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文豪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7-8-3 22:26: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5 1236580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12 23:59
第八百八十章:凱歌

  長安城甘泉宮。

  此時此刻,實在熬不住的陳豔義倒是歇了片刻,總算是打起了精神,而這時候,終有宦官入城了。

  宦官疾步入宮,不敢怠慢,立即去見陳豔義。

  陳豔義一身袞服,頭戴九梁冠,雖是眼袋黝黑,顯出萎靡之色,卻還是強打起精神,死死的凝著那宦官,厲聲問道:「如何?王都督那兒,可有什麼消息?」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宦官笑吟吟的道:「大捷,是大捷,王都督已圍住了賊軍,賊軍見狀,已是哀鴻遍野,而王都督指揮若定,下令合圍,賊軍如何能抵擋,已是折損過半,奴才見到了王都督時,已是勝券在握,王都督明言,再過些許時候,大軍便可凱歌而還,陛下,這都是仰賴陛下洪恩,將士們沐浴皇恩,無不盡心用命,賊人,瞬間可破,奴才等不及,是以趕緊先來送來捷報……」

  陳豔義聽罷,緊繃的臉瞬間的輕鬆起來。

  他心中雀躍,整個人很是愉悅,竟是忍不住放聲大笑。

  「好好好,王卿家實是大才,朕一定有賞,要重賞。好啊,今日除了勇士營,震懾天下,倘若能拿住陳凱之,則洛陽偽朝廷,不攻自破,即便是誅殺了陳凱之,朕雄踞關中,這洛陽偽朝廷,亦不可持久,朕心甚慰,甚慰,預備傳旨,朕要敕封王都督為郡王,世襲罔替!」

  陳豔義倒是極聰明的,朝中許多人,他都不認得,現在這位王都督堪稱是炙手可熱,本來非陳氏,是不可封王的,現在趁著王川立下了赫赫大功,自然要趁機籠絡,將來好為自己所用。

  宦官卻是猶豫了片刻,一雙眼眸巴巴的眨了下,撇向陳義豔:「陛下,是不是該問一問楊公的意思?」

  陳豔義心頭一震,面容裡露出絲絲不悅之色,不過他反應很快,立即又露出不經意的樣子:「此事,自該問問楊卿家才是,今有此勝,楊公亦是出力不少,傳旨,召集百官,至宣和殿見駕,朕與諸卿,要好生熱鬧熱鬧,好,好極了。」

  他興奮的紅著臉,忍不住搓手。

  他本是宗室的旁支,一個不太起眼的郡王而已,以往的時候,沒有人誰能惦記的起,誰料因緣際會,不但即皇帝位,原來還以為可能自己朝不保夕,既得到了滿足,卻又不禁惶恐,他心裡很明白,他不過是關中的天子,出了關中,大陳的朝廷依舊強大,一旦讓朝廷調撥大軍,破關而入,他這皇帝,轉眼便是階下囚。

  而現在,終於可以高枕無憂了,這關中天子不但地位已穩如磐石,甚至還有一舉奪取大陳天下的希望。

  這陳凱之很快就要被王川生擒了回來。

  想到這些,他目中放著光,嘴角不禁露出得意的笑意,便正色朝身邊的宦官說道:「朕要沐浴更衣,令百官穿戴賜服來見。」

  所謂賜服,便是禮服,亦可稱之為吉服,是大喜時才穿的,一般這種服飾,多是宮中賜予,既圖個喜慶,又因為賞賜的賜服往往品級比實際的職級要高一二等,亦有陛下示恩的意思。

  宦官忙是頷首點頭:「奴才這便去。」

  陳豔義極興奮的命人伺候著沐浴之後,便換上了朱色的吉服,頭戴梁冠,隨即擺駕宣和殿,而此時,關中百官已是就緒。

  以楊琛為首,諸官一個個穿著新的吉服,倒都是喜氣洋洋,殿中之人,本多為關中的舊官,楊氏叛亂,有不少人受到了裹挾,不得不接受了新朝廷的官職,內心卻大多是憂慮和不安,畢竟任誰都明白,自己明為不承認洛陽朝廷的關中新朝廷,直白一些,他們就是叛黨。

  不少人心裡在惶恐和不安之中,而如今,竟聽說大陳天子陳凱之被圍,現在可能已經身首異處,他們才長長鬆了口氣,內心一片歡喜,似乎看到了前程似錦的繁榮盛向。

  待陳豔義一到,眾人紛紛拜倒,稱頌道:「吾皇萬歲!」

  陳豔義坐在御椅上,甘泉宮本就是別宮,雖宮中的規模,現在已經不及洛陽,可幾乎一切的依仗和規制都是一應俱全,陳豔義紅著臉,顯得內心澎湃,他站在金殿上,卻沒有落座,而是高高在上的看到無數人匍匐於地,心中感慨萬千,他甚至激動的有些顫抖,眼眶微紅。

  「自先帝駕崩,先是趙王人等亂政,使綱紀敗壞,宗廟不安,接著,便是一個叫陳凱之的逆賊,竟是詐稱皇子,圖謀大位,朕乃太祖高皇帝之後,文皇帝之玄孫,今賴祖宗保佑,承襲大統於此,為的,便是保全宗廟,亦是為了大陳的江山社稷能夠長治久安,誅外姓之謀篡賊子,今……聞賊子已是伏誅,實是感慨萬千,既是欣喜不勝,亦是誠惶誠恐,唯恐朕雖是誅了惡賊,卻不能中興陳室,有愧於祖宗,現王川誅賊,不日即名震天下,朕得以繼皇帝位,皆賴此等賢才襄助,朕思慮再三,理應班功行賞,唯有如此,凡能招攬天下賢能智士,助朕橫掃天下,朕欲欽賜王川為郡王,不知諸卿以為若何?」

  現在滿殿的大臣,心裡都是歡喜無限,自然是皇帝說什麼便是什麼,紛紛道:「吾皇聖明。」

  只是站在殿首位置的楊琛,面上雖帶著笑容,卻沒有跟著附和,在他的心裡,這陳豔義不過是傀儡,什麼都不是,自己沒必要跟著起鬨。

  而陳豔義似乎感覺到了楊琛的與眾不同,心裡不禁有些不爽,表面卻像個沒事的人一樣,便笑吟吟問道:「楊卿家以為呢?」

  楊琛只微微欠身,道:「陛下所言,無不是出自肺腑,而今奸賊得以誅殺,此社稷之幸也,陛下如此厚賜,更是舉世罕見,老臣,哪裡敢說個不字。」

  陳豔義便笑:「本是要和楊卿家商議,只是朕實是太激動了。」

  楊琛抬眸看了陳豔義一眼,便含笑道:「陛下乃萬乘之君,上天之子,一言九鼎,萬千人榮辱,皆在帝心,陛下既有了主意,何須垂詢下臣。」

  陳豔義竟有些聽不出楊琛的話到底是否肺腑,還是帶有諷刺,不過此時心情格外的好,也顧不得許多,輕輕點頭,便大快人心的道:「戰場距離長安,不過五十里而已,方才已先有了捷報來,想來這時候功夫,賊軍已經蕩平,王都督便要正式遣使入宮報捷,說不準,這快馬就在路上,哈哈……朕召諸卿來此,便在此等著捷報吧,待捷報傳來,朕再下旨,那洛陽的偽朝廷,必定膽寒,望風而降,到了那時,諸卿俱都有賞。」

  殿中百官,無不振奮,他們很清楚若是能平定洛陽,意味著什麼,這可是從龍之功啊。

  於是眾人笑呵呵的樣子,紛紛恭維。

  楊琛只抿嘴帶笑,佇立於原地,顯得極是沉默。

  對於這場捷報,他到時覺得理應是王川父子浮誇了,這捷報應當沒有這樣快來,不過細細想來,這五百奇襲的軍馬,一旦被困,被圍殲也只是遲早的事,這一切,都逃不開他的佈局。

  只是……倘若解決了陳凱之。

  那麼接下來……

  他凝神的抬眸看了躊躇滿志、顧盼自雄的陳豔義一眼,心裡有些不悅。

  這位郡王殿下,顯然越來越代入了天子的角色,已徹底從郡王的身份,轉換為了天子的身份了。

  尤其是方才,下旨封王時,楊琛甚至能感受到,陳豔義那一副九五之尊示恩於人的樣子,而激動的群臣,個個感激涕零,似乎也沒有深想,只是一味的歡喜。

  這人太容易驕傲了,看不清自己是什麼身份,他在心裡冷哼了幾聲,目光變得越發深邃,幽暗了。

  ………………………………

  長安城。

  消息已不脛而走,不少膽顫心驚的軍民,也終究是放下了心來。

  看來……戰事即將要結束了。

  一旦勇士營的孤軍覆沒,而大陳皇帝伏誅,那麼接下來的戰事,可能離長安愈來愈遠。

  只是街頭巷尾,總免不得有議論,許多人私下裡免不得在竊竊私語:「那陳凱之,倒也當真大膽,五百孤軍,便敢御駕親征,除了太祖高皇帝曾帶數十飛騎走敵營這樣的豐功偉績,怕再找不到第三個這樣的人來。」

  「慎言,此人哪裡是天子,不是都在說,此人並非是宗室,不過是投機取巧,居心叵測,偽造了身份嗎?而今天子就在長安,大陳哪裡還有第二個天子?」

  其實對於絕大多數軍民百姓而言,誰是天子,似乎並不重要,至少對長安人而言,這些年,有這樣多的天子,日子不也照樣如此嗎?

  他們唯一害怕的,就是戰火蔓延至洛陽,尋常手無寸鐵的百姓,一旦遭遇了戰事,便成了隨時被屠宰的羔羊,這才是人們最為害怕的事。

  其他的事情,其實跟他們也沒有多少關係,天下誰做皇帝都一樣,沒什麼分別,但是戰亂,卻是他們非常不喜歡的事,這個世上誰都不喜歡流離失所。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13 22:21
第八百八十一章:破城

  而今,總算有了一個結果。

  其實無論是什麼結果都好,對於長安的百姓而言,只要能安心過日子便可,其他的事情,好似真的不重要。

  不過因為有了好消息,所以長安各坊,頓時又恢復了秩序,本忐忑不安的百姓心裡也是踏實了,從原先的躲在家裡不敢出,現在已經紛紛出來透氣了。

  原先的城門,一直緊閉,自是為了以防萬一,而現在,朱雀門卻已先開了,允許商賈們出入城中。

  朱雀門的守備總算是清閒了許多,忍不住在這城門樓子裡,命人溫了一壺酒,就著兩個小菜,愜意的吃了起來。

  前幾日因為緊張,所以身為守備,他不敢大意,何況上頭盯得緊,雖有酒癮,卻還是拚命忍著,幾日沒飲酒,他是感覺非常難受,而今放肆起來,便也顧不得許多,便開始暢飲。

  到了正午,似乎依舊是太平無事,大家倒是都急著等捷報傳來。

  按道理這捷報也應該來了。

  只是剛剛用過了午飯,守備搖搖晃晃的帶著幾個親兵本欲在城樓上巡守一番,這時,卻聽有人支支吾吾的道:「大人……大人……那是……那是什麼?」

  遠處,竟見有浩浩蕩蕩的人馬快速而來。

  守備眯著眼,看不真切,眉頭深深一皺,禁不住道:「莫非是王都督班師回朝了嗎?可是為何,此前沒有快馬來報?」

  這城外風塵滾滾,守備越看,越覺得不太對勁,若是班師回朝,怎麼沒有人先通知自己?

