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墓探險] 鎮墓獸 作者:蔡駿 (全書完)

 
V123210 2017-8-8 11:07:37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2 147529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0 00:37
第八十五章工匠聯盟(一)

    紐約,曼哈頓的子夜,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華盛頓橫渡特拉華河》面前。

    刺客阿海面前升起一團煙霧,他已閃身衝出陳列室。

    「站住!」

    秦北洋與九色緊跟著阿海衝出博物館,回到月光下的第五大道。

    沿著中央公園東側穿過,進入一片破爛低矮的街區。早春四月,夜間乍暖還寒,好些黑人在街邊烤火取暖,驚訝地看著兩個中國人追逐著奔過,還有一條赤色鬃毛的大狗。

    紐約哈萊姆區Harlem,聚居數萬南方來的黑人,遍佈骯髒的貧民窟。

    阿海躲入一間搖搖欲墜的大樓。酒鬼們出來攔住去路,被他一拳打出去三尺多遠。這是未被紐約的黑夜消化的盲腸,藏污納垢,臭不可聞……

    樓道猶如迷宮,地勢越來越低,走過幾道台階,才感覺深入地下,好像一座宏大的古墓地宮,只是住滿了黑皮膚的活人。

    刺客阿海逃竄到地道盡頭,已沒有了住戶與人跡,只有一扇貌似古老的石門。

    一個穿著黑袍的高大男人,手中握著中世紀寶劍,像個守門人一樣巍然屹立。

    是個白人。

    阿海以為又碰上了大都會博物館裡的西洋古董。但那人竟眨了眨眼,爆出一句話:「Who's there?」

    守門人惡狠狠地盯著阿海,後頭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人的兩條腿與獸的四條腿。

    秦北洋和九色即將追到了。

    阿海別無出路,他飛快地靠近守門人。就在對方抽出寶劍,要像劈西瓜一樣劈開他的腦殼時,象牙柄的匕首輕巧地劃破咽喉……

    寶劍先墜落在地,接著是沉重的守門人,像一堵高牆倒塌。

    半分鐘後,秦北洋和九色趕到,地上躺著一具白人的屍體,又是匕首割喉,石門敞開一條縫隙,阿海已逃入其中。

    秦北洋再一抬頭,看到門楣上有個標誌——好像是金字塔,中間睜著一支眼睛。

    獨眼金字塔?

    這個標誌好眼熟啊!

    攝手攝腳地走入石門,穿過一條深深的甬道,響起一片嘈雜的人聲……

    秦北洋閃身躲入牆邊的幽暗角落,只見一級級往下的台階,坐滿身穿黑袍之人。地下台階呈圓形下降,底部有片圓形空地,形如「天國學堂」的「鎮墓獸大鬥獸場」。

    粗略目測,場內有一百人左右,似乎沒有女性,而且全是白人。他們大多五六十歲,年輕的也是一把大鬍子。要麼身著黑袍,要麼工裝褲和工匠服,各自提著工具箱。圓形環繞的牆壁下,擺放許多奇怪物件,全用油布覆蓋遮擋。

    秦北洋心中疑惑,這是地下拳擊比賽?還是某種秘密宗教儀式?看來更像後者。

    場子中心的聚光燈亮起,精雕細刻的靠背椅上,端坐一位黑袍老者。風帽遮擋著他的腦袋,看不清容顏,只見一把白黑半白的鬚髯,顯然也是歐美人。

    老人身後,依次站著三名白袍人,一個手執圓規,一個手執矩尺,還有一個捧著書本。他們的白袍上有個符號,卻是圓規、矩尺與書本的組合。

    三個白袍人背後,又有十二個右手執寶劍,左手執十字弓的男人。他們都穿著樸素的工匠裝束,頭戴厚厚的鴨舌帽。頭頂懸掛一面旗幟,圖案赫然是「獨眼金字塔」。

    手執十字弓的歐洲男人?

    秦北洋想起什麼,再細看那十二個男人,果然認出一張面孔——半年前,德國投降的同一天,日本京都,山本教授的秘密實驗室,羽田大樹帶著一個歐洲工匠來拜訪——他叫施密特,德語姓氏,意思就是工匠。這傢伙還用十字弓射出彈珠,打得秦北洋眼冒金星。

    對了,他的十字弓上的標誌,不就是眼前的「獨眼金字塔」嗎?

    那一夜,羽田大樹在居酒屋說過,此人屬於「工匠聯盟」的「守門人」,又稱「執劍人」,負責守衛聯盟大門,手執鋒利之劍,惟有聯盟會員才能通過大門。

    剛才在門口被刺客阿海所殺的執劍男子,也正是工匠聯盟的守門人?

    阿海又在哪裡?秦北洋悄然掃射四周,百十來個黑袍或工匠服男子之中,並無蹤跡。畢竟,中國人的外貌與西洋人涇渭分明,體格與肩寬都有明顯差距,何況還有一道明顯的刀疤。

    手執十字弓與寶劍的「守門人」之一,拜訪過日本的施密特,走到靠背椅上的老者身邊,先趴下親吻老者的靴子,清了清嗓子,用標準德語朗聲道:「今晚,工匠聯盟世界大會,我們齊聚在北美聖殿,先有請兩位工匠聖賢……」

    同時,圓形地宮穹頂降下兩幅碩大的畫像,歐洲銅版畫的黑白風格,全是人物頭像——

    左面那幅貌似古希臘人,深目高鼻虯髯,垂到額前的捲曲頭髮;右面那幅居然是中國人,卻是按照外國人想像的中國形象,畫著誇張的吊眼角與稀疏的鬍鬚,幸好沒畫出金錢鼠尾的清朝辮子,而是按照古漢人模樣頭頂束著髮髻。

    施密特繼續說:「有請工匠聯盟大尊者講話!」

    所謂「大尊者」,就是坐在靠背椅子上的老者。他發出微弱的聲音,似是奧地利口音的德語?秦北洋從小學標準德語,完全聽不清楚。

    施密特代替大尊者說:「工匠聯盟的會員們!來自世界各地的偉大工匠們,請齊聲高呼工匠格言——工匠會死,但作品永存。」

    「工匠會死,但作品永存!」

    整座圓形地宮此起彼伏不同的語言,從德語、英語、法語到意大利語、西班牙語、俄語甚至荷蘭語、捷克語、瑞典語、希臘語、波蘭語……

    躲藏牆角的秦北洋低頭注視冷靜無聲的九色。心想一千二百年前,製造九色的秦氏墓匠族早就化為灰塵,但這頭小鎮墓獸永存不滅,正好暗合了這句格言!

    工匠會死,但作品永存!

    老爹秦海關還有一句話——「不瘋魔,不成活!」

    兩句話交相輝映,猶如太平洋與大西洋。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0 00:37
第八十五章工匠聯盟(二)

    守門人施密特繼續代表大尊者發言:「諸位,整整六百四十年前,全世界最偉大的工匠,第一代大尊者,在巴黎聖母院的塔樓上,開創了工匠聯盟,運用智慧、勤勞、嚴謹以及手藝,傳承自荷馬時代以來的文明。我們嚴格遵守第一代大尊者留下的規則:一切手工技藝,皆由口傳心授!將人類最傑出的技藝發揚光大。六個半世紀來,我們創造出了遍佈全球的文明世界,也包括這座曼哈頓島的鋼鐵森林。這是人類之偉大,工匠之偉大。」

    別看這人在日本惜字如金,在這個場合卻是滔滔不絕,每句話都是擲地有聲。台階上有人不斷用各種語言做著翻譯,儘量讓所有人都能聽懂。

    施密特話鋒一轉:「剛剛過去的四年,在全世界的陸地、海洋以及天空,發生了有史以來規模空前的悲劇!工匠聯盟每年一度的大會,被迫中斷了四年。各國的能工巧匠,被迫為各自祖國的政府服務,以至於手足相殘,違背了工匠聯盟的準則——偉大的工匠不服務於殺人,保衛祖國的正義戰爭除外。」

    偉大的工匠不服務於殺人,保衛祖國的正義戰爭除外——秦北洋心中默念這句話,倒是跟墨子的「非攻」與「救守」相似。

    莫非——銅版畫上的中國老頭就是墨子?

