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漢鄉 作者:孑與2 (已完成)

 
mk2258 2017-8-8 21:08: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37 3712969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0 12:10

    第一七一章全他娘的是好人

    所謂不良人,在大漢時期就是指那些見坊間走狗鬥雞之輩,到了隋唐時期,就自動成為官府爪牙,專門緝拿兇犯。

    這些人雖然沒有到為禍鄉間的地步,卻也是百姓們所痛恨的一群人。

    早年間,在李夫人還沒有進宮之前,李廣利就是不良人中的佼佼者。

    他最拿手的本事是鬥狗,恰恰皇帝也喜歡鬥狗,自從發現李廣利有這個本事之後,每當皇帝心情煩躁之時,就在犬台宮與李廣利鬥狗,且樂此不疲。

    對於自己的這個狗友,劉徹還是很看重的,加上李廣利本身勇武過人,一身本事也是上上之選,在李廣利懇求他打算去帶兵之後,劉徹並未拒絕。

    劉徹已經記不清楚他是怎麼發現了衛青的長處,也不記得霍去病當初是怎麼一戰雄起的。

    他只記得,是自己慧眼識英雄,並且大膽用人,才造就了大漢朝兩位戰無不勝的戰神。

    李廣利為什麼就不能是第三個呢?

    桑弘羊的臉皺的如同一隻丑橘,半晌才苦笑著道:「他會死的。」

    劉徹笑道:「不歸雲霍二人節制他就不會死了。」

    桑弘羊吃了一驚,連忙道:「一地兩帥,乃是兵家大忌!」

    劉徹無所謂的道:「一群不良人而已……」

    桑弘羊瞅瞅如同泥雕木塑一般的李夫人,見她沒有說話的意思,就直起身子道:「微臣遵命。」

    等桑弘羊離開了,劉徹就對李夫人道:「告訴你弟弟千萬莫要給朕丟人。」

    李夫人俯身施禮道:「他是陛下的臣子,但凡有差遣,用命去完成就是了。

    好與壞,妾身一介女子可不敢保證。」

    劉徹皺眉道:「你竟然不看好你的弟弟?」

    李夫人流淚道:「妾身聽聞,但凡是名將者,無不是自律之人,那裡有喜愛美色錢財之人,李廣利出身草莽,不但貪財還好色,哪裡有名將的模樣?

    妾身只怕今後會受他連累,也有傷陛下英明。」

    劉徹不解的道:「你讀書讀傻了吧?拿趙奢老婆的話來自保?這樣做雖然稱得上明智,卻不知我大漢朝如日中天,即便是一隻狗,在借助了我大漢雄風之後,也敢與老虎搏鬥!

    朕從不認為李廣利會是一個名將,朕只不過打算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證明他至少是我大漢朝的一隻狗,雖然不能開疆拓土,幫著我大漢朝外人狂吠兩聲還能做到吧?

    放心,不管李廣利幹了什麼事情,朕都不會怪罪在你頭上!」

    李夫人嘆息一聲道:「李廣利奴隸人出身,陛下高看他了。」

    劉徹撇撇嘴道:「衛青也是奴隸人出身!」

    李夫人再無話可說……

    桑弘羊擬定好文書之後,一路搖著頭,準備再看看李廣利的醜態。

    沒想到,李廣利在拿到文書之後,不但沒有欣喜若狂,反而潸然淚下。

    行動間與方才囂張的模樣大相逕庭,拜別桑弘羊的時候也恭恭敬敬,不見半分傲態。

    來到劉徹寢宮門外,匍匐在地上大聲道:「李廣利得陛下厚愛,必將以死報答。」

    劉徹低沉的聲音從寢宮傳出。

    「知道了。」

    李廣利大哭著拜了三拜,這才高舉著雙手用力的揮舞著離開了犬台宮,自從接到文書的那一刻,李廣利覺得自己的命運就有了很大的不同。

    牽著馬來到犬台宮準備伺候劉徹騎馬的金日磾親眼看到了這一幕,頗有些眼熱。

    可是,一想到所有人將要對付的是匈奴人,那點想要建功立業的想法就隨風散去。

    漢家的功勛,就是對匈奴的殘忍……

    皇帝出來了,金日磾彎下腰,單膝跪倒在御馬旁邊,劉徹踩著金日磾的後背上了馬。

    從金日磾的手中接過馬鞭道:「在雲氏求學如何?」

    金日磾輕聲道:「每當金日磾自以為學有所成,然後就會發現自己才剛剛進門。」

    劉徹信馬由韁,抬頭瞅著冬日裡的太陽又道:「昨日裡,桑弘羊也是這麼說的。

    你們一個個都是朕看中的人,不要總是在雲氏跟前吃了大虧之後才有長進啊。」

    金日磾快走兩步跟上御馬的腳步,輕聲道:「雲氏其實沒有那麼神奇,只是他家的學問比較怪異,與我大漢的顯世學問有很大的不同之處。

    一旦學會了,就會發現其中並沒有太深奧的東西,只是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一旦微臣徹底學會了用雲氏學問看事情的方式,雲氏就不再有什麼神奇之處。」

    劉徹停下御馬,瞅著金日磾道:「比如說……」

    金日磾連忙道:「比如說我們看水,看到的只是水,雲氏看水,看的卻是水的本源。」

    「什麼是水的本源?

    水生萬物,萬物復歸於水?這是大秦人傳過來的學問裡的話。

    管子也曾說:水者,何也?萬物之本原也,諸生之宗室也,雲氏的學問說的是這兩路嗎?」

    金日磾搖搖頭,用樹枝在地上寫下了,大大的h2o。

    劉徹低頭看了良久才道:「那個2朕是認識的,其餘兩個符號是什麼意思?」

    金日磾抓抓頭髮吸一口涼氣道:「據說,這就是水的本源,臣下還沒有弄明白。」

    劉徹皺眉道:「雲氏不肯教你?」

    金日磾為難的道:「張安世是知道的,原本會說的,可是,臣下毆打了張安世之後,他就不肯說了,要我跪地叫他耶耶,他才肯告訴我。」

    劉徹聞言抽抽鼻子道:「求學哪有那麼容易,雲氏整體上算是開放的,不敝帚自珍這點,雲氏難能可貴。

    如果跪地磕頭喊別人一聲耶耶,就能解開迷惑,這樣的事情一定要搶著做。」

    金日磾苦著臉道:「雲氏的學問歷來是由淺到深,循序漸進式的進學方式。

    臣下如果這一次跪地磕頭喊人家耶耶了,以後恐怕一輩子都直不起腰來。

    以張安世的本性,這事他做的出來。」

    劉徹嘆口氣道:「桑弘羊學了雲氏錢莊的學問足足三年,自以為得計,不但動用了朕的六十萬金的本金,還背上了大大的惡名,想要一戰定乾坤。

    誰知道,僅僅給錢莊造成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困擾,還讓子錢家脫離了朕的控制。

    如果之前,桑弘羊要是有你這種跪地磕頭喊人耶耶就能學到精髓學問的途徑,他是一定會做的。

    男子漢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想想你學透,學完了雲氏學問,回過頭來再看雲氏,將昔日高不可攀的雲氏踩在腳下,那時候,所有的屈辱只會成就你忍辱負重的名聲。

    金日磾,自己不如人的時候,就要學會隱忍,想要跟朕一般飛揚跋扈,那就要有強大的本錢!「

    劉徹說完話,就一鞭子抽在御馬的屁股上,御馬吃痛,卻沒有受驚,僅僅是嘶鳴一聲,就邁著漂亮的步伐向前方奔馳。

    金日磾目送皇帝遠去,一張臉早就抽成了包子。

    在雲氏求學這麼些年,他深深地明白一個道理,雲氏的學問根本就做不到觸類旁通,他身邊也沒有任何學問可以佐證雲氏的學問。

    在這樣的情況下,除過接受雲氏的教導,沒有任何增長學問的可能。

    今年跪在張安世腳下喊過耶耶之後,張安世一定會把水的本源說清楚。

    那麼,明天土的本源該怎麼知道呢?

    解決了土的本源,火,木,金的本源又該如何知道呢?

    想到這裡,金日磾瞅瞅騎著馬被侍衛簇擁著在大地上奔馳的劉徹,第一次對自己卑微的身份有了很大的意見。

    汲黯見到阿嬌的時候,正是在阿嬌慶祝藍田自己會吃飯的慶典上。

    慶典是如此的熱鬧。

    汲黯幾乎在這個巨大的慶典上看到了所有他知道姓名的皇族人。

    每當藍田用金勺子挖一口飯吃,圍觀的婦人群裡就爆發出陣陣歡呼。

    漂亮的讓人不忍偏開視線的巨大瓷器裡,裝滿了各色美食,僅僅是放在最邊上最不起眼的黃澄澄的炒米飯,就讓汲黯食指大動。

    雲氏的少主雲哲,就站在藍田身邊,手裡拿著同樣精緻的金勺子鼓勵藍田大膽的向一盤小牛腩肉進攻,因為那是他的最愛。

    藍田吃過的食物,就被宮女們分享給來客,汲黯有幸分到一盤子,他端著盤子一邊吃,一邊悄悄地向阿嬌靠近。

    直到阿嬌再也無法忽視他的存在的時候,汲黯才放下盤子施禮道:「貴人享用豐盛的飯食,小公主僅僅因為會自己吃飯了,就舉行如此龐大的酒宴。

    卻不知貴人知曉,在邊關,還有無數的大漢將士們,正在頂風冒雪,忍饑挨餓?」

    阿嬌斜了汲黯一眼道:「天下人誰人不知,我長門宮以一己之力在供應一路大軍所需?