  他思索了一番,心咯噔的跳了一下,忙是下令道:「好生戒備。」

  陳凱之已經到了。

  在經歷了鏖戰之後,三千五百勇士營,幾乎是一路疾行。

  所有的將士,不眠不歇,雖然那裡自長安不過數十里,可數十里的急行軍,依舊是一件極消耗體力的事。

  而現在,勇士營平時高強度的操練,此刻卻發揮出了極大的作用。

  即便是那些朝長安逃竄的敗兵,起初雖是健步如飛,可很快發現,只跑了不過七八里,便已是氣喘吁吁,累的成了一灘爛泥,可他們很快發現,後頭的『追兵』竟還在前進,死死的咬著他們,他們心裡生出絕望,卻很快發現,這些『追兵』壓根就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直接奔著長安方向疾行。

  三個時辰,在三個時辰之後,一個個渾身已是大汗淋漓的勇士營將士抵達了長安城外。

  「準備!」陳凱之對身邊氣喘吁吁,已是體力耗盡的將士們下達命令:「隨時準備強攻,現在……入城!」

  準備強攻,就意味著暫時還不需強攻,陳凱之體力極好,畢竟習得了《文昌圖》,他依舊健步如飛的到了最前,死死按著腰間的劍柄,這已是最後一步之遙了。

  只要將那陳豔義活捉,這場戰役便結束了。

  城中,已有一斥候飛馬來想要一探究竟,他們看著勇士營這『奇裝異服』的模樣,竟是一愣,顯然,這並非是關中的軍馬,可……這些人是從何而來的呢?

  斥候只在稍稍駐馬的功夫,火銃聲響了。

  啪……

  斥候直接落馬,身後的幾個斥候一見到動靜,忙是調撥馬頭,便想逃回城中去,口裡驚恐的大叫:「敵襲,敵襲。」

  城樓上的守備打了個寒顫,那驚恐的敵襲聲令他打了個寒顫。

  敵襲……

  哪裡來的敵人……

  王都督呢?

  關中軍呢?

  不是說已經勝利了,哪裡的敵人?

  一瞬間,他似乎已明白了什麼,於是面如死灰。

  一支孤軍,竟可以到達長安,唯一的可能就是,王都督的軍馬已經覆沒,而王都督帶去的可是兩萬精兵,就在前日的時候,守備親自看著他們自朱雀門出城,浩浩蕩蕩,何其雄壯,何其神氣,可是轉眼之間……就沒了。

  那麼……

  他下意識的大喊道:「關……關城門,快,快……入城報警。」

  城樓上頓時已是人仰馬翻,個個驚恐不安的守兵忙是要下城樓去收起吊橋和關了城門。

  「弓手……弓手,立即命步弓手上城牆,快快!」守備倒還盡責,此時所有的醉意,俱都已醒了,他已嚇出了一身冷汗,整個人都矇住了。

  而在此時,他看到,城樓下,有人在飛快的狂奔,不,理論上,是數十匹戰馬,飛快的朝著朱雀門衝刺而來。

  守備大驚,喊出聲來:「快,取弓箭,預備射馬。」

  可一切都來的太突然,步弓手還在城下歇著。

  十幾匹戰馬,上頭的勇士營斥候穿著的,乃是飛魚峰裡特殊打製的鱗甲,這等鱗甲乃精鋼打製,對弓箭的防禦最是有效。

  他們手上竟是沒有任何的武器,只是腰間各掛著七八枚手雷。

  他們一路狂奔,此時城上已零零落落開始有箭矢射落下來,可他們不以為意,直到越過了吊橋,便見數十個守兵,正奮力的推動著厚重的城門。

  一個勇士營斥候已毫不猶豫,扯開了手彈的引信,隨即將手彈直接投入大門的縫隙之中。

  下一刻,轟隆……

  地動山搖。

  尤其是城牆上的守兵,頓感整個城門樓子彷彿都在搖晃一般,他們扶著女牆,戰戰兢兢,頭上無數砂石揚起,頓時灰頭土臉。

  守備已是震撼到了極點,而在城門處,長安城厚重的城牆,固然是巍然不動,即便是那青銅包裹的巨大城門,倒也沒有太大的損傷。

  長安絕非是尋常的城市,這裡作為西都,城市的規格極高,單單城牆,便有十丈之後,城牆上,可以並列行三五輛車馬,即便是城門,也絕不是尋常的火藥能夠毀壞。

  可那些預備關門的守兵,卻是頓時被手彈炸了個鮮血淋漓,個個魂飛膽破的,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見的,這是什麼武器,竟是這麼厲害。

  接著,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手彈紛紛的飛出,飛入門洞。

  這城門門洞,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倖存的守兵,忙是後退,再不敢靠近城門。

  而此時,後頭的勇士營,已是開到了。

  守備在城樓上,已是目瞪口呆,驚恐的看著眼前的畫面,嘴角微微哆嗦起來,這太可怕了。

  便連弓手們,此刻竟不敢上城牆。

  即便是一頭豬,現在也已明白,這城門關不上,一切的抵抗,已沒有了意義。

  一切都過於倉促,根本就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

  開路的一個小隊,已過了吊橋,直接將半掩的城門張開,這長安城,便已徹底的暴露在了勇士營的面前。

  甚至有一支小隊,直接登上了城牆,他們手持著短銃,一個個全神戒備,城樓上的守軍,一個個則是目瞪口呆。

  他們有一種無言以對的感覺,好端端的,彷彿一切就這麼變了天。

  上了城牆的勇士營士兵雖少,可越是少,越是讓人心驚膽跳,這可意味著,人家壓根就沒將你放在眼裡,以至於才這般的有恃無恐。

  自然也有人不肯服氣的,手持著刀,氣勢洶洶想要沖上去。

  可還未靠近。

  短銃響了。

  啪……

  那人身子打了個激靈,鮮血泊泊,整個人倒在地面上。

  這短銃最大的好處就在於可以連發,而顯然,先遣的小隊打定了主意要震懾敵人,於是七八人一起開火。

  啪啪啪啪啪……

  無數的彈子射入他的身體,此人已是千瘡百孔,面目全非。

  一下子,城牆上這些稀稀疏疏的守軍嚇著了,個個戰戰兢兢,不敢在上前,似乎都只有一個念頭,這些人太可怕了。

  那守備只恨不得自己沒有及早撤走,面如土色的道:「願……願降。」

  他甚至不敢去看地上的那句還冒著青煙的屍首,只低垂著頭,哀告道:「願降!」

  而城門洞裡,勇士營開始入城。

  各隊的隊官傳達了命令:「入城之後,秋毫無犯……陛下有旨,入城之後,秋毫無犯,凡有作姦犯科者,殺!有奸淫擄掠者,殺!」

  其實這些雖是三令五申,可對勇士營而言,早已是習以為常。

  他們俱都是『良家子』組成的軍隊,本身的待遇和薪俸便豐厚,何況未來有大好的前程,屠城劫掠,於他們而言,實是過於遙遠,只有土匪兵才會做這些搶劫的事情,而他們可以說是不屑做這些事情。

  勇士營開始列隊,魚貫入城。

  在城門洞裡,朱雀門守備和數百降卒,一個個匍匐在地,面色慘然,竟是瑟瑟發抖,生怕被勇士營的人給屠殺了。

  陳凱之按劍走到了這守備面前,俯瞰著他,守備膽顫心驚的道:「卑下……萬死,萬死……」

  陳凱之佇立良久,才徐徐道:「你帶兵引路。」

  守備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什麼,忙是打起精神,既是對方給了自己帶路的機會,這對他現在的處境而言,無疑是一個天賜良機,他忙是微顫顫的起身,點頭哈腰,堆笑道:「是,是,卑下明白,卑下明白。」

  於是他呼喝著,數百個降卒打頭,領著勇士營,朝著長安城深處的街坊而去。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2-13 22:28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14 00:06
第八百八十二章:入宮

  長安的軍民們,此刻看到了一個奇特的景象。

  在起初聽到了平地驚雷一般的轟鳴之後,就當所有人都詫異不已時,便看到一隊官軍前行,緊接著,一支前所未有的軍馬浩浩蕩的尾隨其後。

  起初,人們見了,只是驚詫。

  這其實很可以理解,因為是人都明白,這支軍隊絕非是關中軍,於是乎,所有人都想到了一種可能。

  朝廷的軍馬……入城了。

  不是一開始還說,王都督已經將其殲滅了嗎?

  隨即,便免不得開始讓人生出了恐慌之心,眾人開始顯得無措起來,膽小的人更是面如土色。

  即便是再沒有見識的人,也知道一旦朝廷的平叛大軍到達這裡,可能會發生什麼,屠城?甚或是劫掠?

  匪過如梳,兵過如蓖,官過如剃,幾乎敵軍到過的地方都是硝煙,沒有人可以倖免,這些老教訓,可絕不是騙人的。

  可很快,人心漸漸安定下來,因為他們發現,這支軍馬,很安分,他們列成了整齊的隊列,穿著奇怪的軍服,一個個背著行囊,目不斜視,似乎並沒有將他們放在眼裡,這麼多人,哪怕一個亂兵都沒有。

  於是乎,人們開始滋生了好奇之心,起初,還只是有人偷偷探出窗或是躲在門縫後小心翼翼的觀看,隨後,開始有大膽的人,索性走在了街面上。

  浩浩蕩蕩的軍馬走的很急,似乎一點停留的意思都沒有。

  以至於迎面而過的一些官兵見狀,也是一個個顯得無措,有人不知發生了什麼,自然就更無人敢發起攻擊了。

  就這麼的,招搖過市,一路徑直到了甘泉宮。

  甘泉宮這兒,當發現了異常,立即有守備戒備起來,想要關上皇城的門,卻已遲了,因為那朱雀門的守備已先騎了快馬而來,厲聲道:「大陳皇帝陛下已帶精兵入城,奸賊王川也已伏誅,陛下有旨,勇士營所過之處,秋毫無犯,非叛逆主犯,概都赦免,倘有人負隅頑抗,抵抗王師天兵,盡殺無赦,快迎陛下入城!」

  這甘泉宮的守備聽罷,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朱雀門畢竟離皇城遠,那邊雖是轟隆作響,可在皇城這兒聽來,還以為誰家放了爆竹,他們更不知朱雀門發生了什麼。

  只不過……現在見這朱雀門的守備親自來宣讀『偽皇帝』的旨意,便是傻子此刻即也明白了。

  賊軍能入城,說明王都督兵敗了,兩萬精兵,摧枯拉朽。而這朱雀門守備來此,這也說明,城已破了,兩萬精兵盡滅,城門告破,到了這個時候,難道固守著一個宮城嗎?

  那是不可能的,宮城的糧食都供應不夠,不需要幾天,他們就會餓死的。

  此刻便是傻子都明白,一切都已完了。

  城中的『禁衛』們一個個開始無措起來,那宮門的守備固然是楊氏的心腹,可此時此刻,豈不明白即便現在即便是反抗,那也不過是找死而已,非但擋不住賊軍,反而會誤了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一個個人,丟下了手中的刀劍,垂頭喪氣,眾人便跪在宮門的門洞口,隨後,陳凱之便已領兵而來,數千勇士營將士,頓時開始各司其職,有人接管了宮門,有人開始川流不息的入城佔據各處甬道和石橋,有人在護城河內佈防,陳凱之只左右看了這宮中的禁衛們一眼,道:「爾等各自回家去吧,宮中的事,與卿等無關。」

  陳凱之說罷,便朝身邊的說道:「來,給朕更衣。」

  只在這城門樓裡,陳凱之更衣,隨後,帶著人,朝著宮中深處而去,他是該解決這個餘孽,樹立自己的風範了,不然真的以為他陳凱之好欺負。

  …………………………

  整個長安城的氣氛,只能用詭譎來形容,當有人口裡大呼,平叛的大軍已至,更多人是顯得不信,因為在他們看來,若是當真到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沒有喊殺,沒有哭爹叫娘嗎?

