象中,太后娘娘總是處變不驚的,事有反常啊,張敬哪裡敢怠慢,急忙將奏疏打開,這一看,眼珠子都差點要落下來了。

  「怎麼看,你說。」太后的語速極快。

  「奴……奴才……」張敬反而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了。

  太后卻是蹙眉道:「好生生的和友人愉快地玩耍,耍著耍著,就進了賊窩,這讓哀家怎麼放得下心。」

  呃……

  張敬也是哭笑不得,是啊,這耍著耍著,怎麼就進了賊窩呢?

  他看到了奏疏裡寫著陳凱之剿賊,還覺得匪夷所思呢,可太后這麼一句,反讓他後怕起來。

  是啊,若不是皇子殿下謀略過人,一旦有個什麼好歹,這可讓自己還怎麼活?

  「哎……」太后長長地嘆了口氣:「真是辛苦了他,哀家方才竟是失態,差一些在趙王那些人跟前沒能忍不住自己的心思了。想想那孩子,在宮外那麼多年,不知遭了多少的罪,受了多少的委屈,哀家先是孩子的母親,才是太后,怎麼不揪心?不難受……」

  張敬不禁道:「娘娘,那麼就不如……」

  太后無力地垂坐,搖了搖頭道:「不可以,一旦相認,就是天下大亂,對無極也是無益,現在不是有利的時機啊!張敬啊張敬,現在咱們大陳,可是有一個天子的啊。」

  是啊,張敬的心裡亦嘆了口氣,趙王的兒子都已經登基了,即便認了又如何,還能克繼大統嗎?給了宗室的身份,那麼趙王和他的黨羽,甚至一些和趙王等人交好的地方鎮守,會肯這樣罷休嗎?

  現在的局勢是,小皇帝已經登基了,不少人認為,大陳的未來是小皇帝,是趙王,娘娘雖然秉政,可畢竟,她已經無後了,這朝野內外,多少人將寶押在了趙王的身上,便是希望不久的將來,自己這個趙王黨,能夠從小皇帝和趙王身上得到應有的回報。

  一旦太后突然尋回了自己的兒子,趙王會怎麼樣呢?他勢必會嗅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皇子殿下在一天,他便要寢食難安一天,而他的黨羽們呢?這些曾經投靠了趙王的黨羽,身上已有了趙王的烙印,最擔心的,就是出現變數啊。

  所以認回陳凱之,陳凱之才是真正的陷入最危險的境地,因為屆時將會有無數人,想要除掉這個眼中釘。

  張敬頜首點頭道:「娘娘思慮的周全。」

  太后強忍著即將湧出來的情緒,嬌軀微微顫抖,嚅囁了一下,才道:「忍一忍吧,再忍一忍,等翦除掉了朝中的某些人,局面祥和一些了,哀家再接這個孩子回宮,讓他回宮裡來,哀家真想好好看著他,真想好生將他抱在懷裡,哎……」

  「還有……」太后突然眼眸眯成了一條縫隙,那本是黑白分明的眸子,卻被長長的睫毛如簾一般覆住,她突然道:「人犯押解入京之後,立即讓明鏡司接手,不可經過任何人,審訊的事,交你來辦,審出什麼,立即呈送哀家過目,不要讓人插手進來,明白了嗎?」

  張敬謹慎地道:「奴才知道了。」

  太后瞬間又陷入了且憂且喜的樣子,柳眉微沉,又漸漸舒展,一會兒道:「吃了那麼多的苦,他的身子骨還好嗎?」一會兒,那眼眸裡又似是蒙起了一層薄霧:「幸虧他有這樣的急智,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太后偶爾回過神,卻見張敬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便道:「張敬,你在想什麼?」

  「奴……奴才沒想什麼。」

  太后吁了口氣:「去吧,哀家也乏了,該回去歇一歇了。」

  張敬告退而去,穿過了無數的宮牆和亭台樓榭,張敬臉上依舊還是陰晴不定的樣子,他的心裡,一直都在琢磨著一件事。

  『友人』愉快地玩耍……

  愉快地玩耍?

  「友人」!

  這友人,在奏疏裡是叫張如玉的,張如玉……他是皇子殿下的友人嗎?他怎麼記得此人和皇子殿下很是不和睦來著,在選俊那一日……痛斥皇子殿下的人,便是他吧。

  這就奇了,既然二人水火不容,又哪裡來的愉快玩耍呢?