    邊關將士雖然困苦,卻不會出現卻以少吃的場面,我只是一介棄婦,心疼一下自己的小女兒,有什麼可奇怪的。

    汲黯老兒,倒是你,剛剛金珠玉粒噎滿喉,好像也沒有任何不適的樣子啊。」

    汲黯大笑道:「某家今日前來非是為了其它,就是來做魯仲連的,貴人的氣應該消的差不多了吧?」

    阿嬌道:「好好地錢莊,馬上就要被朝廷收入囊中了,偏偏他桑弘羊自以為得計,想要徹底乾淨的把子錢家一網打盡。

    有康莊大道不走,偏偏要劍走偏鋒,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今日的子錢家,早就非昔日的子錢家,他們的存在對大漢國只有好處,並無多少壞處。

    如果順利的納入國朝,隨便給他們一官半職,將他們的資財從錢莊剝離出來,國朝就平白得到了十四家錢莊,再借助這十四家錢莊溝通大漢地方那個官府,自己就能起到一個調配陰陽的作用。

    我看他是好日子過膩味了,想要給自己找不自在。

    你去告訴桑弘羊,這一次,他給陛下闖下的禍患,我長門宮幫他兜底了。

    再有下次,就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0 12:23
    第一七二章總有人倒霉

    見阿嬌要比見宋喬更加容易,因為在很多時候,大漢百官已經把阿嬌當做是與皇帝並肩的君,而不是一個女人。

    臣子見君,只需要遵守上下尊卑的禮儀就好,其它並無硬性要求。

    宋喬就不同了,她是雲氏的大婦,士大夫們想見她,過程就要麻煩的多。

    不像蘇稚,紅袖,卓姬,見她們幾乎沒有什麼禁忌。

    加上宋喬平日裡只去新建的雲氏醫館坐診,給婦人們看病,基本上就不出門。

    這讓宋喬的存在感很低,可是呢,在勳貴群中,並無一人敢忘記宋喬的存在。

    一個給家主生了長子的大婦,不但是雲氏這一代的女主人,還有很大的可能性在雲氏下一代的時候,還是當家人。

    人過了七十之後,基本上就百無禁忌了,董仲舒自然也在此列。

    拜帖送上去三天了,雲氏謁者送來了回帖,這時候,董仲舒才能前往雲氏拜會宋喬。

    這是下位者對上位者該有的禮儀。

    董仲舒雖然名滿天下,在官職上,他與雲琅差了整整兩個等級。

    宋喬見董仲舒的時候,是雲哲出門迎接的,儘管雲哲一點都不喜歡這個白鬍子老頭,他還是在謁者的幫助下完成了所有的迎賓禮儀。

    張安世陪同董仲舒來到雲氏中庭,在這裡他見到了被僕婦丫鬟們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的宋喬。

    「雲氏宋喬見過先生!

    見先生身體康健,妾身不勝歡喜。」

    宋喬微微一禮,就把這場會面定性為私人會面,而非官場正是接待。

    董仲舒笑呵呵的道:「儒門大會與夫人一別,已然兩載,老夫早已垂垂老矣,夫人卻與昔日一般無二,可喜可賀!」

    宋喬微笑道:「兩相安,便是人間樂事,兩廂奉茶,容我與先生敘談。」

    董仲舒見雲氏並未用他家慣用的桌椅佈置席面,而是沿用了矮幾,便欣然入席。

    他對雲氏的高腳桌椅並無好感,當初居住在雲氏的時候,就曾經對雲琅抱怨過此事,認為,這種高腳桌椅雖然好用一些,卻壞了禮儀。

    跟婦人說閒話顯得輕佻,董仲舒在坐定之後便直接道:「老夫此次前來,一來是為了敘舊,二來,便是為了雲氏工坊開工一事。

    不知此事,少君能否做主?」

    宋喬笑道:「我夫君遠征塞上,我孩兒年紀尚幼,家中無有長輩,但凡是家事,自然是由宋喬一言而決!」

    「既然如此,錢莊一事能否就此作罷?」

    宋喬細長的眉毛微微挑動一下,沉吟片刻道:「雲氏並無錢莊!」

    董仲舒嘆口氣道:「雲侯如今正在塞上與匈奴決戰,要以五萬兵馬對陣匈奴百二十萬人,少君可否想過此戰的艱難?」

    宋喬冷聲道:「我夫君以身許國,生死存亡早就拋諸腦後,臨別時,又有訣別書贈與妾身,聲言此去西域九死一生,若能生還,則萬事可期,若是戰死西域,也無怨無悔。

    軍國大事,歷來是男子爭雄之地,豈是妾身一介婦人可以置喙的。

    我夫君若是平安歸來,是我莫大的福分,若戰死疆場,妾身自然會瑾守家門,撫育兒女,靜待兒女成長起來,延續雲氏血脈,光宗耀祖。

    先生與我一介婦人談論戰陣之事,未免有問道於盲之嫌。「

    董仲舒見宋喬話語冷淡,便知道此次會談不可能出什麼成果了,就看著坐在他對面的雲哲道:「少主人今年四歲了吧?」

    雲哲奶聲奶氣的道:「我差點就五歲了。」

    董仲舒笑道:「再過十年,又是一位少年俊彥,不知少君對少主的將來可有什麼打算?」

    見董仲舒不再說錢莊的事情了,改說家常了,臉上便有了笑意,連忙道:「不知先生可有什麼好的教子方略?」

    董仲舒笑道:「雲氏幼學,天下聞名,在開啟幼童靈竅一道上,哪裡會有比雲氏幼學更好的手段呢。

    老夫家中尚有無知小兒輩,可否進入雲氏幼學進學?」

    宋喬笑道:「先生說笑了……」

    董仲舒正色道:「並無說笑之意,乃是老夫由衷之言,不知少君准允否?」

    宋喬皺眉道:「若是董氏旁支,來到雲氏幼學……」

    董仲舒連連擺手道:「自然是我董氏正朔。」

    宋喬肩膀董仲舒說的懇切,便點頭道:「歡迎之至。」

    董仲舒大笑道:「如此,便一言為定!」

    宋喬起身施禮道:「這是先生看得起我雲氏。」

    目的已經達到,董仲舒自然不願意久留,準備起身告辭的時候,卻聽見坐在雲哲下首的張安世陰惻惻的道:「惹下天大的事端,想要全身而退,桑弘羊未免自視太高了吧?」

    董仲舒認真的看著張安世道:「此事微妙之處在於,陛下未曾插手。」

    張安世冷笑道:「這一次錢莊僥倖脫逃,下一次未必就會這麼幸運。

    如果做惡之人不受懲罰,一次戕害不成,自然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於第四次……

    這世間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前日防賊的道理。」

    董仲舒嘿嘿笑道:「錯在太子府門禁不言!」

    張安世拱手道:「可曾形成決議?」

    董仲舒笑道:「郭舍人!」

    張安世長出一口氣道:「靜候佳音!」

    董仲舒站起身,俯視著依舊跪坐在地上的張安世道:「這世上已經沒有了讓天子忌憚的事物,這是你雲氏造成的過錯。

    皇權可以強大,皇帝本身不能太強大,這是一個大道理,是你雲氏這些年來一直在資助皇帝的野心,讓他可以藐視這世上所有的存在。

    事已至此,我們就只能讓皇帝變得更加強大,更加的如日中天,讓所有人都在皇帝的權威下瑟瑟發抖。

    這同樣也是一個大道理。

    我希望你能明白!」

    董仲舒把話說完,就朝宋喬施禮後就離開了雲氏。

    張安世帶著雲哲送別了董仲舒之後就回來了。

    再進中庭的時候,屋子裡已經坐滿了雲氏家臣。

    平叟嘆口氣道:「水勢太大堵無可堵,便只有疏通水道,讓他平安的流淌進大海。

    這確實是一個大道理!」

    張安世冷笑道:「師傅說過,民義如彈簧,壓得越緊,反彈的就越是厲害。

    陛下是一個千斤重錘,在這枚重錘的壓力下,彈簧不妨收縮的緊一些。

    等陛下這枚重錘離去,彈簧自然就會伸直。

    到時候沒了陛下這道重錘施壓,劉氏子孫將會遇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畢竟,陛下施加給勳貴門閥的壓力,終究是要釋放在劉氏子孫的頭上。」

    平遮道:「此次董仲舒犧牲自家嫡系子侄,也要幫助桑弘羊度過難關,他們之間的交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張安世道:「這個犧牲在董仲舒眼中算不得嚴重,畢竟,我西北理工的學問,也是儒家的正門學問,你們覺得他是在犧牲,在我看來,他準備往我們家摻沙子了。」

    紅袖悠悠的道:「只要十歲以下的,只要他敢把孩子送進我雲氏,我就有把握讓這孩子變成我雲氏門徒。」

    連捷嘿嘿笑道:「太子府又要多事了,有時候真的弄不明白,堂堂的東宮難道就一個可堪重用的人都沒有嗎?