    「然而,這場世界大戰的每一方都自稱正義,自稱為保衛神聖祖國母親免受強暴,而將我們的孩子送上戰場加以屠殺。」守門人施密特繼續痛心疾首地說,「戰爭結束了!在座各位都是倖存者,我們終於有幸召開這次大會,展示最偉大的工匠技藝!工匠會死,但作品永存!」

    唸完口號,十二個「守門人」以及三名白袍人,將寶座上的大尊者後撤到台階,留出中間一大塊圓形空地。

    首先出場的是一位意大利管風琴製造大師。

    牆邊的幕布拉開,出現一面碩大無朋的管風琴——或者說管風琴就是建築的一部分,形如金屬高牆,由無數根銅音管組成。歐洲中世紀一個中型教堂內的管風琴就有1200根音管、16枚不同音調的音栓、兩套鍵盤以及一層腳踏板。

    大師的祖先在達‧芬奇的年代,就為梵蒂岡宮廷製造管風琴。大師已年逾七旬,他的三個兒子在世界大戰中應徵入伍,戰死在阿爾卑斯山的雪峰。他的手藝注定將要失傳,帶來紐約的這架管風琴是畢生最後一部作品。

    老邁的大師坐上管風琴,為大家彈奏一曲巴赫的《d小調託卡塔與賦格》。

    不可思議,秦北洋第一次聽到這種天籟之音,飄蕩在紐約曼哈頓島哈萊姆黑人貧民區的地下聖殿,豐富的和聲絕不遜色於任何管絃樂隊。小鎮墓獸九色竟也在管風琴聲中飄飄欲仙。

    這是一架巨型機器,也是無與倫比的藝術品,擁有世界上最複雜而龐大的樂器結構,一架能發出寬廣音域的聲音國度,彷彿神的呼吸與沈吟。

    難怪莫扎特說管風琴是「樂器之王」。

    短暫的管風琴演奏之後,全世界的工匠們各自登場,紛紛展示各種神奇技藝與產品——從瑞士大自鳴鐘到荷蘭木頭人再到俄羅斯套娃甚至法國利摩日瓷器……

    最後一個登場的,是台奇形怪狀的碩大機器。

    工匠是個年輕的德國人,不到三十歲,身材高大魁梧,碧藍的眼珠子,柔軟的金黃頭髮。他用德語自我介紹——漢斯‧波爾,東普魯士的工匠家族,曾被腓特烈大帝聘為首席宮廷工匠。剛結束的世界大戰中,他成為德意志帝國的一名軍法官,在東線與俄國人作戰,最遠佔領過基輔與克里米亞。

    「諸位大師,非常榮幸,我首次參加工匠聯盟大會,我將隆重介紹——殺人機器!」底下一片微微騷動,波爾自顧自地說下去,「請看,這台機器有三部分,每個部分都有外號:底下叫'床',上邊叫'繪圖員',中間的懸浮部分叫'縫紉機'。」

    他抱出一個模型假人演示,鋪著棉絮的「床」上,假人赤身裸體臉朝下趴著,手腳被皮帶捆綁。一小塊抹布塞入假人口中,免得行刑過程中嚼爛舌頭。假人在「床」與「繪圖員」之間,「縫紉機」的無數針頭刺入人體,長針在受刑人背後刺上其所犯罪行——比如司法判決書,短針噴水沖洗血跡,再噴出墨汁。「縫紉機」的針頭還能刻畫出美妙的花紋和圖案,從玫瑰到寶劍到雄鷹甚至骷髏,簡直是個紋身藝術家。

    行刑過程長達十二小時,前面六小時犯人神智清醒。此後已無力喊叫,「床」會自動送出一個電熱鍋,盛滿熱氣騰騰的燕麥粥,補充營養續命。最後一分鐘,「縫紉機」的針頭才會徹底刺穿受刑人——波爾用了「完美」這個詞,完成一件藝術大師的作品,將受刑人送入天堂或地獄。刺滿文字與花紋的皮膚,將會完整揭取下來,經過防腐處理,永久展示在東普魯士的「殺人博物館」。

    漢斯‧波爾給機器起了個優雅的名字——「普魯士玫瑰十字縫紉機」。

    秦北洋後背心豎起汗毛,整個流程酷似清朝的凌遲酷刑!同樣殺上千刀,同樣是讓受刑人續命,百般折磨侮辱後才奪取性命。不同在於,中國的千刀萬剮,依靠劊子手的經驗和功夫,而這台「普魯士玫瑰十字縫紉機」完全依靠工匠的智慧與現代機械。

    地下圓形聖殿的中心,守門人施密特以德語高聲道:「漢斯!你不覺得這台殺人機器違背了工匠聯盟的精神嗎?」

    「尊敬的守門人。天底下有太多惡人,為非作歹,濫殺無辜,如果不接受嚴懲,便會有更多無辜者被殘害。我相信以暴易暴的哲學。」漢斯‧波爾的目光強悍堅毅,哪怕他的祖國在世界大戰中徹底失敗,「諸位,假人演示不算,我將用一個真人來演示'普魯士玫瑰十字縫紉機'。考慮到大會的時間有限,我會調快行刑的時間,將十二小時縮短到十二分鐘!」

    「漢斯!你要在聯盟大會現場殺人嗎?」

    「嗯,一個惡貫滿盈的罪犯,劣等民族的黑人,他曾經生吃了十二個白人,剛從非洲被運過來,他的生命卑賤,不值一提!我將在現場將他處決!」

    沒等大尊者同意,漢斯‧波爾已從後台推出一台鐵皮棺材。

    守門人施密特要上前阻攔,卻被三個白袍老者攔下:「讓他試試!」

    (註:「普魯士玫瑰十字縫紉機」的形制來源於卡夫卡的傑作《在流放地》 )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0 00:37
第八十六章普魯士玫瑰十字縫紉機(一)

    紐約,曼哈頓島,哈萊姆黑人區,工匠聯盟世界大會。

    躲在暗處的秦北洋瞇起雙眼,九色似乎也蠢蠢欲動。

    聚光燈下,波爾熟練地打開鐵皮棺材——確實有個黑人,雙手雙腳捆綁,卻已變成一個死人,脖子上多了一道拉鏈般的傷痕。

    黑人屍體背後藏著一個活人,露出一張斜著刀疤的右臉,中國人的臉。

    刺客阿海。

    兩小時前,阿海為躲避秦北洋與九色的追捕,攜帶絕密檔案箱,慌不擇路地逃進工匠聯盟的大會場。正好牆角有一口鐵皮棺材,他便躲藏到棺材之中。沒想到裡面還有個黑人,手腳都被捆綁,阿海毫不猶豫地抽出匕首,割斷黑人喉嚨,便跟死人躺在一起。他等待這口棺材被埋葬的機會,就會破棺而出,奪路而逃——至少可以避開九色的追捕。

    他不懼怕任何人,甚至不懼怕普通的鎮墓獸,唯獨懼怕九色。

    去年春天在北京,阿海殺了國會議員曲靖和,騙取唐朝小皇子的棺槨,同樣被迫躲進棺材。還有幾年前的香山雪夜,刺客阿海與老爹偽裝成棺材裡的屍變。

    刺客們對於棺材有著難以抗拒的嗜好!

    棺材中的刺客阿海,面對漢斯‧波爾,也面對整個工匠聯盟的聚光燈。

    匕首出手了。

    漢斯‧波爾的反應超乎常人地機敏,或許是上過戰場還能倖存的緣故,他本能地往後退卻。象牙柄的匕首猶如長了眼睛,彗星般追上他,擦著咽喉掠過,劃破了他的下巴。

    波爾在地上打了個滾兒,下頜破開長長的口子,鮮血直流。

    阿海不是來刺殺他的,沒必要跟這個德國人拚命。他只想逃出這個場子,手裡卻拎著一個沉重的檔案箱。

    倏忽間,秦北洋和九色跳下台階,抽出背後唐刀,一人一獸,徑直奔向會場中心的阿海。

    工匠聯盟一片大亂,十二名守門人紛紛亮出兵刃,護衛寶座上的大尊者。

    文藝復興以來的老規矩,為了防止刺殺,大會上不得攜帶熱兵器,包括守門人等等警衛人員,只能持有中世紀的寶劍和十字弓。

    阿海拎著檔案箱,施展「刺客道」輕功騰身躍起,施密特的十字弓射出第一支鋼箭,恰好插入他的左側肩膀。

    刺客如折翅的鳥兒墜落。

    逃生,抑或,檔案箱——兩者只能取其一,他不可能帶著沉重的箱子逃跑。

    阿海的邏輯很清晰,必須選擇前者,因為選擇後者也無法保證逃脫。

    他將檔案箱砸向十二名守門人,肩膀哪怕插著一支鋼箭,仍然施展「刺客道」,足尖如蜻蜓點水,踩著看台上的工匠們頭頂,飛躍出來時的甬道。

    放棄檔案箱的阿海,輕裝上陣,灑著鮮血僥倖逃脫。

    闖入會場中心的秦北洋,一把抓起檔案箱,周圍全是工匠聯盟的大老爺們,十二張十字弓對準他的腦門。小鎮墓獸九色正要吐出琉璃火球,秦北洋高聲說出德語:「施密特!你還記得我嗎?日本京都!我們在居酒屋一起吃過壽喜鍋!」

    施密特微微一怔,再細看秦北洋的面孔,這個身材高大的中國少年,令人印象深刻,更沒想到他會說流利的德語。

    「根據工匠聯盟法度第105條,未收到邀請而擅自混入聯盟大會的,將要作為奸細處死。」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追捕剛才的刺客,誤入了你們的會場。因為他偷竊了我的——不,是中國的珍寶。」

    「刺客?刺客闖入了工匠聯盟大會?」施密特的面色變得煞白,「數個世紀以來的第一次……」

    工匠大師們都像見到鬼似的,彷彿一番腥風血雨又不可避免。

    「我是刺客們的仇敵!發誓要把他們斬盡殺絕!」

    秦北洋尋思工匠聯盟與刺客們是否有什麼過結?正好自己可以站在工匠一邊。

    守門人施密特板著面孔說:「你如何證明自己不是刺客聯盟的奸細?」

    「刺客聯盟?」

    秦北洋心中一驚,原來在這個地球上,除了一個工匠聯盟,還是一個刺客聯盟?

    這兩個古老的聯盟,貌似是死對頭的感覺?

    遭了,自己夾在這兩伙人之間,會不會死無葬身之地?