  當然,這不排除有兩種可能,前者是,皇子殿下宅心仁厚,不計前嫌,寬宏大量,固然是被那張如玉費盡心機的傷害,也一笑置之,依舊和張如玉做了『友人』。

  後者便是,所謂地愉快玩耍,恐怕並非事實這樣簡單,這位『張友人』死得可能有些蹊蹺。

  張敬憑著自己多年的人生經驗,自然更相信是後者。

  若是後者的話,『友人』平白和他們玩耍,闖入了賊窩,結果就死了。

  那麼……

  張敬這時突然打了個寒顫,他覺得有些冷。

  皇子殿下,可不是簡單人呢。

  自然,這些話,他是絕不會和任何人提起的,即便是太后娘娘,他也不能說。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19:10
第一百四十八章:定親(7更求月票)

  冬風瑟瑟,大地上,萬物蕭條,又是一個寒冬。

  可對陳凱之來說,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年,眼看著就是結束了。

  庭院之外,那枝頭上一片光禿禿的,處處銀裝素裹,便連隔壁的黑網吧,在這寒天下,生意也變得冷清了許多。

  陳凱之披上了一件新買的披肩,遙看著院落內外的積雪,還有那天上飄起的雪絮,很有感觸,南方的雪,總如少女一般含蓄,如柳絮一般的飄飛,輕輕柔柔的。

  陳凱之又穿上了新買的蓑衣,緩步走出家門,自那郡王府送了診金,陳凱之的手頭寬裕不少,也舍得給自己添置了一些禦寒的衣物。

  他身子沒入了冰雪的天地間,在一炷香之後,便趕到了縣學。

  照例,他如往常一般尋到了方先生的住處,到了書齋,方先生正在書齋裡,移了炭盆在腳下,抱著書讀。

  陳凱之上前謙和地道:「學生見過先生。」

  方先生抬眸看了他一眼,才將書擱下:「有兩樁喜事,你想聽大喜還是小喜?」

  恩師居然學會賣關子了?陳凱之不由含笑道:「自然先苦後甜,先聽小喜。」

  方先生便捋鬚道:「老夫昨日應邀去了荀家,你的婚事,已有眉目了,你和荀小姐的八字,老夫親自算過,和荀家夫人也仔細商討過了,這門親事,算是定下了,不過這成親,卻還要等兩年。」

  陳凱之其實也不是很急著成親,卻還是疑惑地道:「為何要兩年?」

  「八字嘛,這兩年不宜婚娶。」方先生板著臉孔道:「這是天意,你問為師做什麼?」

  陳凱之覺得這不像天意,更像人為,不禁一臉狐疑地仔細端詳著方先生。

  方先生卻是一臉肅然地道:「少拿這種眼光看為師,為師難道還故意如此不成?真真豈有此理,不懂禮數,何況你現在正是讀書的好時候,現在趁著這兩年功夫,趕緊讀書,豈不妙哉?」

  就知道!

  陳凱之也是服了這恩師了,他肯定當著荀家夫人的面胡扯了,不過方先生是大儒,江南名士,他說的算,荀家不信也得信,何況八字這玩意是玄學,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就算真尋了其他人測字,可以立即成婚,可這種事歷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

  陳凱之想了想,他和荀小姐年紀也還小,覺得過兩年也未必是壞事,便作揖道:「倒是有勞恩師了。」

  方先生這才露出笑容,很是欣慰地道:「倒是不辛苦,就是每次登那荀家的門,見了荀夫人,心裡不免有些哆嗦,惡婦猛於虎也。罷,為師也不誹謗那婦人了,人後說人是非,終究不好。」

  陳凱之心裡說,恩師你儘管說,不打緊。

  卻又想到,還有一樁大喜事呢,倒是稀奇了,自己的婚事只是小喜,這大喜得有多大啊,莫非恩師也要成親了?

  陳凱之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恩師,大喜是什麼?」

  一說到大喜,方先生便眉開眼笑地道:「你師兄來書信了。」

  納尼……

  陳凱之要跪了。

  這就是大喜?

  看著恩師眉飛色舞的樣子,倒像是在拷問自己:「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陳凱之的臉色頓時很不好看,只噢了一聲:「這敢情好啊,師兄也要成親?」

  方先生搖頭道:「這倒不是,他只是近來忙裡偷閒,好生琢磨了幾首琴譜,潤色了一番,來向為師討教;噢,他在書信中還問了你,說是金陵現在不太平,讓你多多小心。」

  「呀,這倒是多謝師兄了,不過學生還得趕著去府學讀書,就不叨擾了,恩師,告辭。」

  陳凱之作揖,直接告辭而去。

  這態度,很不服氣的樣子。

  陳凱之一走,方先生卻是憂鬱了,怎麼這激將法,卻是沒有效果?難道套路不該是凱之聽了師兄醉心於琴譜,也改編幾首琴譜來一爭高下嗎?