    郭舍人當初在宮中優伶排位中,尚不如我,怎麼就能在太子的殿堂上大放厥詞,而太子的那些賓客,居然就能信了郭舍人的鬼話,且如人所願的將錢莊無錢的消息自動傳播出去。

    難道那些人不知曉,這些年以來,經營錢莊的子錢家們早就不是單純的子錢家了。

    每一家子錢家的背後都臥著一頭猛虎。

    不論錢莊有沒有錢,關太子府屁事,如果太子當場囚禁郭舍人,將他交給皇后發落,太子就能收穫好大的情面。

    就這樣毫無意義的散播出去,太子就不擔心給自己招來很多怨恨嗎?

    現在好了,明明事情是桑弘羊做的,人們最恨的卻是太子與郭舍人,何苦來哉?」

    張安世笑道:「太子殿下有陛下眼高於頂的做派,卻沒有陛下胸中自有溝壑的城府。

    陛下看不起子錢家,是因為陛下把對百姓的承諾看的比錢莊重要,中間有這樣的取捨算不得錯。

    至於太子,他只是單純的看不起子錢家,他身邊的那些來自山東的儒生們,同樣也看不起子錢家。

    師傅說一個人的立場往往是看屁股,而不是看腦袋。

    山東儒生跟商賈一個桌子吃飯都會引為奇恥大辱,更不要說在他們眼中比商賈還要次一等的子錢家了。」

    平叟捋著頜下不多的鼠須道:「子錢家與開賭場的以及奴隸販子是一類人。

    即便是給太子立下大功的郭解,如今在太子府裡的日子也不好過,經常被人斥責為『食屍鬼』。

    宋喬見眾人都說的差不多了,就輕咳一聲道:「受我雲氏控制的各個作坊,該如何做事?」

    平叟拱手道:「啟稟少君,老夫以為,以全力完成現有的長門宮訂單為上,一刻都不得遷延。

    只要我雲氏在日夜趕工製作東西就成,至於做好的東西去了哪裡,去了誰的手裡,大可不必理會。」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0 19:38
    第一七三章學無涯

    「你打我一頓好了,就像我揍你一樣的打我!」

    金日磾堵住張安世,背著手站在寒風裡如同青松一般挺拔。

    「就為了水的本源?」

    張安世眼睛一亮。

    「如果你能一口氣告訴我金木水火土在你西北理工學問中的本源,你可以多打一會。」

    金日磾雖然是來求人的,卻驕傲的像一個真正的王子。

    張安世左右看看,突然朝旁邊的繡樓大喊道:「阿音,阿音,你快出來啊。」

    雲音的繡樓窗戶猛地就被打開了,露出兩隻碩大的虎頭,朝下東張西望,很快,雲音美麗的容顏就從兩隻老虎腦袋中間冒出來,怒氣衝衝的瞅著樓下。

    張安世朝雲音揮揮手道:「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厲害。」

    話音未落,一記勾拳就重重的搗在金日磾的肚子上。

    金日磾的身體搖晃一下,站直身子道:「沒什麼力道。」

    張安世嘿嘿一笑,拳頭直奔金日磾高挺的鼻子,金日磾單手探出,一把抓住張安世的拳頭,一字一句的道:「不許打臉!」

    張安世點點頭,卻趁著兩人身體靠近,抬起膝蓋就搗在金日磾的小腹上。

    金日磾鬆開張安世的手,捂著小腹踉蹌後退兩步,抬起頭看著張安世道:「你這個無恥的小人。」

    張安世笑道:「水的本源是氫原子跟氧原子,簡單的說就是兩個氫原子加一個氧原子就跟構架出一個水分子。

    你看到的那兩個不認識的符號,一個代表氫元素,一個代表氧元素。

    這就是微觀世界裡的水。

    現在知道了,那就站好,下一招我準備用連環踢,你要配合一下,讓我的動作看起來連貫而且漂亮。」

    「什麼是氫原子跟氧原子?」

    「不要廢話,讓我踢完,耶耶再告訴你!」

    張安世說著話,就把長袍的下角掖進腰帶裡,原地蹦跳兩下,猛地拔地而起,一條腿在半空中掄圓了踢向金日磾的脖頸,金日磾舉起雙臂,吃力的格擋著張安世的腿,還要在格擋完畢之後趁勢將張安世的腿向上托舉一下,好讓這傢伙飛的高一些,好有時間把另一條腿砸過來。

    雲音跟兩隻老虎看的目瞪口呆,平日裡都是金日磾追著張安世毆打,今天偏偏就倒過來了,張安世兇猛如虎,平日裡難得施展的花哨功夫,在這一刻完全施展了出來。

    可憐的金日磾在張安世暴雨般的攻擊下,如同水中的浮萍。

    花哨的功夫打起人來自然要顯得好看一些,加上金日磾無微不至的配合,這一通功夫施展下來,張安世氣喘吁吁,金日磾也狼狽不堪。

    不等把氣喘勻,張安世就朝雲音道:「你今日算是開眼界了吧。

    從今往後,我隨時隨地都能毆打他,阿音,告訴你,這才是男兒本色!」

    金日磾抖抖衣衫上的塵土,背著手一句話都不說,明明可以一拳打掉張安世的牙,卻要表現得狼狽不堪,這讓金日磾多少有些悲壯的意味。

    「你這頓打,其實挨的很值當的,來來來,去我書房,我慢慢告訴你這世界都是一些什麼物質構成的。

    告訴你啊,這個世界的構成非常的複雜……

    西北理工的賢人們認為我們其實是住在一顆旋轉的大球上……

    什麼?你不信?旋轉到下面的時候人會掉下去?

    你想多了。

    這就要從基本的地心引力開始說起……你看,我手裡的橘子是不是掉地上了?

    你來回答我,它為什麼不掉到天上去呢?

    這就是引力,重力存在的證明……

    好了,我已經跟你說了太多的東西了,我的體力已經恢復了,你應該讓我再打你一頓……」

    打一個木頭一般毫不還手的人是很無趣的一件事,而金日磾早就麻木了……

    張安世打了金日磾兩拳,見他沒什麼動靜,就把手放在他的鼻子前邊,探探他是否還有呼吸。

    確定金日磾沒有死掉,就欽佩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怎麼敢定下挨揍換學問這種規矩的?

    知道我為什麼佩服霍光嗎?」

    金日磾麻木的搖搖頭。

    「是因為霍光在研究了這一套學問之後,居然到現在還沒有瘋掉!

    我當初開始接觸這些物理常識的時候,曾經無數次的懷疑我師傅早就瘋掉了,霍光也只是披著一張正常人的皮在生活,其實呢,他們早就瘋掉了。

    這一套學問一路學下來,我眼中的世界早就跟以前不一樣了,給你說一個笑話,董仲舒準備把他家的嫡系子弟送來雲氏偷學學問。

    你覺得他接觸了這套學問之後,會不會瘋掉?

    我曾經瘋過一陣子,師傅怕我死掉,就帶著我跟師兄,以陽光為參照物,測量過大地的曲率。

    師傅說:取河南北平地之所,可量數百里,南北使正。審時以漏,平地以繩,隨氣至分,同日度影。

    得其差率,裡即可知。則天地無所匿其形,辰象無所逃其數,超前顯聖,效象除疑。

    最後證明西北理工先賢們說的都是對的,至於什麼『日影差一寸,地差千里』的說法根本就是錯的。

    我們也從這次測量中得知,河南郡那麼平坦的地方都有曲率,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大地真的是彎曲的,如果把測量的目標範圍加大,曲率就越高,最後如果沿著大地測量一圈,你就會發現大地真的是一個圓球。

    師傅還說,古人南轅北轍的笑話,根本就不可笑,如果那個人真的有跑不死的駿馬,有足夠的時間跟糧草,一路向北走,他真的能抵達他想去的南方!」

    金日磾聽得目瞪口呆,半晌,痛苦的呻吟一聲道:「這就是西北理工的大學問?」

    張安世憐憫的看著金日磾道:「這只是在學西北理工學問之前需要知道的常識。

    師傅常說,只有顛覆了固有的見識,才能學我西北理工的學問,否則,學習西北理工學問的過程是痛苦的,一邊要糾正自己固有的思維,一邊還要建立新的常識,那樣的話,真的學不進去。