    「哪怕你真的與刺客聯盟無關,但破壞了工匠聯盟大會,我們仍然要處死你!」

    九色瞪著雙眼,頂起雪白鹿角,身披青銅鱗甲,想著如何抵擋十字弓,又如何把這些工匠燒成灰燼……

    千鈞一髮關頭,秦北洋想到瞭解決之道:「好,那我給你一個理由!工匠聯盟大會,凡是世界頂尖的工匠,都有資格來參加,是不是?」

    「不錯,這座北美聖殿內匯聚了全球工匠的精英。」

    「你知道嗎?我是中國最後一個皇家工匠的傳人,我的家族在過去三千年來,一直為中國的帝王修建陵墓以及——鎮墓獸。」

    施密特的眼神有些晃動,他後退了一步問:「請問你的姓氏?」

    「秦!」

    這個漢字發音讓底下的工匠們一片嘩然,就連十二個守門人也有些聳動。

    秦北洋補充一句德語:「秦氏,又稱為墓匠族!被譽為'東亞的工匠之神',守護著三千年來,中國陵墓的最大秘密。」

    這句「東亞的工匠之神」完全是秦北洋臨時現編出來的,為了嚇唬這夥自詡為全世界最偉大工匠的老傢伙們。

    施密特回到大尊者身邊,兩人耳語兩句。自始至終,大尊者的面孔隱藏在罩袍下,只能看清下半截的大鬍子。

    「秦,六百五十年前,來自中國的墓匠族,已是工匠聯盟的中流砥柱。若你能證明自己身份,當場即可入會,成為聯盟的初階會員。若你不能證明,依然按照奸細論處,當場處死!」

    施密特說話響亮乾脆,出乎秦北洋意料——原來工匠聯盟知道秦氏墓匠族?自己家族的地位似乎還很高?看來羽田大樹所言不虛。

    但如何證明呢?總不見得脫衣服,露出背後的鹿角形胎記吧?

    沒想到,施密特毫不客氣地抓住秦北洋的肩膀,撕開他後頸處的衣服,果然露出赤色火焰般的鹿角胎記。

    秦北洋一聲叫喚,幾乎再要抽出唐刀來拚命,施密特卻以極度異樣的目光注視他。

    難道……這個德國工匠也認得秦氏祖先的胎記?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12:11
第八十六章普魯士玫瑰十字縫紉機(二)

    施密特退回去跟大尊者耳語了幾句。

    秦北洋拍拍小鎮墓獸鬃毛,九色心領神會,頭頂鹿角分叉變化,不斷打開生長,張牙舞爪,變成一株參天大樹,驚得十二名守門人保護大尊者後退。

    九色又吐出一團琉璃火球,聖殿上空飄移飛行一週,猶如球形閃電,上下翻飛卻不傷到一人,最後猛烈擊打在地上,撞出個一尺見方的焦黑深坑。

    「大家不必驚慌,這頭小鎮墓獸,是一千二百年前,由我的祖先精心製造的,至今完好如初,能夠執行各項任務,結合了靈魂力與機械力,逾千年而不枯竭,忠誠無雙,可謂是真正的『靈魂機械體』!」

    秦北洋介紹完畢,施密特又出來抬槓了:「秦,這只能證明它是墓匠族的產品,並不能證明你是秦氏後人,更不能證明你是頂尖工匠。我們這裡的工匠大師們,都是祖傳了好幾代甚至幾十代。但他們自己必須學會手藝,不能躺在祖先的功勞簿上。」

    這意思是要讓秦北洋現場露兩手,證明自己擁有秦氏墓匠族的手藝。

    難道要當場造一個墓嗎?

    秦北洋陷入難題,恰好看到那台「普魯士玫瑰十字縫紉機」。

    他仔細觀察一番,依次打開組成這台殺人機器的三部分:「床」、「繪圖員」、「縫紉機」。

    死馬當活馬醫了!秦北洋抓著檔案箱,決定拿自己的性命賭一把。

    「如果,我能改造這台機器,是否能證明是頂級工匠?」

    「嗯……如何改造?」

    「它不是叫『普魯士玫瑰十字縫紉機』嗎?我就把殺人機器改造成真正的縫紉機!」

    施密特回頭跟大尊者商量了下,允許秦北洋當場進行機器改造,但只給他一個小時。工匠聯盟大會只在黑夜召開,黎明前務必散會,這是幾百年來的老規矩。

    這台機器原本的主人——漢斯‧波爾被刺客割傷了下巴,有人在為他包紮處理傷口,估計兩週內無法說話,只能乾瞪眼表示抗議卻無果。

    秦北洋著手工作之前,也向工匠們提出了求助:「我兩手空空,缺少工具和原材料,請問在座各位大師,能否為我提供?」

    工匠們早就對這位中國少年頗感興趣。法國頂級製衣匠、比利時頂級縫紉機匠,主動上來幫忙,他們隨身攜帶各種工具與原材料。秦北洋雙手合十感謝,將檔案箱交給九色保管,它必會像牧羊犬保護羊群一樣保護好檔案的。

    他重新仔細檢查「普魯士玫瑰十字縫紉機」,發現其中滲透許多血跡,甚至人體組織的殘骸——顯然執行過多次死刑,整個機器充滿一股煞氣。

    秦北洋橫下一條心,腦中自動勾畫出「床」、「繪圖員」、「縫紉機」三部分的機械結構圖。他問人要來紙筆,迅速畫出全新的縫紉機設計稿。

    在京都的第三高等學校,機械課的動手實踐就是組裝縫紉機。他把全世界各種品牌的縫紉機和結構都已吃透了,幾乎每個螺絲釘的位置都牢記腦中——縫紉機由機頭、機座、傳動和附件組成。核心的機頭包括刺料、鉤線、挑線、送料四部分,加上繞線、壓料、落牙等輔助部分。機座分為台板和機箱兩種。機架、手搖器或電動機組成傳動部分,日常家用縫紉機有腳踏板,曲柄帶動皮帶輪和機頭旋轉。

    而這台殺人機器更像大型的工業縫紉機。

    秦北洋按照設計圖紙,對三個部分都做了大膽地重新建構。幸好這台殺人機器的原理,本來就是仿造縫紉機而來。尤其是「縫紉機」部分,許多零部件直接取自縫紉機,只不過增加了大量針頭,並能事先輸入文字與花紋加以控制,是一台智能化的殺人機器。

    一小時後,揮汗如雨的秦北洋大功告成,滿手都是油污,終於將「普魯士玫瑰十字縫紉機」重新裝配完成。

    他脫下自己外套,又要來許多紗線,針頭迅速穿透衣服,白色紗線在黑外套上縫出一組正楷漢字——工匠會死,但作品永存!

    縫紉機又繡出一行德文,也是同樣的意思,這下所有人都看懂了。

    秦北洋長出一口氣,剛才面孔鼓得通紅,萬一要是失敗,恐怕小命不保矣。

    工匠聯盟的大師們掌聲雷動,為這台殺人機器被改造成縫紉機而讚嘆。秦北洋在短短一個小時內,就能完成圖紙設計、零部件改裝、機械結構調整等等工作——全過程有數十位全球頂尖工匠觀看,以免作弊或投機取巧。

    大師們親眼目睹了秦北洋的手藝,他對機械設計的理解超乎常人,不僅是精緻與細膩的技術,更有鬼斧神工的創造力——而這一點恰是大師與匠人的致命差別!

    普通匠人也可以熟能生巧,擁有出神入化的手藝。但大師不僅要繼承手藝,還要有自己的審美和想像力,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每一代比上一代有進步——這正是西洋工業最終遠遠超出東方手藝,西風壓倒東風的基石,而非永遠一成不變,近親繁殖乃至於慢慢退化。

    秦北洋突破東方工匠的窠臼,將殺人之利器轉化為布帛之良藥,又暗合工匠聯盟「化劍為犁」的精神。

    靠背椅上的大尊者,依然不發出什麼聲音,但對秦北洋點頭表示讚許。

    「秦,我想請問你的學歷?」

    「這個……」秦北洋不想說謊,滿面羞愧地說,「我在中國天津的德國學校讀到小學三年級,在日本京都的第三高等學校讀過一個學期——就是高中還沒畢業……不過,我才十九歲呢!」

    「嗯,你符合條件了。」守門人施密特高聲宣佈,「大尊者同意,來自中國的秦北洋,乃是秦氏墓匠族傳人,掌握鎮墓獸與縫紉機手藝,正式加入工匠聯盟,編號——191901。」

    秦北洋成為工匠聯盟在1919年的第一位新會員。考慮到之前四年,工匠聯盟大會因為世界大戰而中斷,他也是1914年以來的第一位新會員。

    他換上一套歐洲中世紀的工匠服,手執圓規與矩尺,來到大尊者的面前,從拉丁語、英語、法語、德語三種語言中任選一種,高聲唸誦「工匠會死,但作品永存」的工匠格言——秦北洋只能選擇德語。

    大尊者伸出一隻闊大的右手,佈滿工匠的老繭,指節雖然粗大卻又靈活,按住秦北洋的腦門。

    剎那間,某種類似觸電的感覺,從頭頂心到腳後跟幾乎痙攣。一股灼熱的力量,從大尊者的手掌心內,源源不斷灌入秦北洋的身體。

    但他堅持住了,沒有倒下也沒有退避,雙膝跪在地上,上半身挺得筆筆直。他還是看不清大尊者的面孔,唯有一雙利劍般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慄。

    秘密入會儀式告終,秦北洋成為工匠聯盟的新成員,據說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位成員。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12:11
第八十七章衝出曼哈頓