  哎……幽幽的方先生只能無可奈何地一聲嘆息。

  那頭陳凱之出了書齋,卻恰好見到吾才師叔,吾才師叔見了陳凱之,捋鬚道:「凱之啊,大清早就見完了家兄?吃了早膳沒有?師叔帶你去吃碗混沌,不要客氣,這一次師叔帶了錢。」

  陳凱之來得急,也是沒有吃早膳,可聽了吾才師叔的話,心裡卻是滿是疑竇。

  心裡忍不住地想,師叔這又是玩什麼花樣?

  可聽他說帶了錢,便道:「這敢情好,那學生就卻之不恭了。」

  吾才師叔的臉色頓時綠了,方才還笑吟吟的,卻是一下子無措起來,他以為陳凱之趕著去府學讀書呢,何況按理他來這兒,難道不該吃了早膳來嗎?自己本是隨口一說,隨便給一個順水人情而已,呀,你還真想吃我的餛飩?

  他便忙打了個哈哈道:「呀,還是算了,正巧我突然想起還有事,再會。」

  就這麼……走了。

  陳凱之目瞪口呆,方才恍然醒悟,這鐵公雞……

  陳凱之已經不知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了,同是兩兄弟,恩師怎麼會有一個這樣的弟弟?可見天下無奇不有呀!

  最後他也只能哂然一笑,繼續趕去府學。

  在府學裡讀了一日的書,天上的雪停了,天近傍晚,雪後的金陵,卻是升騰起一團白霧,陳凱之踩著雪,一深一淺地往回家的路上走,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卻聽到有人在身後喚他。

  「凱之,近來可好?」

  陳凱之下意識地回頭一看,竟是精神奕奕的陳德行,此時,他正騎著高頭大馬,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

  「正要去尋你,誰曉得半途就遇到了。」陳德行看陳凱之背著書箱:「下學回來?讀書有個什麼意思,來來來,有一樣好東西給你看,走,先去你家。」

  見到了陳德行這傢伙,陳凱之倒是顯得頗為開心的,畢竟經過了從鹽賊手下逃出生天,二人也算結下了過命的情誼了。

  陳凱之領著陳德行到了家裡,陳德行左看看,右看看,居然也不嫌棄,反而是嘖嘖稱奇的樣子,感嘆道:「哎呀,我若是能像你一樣,不必住在王府裡,處處被人管教,該有多好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7-8-6 20:40
第一百四十九章:高人(8更求月票)

  聽了陳德行的話,陳凱之又一次用像看神經病一樣的目光看他,這位東山郡王總是能語出驚人呀。

  忍了好半天,陳凱之才好不容易地把吐糟吞回了肚子裡,終是道:「殿下要讓學生看什麼?」

  「看這個。」陳德行打起了精神,從袖裡掏出了一樣東西來,他顯寶似地道:「你看看。」

  陳凱之見他手裡拿著的,卻是一支短劍。

  這短劍倒是精巧得很,陳凱之接過,發現這短劍精良無比,尤其是鋒刃處,更是吹毛斷髮。

  陳凱之眼露欣賞之色,不禁道:「這短劍不錯。」

  「當然不錯。」陳德行齜牙道:「這叫清泉匕,是本王的私藏,上一次無端端的遇到了鹽賊,本王現在想想,也覺得後怕啊,還好你機靈,不然咱們早已死了一百回了,往後本王可要小心一些,若是本王有個好歹,母妃可要傷心死了。回頭想想,若是當時有個匕首防身,估計也不至如此狼狽了,至於你嘛,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就更該小心了,本王琢磨了一二,覺得該給你一樣防身之物,如何,很不錯吧,送你了。」

  「送我?」陳凱之有些驚訝,試了試這匕首,匕首長兩寸,匕身更像是指頭粗的短刺,由一個小皮套封著,確實很好藏匿在身。

  二人現在關係非比尋常了,既然東山郡王要送,陳凱之看了也頗為喜歡,便也不客氣,坦然地道:「既如此,那麼學生卻之不恭了。」

  「小意思。」陳德行笑了笑道:「本王的命算是因你才活了下來,再說本王的母妃也是你救的呢,咱們不分彼此的,這一次遇險,本王真是感慨良多啊,原來這天底下,蠻力也未必是可靠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腦門,又接著道:「腦袋也很重要。所以本王想好了……」

  陳凱之將匕首收了,不由道:「殿下也要讀書?」

  「讀書?」陳德行打了個寒顫,臉露驚恐之色:「書就不讀了,本王想的是,身邊得有幾個用得上的讀書人出謀劃策才好,這不,不是來禮賢下士,三顧茅廬來了?」

  敢情是想請自己去做他的狗腿的?