  乃至於西京京兆府的府尹,他在京兆府裡當值,聽聞到下頭的差人們一個個屁滾尿流的來稟報時,也不由的覺得好笑:「賊軍去了哪裡?」

  「大人,朝甘泉宮去了。」

  「甘泉宮去了,可外頭為何沒有喊殺?」

  「無人敢擋!」

  「哈哈,真是可笑,無人敢擋?你的意思是,這賊軍竟擊潰了兩萬關中軍,你可知道,關中軍出長安才多久,誰能一日之間,擊潰王都督?這長安守備森嚴,城池堅不可摧,賊軍又如何進的來,這定是有賊子亂我軍心,爾等竟也跟著胡說,大膽……」

  於是,那差人便再不敢說了,唯唯諾諾而去,不願在多說什麼,因為這種現象沒人會相信的。

  宣和殿裡。

  聽到了爆炸的聲音,陳豔義不禁四顧左右,笑了笑,道:「你看,外頭已有人燃放炮竹了,可見百姓們得知大捷,亦是喜不自勝,人心在朕啊。」

  「一切都托陛下的蔭庇,這王川才得以凱旋。」

  大臣們紛紛附和著陳豔義,只有楊琛不言不語的,微眯著眼眸凝視著自鳴得意的陳豔義。

  可等了很久,便一切又歸於沉寂,眾人等的焦躁。

  終於,有個宦官急匆匆的趕來:「陛下,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只聽這不好二字,殿中頓時許多人焦慮起來,不少人竊竊私語。

  陳豔義也心裡咯噔了一下,他畢竟沒經歷過什麼大世面,一聽不好,便面如土色,左右張望。

  倒是那楊琛卻是氣定神閒,皺眉眉頭,冷聲問道:「什麼不好了,不可胡言,有事稟奏即可。」

  「逆賊……逆賊……不,不,陳凱之……不,不是,陛下入宮了。」這小宦官本想說逆賊,可隨即又覺得這是作死,隨即,卻又換了陳凱之,可又覺得不敬,於是乾脆咬了咬牙,直接稱之為陛下。

  陳豔義先是一呆,隨即身子一顫,竟是一下子癱坐在御椅上,一張臉蒼白無血,嘴角微微顫抖起來。

  「陳凱之……」

  群臣頓時嘩然。

  楊琛依舊氣定神閒,正色道:「胡言亂語!陳凱之覆滅在即,如何能夠入城?」

  他這一句反問,倒是頗有一些穩定人心的作用。

  許多人先是面色慘然,可隨即,卻都定下神來,因為這實是有些蹊蹺,王川都說可以取陳凱之首級了,怎麼轉眼間陳凱之就入城了,這應該是不可能的。

  眾人都不信,那宦官帶著哭腔:「奴才不敢胡說,是真的!」

  「狗一樣的東西。」一個武官趾高氣昂的站出來,厲聲呵斥他,「休要胡說八道。」

  眾人定睛一看,正是這關中朝廷敕命的大司馬楊志平。

  楊志平論起來,不算是楊氏的近親,從前只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可他畢竟還姓楊,何況多年來,對楊氏死心塌地,論起能力,他可能遠遠不及那王川,可論起信任,王川終究無法和他相比,他這大司馬,只是虛銜,實際的職責,乃是負責甘泉宮的守衛。

  他面上的橫肉一抖,流露出不屑之色:「陳凱之五百兵馬,怎麼可能擊破王都督,又如何能殺入長安城,何況,外頭一點動靜也無,倘若當真如此,只怕這長安城,早就亂成一鍋粥了,這閹賊,十之八九,便是陳凱之的餘孽,實是可恨,陛下,陳凱之人頭送來長安,不過是時間問題,現在竟有人膽敢擾亂軍心,是可忍孰不可忍,來哪!」

  他這麼一說,所有人臉色緩和了起來。

  不錯,這宦官確實是危言聳聽了,外頭並沒有什麼動靜,很安靜,若是當真遇到了戰事,只怕長安城早就亂成一鍋粥了。

  陳豔義重新露出了笑容,整個人也鎮定不少,顯然不在怕了,而楊琛也是笑吟吟的樣子,眾人看二人氣定神閒,也慢慢的定下心神來。

  方才楊志平高呼來哪,本是想要叫禁衛進來拿人,這個宦官,實是可惡,少不得要拖出去打死,如此危言聳聽,怕不是錦衣衛的人。

  可楊志平叫了一句來哪,外頭卻一點動靜都無,按理而言,這外頭該有禁衛守衛的,聽到了動靜,難道不該趕緊進來。

  楊志平以為這些禁衛沒聽見,便聲音提高了許多,厲聲道:「來人!」

  「……」

  依舊還是沒有動靜,像是根本沒有人聽見自己說話一樣的。

  楊志平倒是有些急了,宮中禁衛可是歸他管的,莫非是禁衛偷懶?這可真成了笑話了,他不得不又加大了音量:「來人。」

  這一次,堪稱是獅子吼,聲震瓦礫,便是死人,都能叫活。

  只是……

  就在這殿外,其實外頭的禁衛們哪裡會聽不到楊志平的吩咐,可他們每一個人,卻都如石化的雕像,一個個目瞪口呆,竟無一人有反應。

  因為他們看到,浩浩蕩蕩的軍馬,烏壓壓的朝這裡勇湧來,為首一人,頭戴通天冠,身披冕服,腰間繫一劍,手按劍柄,這……這……這是天子衣冠,又來了天子……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14 22:49
第八百八十三章:萬歲

  陳凱之優雅如斯的站在那裡猶如天降的王者,格外霸氣凌人,眾人看到他,竟是呆住了,一雙雙眼眸睜得老大,似乎完全無法想像。

  陳凱之臉色平靜,徐步上前,這些禁衛,竟是面面相覷,一時不知所措。

  事實上,這一切都來的太快了。

  自陳凱之帶著勇士營入城,一路直撲甘泉宮,某種程度,打的就是心理戰。

  關中為楊氏所把持,絕大多數人,都不過是附庸,他們本就沒有太多的立場,所以陳凱之在賭。

  陳凱之賭的是,自己這一路,能對沿途的所有人,在心理上有壓倒性的勝利。

  因為陳凱之明白,一旦劃清了敵我,將這敵我的界限劃得極其明顯,那麼,關中軍民,勢必奮起反抗,陳凱之自然有自信,最終大勝,奪取長安城。

  可到時,這長安只怕要淪為廢墟,無數人喪命。

  殺人,固然可以賺取功勛,可以震懾所有人。

  可是……

  陳凱之不願殺人,或者說,他希望盡力避免去殺人,這些人,也俱都是大陳子民,不過是被一群野心家所挾持,為何要殺?

  正因如此,陳凱之在冒險,因為在沒有殲滅城中守軍主力的情況之下,貿然的直取甘泉宮,甚至令少部分的降將和降兵打頭,一旦有人鐵了心為了楊氏,要奮起反抗,或是陽奉陰違,那麼勇士營便可能陷入合圍。

  這裡,可是一座人口數十萬的巨城,裡頭依舊屯駐著兵馬,楊氏在此經營多年,這直搗黃龍之策,固然可以將危害減少到最低,卻也需承擔巨大的風險。

  陳凱之深吸一口氣,按劍上前,他的身後,除了勇士營的親衛,更有宮門和城門的守備。

  武裝到牙齒的勇士營將士是告訴他們,誰若是敢亂動,便立即教人死無葬身之地,而這些降將則是告訴他們,倘若放下武器,便可以和他們一樣,獲得同樣的待遇。

  至少,朕會饒了你們,你和你們家人的性命,也可以得到保全,不需要流離失所,更不用血流成河,只要好好的投降,其他什麼事情都好說。

  陳凱之抬腿,徐步前行,殿內,依舊還傳出有人厲聲道:「來人。」

  禁衛們愈發的無措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陳凱之慢悠悠的走到了他們面前,陳凱之面帶微笑的朝他們淡淡開口說道:「朕寬恕你們。」

  禁衛們一呆,目光睜得老大,很是驚愕。

  他們看著這身穿著冕服,頭戴通天冠的人,渾身上下,除了雍容,還有一股殺氣。

  可偏偏,這個手按著劍柄,而這劍柄連接的劍身上,還瀰漫著血腥氣的人,卻又如沐春風,似乎沒有一點戾氣,溫和如水。

  「爾等為賊所蠱惑,這怪不得你們,朕只誅首惡,其餘不問,你們從前,料來也是甘泉宮禁衛,那麼,依舊還是恪守自己的職責吧,在此為朕嚴守宣和殿,明白了嗎?」

  禁衛們感覺自己頭皮發麻,陳凱之的每一句話,似乎都說到了他們的心坎裡,此時他們的處境,可以用尷尬來形容,一方面,他們戰戰兢兢,看著衝入宮中的人,心裡大抵明白了什麼,定是關中軍已是兵敗了。

  那些人都大敗了,他們呢,還能跟眼前的勇士營對抗,這是他們的心裡想法。

  而另一方面,他們不安和焦慮,他們畢竟只是不起眼的小人物,面對未來時,開始變得茫然無措起來。

  陳凱之卻赦免了他們。

  當然,赦免是不夠的,單單赦免,如何能讓人心安呢?

  所以陳凱之下令他們繼續在此值守,保衛宣和殿。

  一下子,就給了他們所有人一個台階可下,許多人覺得心裡怪怪的,可卻不免慶幸,既然還以禁衛的名義值守,那麼,他們的身份,就已經發生了轉換,從保護宣和殿的禁衛,變成了奉旨圍住宣和殿的禁衛。

  終於,有人道:「萬歲!」

  「萬歲!」一個個人單膝跪下。

  即便是心有不甘之人,此刻也絕不敢表露自己的心跡,紛紛跪倒在了玉階之下,朝陳凱之行禮,表示臣服他。

  隨後,百來個勇士營將士按刀,魚貫入宣和殿,陳凱之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亦是徐步進去。

  殿中的人齊齊整整,從君到臣,幾乎一個都沒有拉下。

  陳凱之熟知禮制,只看這裡的站班排位,便曉得那高高坐在御椅上的乃是陳豔義,下首一個人,分明是一品文臣的身份,不消說,這定是他們的所謂內閣首輔大學士楊琛,除此之外,還有各部的部堂,文武百官,一個不少。

  看上去,還挺有模有樣的。

  尤其是一個都督模樣的人,盡顯威嚴,面上的表情,還停留著惱怒,似乎就是方才,他在發出聲音,不斷的催促著來人。

  陳凱之不得不感慨,楊氏經營關中,確實是一步好棋,這裡不但擁有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而且沃野千里,最重要的是,這裡還有現成的別宮,甘泉宮的宮殿,幾乎和洛陽宮沒有任何的分別,便連禁衛以及宦官的班子,也都大抵相同,乃至於這些齊齊整整的文武大臣,只一造反,便連衣冠,竟都是現成的。

  都不需要讓人製作,直接穿上了就是皇帝了。

  那口裡叫來人的楊志平一看到有人進來,先是鬆口氣,無論怎麼說,似乎禁衛們已來了,可很快,他發現了不對勁,再看這些『禁衛』,哪裡和甘泉宮禁衛有關,一個個按著刀,如狼似虎,竟都陌生的很。

  等到陳凱之穿著大袖的冕服進來,他更是一呆,下意識的詰問:「爾何人?」

  問出這三個字,楊志平的臉色就更加怪異起來。

  因為他發現自己實在過於愚蠢,這……本是不需問的。

  眼前的人頭戴通天冠,身披冕服,身後還跟一大批人,這很明顯的就是……

  他嘴角微微哆嗦,有些不可置信的樣子。

  陳凱之笑吟吟的看著楊志平,不得不說,這個楊志平,眼下是最吸引他目光的。

  陳凱之徐徐走到了殿中,左右顧盼,看著一張張錯愕的臉,漫不經心的道:「朕是何人?這就得問你們了!」

  楊志平頓時冷汗淋漓,他下意識的想要握緊腰間的東西,卻發現抓了一個空,他這才想起,這是在宮中,自己平時的佩劍並沒有攜帶在身。

  宣和殿裡,如死了一般的寂靜,幾乎可以聽到針落的聲息,清晰可聞。

  不過顯然,陳凱之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繼續去和楊志平糾纏,因為這人雖然二了一些,可顯然,陳凱之沒有將他放在眼裡。

  於是,他旁若無人,徐徐的步上金殿。

  陳豔義和陳凱之的穿戴,幾乎是一般無二,此刻,他癱坐在御椅上,驚恐的看著陳凱之。

  事情太突然了。

  這些人,難道是自天而降嗎?