    104.250.134.186工匠聯盟,世界大會。

    至於,秦北洋是不是工匠聯盟有史以來第一位中國會員?也許不是。

    經過大尊者的授意,施密特再次宣佈:「今晚,我們在工匠聯盟北美大聖殿,舉行中斷了長達四年的世界大會,獲得圓滿成功,並吸納一位年輕的新會員— —秦!工匠聯盟,必將繼續古老傳統,守護人類的明天!工匠會死,但作品永存!」

    全體工匠大師們再次用各種母語齊聲高呼這句口號,秦北洋不禁也喊出了中國話。

    突然,甬道響起密集的腳步聲,幾束刺眼的燈光射來。

    「警察來啦!」

    有人喊了一嗓子,工匠們隨之大亂。

    秦北洋抓起檔案箱,在守門人施密特耳邊說:「怕是剛才逃跑的刺客引來的警察。」

    大尊者再次伸出右手,按下石頭台階底下的一個按鈕。

    整個北美聖殿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地下熱流滾滾,也許是蒸汽機,也許是內燃機,也許是不為人知的某種動力。頭頂不斷有碎石崩塌,似乎天崩地裂的感覺。秦北洋與九色湊在一塊兒,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檔案箱。

    終於,整座大殿都變形了,猶如一座比薩斜塔,迅速衝出紐約曼哈頓的地面。四周的牆壁紛紛墜落,似乎變成又一座摩天高樓。秦北洋摔倒在地,幸好石頭台階底下伸出鐵欄杆,可以讓他握住保持平衡。九色乾脆用嘴巴咬著欄杆不放。

    這座地下宮殿的牆壁和地板,都被各種機械齒輪所控制,竟能在幾分鐘內變幻形狀,猶如小孩子玩的積木遊戲!怪不得是工匠聯盟的北美大聖殿,本身就是一件工匠建築的傑作!

    這下警察都被困在地下了……

    徹夜不眠的黑人流浪漢們,被這幕奇景嚇得目瞪口呆。工匠大師們井然有序地撤退,十二名守門人保護著大尊者,隱入迷宮般的曼哈頓島。

    不消片刻,上百名工匠聯盟成員,竟然走得精當光,只留下一人一獸,還有一個檔案箱!

    秦北洋最後一個鑽出「比薩斜塔」,茫然地站在哈萊姆區的黎明之前。四周已變成廢墟,還好原本就是貧民窟,建築多是些木板,幾乎沒有居民傷亡,人們灰頭土臉地從睡夢中驚醒,睜開眼睛看到了月亮。

    這一夜,又是一番冥冥之中的離奇經歷,不但救回了絕密檔案箱,還陰差陽錯地加入了工匠聯盟,秦北洋忍不住振臂高呼,一聲獅子吼響徹夜空。

    一道探照燈,凶狠地打在他的臉上。

    又一撥紐約警察趕到,舉著黑洞洞的槍口,將秦北洋與九色團團圍困。

    秦北洋讓九色恢復成大狗形態,擔心幼麒麟鎮墓獸會大量殺傷警察。他已是中國政府的通緝犯了,不想再成為美國政府的通緝犯。警察舉槍讓他不要動,秦北洋卻抱著檔案箱,這是比自己生命更寶貴的。

    「秦北洋!」

    他聽到了一句中國話,還是十八九歲的女聲。

    想不到,歐陽安娜出現了。她用英文關照警察:這個BOY不是罪犯,他是中國代表團的成員,只為從殺人犯手中奪回重要的外交文件。這條大狗是中國外交官的私人寵物,他們都享有外交豁免權。

    安娜身邊還有個中國人——玉樹臨風的美男子,世界智力大賽冠軍李隆盛。

    他是紐約市長的貴客,警察們都對他很客氣。他也為秦北洋而解釋,希望警方不要誤會。

    子夜時分,安娜衝到紐約警察局,要求全城搜捕刺客,希望找到秦北洋的蹤跡。李隆盛全程陪伴著她,兩個人在警局待了整個後半夜,直到有人報案——說是一個臉上有刀疤的中國男子,在哈萊姆區的地下室樓道里刺死了兩名攔路搶劫的傢伙。

    於是,歐陽安娜和李隆盛跟著警車過來了。

    老天保佑,秦北洋還活著,檔案箱就在他的手中。

    安娜推開那些警察,不管不顧對準他們的槍口,飛奔到秦北洋的面前。她打開檔案箱,密密麻麻的文件資料,書寫「絕密」字樣,一張都沒有少,也沒有被掉包!

    歐陽安娜先是親吻檔案箱的外殼,又摟著秦北洋親吻臉頰,最後親吻了九色的腦門。

    突如其來的一吻,秦北洋措手不及,臉上一片羞澀的緋紅,一直紅到了耳根子。

    李隆盛仰望突如其來的「比薩斜塔」,歎為觀止:「工匠聯盟北美大聖殿?不可思議,我在紐約找了這麼多天,原來就在這裡?」

    經過安娜和李隆盛的反覆交涉,折騰到天亮,秦北洋連同檔案箱,才得以回到中國代表團。

    秦北洋與九色成了英雄。

    代表團在傑弗遜大飯店門口列隊歡迎。副團長與秦北洋握手,承諾要向北洋政府申請一枚勛章,由大總統親自頒發。

    不知是誰認出了秦北洋的臉和名字,低聲提醒副團長:此人是北洋政府的特級通緝犯。

    副團長不為所動,厲聲說:「只要有利於中國收回山東主權,我會向大總統請求特赦令!」

    未免夜長夢多,當天下午,中國外交代表團登上前往歐洲的客輪。紐約港漸行漸遠,曼哈頓的無數棟高樓如蓬萊仙境,北美大陸再度成為一抹綠色長帶……

    歐陽安娜大膽抓住秦北洋的手,十指相扣,在他耳邊叮嚀:「下一站,我們去巴黎,參加凡爾賽大會!」

    在大西洋上航行數日,安娜陪他看壯闊景色,彷彿大海換了顏色,海豚競相翻騰出來表演,雲朵都變出各種花樣來獻寶。

    來不及挽美人入懷,身後響起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秦先生,李隆盛這廂有禮了。」

    劍橋大學物理學博士,翩翩美男子,身著體面的西裝與禮帽,泛著一雙迷人的雙眼。

    「李先生,原來您也跟我們同船去歐洲啊。」

    安娜看到這張俊朗面孔,想起舞會上他搭著自己纖腰跳了一曲華爾茲,不免臉頰漲紅。

    秦北洋低聲道:「我困了,想回船艙去休息,你們在這兒聊吧。」

    「不准走!」歐陽安娜一把將他拽回來,動作頗為粗暴,低頭對九色說, 「餵,你也不准走,都給我留下!」

    「北洋,我有一事不解——在紐約的那一夜,你是如何進入工匠聯盟北美大聖殿的呢?據我所知,任何外人混入工匠聯盟大會,都會被當場處死。」

    李隆盛說話很客氣,並未看不起這個衣著寒酸的小工匠。

    工匠聯盟是個秘密會社,所有會員身份必須保密,秦北洋機智地回答:「是啊,我差點被那些混蛋殺了!幸好警察及時趕到。」

    「那你真是太幸運了!」

    「李博士,您對工匠聯盟很熟悉?」

    「實不相瞞,我這次來紐約參加世界智力大會,真正目的是要探訪工匠聯盟大會。我找到一位頂尖的英國石頭建築工匠,專門修建哥特式大教堂,世代都是工匠聯盟的高階會員。我想出重金請他帶我混入會場,卻被他嚴厲地拒絕,並警告我不要痴心妄想。」

    「嗯,工匠聯盟的警衛極其嚴格,刺客阿海殺死了一個守門人……刺客與工匠之間似乎有什麼恩怨?」

    李隆盛饒有興趣地托著下巴說:「自中世紀以來,世界上有兩大秘密組織,一是工匠聯盟,二就是刺客聯盟。」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2 12:12
第八十八章 刺客聯盟

    橫跨北大西洋的船頭,秦北洋對後者更感興趣。

    「你們可曾聽說過Assassins?」

    「阿薩辛的天國花園?」

    安娜想起北大課堂上王教授的拓展閱讀,也想起《基督山恩仇記》的段落。

    「中世紀波斯與阿拉伯的刺客教派,曾讓整個歐亞大陸聞之膽寒。他們在高山城堡訓練刺客,視刺殺為進入天國的捷徑,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最終,還是蒙古西征的大軍,在征服波斯的同時,消滅了這支刺客教團——《元史》稱之為『木刺夷國』。」

    「我最討厭刺客了!」

    歐陽安娜想起被殺害的父親,還有「阿幽妹妹」。秦北洋拉了拉她袖子管,怕她控制不住說漏了嘴。

    「各種不靠譜的傳說,比如大仲馬、司各特的小說裡多次出現過神秘的『工匠聯盟』。」

    「Free-Mason?」

    秦北洋想起羽田大樹用手指頭蘸著清酒寫下的英文字母。

    「不錯。」李隆盛總是瞥著九色的琉璃色眼睛,「我還聽說,工匠聯盟尊崇兩大聖賢,一是古希臘的亞里士多德,二是中國春秋戰國的墨子。」

    工匠聯盟大會上有兩張巨幅畫像,一個古希臘人,一個古中國人,想必就是這二位。

    「亞里士多德與墨子,同為人類文明『軸心時代』百科全書般的大師。亞里士多德奠定西方邏輯學與形而上學,判定所有天體都是物質實體,地球由水氣火土四大元素構成,對物理學、力學、光學和生物學都有極大貢獻,直到被牛頓取代。」