    目前而言,就霍光那個瘋子一個人學進去了。

    你是一個匈奴人,從小養成的常識比我們漢人要原始的多,想要學好,也比我們困難的多,我只問資質不算太差,就我這樣的都學的磕磕絆絆,狼狽不堪,你就算了。

    與其被學問把你逼死,還不如被我打死。」

    金日磾一言不發,腦袋空空的離開了雲氏。

    他堅信,張安世不會欺騙他的,因為根本就沒必要欺騙,說實話,這世界上都沒有人能理解,那裡用的著說什麼假話。

    雲氏的學問,說白了就是一個巨大的泥沼,只要陷進去,一輩子就只能被那些稀奇古怪卻正確無比的學問活活的困死。

    全身都痛,這是被張安世毆打的,不過呢,這頓打挨的很值,直到現在,金日磾還是這樣認為。

    他覺得自己白白付出了四年的寶貴時光……

    張安世全身痠痛,今天過得很是愉快,多年來淤積在心中的羞惱之氣,一天就散發乾淨了。

    老虎巨大的爪子按在搖椅上,張安世全身上下晃蕩,就更加的舒坦了。

    抓著小老虎肥厚的爪子,輕輕拍著胸膛,哼著小曲,偶爾抿一口冰涼的葡萄釀,張安世只希望金日磾不要被他的這一番話給嚇跑。

    打死金日磾倒不至於,如果每天都能這樣疏鬆一下筋骨還是不錯的。

    直到這一刻,張安世還在懷念自己飛起一腳踢向金日磾脖子那一瞬間的美妙感受。

    一隻手按在搖椅的背上,用力的一按,張安世的腳就朝天了。

    從下往上瞅著雲音那張不忿的臉,出奇的詭異。

    「你今天怎麼這麼神勇?金日磾居然不還手,淨挨揍了。說說,有什麼好法子?」

    「鉀鈉氫銀正一價……」

    張安世僅僅說出來了第一段秘訣,雲音就捂著耳朵跑了,不但云音跑了,兩隻老虎也跟著跑了。

    搖椅劇烈的晃動幾下之後才恢復平穩。

    霍光在雲氏是最好的學生,而雲音則是雲氏最差的學生,好在雲琅並沒有打算把自家閨女教導成女學究,所以就任其發展。

    在大漢時代,女子懂點詩詞歌賦就好,真的學成了女學究反而與時代相悖,以後就沒好日子過了。

    研究學問,在大漢勳貴中是一股潮流,是大漢士人與普通百姓之間最大的區別。

    劉據是一個喜愛研究學問的人,平日裡如果沒有公務,他就一般都會手不釋卷。

    儒家的學問,學到深處儘是道理……

    今天,劉據卻沒有機會讀書了。

    因為他要面對母親那張陰沉到極點的臉。

    「郭舍人什麼時候成為你的座上賓了?」衛皇后急速的呼吸幾下,才能壓下心頭的怒火。

    「此人頗為風趣……因此……孩兒偶爾會邀請他飲宴!」

    劉據不明白母親為何會因為一個優伶如此質問於他。

    「我帶來了郭舍人的人頭,你親自送去長門宮,並且向阿嬌貴人致歉。」

    眼看著一個靠山婦端來一個紅漆木盤,劉據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子邪火,暴跳起來,不等靠山婦把木盤拿過來,飛起一腳就踢翻了木盤。

    木盤上猙獰的人頭骨碌碌的滾出老遠。

    劉據面目猙獰,衝著母親吼叫道:「誰都跟我要人頭,誰都跟我要人頭。

    我這裡是東宮,不是菜市場,憑什麼一個個的都問我要人頭啊?

    我有一顆腦袋,你問他們要不要……」
V123210 發表於 2018-12-31 14:26
    第一七四章發狠的衛子夫

    衛子夫見一向溫文爾雅的兒子如此狂躁,微微嘆口氣,就親自蹲下身子,從地上撿起那顆人頭,放在木盤子裡,蓋好麻布遞給劉據。

    劉據的淚水嘩嘩的往下淌,怔怔的看著那個紅漆木盤,跌坐在地上。

    衛子夫用清水洗了手之後,見兒子沒有起來的意思,還坐在地上流淚,心頭一痛,斥退了左右,就坐在兒子對面。

    等兒子哭泣完畢了,就用手帕仔細的擦乾眼淚,抬起兒子的臉輕聲道:「無目的的發怒跟流淚是兩種最無能的表現……以後要記得改掉。」

    劉據神情木然,探手取過紅漆木盤,抱在懷裡,準備起身去長門宮。

    衛皇后拉住兒子道:「能助你登上皇位的人是你的舅舅,你的表兄,你姑姑,以及阿嬌……餘者,不足論。」

    劉據低聲道:「舅舅不理睬我,表哥看不起我,長門宮視我如草芥。」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展現出足矣讓他們正視你能力。

    你舅舅奴隸出身,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百戰之後獲得的賞賜。

    兒啊,你千萬莫要認為你舅舅之所以能夠發跡,是你母親的緣故。

    好兒郎只要有志氣,有本事,總會出頭。

    至於你表哥,那就不用多說了,他本身就是一代人傑,這樣的人傑不僅僅看不起你,除卻雲琅等極少數人,他看不起天下所有人。

    至於長門宮……你該知曉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能緩和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難能可貴了。

    你母親雖為皇后,卻沒有多少權柄,是你舅舅,表哥他們的存在,才讓長門宮不得不嚥下那口惡氣,平和的對待你。

    所以啊,只要你母親我不死,你舅舅,你表哥,乃至於曹氏,雲氏就不會成為登上皇位的阻礙。

    這一點你一定要記清楚。

    學問這東西對你來說並非是最中要的,你就算是遍覽群書,如果沒有你舅舅,表哥他們的支持,想要登上皇位那是千難萬難的。

    不論是你表哥霍去病,還是雲琅他們都是妖孽一般的人物,你不用事事跟他們相比。

    你比不過,別人同樣也比不過,這個時候,你只要拿出赤子之心去對待他們,遲早有一天你會發現,有他們全力幫助,跟沒有他們幫助,完全是兩回事。

    去完長門宮之後,你要親自走一遭山東,去把狄山博士請回來,至於,夏侯氏,卻要提防的,我未嘗聽聞殺子之仇可以輕易化解的。

    郭解在你身上傾注了他所有的力量,在你登上皇位之前,此人你大可信任,污穢的事情讓他去做,由你來化解。

    這是一般的權謀之術,你要善加運用。

    另外,你門下的人太過清閒,你要讓他們動起來,一群無所事事的人聚攏在一起,只能生出事端來。

    我兒也要通過讓這些人辦事,來考量他們的能力,能者上,庸者下。

    最重要的一點,是你父皇那裡,千萬不要因為你父皇親近其你其餘未成年的兄弟,就心生怨憤,你父皇不喜歡成年子女,因為你父皇只要看到你,就會想起他的年紀。

    我的兒,安靜下來,狄山回來之後,你就躲在東宮輕易不要出門,上了朝堂也不要輕易表態,觀政,觀政!看你父皇是如何處理天下大事的,不要輕易提出自己的主張,除非你認為這樣做會讓你父皇滿意。」

    劉據瞅著母親的臉,見母親眼中滿是焦灼之色,輕輕嘆口氣道:「我要等很久啊……」

    衛皇后搖頭道:「任何不該有的想法都不要放在心上,你父皇是數百年來最強大的皇帝。

    就像一座由岩石堆砌的大山,任何人碰在岩石上都會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強如你舅舅,表哥,雲琅這些人,在你父皇的威勢之下,也不得不選擇蟄伏。

    等北征一事結束之後,他們的日子會更加的艱難,那個時候,才是我兒居中調停的時候。

    現在,把郭舍人的人頭給長門宮送去,你是晚輩,言辭卑下一些不丟人。

    快去吧,把你真實的想法告訴長門宮,告訴阿嬌你沒有想要戕害錢莊的意思,是被桑弘羊利用了。」

    劉據點點頭,站起身,抱著紅漆盤子向外走。

    衛皇后淒厲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兒啊,收起你無數所謂的驕傲,這個世界上,強人比比皆是,你的地位又無比重要,稍有不慎,就有全軍覆沒之危。」

    劉據轉過身,放下紅漆盤子,跪在地上向母親拜了三拜,而後就長出一口氣,挺起了胸膛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聽著兒子在外間一連串的下著出行的命令,衛皇后蒼白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血色。

    衛皇后才回到未央宮,就聽大長秋稟報說皇帝召見。

    這不是好事情,因為大長秋的臉色非常的難看,而且,皇帝身邊的宦官鐘離遠還守在宮外。

    衛皇后冷笑一聲,換了一身衣衫,就坐著車去了未央宮前殿。

    劉徹披散著頭髮,手裡握著一枝毛筆正在一張紙上寫著什麼,見皇后進來了,就招手道:「皇后,過來看看朕寫的字。」

    衛皇后笑吟吟的走到近前,仔細看了劉徹寫的字,輕聲吟誦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這是陛下贈與妾身的?」

    劉徹看著衛皇后輕聲道:「你殺郭舍人做什麼,害得**娘上吊自殺了。」

    衛皇后笑道:「不管誰想要利用我兒,戕害我兒,做對我兒不利的事情,都難免一死!