  他是……他是……他真的是……

  陳豔義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一場噩夢。

  這噩夢實在是過於駭人,以至於他發現,他渾身已是濕透了,面色發白,整個人都在發顫。

  而噩夢中的這個人,這個自己稱他為偽帝的人,現在卻依舊一步步,然後走打了他的面前,雙方,只是咫尺的距離。

  殿中依然安靜,安靜的可怕,沒有一點聲息。

  顯然,許多人已經懵了,一時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

  陳豔義如鯁在喉,似乎想要說什麼,他艱難的張口,良久,方才咂咂嘴,卻像啞巴一樣,發出呃啊……呃啊……的聲音。

  陳凱之則凝視著陳豔義,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傻瓜。

  甚至,他並不覺得陳豔義是自己的敵人,而更像一隻腦子進了水的某種家畜,只是被人調教了,然後出來獻醜。

  陳豔義見到陳凱之後開始顫抖起來,整了個蜷在御椅上。

  突的,陳凱之眼眸猛地一張,這張開的眸裡,湧現出無盡的殺機,而他張口,卻又自牙縫裡,蹦出兩個斬釘截鐵的字:「滾開!」

  陳豔義一看陳凱之發生了變化,下意識的便是蜷縮著,雙手抱頭,可聽到滾開二字,身軀一震,此時一下子,明白了什麼,他再無遲疑,雖是身如篩糠,卻好像是花費了所有的氣力,毫不猶豫的蹣跚而起,然後將自己從御椅上挪開,可身子太軟,一下子便癱坐在御椅之下,整個人瑟瑟的抖著,雙腿好似不是自己的一樣,竟是動彈不得了。

  陳凱之則伸手,目光沒有再看陳豔義一眼,他手輕輕的摩挲著御椅,這御椅和洛陽宮中的御椅一般無二,俱都是雕刻了金龍,鑲嵌了無數的珠玉和瑪瑙,巧奪天工,精緻絕倫。

  陳凱之旋身,大喇喇的坐在御椅上,他的耳畔,能聽到陳豔義粗重的呼吸,陳凱之的目光,卻先掃視了這大殿中的文武百官一眼。

  坐在這裡看這些沐猴而冠的傢伙們,陳凱之才覺得視覺沒有違和感。

  他竟然笑了,宛如早朝的君王們如往常一般見他的臣子,笑過之後,陳凱之眸光便如刀鋒一般,掃視在了陳豔義的身上。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14 23:39
第八百八十四章:清算

  陳豔義觸碰到陳凱之尖銳的目光,身子一顫,頓時心驚膽跳,很是害怕。

  他此時已是追悔莫及,若早知有今日,如何肯被這楊氏糊弄來長安?自然是守著自己的一寸封地,終老一生。

  此刻他不敢去看陳凱之的目光,忙是將頭埋起來,害怕的不敢去看任何人。

  陳凱之凝視著,淡淡問道:「爾是何人?」

  這是明知故問。

  卻又有另一層意思,與其說問陳豔義是誰,不如問他是什麼身份?

  他的聲音透著威嚴,更透著令人膽顫的氣魄。

  陳豔義一時腦子發懵,去也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竟是顫顫的道:「臣……臣……臣是孟津郡王。」

  陳凱之目光幽幽的瞪著他:「孟津郡王,也敢在此面南而坐,身穿冕服,頭戴通天冠嗎?」

  陳豔義頓時嚎叫:「都和朕……不不不,都和臣沒有任何關係,都是姓楊的錯,是姓楊的錯,臣是被矇蔽了啊,陛下,陛下寬宏大量,臣……」

  陳凱之蔑視的看他,冷聲說道:「站起來。」

  陳豔義不敢站起,如一灘爛泥一般癱在地面上,面帶乞求之色:「陛下,臣萬死。」

  陳凱之冷冷注視著他,厲聲大喝:「站起來。」

  陳豔義不得不站起來,只是身子軟噠噠的,一副隨時要摔倒的樣子,他可憐巴巴的看著陳凱之,目中帶著渴求的模樣。

  陳凱之目中,卻沒有絲毫的憐憫:「來人,取鞭來!」

  一聲喝令,沒有人敢遲疑,一個宦官忙是飛快的去取了一根軟鞭。

  陳凱之持鞭,長身而起,厲聲喝道:「跪下。」

  陳豔義身子早就持不住了,順勢便跪倒在地。

  啪……

  長鞭如靈蛇,狠狠的摔在了他的臉上。

  陳凱之的氣力本就極大,這一鞭子劈頭蓋臉的砸下去,鞭子在半空啪啪破空,最終,生生在陳豔義的額上留下一道極深的血痕。

  陳豔義疼的竟張口都無法嚎叫出來,他只是下意識的捂著頭,東倒西歪。

  可陳凱之沒有停止,接著,第二鞭狠狠揮下。

  啪!

  又是一聲巨響。

  陳豔義渾身抽搐,這時,他喉頭終於發出了響動,啞聲哀求道:「別打……別打……呃……啊……臣死罪,死罪……」

  啪……

  陳凱之哪裡會聽,又是一鞭子給他身上狠狠抽去。

  陳豔義已疼的咬緊了牙關,這等疼痛,已經超出了他能忍受的極限,整張臉已是扭曲,身子下意識的不斷抽搐。

  啪!

  啪!

  鞭子像雨點一樣的落在陳豔義的身上,他痛得哀嚎不已。

  然而陳凱之的面上,顯得極冷酷。

  這鞭子打人,許多時候比一刀給人一個了斷更為可怖,陳豔義身上的通天冠早已被打了個稀巴爛,至於那冕服,也早已是隨著皮開肉綻的鞭痕成了襤褸,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鞭痕,帶著朱紅,陳豔義只在地上翻滾,發出乾嚎。

  「你也配坐在這裡?」陳凱之厲聲大喝,目光透著殺意。

  「不,不……」陳豔義已氣若游絲,躺在地面上猶如死狗一樣的發出嗯嗯唧唧的聲息。

  陳凱之卻又揮動了手臂,狠狠一鞭砸下:「你是什麼東西?」

  陳豔義竟已無法回答了,此時他幾乎已失去了神智,生生的昏厥過去。

  可下一鞭狠狠的抽撻在他的脊背時,劇烈的疼痛,又將他一下子抽醒,他猛地張開雙目,目中充斥著血絲,臉上扭曲,張口:「呃……啊……」

  陳凱之沒有停留。

  連續數十鞭下去,一次次的質問。

  可到了後來,陳豔義竟已是沒有了任何的動靜,於是鞭子在他身上,只空留了鞭子入肉的噼啪聲。

  陳凱之卻依舊龍精虎猛,面上冷漠的拋了鞭子,朝一旁已是面如死灰的宦官使了個眼色,這宦官忙是上前,小心翼翼的探了陳豔義的鼻息,接著身上戰戰兢兢,昂首,眼淚和鼻涕俱都出來:「陛……陛下……郡王……郡王……已死。」

  陳凱之只淡淡的點點頭,沒有多少觸動,好似面前死的不過是畜生,無任何情緒。

  可殿下的群臣,卻一個個低垂著頭,不敢去看陳凱之。

  每一個人都已是瑟瑟發抖,他們固然知道,而今,陳凱之已至宣和殿,陳豔義必死無疑,可死罪和當眾被生生鞭撻而死卻完全不同,何況,還是陳凱之親自動手,每一次哀嚎,每一次鞭子入肉的聲音,每一次陳凱之的厲喝和質問,都如針一般,紮在他們的心口,這是兔死狐悲的情感。

  陳凱之重新坐在了御椅上,目光環視了眾人一眼,旋即便冷冷開口說道:「傳旨,盡索陳豔義親族,押赴洛陽,交有司審理……」他頓了頓,目光又掃視四周,目中沒有絲毫的柔情,只有濃濃的冷意,淡淡道:「盡誅之!」

  群臣已是徹底惶恐了。

  固然陳豔義是舉族皆滅,怕是這孟津郡王世系,要被清算個底朝天。

  可他們這些從賊之人,難道會有好下場嗎?

  於是乎,方才還彈冠相慶的人,現在卻大多眼眶發紅,有人癱坐於地,有人抱頭痛哭,有人面如土色的垂著頭。

  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忙是出班,跪在陳凱之面前:「陛下萬歲,奸佞陳豔義,妄自稱尊,而今伏誅,實是天祐大陳,這陳豔義,自詐稱為帝之後,奸宿宮中,夜夜笙歌,關中軍民,早已苦不堪言,日夜倚門相盼王師,而今陛下摧枯拉朽,臣………臣……喜不自勝……喜不自勝啊……」

  這等不要臉的話,一看都是讀過書的人才能說得出口的。

  沒讀過書的人,怕還真講不出這有水平的話。

  先是稱頌陳凱之,接著對陳豔義的行為進行了定性,接著再開始揭發陳豔義的私生活問題,最後再代表了軍民百姓,徹底的表達了對陳豔義的厭惡。而最後,則又是以稱頌結尾。

  堪稱是貳臣們投靠新主人教科書那般的範文。

  有人第一個反應過來,其他人在心有餘悸之餘,哪裡還敢閒著,一個個哭告道:「吾皇萬歲,亂賊陳豔義萬死。臣等日夜盼望陛下平叛,今陛下入宮,關中大定,可喜可賀……」

  此起彼伏的稱頌,絡繹不絕。

  陳凱之厭惡的看著這些人,依舊是面無表情.

  因為現在,陳凱之沒有心思去管顧這些人,一個陳豔義,不過是區區的傀儡罷了,殺了便如殺一隻狗一般。

  陳凱之一直關注的,乃是那位『內閣首輔大學士』,也即是楊琛。

  他才是主謀,才是最該死之人。

  楊琛的臉色,極是難看,不過他比一般人要鎮定一下,只垂著頭站立著,不發一言,鎮定的好似一切和自己無關。

  陳凱之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眉宇深深一挑:「楊琛?」

  楊琛依舊垂頭不語。

  陳凱之注視著他,便笑了:「此番朕親來關中,便早就聽說,楊家子弟,皆為龍鳳,今日朕便是來見識你們的。楊琛,朕若是沒有記錯,你便是太皇太后的三弟,是嗎?」

  楊琛依舊還是面無表情,可最終,他卻還是抬起了頭,他仰視著陳凱之,良久,搖頭:「不,臣和太皇太后楊氏,沒有任何血緣之親。」

  他這個回答,令那些膽顫心驚的關中文武們一個個摸不著頭腦。

  不過,很快他們就理解了。

  這位楊大學士,不,這位大家從前的舊主,都到了這個份上,還想撇開和太皇太后的關係,這……又有什麼用呢?難道陛下當真會相信?