    秦北洋想起京都第三高等學校的圖書館,山本教授的那番話:「墨子也不遜色吧?」

    「當然,墨子不僅是兼愛、非攻、救守的思想家,同時精通物理學、力學、光學,還是一位工匠大師,尤其擅長戰爭機械。」

    「古希臘與春秋戰國,二十世紀的人類,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時代。」

    「言歸正傳!」李隆盛眺望大西洋的天際線,「據說,工匠聯盟的創始人,首位大尊者,曾經幫助蒙古人攻克阿薩辛的天國花園,消滅刺客教團,因而雙方結下了梁子。」

    「中世紀以後的人類歷史,就是刺客聯盟與工匠聯盟,兩大秘密組織的暗戰史?」

    橫渡北大西洋的輪船上,秦北洋後背心發涼——他去過刺客們的高山巢穴,畢業於酷似阿薩辛的「天國學堂」,最近成為工匠聯盟的初階會員,歷史上有沒有刺客聯盟與工匠聯盟的雙料成員?形如雙料間諜,必要同時遭到雙方的追殺。

    「刺客這個職業永遠不會消失!就像工匠的手藝,代代相傳,永不中斷。」

    「阿薩辛教團覆滅後,刺客聯盟重建於高加索山,集合東西方的刺客。據說史上許多重大暗殺,都有刺客聯盟參與——荷蘭國父奧倫治親王『沉默者』威廉、法國波旁王朝第一任國王亨利四世、俄國沙皇亞歷山大二世。」

    秦北洋和歐陽安娜都聽得出神了,就差搬來小板凳,坐在美男子博士面前。

    「工匠聯盟也在改變歷史!航海技術幫助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火器幫助市民階層戰勝了封建騎士。工匠的技藝介入了許多幕後鬥爭。最著名案例,便是美國南北戰爭。工匠聯盟支持北方聯邦,因為工匠發展工業革命,反對奴隸制度;刺客聯盟支持南方邦聯,但與蓄奴制無關,而是工匠們支持什麼,刺客們就反對什麼!」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是刺客的思維邏輯。明白了,南北戰爭勝利同一個月,林肯總統遇刺身亡絕非偶然。」

    「剛結束的世界大戰呢?」

    安娜問了一句,外交代表團這一行的目的,就是要去巴黎解決戰後問題。

    「有一種說法——工匠聯盟支持協約國,刺客聯盟支持同盟國。」

    「李博士,您是劍橋物理學博士,為何不加入工匠聯盟?」

    「第一,工匠聯盟只接受世代相傳的手藝人;第二,工匠聯盟排斥高學歷者,像我這種劍橋博士,是連門都沒有的。」

    「排斥高學歷?」

    秦北洋想起加入工匠聯盟之時,守門人施密特特意詢問學歷,原來高一沒讀完正好符合啊……幸虧他沒說出在「天國學堂」畢業的學歷。

    「還有第三點——工匠聯盟只接受男性會員。」

    「荒謬!」

    安娜最關心性別平等的話題,她自認為是個女權主義者。

    李隆盛蹲下來看著九色說:「紐約曼哈頓,哈萊姆區的那一夜,我已目睹它的雄姿!不過,它並不符合犬科動物的特徵,我能瞧瞧它的牙齒嗎?」

    秦北洋面色一變,九色沒有狗的鋒利犬齒,而是一排平行牙齒,不利於撕咬更利於咀嚼,儘管它從不吃東西也不喝水。

    「抱歉,它不會聽你話的。」

    九色也用琉璃色眼球瞪了瞪李隆盛,蹲伏在主人身邊,偽裝出貓貓狗狗的姿態。

    「隆盛在劍橋大學攻讀時,閒暇常聽古生物學教授的課程。奇形怪狀的動物,極可能是上古倖存的物種,所謂『活化石』,比如澳大利亞鴨嘴獸、科摩羅島巨蜥,還有中國的貓熊。」

    安娜多問一句:「李先生,您那麼有學問,是自幼留學歐洲的嗎?」

    「我本貫隴西成紀,生於北京,父母早已亡故。二十歲,我便出洋留學,在劍橋讀了八年,剛拿到博士學位。」

    又是隴西成紀!李唐皇室郡望,秦北洋想起北京德勝門內隴西堂的李博通這個冒牌貨。

    「唐朝皇室後代?」

    「我是唐玄宗李隆基的直系後裔,先父給我起名李隆盛,繼承開元盛世之意。不過我還沒找到楊玉環呢!」

    李隆盛用餘光瞥了一眼歐陽安娜,再明顯不過的暗示。

    北大西洋上的春天,凜冽海風吹亂安娜自來卷的黑髮,她挽著秦北洋的胳膊,閃爍琉璃色眼球說:「那你得先有兒媳婦!我也不想三尺白綾死在馬嵬坡呢。縱使君王用江山來換我歡心,小女子亦只念木石前盟!」

    秦北洋凝視她的琉璃色雙眼,倏忽間,肺裡似有熊熊烈火,無數銀針扎入心臟。

    他開始劇烈咳嗽,似乎要把心肺吐到海裡。李隆盛適時地遞出一方手帕。秦北洋面色蒼白地癱軟在甲板上,白手帕上一大灘鮮血梅花……

    安娜心急如焚地揉他的胸口:「北洋,你怎麼了?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必了,我知道是什麼原因。」

    他已氣游若絲,直勾勾盯著九色,這尊小鎮墓獸的心臟——靈石發出熾熱的能量,燃燒主人年輕的生命。

    自從在東海達摩山屠龍,九色吞食了惡龍鎮墓獸的心臟、日本奈良吉野古墳徐福的童男童女鎮墓獸靈石,力量越發強大。有時半夜發出的熱量,讓人頭暈目眩,甚至噁心嘔吐,望而卻步……

    秦北洋剩餘的壽命不多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3 20:48
第八十九章巴黎!巴黎!

    民國八年,1919年,四月。

    橫渡了整個北大西洋,十九歲的歐陽安娜、秦北洋、李隆盛、錢科、小郡王,加上一千二百歲的九色,站在船頭眺望英格蘭海岸的白堊懸崖。吃了幾片阿司匹林,秦北洋的精神有所恢復,再也不說時日無多的喪氣話了。

    春天的海風,吹亂九色炸起的赤色鬃毛。十九歲的秦北洋,肩後露出三尺唐刀的環首刀柄,身著背帶褲與白襯衫,仍酷似古時仗劍遠遊的俠客。

    經過法國諾曼底海岸,從塞納河口溯流而上到魯昂港扣,五百年前燒死聖女貞德的城市。

    第一件事是檢疫,西班牙流感剛掃蕩過歐洲。檢疫員發現秦北洋在發低燒,面色糟糕,不時咳嗽。他堅持說自己沒有感冒,只是身體虛弱。安娜終於派上用場,賄賂了檢疫員幾個法郎才解決麻煩。

    秦北洋跟隨代表團坐上列車。鐵軌穿過春天的荒野,停戰已過半年,依然佈滿戰壕與鐵絲網,偶爾可見春泥下的纍纍白骨。

    黃昏時分,前方出現巍峨的建築。秦北洋興奮地打開車窗,卻被安娜一把拽了回來。蒸汽機噴出的黑煙,已將他熏得滿臉煙塵。安娜用拳頭砸他的胸膛:「傻瓜!」

    巴黎,像一堆碩大無朋的積木,橫亙在歐洲大陸最肥沃的原野上,帶著從查理曼大帝到路易十四再到法國大革命以及雨果、巴爾扎克、福樓拜、莫泊桑們的夢境,徐徐展開在遠道而來的朝聖者眼前。如果說羅馬是永恆之城,巴黎就是慾望與夢想之城……

    小郡王帖木兒吼一嗓子:「巴黎到了!」

    旅法華僑代表在巴黎火城站迎接,一行人乘坐馬車前往郊外的凡爾賽,中國代表團駐地呂特蒂旅館。

    旅館房間有限,小郡王也得跟兩三個男人共處一室。安娜是代表團唯一女孩,便跟法國姑娘們同住。

    秦北洋寄居在旅館地下室。他吃了兩片阿司匹林,咳嗽一整晚,瑟瑟發冷。九色發出熱量,一人一獸,抱作一團,像寒冬裡的流浪狗與流浪漢互相依偎。

    儘管他明知九色不可接近,它在燃燒主人的生命。鎮墓獸心臟的靈石,會給長期接近者帶來死亡——除非它的主人是墳墓中的屍體……

    中國代表團一夜無眠,忙著整理萬里迢迢而來的檔案箱,分頭撰寫申訴材料。安娜也折騰了一整晚,負責將關鍵要點翻譯成法語。

    天亮時,中國駐美公使,全權代表顧維鈞前往凡爾賽宮,安娜同乘一輛馬車。法語是通行歐洲的外交與法律語言,受過教育的人都以說法語為榮,何況法國是大會的東道主。中國代表團的法語翻譯,幾天前患上西班牙流感被隔離,只能由初出茅廬的歐陽安娜頂替。

    十九歲的小實習生,穿著保守的黑色長裙,為掩飾熬夜的黑眼圈化上濃妝,乍看像個小寡婦。她身上唯一的裝飾物,是左手中指的玉指環。出門前,她對著鏡子反覆演練,生怕舉手投足出了差錯,丟了中國的臉面。