    妾身性子柔弱,別的事情都能容忍一二,唯有在我兒的事情上,莫說有一殺一,就算有一殺百,妾身也是能幹的出來的!」

    劉徹見衛子夫笑吟吟的一張臉在說出這些狠話之後,逐漸變成了鐵青色。

    就抽抽鼻子道:「殺了就殺了,我也沒有追問你的意思,這麼凶悍做什麼?

    你兒子不爭氣,被人利用,他偏偏往下跳,怨得誰來?你要教他聰明一些。」

    衛子夫冷聲道:「妾身正在教,用人頭教!只要妾身再斬下一些人頭,就沒人敢再利用我兒了。

    都以為我兒軟弱可欺,他們可能忘記了,我兒還有一個凶悍的母親!」

    劉徹沉吟片刻,點點頭道:「甚好!」

    皇帝寢宮溫暖如春,玉門關外卻早已寒風刺骨。

    一隊斥候從荒原回到了玉門關。

    即便是裹著厚厚的裘衣,這些人的鬚髮上也佈滿了冰霜。

    為首的精壯大漢從戰馬上跳下來,腳下一軟,差點跪在地上,他卻一挺身子硬生生的站直了。

    「馬老六,騎馬騎的連路都不會走了?」一個縮在茅屋裡的曲長大笑出聲。

    馬老六見曲長腰間有一個不大的酒葫蘆,眼睛一亮,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茅屋裡,二話不說,就開始撕扯曲長腰間的酒葫蘆。

    「給耶耶喝一口,快要凍死了。」

    曲長也不爭奪,任由馬老六用僵硬的手解下酒葫蘆,痛飲了一口之後,馬老六哈出一口濃烈的酒氣,拍拍胸膛道:「好酒,容耶耶再喝一口。」

    曲長笑呵呵的似乎一點都不心疼。

    馬老六一邊防備著曲長過來撕扯,一邊快速的將剩下的酒漿全部倒進嘴裡。

    最後將空空如也的酒葫蘆丟給曲長道:「何老三,算耶耶欠你一個人情。」

    何老三呵呵笑道:「不用欠,不用欠,這本來就是配發給你的那一份,耶耶這些天都不敢離身,生怕被那些天殺的給糟蹋了。」

    馬老六愣了一下道:「我的?」

    何老三笑道:「這是衛將軍府下發的好東西,每人只有一角,據說這是一個月的份額。」

    馬老六目瞪口呆,一把奪過酒葫蘆,仰著脖子又從葫蘆裡控出幾滴酒,砸吧著嘴巴瞅著何老三腰上另外一個沉甸甸的葫蘆道:「狗日的好酒啊,一次喝光了,這讓老子剩下的日子怎麼過?

    何老三,要不,我用好東西跟你換酒?」

    何老三先把酒葫蘆挪到身後,挑挑眉毛道:「什麼好東西?」

    馬老六從懷裡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塊玉石遞給何老三道:「羊脂白玉,便宜你了。」

    何老三嗤的笑了一聲,用腳踢開腳下的一個木頭箱子,裡面全是玉石。

    「這樣的東西多得是,誰跟你換。」

    馬老六這才想起何老三這狗日的就是城門官,往來的商賈哪有不打點他的道理,早就肥的**流油了。

    何老三見馬老六臉上滿是遺憾之色,就笑嘻嘻的道:「聽說你繪的一手好***,給耶耶畫一張,這壺酒就歸你了。」

    馬老六聽何老三在打他***的主意,反倒不著急了,抖抖披風上的塵土,慢條斯理的道:「那可是耶耶跟衛將軍在白狼口的時候學來的。

    一壺酒恐怕太便宜了吧?」

    何老三吐一口唾沫在地上,摸摸自己滿臉亂長的鬍鬚恨恨的道:「前些天就捏了軍醫營羌婦屁股一把,耶耶居然挨了二十軍棍。

    還被校尉狠狠地臭罵一通,兄弟,玉門關上沒女人,給哥哥我畫一個,免得哥哥我連自己是公的這件事都忘了。」

    馬老六順勢拿過何老三的酒壺,小心的揣懷裡,衝著何老三胡亂拱手道:「等著,等我向校尉報備之後,就給你弄一幅,小心著保存,可不敢弄壞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1-1 19:16
    第一七五章邊關無戰事

    敦煌校尉幕煙將雙腿搭在粗糙的木頭案子上,舉著一張地圖在研究斥候搜索的路徑。

    在寬大的木案子另一頭,他的部校尉馬老六正伸著舌頭,努力的用炭筆在一張紙上勾勒一幅luonvtu。

    幕煙咳嗽一聲,馬老六依舊沒有反應,這傢伙只要沉浸入作畫的氛圍中,就很難顧及外邊的事情。

    對於馬老六這手本事,幕煙是佩服的,想當初,能對著碉樓上的圖畫,千百次臨摹的人,絕對不是等閒之輩。

    好不容易等馬老六畫完了,就對意猶未盡的馬老六道:「這一次沒想著向陰山靠靠?」

    馬老六抖抖畫作上的碳粉,搖頭道:「去陰山要過瀚海,冬日裡過瀚海,是死路一條,所以我們就在瀚海邊上遛噠了一圈。

    「沒發現敵蹤?」

    「不可能發現敵蹤,這樣的天氣裡除過我們還能瞎溜躂一下,哪裡會有人出門?」

    幕煙冷哼一聲道:「駱駝客!」

    馬老六無所謂的道:「那些要錢不要命的駱駝客,在冬日裡走一遭你看看他們能活下來一半不?」

    幕煙瞅了一眼馬老六圖畫上豐滿的過份的女子,搖搖頭道:「你能不能把心思用在別的地方,不要總是痴迷在這東西上。

    北征結束之後呢,耶耶就要調回長安任職了,到時候你會接替我就任敦煌校尉。

    現在起,要學著做官,敦煌可是一個很有油水的地方,哥哥我先去長安給大傢伙打基礎,等兄弟們一個個都成材了,也好一起去長安享福。

    你還要接著給弟兄們弄錢呢,我可不想回到長安之後還他娘的是一個窮光蛋。」

    馬老六無所謂的搖頭道:「我去了長安能幹什麼?」

    「喝酒,吃肉,睡女人!」

    馬老六點點頭道:「那就等我騎不了戰馬,殺不了敵人的時候再回去享福。」

    「狗日的沒腦子是不是?這一次要不是我求衛將軍網開一面,你覺得就我這樣的家世,有資格回長安任職嗎?

    趁著沒死的功夫,過幾天人過的日子,閉上眼睛的時候也沒有什麼遺憾。」

    馬老六終於把目光從圖畫上挪開,瞅著窗外昏黃的天空,嘆口氣道:「離開了沙子,你讓我怎麼活喲?」

    玉門關起沙暴了,一柱香之後沙暴就到了陽關。

    火鍋上面漂著一層灰色的塵土,怎麼弄都弄不乾淨,雲琅就放下筷子,吩咐劉二去把這鍋食物拿走。

    霍去病的嘴巴如同一個無底洞,不管是羊肉,還是牛肉,亦或是鍋盔,面條,包子,可以統統往進倒,且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耶耶之所以戰無不勝,攻無不取,就靠這個好身板支撐呢,能吃,能睡,沒毛病,萬事大吉!」

    「咦?你以前不是睡不好嗎?」

    「跟著我戰死的兄弟多了,也就不怕了……」

    門被人推開了,剛剛那一鍋被雲琅送出去的火鍋又被隋越給端回來了。

    這傢伙長著一雙巧手,用一柄薄薄的刀子插進火鍋裡,然後輕輕一挑,漂浮在火鍋上面的那層黑灰就被挑出去了。

    他也不客氣,把火鍋重新安置在火盆上,就開始吃,並沒有邀請霍去病跟雲琅。

    沒事幹請霍去病胡吃海塞會被雲琅處罰,請雲琅吃不乾淨的東西會被雲琅鄙視。

    隋越覺得自己不是一個高貴人,吃一點美味的不太乾淨的東西不打緊,於是,他一個人吃的非常愉快。

    東方朔這人只要有酒,吃不吃飯並不重要,一邊審核文書,一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酒,明明已經醉陶陶的,手底下卻非常的利索。

    不一會,就處理了一堆的公文。

    司馬遷如同一隻老貓,縮在厚厚的裘皮堆裡,慢條斯理的看著一本書。

    對於軍帳裡發生的事情不聞不問。

    蘇稚氣沖沖的走進大帳,對霍去病道:「你如果再不約束一下你的那些下流兵將,本官將終止對騎都尉那些混蛋的後續治療。」

    霍去病挪動一下屁股瞅瞅蘇稚道:「如果冒犯了你,你砍他們的腦袋就是。

    如果只是騷擾一下那些羌婦,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都是戰場上下來的好漢子,小事情放他們一馬就是了。」