  可陳凱之卻是一笑。

  因為楊琛的話,他信。

  陳凱之頷首點頭,心平氣和道:「並無血緣之親,也就是說,她並非是你們楊家人,而是因為姿色出眾,所以才被你們楊家培養?此後,再詐稱是你們的姐妹,因為有楊家之女的身份,方能嫁入宮中,是嗎?」

  「是。」楊琛依舊抬眸,他似乎已感到了大難臨頭,心裡多半,只剩下感慨。

  他實是料不到,他和陳凱之之間,會以眼下的情況來相見,這個是他從來沒想到過的。

  所以,他面上沒有任何的波動,似乎想要盡力使自己不愧對楊家的列祖列宗。

  陳凱之嘴角微微勾起:「朕信你的話,朕深信,楊家既是要圖謀大事,那麼勢必在極早時就已佈局,你們楊家,是極有耐心的,這些年來,許多事,無一不在暗中謀劃,若非是朕,只怕你們就成功了。那麼……太皇太后既然也不過是你們的棋子,甚至,和你甚至連親族都不算,也難怪,朕說起她時,你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了。」

  「這是自然。」楊琛冷漠的道:「其實何止是她,便是臣,其實也並非出自楊氏。」

  他此言一出。

  連陳凱之都不由微微的錯愕。

  就更別提其他人了。

  楊琛吁了口氣:「自幼,我便被人抱到了楊家,從此,成了楊家的三公子,學習了許多的東西,對外而言,臣是楊家子弟,可對內,臣也不過是一枚棋子,陛下聽了,一定很是詫異吧?」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15 22:06
第八百八十五章:死

  陳凱之此時卻不詫異了。

  甚至他只是一笑朝楊琛淡淡挑眉,冷聲道:「可這又如何……」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的從牙齒縫裡擠出話來。

  「楊氏的根基就在關中,而今,朕既來了,無論你們這些人是真楊還是假楊,朕都要將你們連根拔起!」

  楊琛沉默了。

  陳凱之深深的凝視著楊琛,不客氣的道:「來人。」

  「在。」

  禁衛軍已經聽命於他,和著勇士營的聲音,格外響亮。

  陳凱之一字一句的從牙縫裡迸出話來:「封鎖各門,尤其是要將楊氏各處宅院,都要死死圍住,其中老幼,一個不留。」

  「遵旨!」一個勇士營的士卒,飛快前去傳令。

  而此時,陳凱之則重新坐在了御椅上,目光環視著眾人一眼,才慢悠悠的吐出話來。

  「所謂的陰謀詭計,所謂的機關算盡,無論是什麼李代桃僵,什麼美人計,你們楊家這些人似乎永遠都不明白一點,在真正的實力面前,一切都不過是螭魅罔兩的把戲而已,不堪一擊。朕統統殺乾淨,也就是了,冒頭一個,便誅殺一個,直到斬盡殺絕,乃至關中無楊為止!」

  楊琛的目中,掠過了一絲悲哀,或者說,此刻,他多少有了些恐懼,一張臉發白如死,格外難看。

  關中無楊,這四字出來,實是讓人膽顫。

  殿中群臣一個個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楊琛這時抬眸,輕輕看了陳凱之一眼,見著陳凱之那陰沉的面容,他的心不禁一顫,旋即便開口說道:「陛下,難道以為如此,就可以得到關中的人心嗎?楊家在關中經營了數十年,強力是無法使關中相附的。」

  這話很明白了,就是你陳凱之殺光了關中的楊氏又如何,關中的人幾乎都聽令楊氏,陛下你殺光了,就能得到人心了嗎?

  陳凱之卻是笑了:「這個世上,沒有朕不可以做到的事,誠如現在,你一定想不到,朕會來到這裡。」

  楊琛突然大笑:「陛下,實在是錯了,勇士營,不過數千,即便有萬人又如何,關中有軍民數百萬,不知多少人,受過楊家的恩惠,楊家能在此自立,也正因為如此,何況,函谷關還有十萬楊家的精兵,陛下雖取洛陽,卻殊不知,這才只是個開始。」

  陳凱之沉默了一下,隨即抬眸看著楊琛。

  楊琛則凜然無懼的同樣用一種別有意味的眼神看向陳凱之。

  這殿中的群臣,無一不是膽顫心驚。

  楊琛的威脅,也不是沒有道理。

  你陳凱之就算是孤軍深入又如何?

  關中人心未附,即便是在這殿中,雖然許多人都大氣不敢出,可你能保證,他們心裡在想什麼?關中有數百萬人,在楊家的經營之下,有許多人受了楊家人的恩惠,楊家能夠說自立就自立,便是因為他們在此盤根錯節的緣故。

  而真正可怕的是,十萬精兵,還陳列在函谷關,你陳凱之現在要誅盡楊家人,而那函谷關的統兵大將,便是楊家人,現在你最好的選擇,理應不是大開殺戒,而是立即進行安撫,甚至赦免絕大多數楊家人的罪行,將已死的偽皇帝陳豔義當做替罪羊,將一切罪過,都推在一個陳豔義身上。

  如此,你陳凱之才可以平和的解決爭端,迫使函谷關的十萬精兵投降,也使關中能夠迅速的穩定,令它重新回到大陳的治下。

  否則,這關中將一刻都不會安寧,恐怕會有無休止的戰亂,這是你陳凱之想要的?

  陳凱之面上沒有表情,他徐徐的起身,踱步而行。

  他突的駐足,抬眸看著楊琛,一字一句的頓道:「你的意思是,讓朕赦免你們?」

  楊琛面色平靜,朝陳凱之輕輕點頭:「是,陛下若是赦免楊家,楊家可以舉家遷徙出關中,函谷關的十萬精兵,臣自會去勸降,除此之外,陛下別無他法。陛下既是雄主,自然也希望,關中穩定,不再起任何的兵禍。」

  楊琛此時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深信,陳凱之會妥協的,因為這個提議很公平,對誰都好,不需要生靈塗炭,也不需要兵戎相見,似乎是很不錯的提議。

  可陳凱之竟是笑了,徐徐的靠近楊琛,眼眸深深眯了起來,嘲諷的問道:「你吃定了朕?」

  楊琛微微一笑,又搖頭:「不,只是臣瞭解陛下。」

  「噢?」陳凱之微微皺眉,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楊琛淡淡的說道:「陛下不願舉全國之兵,自函谷關攻打關中,而寧願親自冒險,自水路逆流而上,奇襲長安,這就說明,陛下想做個聖天子。只有聖天子,才會體恤軍民百姓,不願讓百姓顛沛流離,也不願造成巨大的傷亡,陛下寧願自己冒險,也不願意無數的青壯被徵募起來,耽誤了他們的農時,使無數人成為函谷關下的皚皚白骨。陛下,臣說的對嗎?」

  陳凱之眼眸微微掠過了一絲冷色,嘴角輕輕抽搐著。

  可楊琛,卻是漸漸的得意起來。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是萬顛不破的道理。

  楊琛見陳凱之沉默著不語,隨即又道:「所以對陛下而言,陛下來此,並非是要復仇,也絕不是要玉石俱焚。陛下要得到的,是完好無損的關中,而絕非是生靈塗炭、屍橫遍野的關中。而這一點,臣可以向陛下保證,臣可以為陛下做到。臣可以為陛下安撫住關中人心,臣也可以令函谷關的十萬精兵放下武器,臣只要陛下明發旨意,赦免楊家,楊家可以舉家遷出關中,自此之後,陛下自做自己這聖天子,而楊家,只求苟活而已,老臣在想,陛下一定會同意。」

  不同意也不成!

  楊琛心下冷笑,這其實才是楊氏真正的一張底牌,這叫投鼠忌器。

  於是他笑了笑,朝陳凱之說道:「否則,臣也可以保證,固然楊家連根拔起,這關中,也將一日不寧!」

  這群臣一個個戰戰兢兢,可現在,他們終於是佩服起楊琛了,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已嚇得差點尿了褲子,而這楊琛,卻還是如此的冷靜。

  陳凱之卻是昂頭失笑:「你們想去哪裡?沒錯,朕倒是知道,關中楊家,倒是在數十年前,就曾分為三房,大房自在關中,而其他兩個支系,卻分別去了西涼和蜀國,你們……還真是狡兔三窟啊,西涼和蜀國之中,你們楊家的族人中,也不乏有身居高位者,所以,你們即便犯下了如此下的罪惡,也想要安然的全身而退嗎?」

  楊琛搖頭:「不,這不只是讓楊家安然而退,對陛下而言,也有莫大的好處。」

  陳凱之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搖頭,而是徐徐道:「你既是為人所收容,那麼,朕想問你一件事,你的義父,也就是太皇太后名義上的父親,沒有死,對嗎?」

  楊琛顯得極冷靜,似乎根本不想隱瞞,朝他重重點頭:「是。」

  陳凱之嘴角輕輕一勾,又開口問道:「人在哪裡?」

  「臣若是說不知道,陛下相信嗎?」楊琛凜然無懼的凝視著陳凱之的眼睛:「臣說過,臣只是棋子。」

  這話的意思是,既是棋子,那麼作為棋子,自是不可能知道棋手的行蹤。

  陳凱之便嘆了口氣:「真可怕啊,一個幕後黑手,至今都在裝死,朕到現在,竟都不知他到底謀劃的是什麼,賣的是什麼關子,甚至,朕竟還不知他現在成了什麼人,你說,可笑嗎?」

  楊琛卻是冷著臉,道:「陛下,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陛下是聖明之人,所以,懇請陛下早做決定。」

  「決定什麼?」陳凱之一挑眉。

  楊琛凝視著陳凱之,冷冷道:「合作!唯有合作,方能共存!」

  陳凱之奇怪的看著他,突然道:「有一件事,你似乎不太明白。」

  「什麼?」楊琛繼續冷冷的看著陳凱之,他看得出,陳凱之是在拖延,這拖延,不過是因為陳凱之動心了,只要動了心,那麼這陳凱之,定會恢復理智,那麼,他就不得不乖乖和楊家合作了。

  可陳凱之這時卻是露出了刺骨的輕蔑之色:「合作,你不配!」

  說話之間,腰間的長劍鏗鏘而起,長劍如虹,劍鋒破空,只瞬間,便已刺入楊琛的胸口。

  這一劍快如毒蛇,可又迅速的收劍,於是,一腔熱血順勢噴出。

  陳凱之只聽到一聲悶哼,一股熱血澆在殿中銅磚上,陳凱之再沒有看楊琛一眼,因為此刻,楊琛再沒有聲息了,他旋身,飛快的將劍收回鞘中,朝著那一個個驚恐和駭然的群臣看了一眼。

  「他說的話,朕一個字都不信,朕就是想要看看,誰敢攔朕,傳旨,今日之內,殺盡長安城中楊氏老幼,一個不留,再傳朕旨意,朕入關中平叛,凡有不順從者,俱都與楊氏等同,發出檄文,這關中各府各縣,檄文所至,若是地方官吏凡有不肯降者,朕保證,他們的下場,和今日的楊家一般!」

  除夕快樂!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16 23:37
第八百八十六章:逆之者亡

  陳凱之說完,便很輕蔑的朝這群臣們掃視了一眼。

  從他們的臉上,陳凱之看到了恐懼,看到了驚慌,甚至是絕望,他們拚命想要後退一些,盡力離陳凱之哪怕是遠一點,無神的雙目,更是不敢去看楊琛的屍首,似乎多看一眼,自己便會和他一樣的下場。

  陳凱之眼眸微微一眯,不禁冷冷一笑:「這個老賊,到了現在……」陳凱之的手,已離開了劍柄,手指著地上的楊琛,極其輕蔑的口吻繼續道。

  「到了現在,竟還妄圖來要挾朕,朕只想告訴你們,朕從不受任何人要挾,他說函谷關還有十萬精兵,那麼朕立即下旨,倘若他們在三日之內,不立即繳械歸降,這十萬人,朕可以盡殺之。他說在這關中,有許多人受他們姓楊的恩惠,那麼朕依舊可以告訴你們,這裡的人,可以心中不服朕,可以心裡對楊家懷有感激之情,這些,和朕沒有關係,可是……最好不要讓朕知道這些,因為倘若讓朕知道,朕會讓他們後悔來到這個世上,朕說的話,是算數的!」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擠出來的,透著威懾人的力量。