    她侷促地抱著膝蓋,凝視凡爾賽宮綠油油的大草坪,巴洛克式富麗堂皇的建築,不時沖上雲霄的噴泉,都是「太陽王」路易十四的傑作。包廂對面的顧維鈞,不過三十歲左右,年輕英俊,熠熠生輝,幾乎能聽清喘氣聲。她的胸中小鹿亂跳,知道顧維鈞是上海嘉定人,便用上海話打招呼。顧維鈞把麵孔板下來:「安娜小姐,這裡沒有老鄉,只有共事的同仁。」

    下了馬車,她像懷抱心肝寶貝,抱著中國政府的申訴材料。走進凡爾賽宮,迎面而來一大群人,眾星拱月般簇擁一個高大男子——美國總統伍德羅‧威爾遜。

    顧維鈞推開眾人上前打招呼,威爾遜總統認出了中國駐美公使,客氣地說:「公使先生!很高興見到您!」

    來不及說諂媚的客套話,顧維鈞以流利的英語說:「尊敬的總統先生,本人懇請您傾聽來自中國的四萬萬人民的呼聲!山東是偉大的孔夫子的故鄉,山東之於中國,正如耶路撒冷之於西方。您的正義選擇,會為中美兩國帶來百年以上的真誠友誼!」

    「公使先生,美國政府一貫主張,以及我的十四點建議:巴黎和會不是分贓大會,絕不能新增哪怕一寸殖民地,否則世界大戰的慘痛流血將毫無意義。美國政府與國際聯盟,一定會重視中國的主張,強權不能凌駕於公理之上。」

    儘管被無數小國的代表包圍,威爾遜總統仍然鄭重其事地回答了顧維鈞。安娜驚嘆第一次離美國總統這麼近!

    「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勢的男人,幸好我是駐美公使,跟威爾遜總統有所私交。」顧維鈞成竹在胸,「他明確表達過支持中國的立場,但願這次能幫得上忙! 」

    歐陽安娜攝手攝腳地跨入凡爾賽大廳,坐在代表席背後的翻譯席。她發現,各國席位明顯不平等,五大強國在最顯著位置。除了美國總統威爾遜,禿頭白鬍子酷似袁大頭的是法國總理克列孟梭,一頭銀發的是英國首相勞合-喬治,唯一的亞洲人是日本前首相西園寺公望。至於意大利首相奧蘭多,因為分贓不勻,剛憤而退出了會場。

    纏著白頭巾的阿拉伯王子起身慷慨陳詞,安娜看得簡直流口水,王子如《天方夜譚》的男主角般英俊帥氣,痛斥英法對敘利亞與伊拉克的佔領,要求履行「阿拉伯的勞倫斯」的莊嚴承諾,讓阿拉伯實現徹底獨立。接著是波蘭代表,要求獲得整個東普魯士,還要求佔有西部烏克蘭與白俄羅斯,恢復歷史上光榮的大波蘭。

    輪到中國發言,顧維鈞身著歐洲勳貴禮服起身,胸前繡有植物花紋金線,堪比赤壁周瑜,彬彬有禮地鞠躬問候各位代表,包括對面的日本代表團。

    他重申中國政府七點主張:廢除勢力範圍、撤退外國軍隊、裁撤外國郵局及電報機關、撤消領事裁判權、歸還租借地、歸還租界、關稅自由權。顧維鈞出示絕密檔案,引經據典,逐條批駁日本。比如「二十一條」並無法律效力,違反國際法「武力脅迫原則」。國際法還有「情勢變遷原則」,袁世凱簽訂「二十一條」時,中國尚未對德宣戰,後來段祺瑞政府參戰,原有條約自當失效,青島理應歸還同為戰勝國的中國。

    安娜還沒到同傳水平,逐字逐句翻成法語。她準備一個通宵,標記出生僻的法律術語,但面對地球上最有權勢的男人們,連犯幾個語法錯誤。綽號「老虎」的法國總理克列孟梭,用欣賞漂亮姑娘的目光,打量中國外交部的女實習生。但她很快調整了心態和節奏,句子自動跳到腦中,翻得越發流利,在場的法律專家頻頻點頭。

    顧維鈞的發言告終,安娜譯完最後一句法語,東道主首先給予掌聲,接著是美國總統威爾遜、英國首相勞合-喬治,只有日本的西園寺公望和副團長牧野伸顯面色鐵青。

    走出輝煌的凡爾賽宮,顧維鈞步履輕鬆,按照歐洲禮節伸出胳膊,讓安娜輕輕挽住行走,他縱聲笑道:「天祐我中華,山東應該要回來了!」

    歐陽安娜心裡說,若非秦北洋在紐約的黑夜,捨生忘死救回檔案箱,今天尚不知什麼結果呢?

    三天後,1919年4月30日,四國首腦會議結果傳來——美英法三強同意將德國在山東的所有權益,包括青島和膠州灣的領土,膠濟鐵路與沿線的財產一律轉讓給日本。

    中國代表團駐地,呂特蒂旅館陷入一片死寂,歐陽安娜失聲痛哭……

    據說,因為意大利已退出和會,日本聲稱如果不滿足條件,也將步意大利之後塵,美英法三強轉而向日本屈服,包括口口聲聲支持中國的威爾遜總統。

    日本是強國,中國是弱國。中國的利益,充其量不過是列強間的一枚棋子。弱國無外交,一百年前的真理,也許一百年後依然是。

    四天後,黎明之前,秦北洋、歐陽安娜,還有九色來到巴黎中心。秦北洋眺望埃菲爾鐵塔——當時世界上最高的建築,十九世紀工業文明的偉大成就。

    他牽著安娜的纖纖素手,帶著九色,拾級登上鐵塔。三百米高空,不但眺望整個巴黎,還有凡爾賽宮和貢比涅森林,凱旋門、蒙馬特高地、盧浮宮在內的無數偉大建築,蜘蛛網般向四周輻射出去,塞納河是穿透整張網的一條光亮絲帶。

    「看,太陽升起來了。」

    順著秦北洋的手指,安娜極目遠望殘破的法國東部,旭日從森林與田野上空冉冉升起。她閉上眼,任由陽光潑灑在臉上,泛起金燦燦的浪花。

    「北洋,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你。」

    「除了我,還有誰?」

    「還有誰呢?對啊,順著這個方向,再往前看一萬公里,就是我們的中國!」

    這輪微涼的太陽照亮了巴黎,七小時前,也照亮另一個遙遠、古老而孱弱的國家。

    歐陽安娜睜開琉璃色的眼睛:「今天是幾號?」

    「1919年5月4日!」

    忽然間,九色瘋狂咬著主人的褲腳管,發出灼燒的熱量,兩條前腿幾乎要跳出瞭望台。埃菲爾鐵塔另一邊,巴黎無數屋頂的上空,飛來一隻奇怪的東西——撲扇兩對翅膀,撒旦與天使合體的獸頭,舊約時代的惡靈。

    歐陽安娜認得這隻怪物——並不來自耶路撒冷或美索不達米亞,而是北京房山墳王村「韃摩墳」。

    晨曦籠罩四翼天使,四扇翅膀反射死神的金光,收割世界戰爭中飄散在天空的亡靈們。

    秦北洋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頭鎮墓獸竟能在太陽下飛行了!

    盤旋在巴黎上空的天使,轉向埃菲爾鐵塔而來。極目千里的獸眼,瞥見塔頂瞭望台上的少男少女。四片翅膀的關節點,玫瑰般旋轉綻開。秦北洋用力將安娜按倒在地。一百米外,四翼天使的羽翼間閃出四團火光,子彈撕裂空氣,發出索姆河與凡爾登的嘯叫,匕首般刺向他的瞳孔……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3 20:49
第三卷「地下世界」開篇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谷,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翕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幹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梁啟超《少年中國說》

    《鎮墓獸》第二卷「天國學堂」連載已經告終!

    秦北洋與九色從上海到北京,經歷過「天國學堂」的神秘修行,終究發現了阿幽的秘密,見證了從軍閥手中虎口拔牙,卻錯失了唐朝小皇子的棺槨。他又被迫逃亡日本,在京都第三高等學校讀書,發現了徐福古墓的秘密。秦北洋橫跨太平洋與大西洋,在紐約與歐陽安娜重逢,踏上前往巴黎的道路。

    許多人說,不僅喜歡秦北洋,還喜歡安娜、阿幽、小木、齊遠山、小郡王、葉克難這些配角,當然少不了小鎮墓獸九色。

    所有這些共同構成了鎮墓獸的世界,還會有更多的人物,更多的獸來到你們的面前。

    今天起,開始連載的第三卷「地下世界」,就是秦北洋、歐陽安娜、九色在巴黎和會與地下世界的故事,關於刺客聯盟與工匠聯盟的更多秘密,將會為你一一揭開……

    而我用了梁啟超先生的《少年中國說》作為第三卷的題記,因為這一卷與中國近代史以及中國的青年們息息相關。

    前兩卷的連載,誕生了兩位打賞百萬點的白銀大盟,感謝諸位的一路陪伴。

    與此同時,《鎮墓獸》實體書的第一卷「北洋龍」也已出版,在上海、北京、長沙、南昌等地舉行了簽售會。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地面活動,等著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3 20:49
第一章埃菲爾之巔