    蘇稚冷笑道:「既然將軍發話了,卑職知曉了。」

    說完話就在地上跺跺腳,迅速離開了。

    雲琅抬頭看著霍去病道:「那些傷兵要倒霉了,看樣子以後再給傷兵治療的時候,止疼這一道程序可以省略了。」

    霍去病嘿嘿笑道:「都是好漢子,怎麼可能會怕疼?」

    雲琅微笑著搖搖頭,不置可否。

    如果蘇稚在傷兵身體疼痛感最敏感的地方下手,傷兵們也只能怪自家主帥。

    因為他家主帥這輩子就沒有高看過任何女人一眼。

    霍光風塵僕僕的從外邊進來,清洗了一下臉,見木盆底部出現了一層細紗,就嘆口氣道:「水源地全部結冰了,民夫們想要取水變得很是艱難。

    又不能大量的使用軍營中的柴火融冰,給土牆澆水的事情被我下令叫停了。」

    隋越剛剛吃完了一鍋火鍋,擦擦嘴吧上的油脂淡淡的道:「那就尋找柴火就是了,北邊不是還有一片大胡楊林子嗎?砍伐就是了。」

    霍光朝隋越拱手道:「長史有所不知,這片綠洲與那片胡楊林的存在息息相關。

    正因為有了那片胡楊,才有陽關這片綠洲,如果我們將胡楊林砍伐一空,陽關綠洲將會徹底的消失。」

    隋越狐疑的瞅瞅霍光道:「還有這樣的關聯?」

    霍光道:「陽關缺少柴火,而那片胡楊林矗立在那裡已經不是幾年,十幾年,而是矗立了幾百年。

    您可曾看到居住在陽關的羌人動過那片林子?

    最多去胡楊林檢點枯枝敗葉。

    如果可以砍,輪不到我們,早就被羌人砍光了。」

    正在喝酒的東方朔放下酒壺道:「在水源地邊上掘井,井水一般不會上凍。」

    霍光皺眉道:「地已經上凍了。」

    東方朔繼續道:「再難也要掘井,土牆一定要潑水結冰,否則,幾場大風下來,土牆會被北風掏空的。」

    這種事情雲琅跟霍去病是不會理會的,兩人在一邊低聲商議匈奴人的事情。

    對於放棄堵截匈奴人,任由他們離開,霍去病還是非常遺憾的,他覺得如果雲琅肯把火藥裝備到全軍,借助火藥驚天動地的威力,未嘗不能在野戰中擊敗匈奴人。

    雲琅也不解釋,兩人在地圖上你攻我守了一陣子之後,霍去病丟下棋子道:「沒人可以將百萬人指揮的如同一個人一般。」

    「你的五萬大軍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死戰到底的,一旦被匈奴大軍纏住,你甚至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兩人的話語裡都沒有提及火藥,卻都明白,剛才的演習當中,已經把這些因素考慮進去了。

    霍去病的建議只是窮極無聊之下的一種假說,給五萬人配備火藥這種事情,不是雲琅能做到的,甚至不是劉徹能做到的。

    所以,閒話就只能是閒話。

    所有人都知道匈奴人就在陰山裡,卻沒有辦法攻擊,或者驅趕。

    真正的陰山地距離陽關兩千餘里,然而這座巨大的山脈由東向西,如同一座巨大的屏障矗立在草原上。

    陰山的北坡寒冷,而南坡就比較溫暖。

    劉陵此次沿著陰山一路西進,走到陰山餘脈狼山就停止了前進的步伐。

    而狼山,距離陽關不過千里之遙。

    就是這一千里平坦的路途,讓霍去病奈何不得匈奴人。

    也因為如此,霍去病,雲琅空有五萬大軍,卻只能停在陽光,玉門關一線白白的消耗糧草。

    霍光與東方朔的爭論終於有了結果。

    大地被凍的硬梆梆的,想要開挖大量的水井,工程量太大,不過,這裡冰雪奇多,在溫暖的南山坡上挖掘出很多水渠出來,再把冰雪堆積在水渠上,只要天氣好,總能收穫一些融化的冰雪水。

    雖然融化的冰雪數量不算多,僅僅是給城牆上潑水掛冰,還是勉強能做到的。

    隋越見大帳裡沒人說話,就小聲道:「有消息說,陛下還會派遣一員大將來陽關。」

    霍去病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雲琅卻非常感興趣的道:「路博德嗎?這傢伙什麼時候回京的?

    陛下手中除過近衛之外,還有成建制的軍隊?

    總不可能把南方的兵派來陽關吧?」

    隋越嘿嘿笑道:「李夫人給陛下添了一個皇子,所以來的人就是李夫人的兄長李廣利。

    陛下沒有給他軍隊,是他自己在河東召集了不良人,準備自己成軍,聽說還有狂言,說兩位將軍不敢跟匈奴人作戰,他敢!」

    雲琅露出和善的微笑。

    「他是來我們帳下聽用的嗎?」

    隋越搖頭道:「不是,據說是自成一軍。」

    霍去病聽隋越這樣說,就笑道:「這麼說,陛下已經准許我們的軍略了是吧?

    要不然也不會把撈軍功的好機會給李廣利!」

    隋越抓抓腦袋道:「這是繡衣使者的密信,您兩位能不能說的這麼大聲。

    給您兩位的詔書,才離開長安九天。」
V123210 發表於 2019-1-1 19:16
新年,來自甘肅的問候

    新年,來自甘肅的問候

   

    我知道兄弟姐妹們如同珍珠一般散落在這顆蔚藍色的星球上。

    如果能通過我的作品,將這些兄弟姐妹們串聯起來,那必將是一幅璀璨而優美的圖畫。

    我不想知道這幅畫的內容,我只想知道有這樣一幅畫存在。

    於是,在我的幻想中,這幅畫便有了無數種可能。

    我真誠的希望,每一顆珍珠都有潤澤的光輝,且健康,美麗,優雅,睿智,善良,大度,慷慨,富裕……

    沒有傷心事,沒有倒霉事,沒有失落感,更沒有被人遺忘,如果真的被人遺忘了……請記住,還有我——一個胖胖的禿頂中年男人在深情的愛著你。

    2018年就要過去了,我不知道給大家怎麼樣的祝福,才能讓你真正的擁有幸福。

    我知道祝福只是一種善良的期望,有的時候期望越高,就越是與現實相悖。

    不論2018年有過什麼樣的故事,在新年的鐘聲敲響之後,我只願好的故事可以背上背包繼續出發,可以讓我們在新的一年中繼續欣賞你的幸福。

    如果是不好的故事……就把他埋葬在2018年吧。

    希望是個好東西,祝願大家都有!

    愛你們的孑胖上。

    2018.12.31日。


    第一七六章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干陰私勾當的人,總比別人更加的注重消息的傳遞速度。

    隋越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本身就是劉徹的大長秋,屬於宦官中地位最高的一位,他的手中甚至還有三千宮兵的指揮權。

    只不過在被皇帝委派了差事之後,那枚調兵虎符就被皇帝留在長安了。

    他來雲琅軍中擔任長史,只不過是一份臨時的差事,相比長史,他更在乎大長秋這個位置。

    鐘離遠被皇帝看重,這對隋越來說是一個非常大的威脅,因此,他人雖然遠在數千里之外的陽關,對於宮中發生的事情,卻瞭如指掌。

    李廣利得勢這樣的消息他如何能不知道?

    這是一個新的變化。

    預示著皇帝準備培養另一家外戚了。

    跟皇帝不同,隋越一點都不看好李廣利!

    不論是眼前的霍去病,雲琅,還是遠在大青山的衛青,他都有深入的瞭解。

    稍微衡量一下,他就發現,李廣利在這三人面前,卑微的連塵土都不如。

    西北地其實不缺少人,缺少的是糧草,物資,駐紮在這裡的人馬增加一倍,後勤運輸的壓力就會增加至少三倍。

    這就是隋越當了大半年的行軍長史總結出來的一個很有用的經驗。

    隋越不想給自己再添麻煩,僅僅是霍去病跟雲琅兩軍的物資損耗,就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

    再來一群數目未知的不良人,日子就沒辦法過了。

    這些年,大漢年輕人被喜好武功的皇帝給刺激成了暴徒,不管有沒有家業的年輕人,都喜歡給自己弄一柄劍掛在腰上,隨時隨地的等待皇帝的命令。

    隋越相信,這些人如果在接受了嚴苛的訓練之後可以成為合格的大漢軍卒。

    可是呢,在沒有訓練的情況下就投入到戰場上,那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在戰事順利的情況下,這樣的烏合之眾就是一群暴徒,在戰事不利的情況下,這些烏合之眾就是導致大軍潰敗的源頭。

    任何一個有腦子的將軍,都不會把自己的精銳軍隊跟這樣的烏合之眾混編。

    人數看似多了,戰力卻是是實實在在的下降了。

    所以——率領不良人的統帥——李廣利,沒人歡迎。

    隋越看到了雲琅笑容裡蘊含的濃烈殺機,也看到了霍去病眼中的不屑之意。

    在他看來這是正常的,兩隻鶴正在研究怎麼抓魚的時候,突然擠進來一隻雜毛雞,出於嚴重的不適感,兩隻鶴會停止捕魚,先把雜毛雞攆走再說。

    隋越自認為是皇帝的忠僕,所以他全心全意的為皇帝著想。

    以前地位不高的時候,他只要伺候好皇帝的衣食住行就是一個好僕人。

    自從成了大長秋,他就覺得自己應該進一步,在更多的地方展現自己忠僕的本色。

    如果能在對皇帝忠心耿耿的情況下,做一些對皇帝有益的事情,那麼,自己的生命會不會更加有價值呢?