  陳凱之不禁失笑,卻是搖搖頭道:「在學生的心裡,沒有什麼比科舉更重要的事了,殿下還是另請高明吧。」

  「本王就知道你不會同意的。」陳德行哂然一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道:「本王還會不瞭解你嗎?可這世上的聰明人,畢竟不多,不過本王有本王的辦法。」

  陳凱之詫異地道:「殿下有什麼辦法?」

  陳德行覺得陳凱之說出這句話,有點侮辱了他的智商,本王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嗎?全天下就你最聰明?哼!

  他紅光滿面,很想在陳凱之的面前表現一二,便笑嘻嘻地道:「誰聰明,誰不聰明,誰有真才實學,誰沒有真才實學,可能本王也未必能看清楚,本王本來就對讀書人不甚感興趣嘛,才剛剛起了一點愛好,可是本王有本王的辦法,凱之啊,這一點你就不如本王了。」

  陳凱之哭笑不得:「殿下就不要再賣關子了。」

  「好吧。」陳德行嘆了口氣,道:「本王說出來,你可不要佩服本王,本王思來想去,這世上,書呆子多,可是有真材實料,如你這般機智的卻是鳳毛麟角,不過這不打緊,既然禮聘不到你,那麼你的機智,是從哪裡來的呢?」

  「很慚愧,爹娘給的。」陳凱之很直接地道。

  「錯,有一半是你爹娘給的,可是另一半,卻是你的恩師,孫臏和龐涓厲害是不是?可是他們的恩師鬼谷子,一定更厲害,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陳凱之驚訝道:「殿下禮聘了學生的恩師方先生?」

  「他?」陳德行搖搖頭,很是遺憾地道:「他和你一樣,都是怪脾氣,本王正午去拜謁他,他客氣還算客氣,可本王要禮聘他,他卻總說什麼山野樵夫之類的話,本王倒是真想請他,無奈何啊。」

  陳德行雖是嘆息,面上卻不見惆悵,隨即眉毛一挑:「可是本王好歹也是有腦子的人,請不來你,請不來你那位恩師,卻也未必就請不來其他的高人。」

  這一下倒是引起了陳凱之的好奇心了,忍不住道:「高人,還有哪一位高人?」

  陳德行已是激動得一拍案牘,雙目放光:「你師叔啊!」

  啊……啊……

  陳凱之震撼得兩腿猛地一哆嗦。

  陳德行激動地道:「你是你恩師調教出來的吧,你恩師自然是一位高士,是管仲那樣的賢才,可是你師叔能是你的師叔,定然也是一位高人,本王恰好在你恩師府邸上遇見了他,與他攀談,他的風采,實是妙不可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人深省,平時你的師叔定也是沒少教導你的,對吧?本王自然給他禮遇,向他討教,你這師叔,可比你的恩師要隨和得多了,待人也很誠懇,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最終,本王請他入王府,自此之後,他便是本王的入幕之賓了,以後有什麼難處,或是本王想不明白的問題,本王直接向他指教便是。這樣算來,凱之,你我也算是同門了,雖然你入門早一些,不過不打緊,本王年紀比你稍稍大了這麼少許,還是做你師兄吧,凱之師弟,現在,你是不是服氣了?」

  師叔……入幕之賓?特麼的你郡王殿下還討教?

  陳凱之不禁撫額,一副見了鬼似的樣子,好不容易才艱難地道:「我那師叔,比較愛財。」

  「你誤會他了。」陳德行認真地道:「這位吾才先生,實是高士,不但學問好,謀略過人,便是性情,也是淡漠;本王與他攀談,他開口便是,功名利祿於我如浮云焉,又說,若是想要功名,早就高中進士,入朝為官了,何以現在還做閒云野鶴,大隱於江湖?凱之師弟啊,這一點,你就及不上你師叔了,你心裡只想著要科舉,要功名,俗,俗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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