    民國八年,1919年5月4日,清晨七點。

    當歐亞大陸最西端的日出,照耀巴黎埃菲爾鐵塔同時,歐亞大陸的另外一端,正在燒起一把滔天烈焰,連同中華民國的太陽化作灰燼。

    「誰家著火了?」

    三百米上的巴黎高空,埃菲爾鐵塔瞭望塔頂,秦北洋猛然吸了吸鼻子。

    四翼天使鎮墓獸,正在法蘭西的心臟上空飛翔,金屬羽翼掠過無數世紀以來的尖頂,打開改造後的射擊孔,向鐵塔頂端的一對男女噴灑子彈。

    死神撲面而來。

    歐陽安娜的琉璃色眼球,面對四翼天使的一雙獸眼。她被秦北洋壓倒在地,九色也機敏地趴下。光天化日,它無從變身。子彈擦著頭頂與後背飛過,打穿艾菲爾塔頂的鋼板,彈片肆意彈跳,有一塊擦破了秦北洋的胳膊。

    他與安娜臉貼臉,耳邊呼嘯槍林彈雨。彷彿下一秒鐘,腦袋就會被打爆。安娜瞪大雙眼向他點頭,秦北洋不明白什麼意思,她的嘴唇已匆匆奉上。

    埃菲爾之巔,秦北洋措手不及,女孩子的嘴唇,濕潤而溫暖的一團花蕾,兩片嘴唇組成奇異世界,封住了十九歲少年的口。

    「你我同生共死。」

    安娜鬆開嘴唇,鎮定地對少年說。九色害羞地閉上眼,這頭幼獸什麼都懂。

    一分鐘過去,他們還活著。

    法國空軍怎能坐視巴黎的天空被攻陷?萬里晴空,飛來數十架靈活的雙翼飛機,螺旋槳後射出機關槍火舌,團團圍困四翼天使鎮墓獸。

    一場蒼蠅與獵鷹的決戰。

    巴黎市民都擠上大街,探出窗戶,騎上屋頂,大好春光下仰著脖子,觀賞《羅蘭之歌》以來未見的奇觀。越來越多印著三色旗的飛機加入戰團,飛行員們都是世界大戰的倖存者,擊落過無數德國戰機,卻從未與這樣的怪物交過手。飛機的速度比鎮墓獸快得多,但四翼天使可用兩對翅膀盤旋滯空,不停變幻上下左右的方向,讓善於直線運動而不善折彎的飛機疲於奔命。飛機自不同方向追逐而來,鎮墓獸突然輾轉騰挪,兩架戰機迎頭相撞,飛行員血灑長空。市民們一片驚呼尖叫。

    秦北洋站在埃菲爾塔頂,讓安娜與九色保持俯臥的姿勢。他在觀察空中的四翼天使,這尊來自唐朝的鎮墓獸,不僅安裝了加特林機關槍與航空火砲,還增加了航空內燃機的動力系統,油箱埋在加厚的裝甲身體內部。

    經過這一番改造,四翼天使已突破了晝夜間的森嚴壁壘,不再受限於只能在黑夜或地宮活動。皮埃爾‧高更受法國政府之託,萬里迢迢,九死一生,跨越大半個地球,將四翼天使運送到巴黎,就是為將它改造為全天候的殺人武器。

    但法國人忘了一點——鎮墓獸只聽從墓主人命令,四翼天使逃出法國軍方的基地,飛到巴黎上空大肆破壞。

    這一天,法國總理克列孟梭、英國首相勞合-喬治、美國總統威爾遜都目睹了這場空中浩劫。四翼天使被擊中無數次,但只要最要害的部位如心臟沒事兒,它就安然無恙,猶如飛行的鐵甲堡壘。而圍攻鎮墓獸的戰鬥機,卻已被打下十餘架,巴黎城裡到處是飛機墜毀的殘骸,房屋燃燒起大火,引發超乎想像的傷亡。

    終於,一發航炮擊中了鎮墓獸的腹部,一團火光從內部撕開它的裝甲,必定是油箱被擊中了!儘管發生了空中爆炸,但堅固的四翼天使並未解體,而是盤旋著徐徐下降,經過香榭麗舍大道上空,掠過協和廣場的古埃及方尖碑,最終降落在盧浮宮的門前。

    「我們下去!」

    安娜的膽色並不遜於鬚眉男兒,她拽著秦北洋的胳膊,坐著電梯離開埃菲爾鐵塔,回到巴黎的地面上。到處都是警察和消防隊員,還有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哭喊。

    他們沿著塞納河向前跑去,眼看前面還有很遠的路,正好路邊停著兩輛自行車。秦北洋在日本學過騎車,安娜在上海的教會學校就會了。他倆一人騎上一輛車,九色在前頭四條腿跑得歡,背後響起自行車主人的叫罵聲。

    片刻之後,他們已到了塞納河上的藝術橋。歐陽安娜早就知道,這座百年鐵橋有個別稱「愛橋」。她與秦北洋一前一後,拚命蹬起自行車穿過愛橋,陽光、空氣與水面的風都帶著玫瑰的香味。

    但她很快又聞到了風裡的血腥味。

    盧浮宮前的小廣場,四翼天使鎮墓獸,像只受傷的老鷹,收縮著後背的兩對翅膀,匍匐在地上掙扎。而在它的身邊,已佈滿了法國人的屍體,有的是聞訊而來的警察,有的是盧浮宮博物館的館員,有的是來看熱鬧的市民……

    從天空到地面,鎮墓獸依然在大開殺戒,它並非自願來到這陌生的國度,更像一個逃出牢籠的黑奴,要殺死見到的每一個奴隸主。

    「不能讓它繼續這樣殺人!」

    秦北洋衝出盧浮宮的門廊,安娜在後頭抓都抓不住,只能呼喊:「小心!」

    四翼天使轉過一張獸臉,看到了這張熟悉的面孔。鎮墓獸的記憶力並比人類差,它還記得秦北洋曾經擊敗過自己,也駕馭過自己飛過北大西洋的夜空。翅膀下的槍管已經打開,冒著硝煙和熱氣,隨時會把他打成個篩子。

    秦北洋攤開空空的雙手,藏在背後的唐刀扔出去,歐陽安娜牢牢接住。九色瞪著琉璃色的眼珠子,扮成赤色鬃毛的大狗。

    四翼天使的獸頭還在盯著他,秦北洋同樣盯著它的眼睛,黯淡無神,流著濕漉漉的液體,但那不是眼淚,而是機油!這頭鎮墓獸受了重傷,它在流血,苟延殘喘,早已不是地宮裡的守護者。它被法國人做了手術,被加裝和移植了許多內臟和器官,它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物,唐朝神獸與西洋工業文明雜交的異種,鎮墓獸與機器的弗蘭肯斯坦!

    但它沒有開火,四周圍攏著無數的警察和士兵,天空還盤旋這數架飛機,誰都不敢第一個沖上去:一是怕死,二是怕盧浮宮博物館裡的寶貝被這頭機器畜生破壞了。

    秦北洋念出《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

    「真主無元。湛寂常然。權輿匠化。起地立天。分身出代。救度無邊。日昇暗滅。咸證真玄。赫赫文皇。道冠前王。乘時撥亂。乾廓坤張。明明景教。言歸我唐……」

    這是四翼天使的墓主人之子,刻在景教徒石碑上的文字,也在歌頌賦予四翼天使以靈魂的伊斯,「紅衣主教黎塞留」號輪船即將沉沒時,秦北洋曾經唸誦過這段話,讓這頭鎮墓獸俯首稱臣。

    巴黎盧浮宮前的小廣場,十九歲的中國少年高聲唸誦,抑揚頓挫的唐朝漢語,歌頌基督教的異端在東土之流行。四翼天使垂下掙扎的獸頭,它已成為秦北洋的僕從,就像回到墓主人身邊。走近這頭剛剛殘殺過無數人的鎮墓獸,秦北洋撫摸著它的脖子,讓它安靜沉著,忍受渾身傷痛,不再進行無謂的抵抗與殺戮。

    法國軍警們如潮水湧出,鋼索牢牢捆綁四翼天使,運上一輛平板大卡車。每個人都小心翼翼,怕這個大怪物甦醒過來。鎮墓獸的身體仍是熱的,不時發出齒輪與蒸汽的聲音,秦北洋蹲在獸頭旁邊,安撫它半睜半閉的眼睛。

    「秦!」

    突然,背後響起一連串磕磕盼盼的中國話,秦北洋看到一頭亂發,鏡片下的藍眼睛。

    卡爾‧霍爾施泰因博士,前北洋政府南苑兵工廠首席顧問,被歐洲驅逐的武器專家,來到盧浮宮前。

    「博士?」

    霍爾施泰因熱情擁抱了秦北洋,貼著耳邊說:「我需要你的幫助!」

    秦北洋不想離開四翼天使,擔心這頭鎮墓獸失去他的安撫,又會重新瘋狂地殺人。他答應了博士的請求,回頭對歐陽安娜吼道:「不要擔心我!天黑前,我會回來找你!」

    安娜知道他固執的性格,無奈地將唐刀還給秦北洋,揮手作別。小鎮墓獸九色跟隨主人,竄上運送四翼天使的平闆卡車。

    越過塞納河上的大橋,秦北洋趴在兩頭鎮墓獸之間,遙遙望向埃菲爾鐵塔的尖頂,一朵灰色的雲彩,像被挑起的屍體,高高掛在巴黎的天空。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29 23:38
第二章凡爾賽基地