    比如李廣利的事情!!!

    隋越認為皇帝可能做錯了,那麼,自己身為皇帝忠僕,就有責任幫助皇帝將錯誤的想法造成的傷害降到最小。

    看到雲琅悄悄地給霍光下達了幾個不知道什麼內容的命令,隋越剛剛吃完火鍋的肚子,又有些飢餓,為陛下完成了一件好事,應該再犒勞一下自己。

    於是,他準備出去弄一隻羊,宰殺之後熬一鍋美味的羊湯,留著晚上吃。

    隋越離開大帳之後,雲琅跟霍去病對視一眼。

    霍去病不耐煩的道:「最煩你這樣做,有話說清楚,不要總是讓我猜。

    萬一我猜錯了,會出大事情。」

    已經喝的醉醺醺的東方朔笑道:「隋越幹了出格的事情,以後下場不好,要不要提醒他,別走錯路,避開將來可能發生的可怕後果,看兩位君侯是不是憐憫他這個閹人了。」

    司馬遷笑道:「這些閹人最是喜歡揣摩上意,卻不知曉自己本身就是奴隸人,奴隸人就不該有自己的想法。

    他們在上位者眼中,與騾馬,農具一般都是工具,一件工具要什麼想法呢?」

    霍去病皺眉道:「隋越人不錯,跟別的宦官不一樣,人也不貪婪,對我們還算友好。

    這樣的人要是倒霉了,換一個上來更麻煩,我看啊,乾脆告訴他,別讓他自尋死路。」

    霍去病此話一出,東方朔,司馬遷兩人深以為然,連連點頭贊同,只有雲琅師徒二人沒有說話。

    見霍去病有些惱怒了雲琅跟霍光才點頭答應。

    規勸隋越的事情自然是由東方朔與司馬遷去做,這種事宜早不宜遲,趁著還沒有被皇帝發現,早早收手為妙。

    等兩人離開大帳,霍去病皺眉道:「還有更好的選擇?」

    雲琅笑道:「鐘離遠!」

    霍去病驚訝的道:「他比隋越還要好?如果比隋越還要好的話,那就到聽命與你的地步了。

    你在陛下身邊安插了人手?」

    雲琅搖頭道:「我只是有恩與鐘離遠,鐘離遠事實上已經報過恩了,我說過我們兩個兩不相欠。」

    霍去病低聲道:「是你認為你們兩不相欠是吧?」

    雲琅攤攤手道:「是這樣的!」

    「那就是說鐘離遠不這麼認為?」

    「他可能覺得跟我一起混能活的長久,順便給他的兒子撈一個遠大的前程。」

    「陛下不知道?」

    「應該不知道吧,因為鐘離遠是一步步從繡衣使者積功到侍者這個位置的。」

    「說說,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我的事除過房事之外你沒有不知道的。」

    「鐘離遠的事情我就不知道。」

    「你好好想想……我跟你說過不下三次,是你自己沒有往心裡放。」

    霍去病稍微回憶一下就怒道:「你每次都輕描淡寫的說,討論他就像討論一顆白菜,我哪裡會知曉他這麼重要。

    阿琅,讓鐘離遠離開陛下!」

    雲琅看著霍去病道:「不後悔?」

    霍去病搖頭道:「人,總要講點情義的。」

    雲琅無所謂的問道:「哪怕你會因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霍去病沉聲道:「這世上還有幾個可以讓我把腦袋給他都不後悔的人。」

    「我可能要掙扎一下!」

    霍去病笑道:「應該的,誰的命都不是白來的。」

    「問題在於我還想保住你的命!」

    「不用,霍去病想要保命,憑著一桿大戟殺出去就是了,如果束手就擒,就說明,我不想殺出去,殺出去可能比我死掉還讓我痛苦。

    這個話我只對你說一遍!」

    把話說完的霍去病似乎放下了心事,從大帳裡找了一罈子酒夾在胳膊底下,就離開了大帳。

    「我大哥乃是真正的漢子,快意恩仇,活的太痛快了。」

    霍光用崇拜的目光瞅著身材高大的哥哥走進了陽光裡,就對雲琅讚歎道。

    「你準備有樣學樣?」

    「不干,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誰要拿走我就跟誰拼!」

    「對的,這才是我西北理工,我們可以為家國活著,可以為家國送命,可以為家國忍受所有痛苦……

    那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誰要是在我們不同意的情況下要我們的命,我們就拖著他一起下地獄!

    霍光,你記著,這句話我也只跟你說一遍!」

    霍光嘿嘿笑道:「弟子記下了!」

    自從來到這個世上,雲琅就沒打算把自己的命被動的獻給誰,皇帝也不成。

    這一點上,雲琅與霍光的認識有著高度的統一。

    雲氏的其餘弟子也是如此,雲琅從來都告訴他們,為人立意要高遠,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想要干大事,先要保證生命,這是一個巨大的前提。

    生前悲苦不堪,死後名揚天下的事情,西北理工的弟子絕對不能干。

    僅僅是為了理想,就把命送掉,不如庸庸碌碌的過一生。

    唯有生命與身名兩全的人,才是一個幸福的人。

    雲琅一直認為,只有自己幸福了,才能帶給別人幸福。

    「我們跟我哥哥看起來差好多啊……」

    霍光衡量了自己,以及師傅乃至兄長的行為之後,多少有些慚愧。

    「所以,你哥哥以後的成就要比我們高。」

    「因為大家都喜歡敬仰悲苦的英雄?」

    「不是的,是因為性格越是激烈的人,就越有看頭,我們西北理工講究春風化雨,不為人知。」

    「這是保命的策略?」

    「是啊,我很怕死!」

    「我也怕!」

    「所以呢,我們以後辦事要更加謹慎,隱秘,在不知不覺中就把大事給辦了。」

    滴水成冰的日子裡,隋越汗水浸濕了衣衫,眼神慌亂,手足無措,他想跟東方朔,司馬遷施禮,又覺得跪地磕頭能更加的表達自己的心意。

    「在衛將軍的奏摺上署名,用印,是你能做的極限,而且只能做一次。

    再有一次,某家保證你活不過第二天。

    隋越,借用衛將軍的一句話來說——你膨脹了。

    一個奴隸人一步步走到你今時今日的地位,你認為自己的能力已經大到了可以忽視一些規矩了。

    卻不知,在本質上,你並沒有改變,你也不能有所改變。

    老隋,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就生出了情義,沒人願意看到你有倒霉的一天。

    慎之,慎之。」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 20:19
    第一七七章江充的希望

    隋越的夢想很是遠大,膽子卻小的可憐……

    跟著雲琅剛剛練出來一點膽量,在東方朔跟司馬遷的恐嚇下,頃刻間就煙消雲散了。

    心中不再有什麼義薄雲天的想法,整日裡哪裡都不去,就眼巴巴的跟著雲琅,哪怕是雲琅出恭,他也要守在外邊。

    跟司馬遷一樣,他也有一個小本子跟一枝炭筆,雲琅看過他的小本子,上面林林總總的記錄著他每天的日常。

    這傢伙甚至要求住進雲琅的大帳裡,還厚顏無恥的告訴雲琅,他是宦官,哪怕雲琅跟蘇稚歡好的時候也不用避諱他。

    這樣的要求自然被雲琅駁回了。

    自從進入寒冬,陽關的天氣一天比一天冷,當有一天雲琅發現懸掛在旗杆上的旗子都被冰雪凍住的時候,他終於下令,停止一切野外活動,包括修築長城。

    「往年沒有這麼冷啊。」

    當玉門關斥候從野外帶回來一個凍成雕塑的匈奴人呈現在雲琅面前的時候,雲琅心中很是憂慮。

    「旱獺灘發現的。」

    臉上的凍傷遇熱之後,就會滲出黃水,這讓馬老六的模樣根本就沒法子看。

    「旱獺灘?瀚海這邊?」

    「是的,距離我陽關不到三百里。」

    「發現了多少匈奴人?」

    「二十六個,這個看起來像是領頭的,末將就把他給扛回來了,看衣著打扮,應該是斥候。」

    馬老六不斷地用他骯髒的汗巾子擦拭臉上的黃水。

    雲琅低頭看著地圖,找到旱獺灘之後就陷入了沉思,過了片刻,見馬老六依舊守在他身邊,就隨口道:「去軍醫營看看看凍傷。」

    馬老六將腦袋搖的如同撥浪鼓。

    「這點輕傷不用去,結痂之後就好了。」

    雲琅皺眉道:「軍醫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記得以前你們不受傷都喜歡往軍醫營跑。」