  「臣等……臣等……萬死。」

  眾人轟然拜倒,一個個心裡發寒。

  可心裡固然發寒,可心裡也有極大的震撼。

  某種程度而言,不妥協,也足以讓人打消掉許多過多的念想。

  陳凱之心裡則是冷笑,楊琛試圖想用所謂他們楊家在關中收買的人心,還有有人對他們楊家的恩情來要挾自己。

  卻殊不知,這個世上,控制人的手段,不只是恩情,還有恐懼。

  一旦人有了恐懼,便會想考慮活命,才能考慮報恩。

  如果這份恩情威脅到自己的生命,沒有人會如此蠢,為了報恩連命都不要。

  既然陳凱之無法如楊家這般,短時間內,做不到楊家盤踞數十年,收買人心。

  那麼……索性就用恐懼來震懾那些別有用心之徒罷了。

  陳凱之環視了眾人一眼,隨即又道。

  「從今往後,關中之內執行宵禁,天色暗淡之前,封閉諸門,各府各縣,若不如期歸順,所有官吏及其親眷人等,盡皆誅殺,朕所慮的是,因這關中的兵亂,勢必引發百姓流離失所,不少人失去了生產,引發大量流民,因此,各地糧庫,俱都重新點驗,若糧食足夠,則開倉放糧,在城中各處,設置粥棚,城中的降兵,要重新打散,重新整編,讓勇士營摻入。而你們,朕實言相告,你們俱都是犯官,可朕暫時可對你們寬恕,你們一切的官職,全部回到一個月前,從現在起,各司其職,爾等是戴罪之身,倘若再敢懷有二心,朕不介意,再殺一批人,以儆傚尤。」

  眾人聽罷,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陛下先是執行宵禁,隨即是整編軍馬,這顯然是想要將長安城牢牢控制在手裡,此後開倉放糧,顯然是要收買尋常百姓的人心,而對他們,則是一手刀劍,一手甜棗,若是老實本份,還肯赦免他們的罪過,可若是再敢鋌而走險,可就再沒有任何機會了。

  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反抗的,更沒有人會傻乎乎的提出異議。

  眾人紛紛道:「臣等遵旨。」

  陳凱之闔目,顯是有些倦了,卻又張眸看向眾人,厲聲開口說問:「大涼的使節何在?」

  良久,卻有一人,膽顫心驚的出來,戰戰兢兢的道:「臣乃大涼派駐長安的使節。」

  陳凱之目光直視著他,淡淡說道:「回去告訴大涼國主,再敢插手關中之事,他日,便刀兵相見吧,這是忠言,還望貴國不要自誤!」

  這番話,對於外交而言,已是極為嚴重了,幾乎就形同於,直接對著大涼人罵娘。

  這使節倒是不敢回嘴,只是道:「臣一定將此話帶到。」

  ………………

  長安城裡,所有的守備軍馬俱都繳械,隨即,便被集中起來,勇士營的骨幹們,則以小隊的方式,挑選輔兵,最終,這一萬多人的守備軍,俱都被勇士營拆分了個一乾二淨。

  很快,他們便在勇士營骨幹的帶領下出現在了各處城門,以及出現在各處的街坊,如往常一樣,安民告示放出。

  而長安裡的各個衙署,也開始正常的運轉起來,長安府的差人,也按吩咐上了街,開始四處巡視。

  楊家的府邸,已是圍了個水洩不通,接著便被抓住數百族人,再到幾個時辰之後,許多的人頭便懸掛在了長安府的府衙門口,觸目驚心。

  長安城中,有三十七處糧倉,此時開始點驗,並且放榜預備放糧。

  對陳凱之而言,他的統御之道便是沒有什麼不是讓人吃飽可以解決的,練兵如此,御民和招撫亦是如此,如果不夠,那就再給你加一碗粥。

  這樣下去,顯然極容易造成虧空,因為粥棚裡的粥用的都是白米,且因為辦事的官吏,自知自己是戴罪之身,眼下倒不敢貪墨,所以粥水頗為濃稠,這便不只是尋常流民和困苦的百姓來吃了,便是不少家境不錯的人,也來佔便宜。

  而長安府的府尹忙是上奏,陳凱之在甘泉宮看過了奏疏,卻將這奏疏擱置到了一邊。

  陳凱之至甘泉宮的望風台,自這裡,可以將太皇太后當初的宮室一覽無餘。

  他凝視著那遠處的亭台樓榭,陳無極則如衛士一般,按刀站在陳凱之的身後。

  陳凱之笑了笑道:「長安城若是這樣放糧下去,存糧不能堅持三個月,府尹認為太過浪費了,無極,你怎麼看?」

  陳無極聞言,不禁朝陳凱之說道:「皇兄的本意,是用糧來收買人心,使百姓們暫時適應沒有楊家的日子,所以,本質上,皇兄就是想要浪費這些糧食,等過了一兩個月,自有從關東送來的糧食,完全可以應付。」

  陳凱之頷首點頭:「不錯,這裡,你應該很熟悉吧。」

  陳無極朝他點頭:「是,當初,臣弟就被太皇太后養在這裡,呆了一年半。」

  「有什麼感受?」陳凱之回眸看陳無極,目光透著溫和。

  陳無極皺眉想了想,才回答陳凱之:「說實在的沒什麼感受,只覺得,而今楊氏盡誅,大快人心。」

  陳凱之卻是搖搖頭:「不對,到現在為止,那楊太公,還沒有現身。」

  陳無極不由道:「皓皓老賊,何須在意,皇兄是不是多慮了。」

  陳凱之背著手,在這望風台上,風很大,使他的衣袂獵獵作響,可他依舊如標槍一般的站立著。

  「此前,朕一直在想一件事。」陳凱之的目光有些飄遠,深深嘆了一口氣,才繼續淡淡開口說道:「此前朕所慮的是,此人費盡心機,佈局這麼大的計劃,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原以為,是為了他們楊家打算,或者說,他希望有朝一日,有一個楊家人來做天子。」

  「可現在,朕反而糊塗了。」陳凱之失笑,連連搖頭:「若他是一個這樣的人,處處都在為楊家人謀劃,所考慮的,俱都是自己家族的利益,可現在,關中楊氏,雖台前人物都非楊家的核心人物,不過是他的棋子,可在這長安,朕下旨誅殺了這麼多楊氏子弟,他卻依舊還沉得住氣,至今,關中的錦衣衛、明鏡司暗探,還有勇士營的回報來看,此人竟也沒有現身,現在看來,這關中楊家,對他而言,也不過是棋子,並非是說他並不在乎,而是……這並非是他的重中之重。」

  「如此一來,怎倒是更加糊塗了。」陳凱之一笑:「你來說說看,他到底圖謀的是什麼呢,難道,他這樣做,根本不是為了楊家,他所要達到的目的中,楊家根本無關緊要?」

  陳無極想了想,才詫異的開口問道:「他會不會是諸子百家?」

  陳凱之認真的端詳陳無極,旋即便認真的說道:「這得看你,你不就是出自諸子百家嗎?」

  陳無極苦笑搖頭:「臣弟只在極北之地呆了半年,隨後就被送到了甘泉宮,諸子百家內部,到底是什麼,其實,臣弟所知並不多。」

  「你的母親呢?」陳凱之此刻很想從陳無極這裡知道點什麼,因此便追問道:「她至今沒有下落了嗎?」

  陳無極嘆了口氣,輕輕搖頭:「她……臣弟只和她相處過一些日子,此後,便訣別了,想來,還在極北之地吧。」

  陳凱之不由皺眉道:「若是諸子百家,那麼說,此人的目的,就是要搞亂關內,動搖關內各國的統治,好復興諸子百家?」

  陳無極想了想,又是搖頭:「臣弟只知道,諸子百家,深恨儒家,恨不能殺盡讀書人。」

  陳凱之不禁失笑,也是不禁搖頭起來:「這個人,理應不會這樣簡單。不過……」陳凱之頓了頓,才說道:「若你的母親有什麼音訊,告訴朕,你放心,無論如何,你也是她的兒子,無論她是什麼人,朕自會善待。」

  新年快樂。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17 20:32
第八百八十七章:回京

  突然提及到了陳無極的母親。

  陳無極不由黯然起來,他的母親真的對自己狠,雖然心裡有些難過,卻依舊打起了精神,陳無極抬眸看著陳凱之,淡淡笑道:「陛下,諸子餘孽,陛下打算以後如何處置?」

  陳凱之對上陳無極的眼眸,淡淡說道:「如何處置,就看他們自己了,這不看朕。」陳凱之目中掠過了一縷冷然,聲音格外幽冷:「倘若是屈從於朕,他們或許可以有容身之地,甚至連他們的地位,也並非不可以商榷,可若是生出其他妄想,朕豈能容他們?」

  關於這一點,陳凱之沒有妥協。

  百家爭鳴,固然是好,可對於大一統的皇權而言,也意味著極大的隱患,倘若肯順從,倒也沒什麼,一旦別有所圖,或者想要的更多,那麼,所謂的百家爭鳴,不啻是戰亂的根源罷了。

  若是他們無法安分守己,想破壞他的統治,那他絕對不會心慈手軟的。

  陳凱之沉吟了片刻,便又開口說道:「這一次你隨朕來此,想必學到了不少東西吧,好好記著,往後,有大用。」陳凱之眯著眼,目光的變得幽深,看著陳無極淡淡道。

  「朕有預感,會有一場五百年來,前所未有的一場惡仗,此戰,關係著未來五百年的走向。」

  他可不開玩笑的,只要大變革,便可以決定未來的走向,還有格局,所以現在時刻是非常重要的,沒走一步,都要小心。因此他也希望陳無極可以多學點東西。

  陳無極點了點頭,朝陳凱之說道:「臣弟一定好生在勇士營磨礪。不過,惡仗……眼下是不是該去攻打函谷關了,現在皇兄盡誅楊氏,函谷關的守軍……」

  陳凱之搖搖頭,朝他笑了:「函谷關已經解決了。」

  陳無極一愣,很是不解的看著他,似乎不太明白陳凱之的意思。

  陳凱之朝他笑著說道:「許多東西,你還沒有看透。你可知道,朕為何要誅殺楊家嗎?倘若那楊琛當日,當真威脅了朕,使朕不敢貿然對楊家動手,函谷關的十萬賊軍,一定不會輕易歸降。」

  陳無極不禁道:「臣弟還是不明白。」

  陳凱之面容的笑意依舊,只是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冷。

  「因為這才是他們的籌碼,楊家人一日不誅殺乾淨,他們就以為,朕投鼠忌器,正因為如此,函谷關的人馬,可能表面上依附,卻絕不會輕易放下武器,因為他們知道,只要朕還忌憚他們,他們便可以盤踞在函谷關,以此為藉口,繼續和朕耗下去。」

  「而朕誅盡了長安楊氏,這便是告訴他們,朕無所謂他們降是不降,他們不降,朕依舊可以自長安和洛陽兩路出兵,夾擊函谷關,使他們收尾不顧,即便付出再多的代價,也定要踏平函谷關。你想想看,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還敢不降嗎?」

  「可是我聽說,函谷關帶兵的大都督楊雄,也是楊家人……如今陛下盡誅他的族人,他如何還敢降嗎?」

  說著,陳凱之的面上沒有表情,他一字一句的頓道。

  「因為他非降不可,即便他自己不降,下頭的那些將軍,還有十萬的官兵,只怕也已四面楚歌,再不肯為楊家人去送死了,他若是來降,或許,還可以留一條性命,他若是不降,就算朕不取他人頭,他的部眾,也會將他的人頭送上。關中的戰事,已經結束了。」

  正說著,卻有宦官氣喘吁吁的爬上瞭望風台,拜倒,聲音嘶啞的道:「陛下,可喜可賀,楊雄送上了降表,函谷關十萬兵馬,已解甲歸降,任陛下處置。」

  陳凱之面上沒有多少表情,只是輕輕點頭:「很好,朕也該去函谷關一趟了。」

  陳無極不由喚道:「皇兄,去函谷關?倘若這時去,只怕……」

  他有些擔憂,聲音也開始變得弱了,他是很擔心陳凱之的。

  陳凱之卻是朝他搖搖頭:「不必怕,十萬人歸降,可現在軍心還在浮動,朕若是去了,這十萬兵馬,方能安分下來,除此之外,朕也該回洛陽,收拾一下局面了,所以,自孟津出發,順水南下,火速趕去洛陽,再帶洛陽兵馬,前去函谷關吧,至於這長安的兵馬,現在卻一兵一卒都不能調動,這裡的人手本就吃緊,還要防範未然,只有徹底解除了函谷關的武裝,關中方是真正的大定,無極,你隨朕前往。」