    一支戒備森嚴的軍隊,步兵與騎兵,護送秦北洋和四翼天使,徐徐穿過巴黎的街道。天空有數架戰機護送,預防鎮墓獸甦醒後飛翔逃逸。街邊的巴黎市民,有的面黃肌瘦,有的肢體殘缺,有的麻木不仁,都是一場大戰留給這個國家的遺產。

    到了凡爾賽,到處都是軍隊。也有行色匆匆的外交官,世界上許多國家的命運,包括中國在內,都將在這座宮殿內決定。秦北洋從卡車上站起來,望見凡爾賽宮的尖頂。

    卡車拐了個彎,進入森林中的小徑,樹立著兩個大煙囪,噴射黑色煙霧。盡頭是條壕溝,藏著一座星形的沃邦式要塞,堡壘由鋼筋混凝土灌注,地下暗藏許多射擊孔,看起來固若金湯。穿過吊橋,基地內有一條飛機跑道,機庫門口停著數十架教練機。許多法國士兵仍在操練,似乎為下一場世界大戰做準備。

    昏睡的四翼天使鎮墓獸,被送進一個巨大的工廠車間。九色看到法國人正在改造鎮墓獸,竟然夾起尾巴,目光驚恐哀怨。

    霍爾施泰因博士邀請秦北洋參觀工廠,指著可以切削出任何形狀的機床說:「秦,很高心能再見到你!」

    「博士,你現在為法國人服務了?」

    秦北洋從小在天津的德國學校讀書,去年在日本京都的第三高等學校,德語是必修課。

    「你的德語水平進步很快嘛?」博士依然蓬頭垢面,額頭的皺紋又加深了,鬢角多了些許白髮,而他藏在鏡片背後的眼神,也變得更加偏執而神經質,「四年來,殘酷的世界大戰,已經告訴法國人,也告訴歐洲所有的政府——世界已經不是十九世紀了。現代戰爭不是藝術,而是赤裸裸的屠殺,生命比空氣更為廉價。」

    十多年來,霍爾施泰因耿耿於懷,因為研發殺人武器,和發表褻瀆宗教的言論,他被驅逐出了歐洲。如今這場殘酷的戰爭,簡直是替他復仇的天譴,也讓人重新發現了他的價值。

    「法國人同意了你的武器研究計畫?」

    「沒錯,法國駐中國公使親自發出邀請。我秘密離開南苑兵工廠,可惜我剛到法國沒幾天,世界大戰已經結束了。但我的使命才剛開始,因為下一場大戰隨時會爆發。我要替法國人研製出最強大的武器,可惜缺少原材料。」

    博士只為自己的野心服務,誰能給他展示才華的機會,放手大膽地讓他去做離經叛道的嘗試,無論德國、法國、英國甚至是俄國,他都會為之而效犬馬之勞。

    秦北洋用德語問道:「你說的原材料,就是鎮墓獸?」

    「沒錯,法國駐中國公使與伯希和先生,才會費盡心機,將四翼天使重新從墳墓裡挖出來,再跨越大半個地球,把四翼天使運送到凡爾賽。」

    「是你改造了四翼天使?讓它可以在陽光下飛行?」

    「還沒有徹底完工。畢竟,它只來了不到半個月。但我已耗盡了畢生的所能。我是世界上唯一能真正改造出『靈魂機械體』的人。」

    秦北洋想起京都大學的山本教授——死於被自己改造的日本戰國名將盔甲,便搖搖頭:「你不是唯一。」

    「我不是唯一?世界上還有比我厲害更黑暗更變態的人?他是誰?」

    顯而易見,卡爾‧霍爾施泰因已陷入深深的執念,為爭奪世界上的「第一個」,無數偉大的人物,都為了這個虛無縹緲的「第一個」而身敗名裂。就像舊時男人們會追求做女人的「第一個」那樣荒謬絕倫。

    「他已經死了,你也會死的,博士!請你早點放棄吧。」

    「秦,我請你來到基地,是想要讓你做我的助手。我已親眼目睹了,只有你才能駕馭和控制鎮墓獸。接下來的難題,並不在於機械化的改造,而在於如何有效控制它們。」

    霍爾施泰因博士說的沒錯,因為無法有效控制,四翼天使才會叛逃出基地,造成今天早上的悲劇。同樣的道理,山本教授因此被戰國盔甲們砍掉了腦袋。

    「你要我幫你控制鎮墓獸?」沒等博士回答,秦北洋搖頭說,「對不起,告辭了。」

    他領著九色往外衝去,心想現在是控制鎮墓獸,以後恐怕就要讓他把鎮墓獸與墓匠族的秘密,全部一股腦地說出去——技術只有可複製才有價值,而不是僅僅控制在一兩個人的手中,博士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們最終的目的,是要讓所有技術人員都能操縱鎮墓獸,才能在戰場上大規模應用,就像大批量培養飛行員那樣。那時候,自己不過是一條被用剩下的老狗,就會被一腳踢開。

    「你們不能走!」

    博士按下一個開關,工廠大門迅速封閉,看來是要甕中捉鱉了。秦北洋暗暗後悔,自以為他鄉遇故知,從而輕信人言——這也是自己的一大弱點。這個車間是全封閉的,幾乎沒有窗戶,如同燈火通明的地宮,即便在大白天,九色也具備了變身的條件。

    就當秦北洋摸向背後的唐刀,九色的眼球發出綠色幽光,頭頂生出雪白分叉的鹿角,渾身白毛收縮而長出金色鱗片,變作幼麒麟鎮墓獸,即將吐出致命的火球,要把博士燒成灰燼之時,霍爾施泰因從容按下第二個開關。

    秦北洋與九色腳下的地板打開,原來是個深不見底的陷阱,一人一獸,根本來不及反應,同時墜入地獄。

    腦袋撞上堅硬的東西,幾乎當場昏迷過去,秦北洋下意識地打了個滾,落到了九色的後背上。眼冒金星的瞬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死了?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卻什麼都看不到,難道自己又瞎了?

    忽然,一團琉璃火球,半空中如墳地鬼火懸浮,透出綠色光亮。九色還是幼麒麟鎮墓獸,它在幫秦北洋照明。這間密室大約三米多高,因此沒有摔死或重傷。地板全是水門汀,牆壁則是鋼筋混凝土。他抽出背後的唐刀,用刀柄大力敲擊,只聽到沉悶的實心回音。

    不用主人提醒,九色知道該怎麼做。它用火球撞擊牆壁,但只燒出一片焦黑,掉下幾片水泥碎屑,卻無法融化堅固的鋼筋。它又長出更大的鹿角,猶如一棵乾枯的大樹,想要頂破天花板,至少是陷阱夾板。頭頂發出金屬回應,鎮墓獸的鹿角無法突破,簡直是戰列艦級別的裝甲。還想挖掘地道逃亡,但是談何容易,這地下也被處理過,很快挖到鋼鐵。這是個軍事基地,為了防範德國人,到處佈滿了鋼鐵。後來馬奇諾防線也是這個思路,可惜形同虛設。

    這回是要死了嗎?可惜,身邊沒有美人,只有小獸,他大吼一聲:「九色,不要白費力氣啦。」

    話音剛落,他卻聽到從密室的角落裡,傳來某種奇怪的回聲。

    撲過去,發現有個通風口,不然任何人進來都會缺氧悶死。秦北洋貪婪地呼吸空氣高喊:「有人嗎?救命!」

    秦北洋用了漢語、日語、德語還有日式的英語。他後悔沒向安娜再學幾句簡單的法語。

    突然,那個回音又來了,彷彿隔著口罩在說話,朦朦朧朧聽不清。秦北洋把耳朵貼上去,依稀聽到兩個「Ich」這是德語,意思就是「我」。

    他立刻用德語大聲說:「餵,你是誰?」

    終於,那邊的聲音也更加清晰,聽到一連串德語單詞:「弗蘭茨‧馮‧沃爾夫男爵!請您救救我!這裡是地獄!看在上帝的份上!」

    秦北洋本來還想要向對方求救的,這下子沉默了,原來通風口的那邊也是一間密室,同樣關押著一個男人。

    但他不能放棄,至少得知道這裡更多的秘密:「你從哪裡來?」

    「俄國。」那邊同樣緊接著問了一句,「您呢?」

    「CHINA」

    墜入陷阱的秦北洋,緊貼著通風口,喊出德語裡的中國,拼寫就跟英語一樣。

    對面的俄國人很是驚訝,很快回了一句:「我有個好朋友也是中國人!」

    弗蘭茨‧馮‧沃爾夫男爵,聲嘶力竭地自我介紹——來自正義與上帝的「全俄臨時政府」,效力於海軍上將高爾察克,從西伯利亞萬里迢迢,代表白俄參加巴黎和會,請求協約國的援助,卻被扣留囚禁於此。他押運來一件秘密武器,操縱武器的工程師,是一位中國大叔。

    「他叫秦!」

    聽到通風口裡傳來「QIN」的發音,秦北洋心臟猛然一震,他用德語狂喊:「秘密武器是什麼?」

    「鎮墓獸!」

    沃爾夫吼出三個單詞「鎮守」、「墳墓」、「野獸」,簡單粗暴地組合而成。

    而在這個基地,同時出現了改造鎮墓獸的工廠、四翼天使與霍爾施泰因博士。

    普天之下,姓秦的中國人,還能操縱鎮墓獸……除了秦北洋,就只有他的老爹——秦海關。

    老秦在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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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