  陳無極覺得有時候陳凱之的心思實在難測,他苦笑:「臣弟遵旨。」

  次日的清晨,陳凱之和陳無極會同數十個親衛已至孟津港。

  這裡依舊還有水戰之後的痕跡,那戰船的殘骸被衝擊上了河岸,水裡,更不知還有多少具浮屍。

  順水而下,比逆水行舟要容易的多。

  而陳凱之雖是貴為天子,可畢竟卻是『泥腿子』出身,所以也不需什麼鑾駕,對於守成之君而言,排場和皇權的威儀關係的是天下的穩定,可對陳凱之這樣的人而言,統御天下的手段,靠的是他的威嚴和懷柔。

  他坐在船首,看著兩岸的事物瞬間划過,轉眼,便至洛陽水域,待下了船,直接命人取了陳凱之的令箭前去驛站取了快馬,一路直奔洛陽。

  其實這一路往返,雖是匆匆,可沿途所見所聞,陳凱之見多的卻是滿目瘡痍,即便是號稱是安定繁華的大陳,可能在史筆之中,誇耀著所謂的盛世,可更多的卻依舊還是窮困,尤其是離開了洛陽和長安之後,這一路的集市,多是衣衫襤褸之人,數十年間,廟堂上持續的爭鬥,以及越來越頻繁的天災,造成了大量的流民,各種關於山谷和林中的盜賊傳聞,更是甚囂塵上,這還是京畿之地,據說許多偏遠之地,更是觸目驚心。

  陳凱之卻覺得沒有一絲輕鬆,打馬前行,至次日的傍晚,洛陽城的輪廓已在眼前。

  眼看著,這洛陽城便要關上城門,這說明,洛陽依然也在執行宵禁,想來,自函谷關的消息,還沒有傳來,陳凱之等人快馬上前,此時城外還湧出許多想要入城的百姓,可守兵們卻急著要關上城門了,一時之間,人聲嘈雜,衛兵手持著鞭子大喝:「鬧個什麼,關城門了,朝廷有旨,酉時三刻已過,關閉九門,任何人不得出入,誰再敢越過雷池,便當亂黨處置。」

  這進城的人,有商賈,更多的卻是尋常百姓,大多是在城外營生,夜裡必須歸家,想到因為遲了一步,所以需在城外留宿一夜,自是還想再努力一番,有人道:「求官爺高抬貴手,日頭還早,小人們入城,也不過一時半刻功夫,耽誤不得事。」

  衛兵們便大喝著要打人,吵鬧不休。

  陳無極在陳凱之身後,他從前本就被人欺負過,此時露出怒容,正待要上前對那衛兵動手,陳凱之卻是攔住他,隨即上前,心平氣和對這衛兵道:「我等要入城。」

  衛兵一看陳凱之等人,起初正想開口要罵,可見陳凱之腰間的學劍,還有身後侍衛們個個虎背熊腰,甚至還有人穿著禁衛方才有的內襯,頓時洩了氣,忙道:「不知大人是誰?」

  一個禁衛上前,取了一個禁軍的腰牌,衛兵見狀,便沒有再多問了,側身讓陳凱之等人進去,陳凱之本要走,卻還是駐足,道:「這些百姓,也一概准他們入城吧。」

  「這……」衛兵有些猶豫。

  陳無極怒不可遏,好在這衛兵還算有眼色,最終高呼道:「入城,入城,統統入城。趕緊,只限半柱香。」

  於是人流中傳來歡呼,陳凱之等人則是當先的進了門洞。

  待入了城,陳無極不由低聲牢騷:「皇兄,這些衛兵如此仗著朝廷,刁難百姓,皇兄為何無動於衷,臣弟倒是想給他們幾個耳刮子。」

  陳凱之一笑,道:「這是你站在百姓的立場,可站在衛兵的立場,他們並沒有錯,既然上頭有令,夜間宵禁,這個時間點,就需關上城門,倘若是不關,豈不成了抗命不尊,若是再這般深思下去,若是因為城門沒有按時合上,若是恰好函谷關的賊軍沒有平定,他們派出一支遊騎來襲城,那麼,又會如何?」

  陳凱之嘆了口氣:「所以啊,朕自然知道你憐憫沒有入城的百姓,可這些衛兵,卻不過是遵守命令的尋常小卒罷了,他們若是抗命,少不得還要被打軍棍呢,這世上之事,萬萬不可簡單的來看,哪裡有這麼多的是非和黑白呢,說到底,這天下充斥著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矛盾,所以,這將來才是治天下的矛盾,因為這世上,絕不會有兩全其美的政令,一個政令下去,有人得到好處,就肯定會有人有所損失,你看到了這一幕,心裡惱怒。可朕看到了這一幕,惱怒卻也有一些,更多的,卻是一聲嘆息,為政難啊,想要盡力使這樣的事少一些,就更加難如登天了。」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2-17 20:35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17 23:22
第八百八十八章:聖駕

  陳凱之這一番感慨,並非是憑空而生,即便是平定了叛亂,那也不過是一個開始而已,接下來有更多的事情等著他去做。

  一路而來,民生凋零,無數人衣不蔽體,整個大陳,看似平靜,實則卻處在乾柴烈火之中。

  楊氏這樣的人家族,容易覆滅,是因為陳凱之只需要靠壓倒性的力量,或採取奇襲的方式,擒賊先擒王,依舊可以將其反手消滅,可這遍地絕望的百姓呢?

  無數的將士,無數的百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他們在這個時代的縫隙裡,艱難的求生,可他們依舊還是有血有肉之人,和陳凱之一樣,同樣有七情六慾,會有喜怒哀樂,會有歡笑,自然也會有仇恨。

  他們也需吃飽飯,也希望在這世上,能有立錐之地。

  陳凱之不懼楊氏,唯一所懼的,卻是萬萬千千的百姓,無數的百姓需要自己安頓,需要自己給他們一個好的環境,所以,想要整理這麼一個爛攤子,實是太難太難。

  他快步前行,並不肯騎馬,因為宵禁即將開始,所以街上的行人寥寥。

  倒是身後,有人追上來:「大人,請留步。」

  幾個侍衛頓時緊張起來,一個個按住了腰間的刀柄,陳凱之回眸一看,卻是一個商賈押著車隊,他當先一人快步追來,陳凱之便朝侍衛們使了個眼色,隨即含笑駐足。

  商賈顯然方才也被攔在城外,現在得以帶著馬隊能夠入城,露出輕鬆之色。

  他眼睛放光,似乎看出了陳凱之身上的價值,這等可以讓城門守衛開城門放人入內的人物,定是不凡。

  他快步行到陳凱之面前,忙是朝陳凱之行禮。

  「小人鄧傑,見過大人,不知大人高姓,府上何處。」

  陳凱之便笑,眼眸裡,似乎已經洞悉了這商賈的打算,便慢悠悠的道:「你有何事?」

  一聽陳凱之不願顯露自己身份,這商賈眼底,便流露出一絲失望,可還是打起精神,笑呵呵的說道。

  「大人定是城中不凡的人物,城門的守衛,都要讓大人幾分,小人做的是碳的買賣,幾乎每日,都需從城外的碳窯運碳入城,咳咳,大人想來也知道,這車隊出入,尤其是現在這非常之時,倘若不能及時回城,這買賣,便很不好做了,而今,京中的木炭價格暴漲,正是小人做買賣的好時候,不知大人,能否給小人一個方便,和城門的守備商量一二,打個招呼。請大人放心,小人不是不曉事的人,小人懂規矩的,自會略備薄禮,登門造訪。」

  他說的滴水不漏。

  可意思真是再明白不過了,請陳凱之幫他打通城門的關節,而他呢,則自然會給陳凱之送上好處,如此,兩全其美。

  估計他在想,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事吧。

  可謂是不勞而獲得來的錢財。

  陳凱之很平靜,不惱也不怒,這叫鄧傑的商賈,倒是個油滑之人,但凡有一丁點機會,都不肯放過。

  不過商人不都這樣,投機倒把的。

  此刻鄧傑一臉期待的看著陳凱之,似乎在等他開口答應自己。

  陳凱之卻是眯著眼眸,看著他堆笑的樣子,心思自然沒有放在他口裡所說的好處上頭,卻是淡淡的朝他開口說道:「怎麼,這眼看著,就要進入炎炎夏日,這碳,也如此的緊俏了嗎?」

  鄧傑搖了搖頭,語氣透著難過。

  「大人剛進洛陽城?哎,這就有所不知了,倒不是木炭緊俏,而是現在在這洛陽城裡,柴米油鹽醬醋茶,幾乎所有的物資,俱都緊俏。大人是南面來的吧?大人可知道,陛下帶兵,襲擊長安,自水路逆舟而上?哎,國朝五百年來,除太祖高皇帝之外,再沒有天子竟只帶區區數百數千之眾,就敢深入虎穴的,大人可知,其實這根本就是關中楊氏的陰謀嗎?陛下中計了。據說在關中那兒,楊氏已埋伏下了數萬精兵,截殺陛下,這消息,其實早就在洛陽城傳開了,而今這洛陽城,早就人心惶惶,城中不少的富戶,都在收拾細軟,等著這噩耗傳來,便要南逃,您想啊,若是陛下不幸在關中罹難,這關東之地,便成了無主之地,只怕用不了多久,關中軍便要東進了,到了那時,這洛陽城裡,什麼最緊要,當然是實打實的糧食和木炭,銀子……又值幾個錢?」

  鄧傑一面說,一面觀察著陳凱之的神色。

  「正因為如此,所以現在物價已經飛漲,不只如此哪,便連廟堂之上,也鬧翻了天,慕太后已是出面主持大局了,還有首輔大學士也出面,勉強將局面彈壓下來,勇士營和錦衣衛、明鏡司,維持住了京裡的穩定,可是哪,說實話,已有不少大臣,有的請辭,有的呢,已在朝中開始爭議起來。」

  「爭議什麼?」陳凱之聞言,不禁在想本事試探下朝廷眾人,不曾想到這一試,便試出了結果,思忖間,他便朝鄧傑笑吟吟的道:「是主戰還是主和?」

  鄧傑搖頭:「爭議的是,若是陛下不幸罹難,是否迎孟津郡王入京。」

  陳凱之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冷意,一字一句的頓道:「怎麼,竟還有人膽敢在這個時候,迎一個叛賊嗎?」

  鄧傑一副老神在在,又或者說是一副洞悉人心的表情的看著陳凱之,嘆息著說道。

  「大人畢竟年輕,想來是哪家府上的貴公子吧,人心這東西,可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倘若陛下真的駕崩,關中軍出關拿下洛陽,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現在關東群龍無首,人心惶惶,眼看著,說不定就有新天子登基了,這已不是迎不迎的問題,等人家帶兵來了,你不迎聖,也得迎聖啊。世人哪,都說咱們商賈逐利,可小人說句不該說的話,其實人本身就逐利,卻偏偏將這逐利的污水只潑在商賈身上,且就說那些士大夫吧,那些享受了國恩的廟堂諸公,不就是風吹兩邊倒嗎?現在提出來,固然會有所風險,可陛下此次,是九死一生,到了這個份上,說一些大逆不道的話,慕太后固然動怒,可總不能將他們統統殺了,這個節骨眼,大開殺戒,只會有更大的亂子,所以他們方才敢說這些話,而這些話說了,等將來真到了孟津郡王進京的時候,將來論功行賞,這不就是迎聖的大功勞嗎?」

  鄧傑很是感慨,又覺得悲憤,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一副感嘆至深的樣子。

  「說實在的,小人雖滿心計較利益得失之人,可心裡頭,卻很是瞧不起他們的,別看他們一個個高高在上,可小人乃至於尋常的軍民百姓尚可以背主,這是因為,小人們是尋常小老百姓哪,苟活在世上,只是求個生計,可他們呢,卻是世受國恩,享受了不知多少的俸祿,卻全無忠義可言,這……」

  鄧傑又是搖頭,一副超級失望的神色。

  「這些人哪……」

  陳凱之聞言,心裡也是感喟萬分,這廟堂之上的大臣竟是不如一個商販來的忠心,真的很可悲,他沉思了一會,便深深看了鄧傑一眼,旋即便頷首點頭。

  「你說的對,士大夫若是連禮義廉恥都丟了,這是國家的恥辱,也是朝廷的恥辱。不過,既然你知道洛陽城裡不太平,何故還如此努力做買賣,真不怕刀柄之禍。」

  鄧傑卻是笑了:「小人是商人,商人只重利,即便是亂世嘛,可買賣卻也要做,逃?又能逃到哪兒去?小人做的乃是木炭的買賣,恰恰這個時候,卻是發一筆橫財的時候,心裡怕倒是有的,可說句厚顏無恥的話,再怕,這銀子也得掙,這世上,太平錢最難掙,唯獨這個時候,反而是天賜良機,哈哈,見笑,見笑。」

  陳凱之不禁一愣,卻不由道:「倘若廟堂上的文武大臣,如你這般,就算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能做到悍不畏死,朕倒也心寬一些,可現在聽你這般一說,反而心裡更難受了,原來許多人,卻連商賈都不如。」

  鄧傑聽陳凱之話,頗有找到了知音的感覺,正要點頭說是,可隨即,臉色卻是猛地拉了下來。

  因為他這才意識到,陳凱之話裡頭,竟自稱自己為朕。

  他臉色駭然,第一個反應,此人不會是瘋子吧,可隨即,這個想法很快便被打消,因為陳凱之行為舉止,絕對和瘋子絕緣,隨即,他便認為是反賊,可抬頭再看陳凱之時,卻見陳凱之含笑看著自己,而四周侍立的護衛個個孔武有力,愈看,越覺得非凡。

  他猛地,腦子嗡嗡了一下,想到了剩下的一個可能。

  於是……他忙是誠惶誠恐的拜倒,顫顫巍巍的:「草民……草民……草民死罪,草民不知陛下乃是……乃是陛下,小人多嘴,小人也該死……」

  一下子,他便涕淚橫流了,方才還老成世故的臉,驟然變得惶恐無比起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8-2-18 14:57
第八百八十九章:凱旋而歸

  陳凱之只瞥了他一眼,手輕輕揮了揮,淡淡說道。

  「起來吧,你所說的話,並沒有觸犯什麼規矩,又何懼之有呢,你不是想讓朕幫你給城門司那兒打招呼,好教你的車馬能夠隨時入城,朕實言告訴你,明日開始,城門便不會這麼早關上了,夜裡的宵禁,也會結束,算是免去了你的後顧之憂。」

  鄧傑心裡輕鬆了一些,如蒙大赦的樣子。

  他起初還以為陳凱之只是尋常的貴公子呢,還指望著能和這位公子攀個交情,做買賣的人嘛,總是不會嫌棄自己的朋友多的,可誰料到……

  此時他忙是乖乖謝了恩,卻是苦笑道:「陛下安然而返,草民的這個買賣,只怕……請陛下恕罪,草民出言無狀。」

  陳凱之瞬間明白了他的心思,這傢伙做的乃是亂世買賣,想要趁此機會,多從城外拉一些物資入城,將來才可以賣一個好價錢,可一旦洛陽平安無事,隨時都會有許多的木炭送進城來,他這巨利,也就沒了,所以對他而言,現在馬隊能否隨時順利入城,都沒有了意義,因為他進不進城都可以了。

  陳凱之便笑道:「你的買賣砸了,可朕的買賣,才剛開始呢。」

  鄧傑一楞,這傢伙似乎是個很有好奇心的人,竟是大著膽子:「陛下也做買賣?」

  「朕當然也做買賣,不過這個買賣有點大,可能要葬送許多人的大好前途,你方才說,許多士大夫,可能連商賈都不如,這話,朕很贊同,都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可有的人,連這點都做不到,朕還指望著什麼呢?」

  他眉頭挑了挑,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輕輕一瞇,遠遠的望向那巍峨的皇宮。

  是時候該清理朝堂之中的人了。

  他的心情並沒被影響到,而是朝鄧傑笑了笑,輕輕揮手。

  「好了,朕有事,走了。」

  鄧傑便感覺自己是在做夢一般,一時瞠目結舌,想要說什麼,卻又不敢,等他抬眸,卻見陳凱之已在侍衛們的擁簇之下朝著洛陽宮方向而去,他猛地一拍額頭,想起了什麼。

  「哎呀,得出貨啊,再不出貨,可就糟糕了。」

  他腦子裡,想的永遠是他的貨物。

  本來還想囤著掙點銀子,可現在看來,現在是萬物齊漲,而一旦這消息傳出,朝廷發出了陛下的旨意,那麼接下來,就是萬物齊跌了,到了那時候,再想出貨,莫說盈利,怕是要折本了。

  他嚇的打了個哆嗦,隨即便瘋了一般,朝著自己的貨行去了。

  ………………………………

  洛陽宮裡。

  雖是天色已經暗淡,可今日,卻和往日不同,氣氛有些凝重。

  慕太后、內閣大學士、宗室、各部的部堂,以及文臣武將,至今在這文樓裡,一個個默不作聲的。

  從清早開始,到這傍晚,許多人都是水米未進了。

  可顯然,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留在了這裡,慕太后冷冷的看著大學士蘇芳,看著禮部尚書王堅,還有一個個熟悉的面孔。

  她的心很沉,整個人也顯得疲憊,她目光望去,所有人都是緘默不語。

  包括那趙王陳贄敬以及諸王,一個個跪坐在地,默不作聲,顯得很是凝重。

  陳一壽面上露出了怒色,好在他忍住了自己的脾氣。

  這場爭端,其實早在兩日前就已經開始了。

  洛陽傳出了流言,說是陛下的御駕親征,本就中了關中軍的奸計,在關中,早有數萬精兵,候著陳凱之。

  陳凱之只帶了勇士營前去,怎麼能抵得住精兵的埋伏。

  這一下子,洛陽城開始有人覺得是無稽之談,接下來,便開始懷疑,最後從種種跡象分析,似乎終於可以確定了。

  朝野震動。

  陛下倘若是駕崩,或者是落入了關中人的手裡,這意味著什麼?

  許多人甚至無法想像,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於是,某些人沉寂下來的心思,又開始死灰復燃起來。

  畢竟太皇太后影響極深,也畢竟,有許許多多的人,也曾明裡暗裡的受過楊家的好處。

  當然,最重要的是,眼下,誰都明白,在群龍無首之下,函谷關的關東軍趁此機會西進,一舉攻破洛陽,甚至已經成了極大可能的事。

  在這種情況之下,何去何從,便成了每一個人的選擇,畢竟這事關身家性命。

  第一個提出迎聖的蘇芳。

  其實許多人都未曾想到,站出來會是他,這個曾經低調的蘇大學士,似乎對於當今陳一壽為首輔大學士頗怨言。

  現在人們事後想來,似乎也可以理解。

  姚文治是四朝老臣,資歷遠非蘇芳可比,所以蘇芳在姚文治面前,並沒有太多念想,可陳一壽和蘇芳的資歷卻是相同的,可陳凱之登基,首輔大學士的人選,自然而然的便落在了陳凱之的頭上。

  這其中真正恐怖之處就在於,姚文治年紀老邁,所以蘇芳可以等,畢竟還有個盼頭,反正他年不過五旬,再等幾年,等姚文治的身子實在不成了,他還有一線希望。

  而陳一壽,年紀竟比蘇芳還小兩歲,以這新君對陳一壽的信重,這輩子,怕都出不了頭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初蘇芳拒絕了陳凱之的好意拉攏,而如今,再想獲得信任,就更難了,蘇芳甚至絕望的想,或許,很快用不了多久,等陳凱之坐穩了天下,自己也就到了被放逐出廟堂的時候了。

  自然,蘇芳雖有怨言,卻也無奈,可現在不同。

  陳凱之必死。

  這一次沒有僥倖,更沒有可能活著回一個人。

  既是陛下不幸罹難,而這一次,不啻是一次天賜良機。

  昨日的時候,他就隱隱約約的透露了自己的態度,而在今日,他索性當著慕太后的面,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口氣顯得強烈。

  「娘娘,事到如今,唯有保全社稷,方為重中之重,陛下倘若有失,洛陽群龍無首,而關中軍勢必出擊,到了那時,整個關東,便都陷入戰火,陳氏子弟,相互殘殺,若是列祖列宗有靈,必定捶胸跌足,悲不自勝;臣斗膽,竊以為,而今不若派出使節,與孟津郡王議和,都是同宗,也俱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孫,有什麼話,不可以坐下來商量呢?」

  他這話,無可挑剔。

  可言外之意,卻是極明顯,所謂的議和,能議出什麼呢?

  無非就是為了掩飾迎孟津郡王入朝的心思罷了。

  陳一壽當場發難,怒斥蘇芳:「漢賊不兩立,今陛下親征在外,蘇公既為學士,何有此言?這實是滑天下之大稽,楊氏脅迫孟津郡王謀反自立,大陳社稷,本已到了最危險的關頭,想要保全社稷,靠議和嗎?」

  接著,便是一場群起的相互攻訐了。

  滿朝文武,各抒己見,自然,議和是假,向關中的楊氏輸誠是真。

  也就是說,蘇芳,以及此後站出來的禮部尚書王堅,還有鴻臚寺卿劉占,兵部侍郎張寬以及許多大臣很清楚,他們是不可能說動慕太后以及陳一壽人等在這個時候議和的,慕太后等人,態度堅決,更不可能妥協。

  可是……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等將來關中軍進入了洛陽城,孟津郡王自然清楚,誰是他的敵人,誰是他的朋友,自己這些人,雖只在這裡說了幾句議和,和天下初定,孟津郡王勢必要對某些心裡向著他的人委以重任。

  在爭吵之後。

  慕太后深深歎了一口氣,旋即便環視了眾人一眼,便迭連冷笑起來。

  「卿等出此言,莫非以為哀家不知你們的心思嗎?陛下登基才幾日,便有人暗藏如此心計,實是教人心寒,蘇卿家,朝廷待你不薄,哀家待你,又如何?」

  蘇芳忙是誠惶誠恐,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朝廷和娘娘待臣恩重如山。」

  慕太后鼻翼微微一聳,冷笑的看著他:「既如此,何以你竟膽大至此。」

  蘇芳很快便道:「臣一切,都是為了江山社稷,何況,臣絕非心向孟津郡王,只是臣……」

  「夠了!」慕太后冷然道:「哀家勸你休要再如此癡心妄想。」

  蘇芳定了定神,依舊堅定的說道:「既如此,臣的忠心,娘娘將其視為毒藥,臣無話可說,臣懇請娘娘,准臣告老還鄉!」

  他說出這番話之後,接著數十個大臣趁此機會,也紛紛跪倒:「臣等也願致仕。」

  致仕,這依舊還是表明自己的態度。

  反正眼下這個節骨眼,若是大批人致仕,勢必會引發更大的動盪,每一個廟堂上之人背後,都有無數中低層的文武官員,這些人可能是他們的門生,也可能是故吏,其他時候,致仕也就致仕了,可如今,陛下音訊全無,而關中大軍,已如烏雲一般,壓在洛陽無數臣民身上,此時以蘇芳等人為首的一批大臣致仕,對於風雨飄搖的朝廷可言,卻可能是致命的打擊。

  這簡直讓人絕望,慕太后此刻也是很絕望的,她微瞇著眼眸,冷冷的環視著他們。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8-2-18 15:0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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