    馬老六打了一個冷顫道:「將軍啊,不敢去啊,以前看病那些婦人一個比一個輕柔,現在去看病,先要疼個半死之後,才能治病。」

    雲琅眉頭輕皺,揮揮手道:「你見到醫官就告訴她,不得無故折磨將士,違者嚴懲不怠!」

    馬老六聽雲琅這樣說,立刻喜滋滋的去了軍醫營。

    蘇稚的脾氣不好,又把那些看護婦看的太重,軍卒與看護婦之間有些磕磕絆絆是正常的,如果矯枉過正,反倒會讓軍中的漢家子弟對羌婦有看法,長此以往,絕非那些羌婦之福。

    事情解決了,雲琅就重新把目光放在地圖上,現在,他很想知道謝寧在幹什麼。

    天氣極寒的時候,晴朗的天空就會落雪,西北的空氣本就干燥,空氣中最後的一點水分也被凝結成冰霜,這讓暴露在外邊的人,每呼吸一口,肺部就火辣辣的疼。

    天空看不見任何飛鳥,哪怕是兀鷲在這樣的天氣裡也沒有出來飛翔的勇氣。

    匈奴人在這樣的天氣裡吃的很少,謝寧看到很多匈奴人在吞嚥幹掉的苔蘚跟羊毛……

    吃這兩樣東西非常的講究,先用苔蘚把羊毛包裹起來,然後就放在火上烤。

    苔蘚比羊毛耐烤一些,當羊毛逐漸變得焦黃髮脆了,就要趁熱一口吞下去。

    在這樣的環境裡,謝寧驚訝的發現,雲琅預料中的匈奴人大批死去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營地裡甚至沒有一具屍體。

    他們一天只吃很少的東西,有時候乾脆就不吃,整天躺在窩棚裡裹著老羊皮呼呼大睡,似乎他們只需要睡覺,根本就不需要進食。

    不過呢,這畢竟是一種表象,每當謝寧三兄弟開始吃飯的時候,他都能感受到那些匈奴人投注在他們身上的焦灼的目光。

    這說明,他們是飢餓的。

    當謝寧轉過頭再看他們的時候,匈奴人又會若無其事的繼續吃自己的苔蘚跟羊毛。

    每當謝寧開始吃飯的時候,一個叫做叫做江充的漢人就會來到他們居住的窩棚裡,談天論地。

    這也是一個飢餓的人,所以,謝寧偶爾也會給他一點食物。

    不是不願意每次都給,而是因為謝寧他們的食物也僅僅可以充飢。

    自從上一次見過劉陵之後,謝寧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位匈奴大閼氏,她似乎已經忘記了謝寧的存在。

    江充的都來,極大的豐富了謝寧無聊的臥底生活,此人學識極為駁雜,不論是什麼話題他都能順手拈來,並且從中闡釋一番,不管有沒有到底,都會給人一種很有道理的樣子。

    謝寧似乎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仔細回憶之後才想起來,這個傢伙到底是誰。

    一想到這傢伙是雲琅寧可冒犯劉徹也要斬殺的人,謝寧就對這個傢伙非常的警惕。

    更不要說,這傢伙能在雲琅的追殺下活到現在,算是一個真正有本事的人。

    謝寧認為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就是霍去病,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就是雲琅。

    很多時候,雲琅要比霍去病可怕的多。

    得罪霍去病的人,只要不被他打死,就算是逃過一劫,得罪雲琅的人,直到現在,還能愉快活著的就只有江充一個。

    「如果不是實在是無路可走,某家也不會投靠匈奴,我想,謝兄應該也是同樣的遭遇才對。

    在這支隊伍的後面,有衛青,李息的大軍在緊緊追趕,在前面又有霍去病,雲琅的大軍在堵截。

    如果不是大閼氏提前兩個月捨棄了北海的草場,拉開了與衛青,李息之間的距離,我想,此時此刻,我們想要喝一口熱湯都是奢望。」

    謝寧道:「百萬之眾,面對五萬漢軍,我們總能一路向西殺出一條活路來的。」

    江充放下手裡的木碗,用手指蘸水在石板上上畫出一幅圖來,指著已經結冰的白色地圖道:「漢使張騫已經聯通了西域諸國,我們即便是衝開了霍去病與雲琅的佈防,以後恐怕要走一路戰鬥一路了。

    舉世皆敵說的就是現在的大匈奴人。

    與漢軍交戰多年,匈奴王庭能夠收攏的人手只有這百二十萬了,如果此路不通,匈奴人將從此消失在人間。」

    謝寧道:「不管在大漢國,還是在匈奴地,我都不過是人家的馬前卒,不會想的那麼深遠,眼下之計,活一天,算一天,聽天由命就好。

    什麼大漢,什麼匈奴,對我們來說都不過是一個安身的地方罷了。」

    江充烤熱了雙手在臉上摩擦片刻,吐一口氣道:「眼下能吃飽肚子就算是萬幸了。」

    謝寧沉吟了一下道:「我很奇怪,按道理說,你與雲琅應該沒有什麼交集,為何雲琅會追殺你追殺的如此迫切,寧願冒犯犬台宮,也要致你於死地?」

    江充抬頭看著天思索良久之後道:「我也莫名其妙啊,我與雲琅的交集不過是把舍妹送去了雲氏醫館,舍妹病重,最終死在雲氏醫館。

    舍妹之死,無論如何也怪罪不到雲氏頭上,我也從未想過要對雲氏做什麼。『

    偏偏雲琅在聽到我的名字之後,就像瘋了一般追殺我,若不是我躲在暗處看到了雲琅的做派,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雲琅會對我下毒手。

    難道說,雲琅與害死我妹子的趙太子丹有關係?」

    謝寧搖頭道:「雲琅也是皇族,此人自視頗高,就太子丹這樣的混賬,他還沒有放在眼裡,更不要說替趙太子丹出頭了。

    此人思慮深遠,不會無的放矢!」

    江充苦笑道:「某家實在是一無所知,想要知道此時的究竟,還需問雲琅才知曉,某家到底如何得罪他了。」

    人的肚子吃不飽,幹什麼事情都提不起精神,話說多了也累,謝寧與江充靠著火堆,瞅著天空慢慢的等待春天的到來。

    一個枯瘦的剩下一把骨頭的老匈奴人踉踉蹌蹌的從一棵松樹後面走出來,他幾乎是赤裸的,穿過匈奴人的營帳,窩棚,乃至人群,路過火堆也不知道休息一下,在所有匈奴人的注視下,他不管不顧的走到懸崖邊上,一聲不吭的一頭栽下懸崖,中間,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

    直到此時,謝寧才明白匈奴人營地中為何不見一具死屍的原因了。

    江充自草叢中找到一顆松果,仔細的敲打之後從裡面找出來幾粒松子,放在滾燙的石板上仔細的煨熟,分給了謝寧兩粒,把屬於自己的兩粒含在嘴裡道:「現在是老匈奴人自殺,說明糧食還夠大家熬一陣子,再過一陣子就該有病,有傷殘的匈奴人跳崖了。

    等到你發現匈奴婦人開始跳崖的時候,說明匈奴人快要被滅族了,等到匈奴孩童被餓死的事情發生之後,匈奴人就成野獸了,為了能夠活下去,他們能幹出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情來。

    我之所以忍饑挨餓也要留在匈奴,就等著看匈奴人變成野獸的那一刻,那時候的匈奴人,才是無敵的。

    哈哈哈哈……」

    謝寧鬱悶的瞅著江充,他忽然發現,雲琅無理由的追殺江充,很可能是非常正確的做法。

    如果江充說的是真的,一群絕望的匈奴人很可能會爆發出讓人難以置信的力量。

    在這股力量面前,即便是霍去病跟雲琅,也難有作為。
V123210 發表於 2019-1-2 20:19
    第一七八章神賜之地

    劉陵跪坐在一張毯子上,正在為一個年輕的匈奴武士擦拭耳根處滲出的黃水。

    如果將馬老六身上的凍瘡與這個年輕匈奴人身上的凍瘡相比較的話……馬老六就不算受傷。

    少年人的耳朵已經掉了,勉強抬起來的左手也只剩下兩根指頭,傷口處不見血,只是烏青一片。

    「大閼氏,我保住了右手,我還能握刀。」

    劉陵的眼中含淚,輕輕的握住少年人的殘缺的手放進自己的懷裡,撫摸著少年人雜亂的頭髮道:「暖和些了嗎?」

    少年匈奴人黝黑的臉變得更加黝黑,汗水都從額頭滲出,他想抽回那隻手,卻被劉陵按住,一滴淚水從劉陵的眼角滑落,拍著年輕匈奴人的後背道:「我是你的母親啊……」

    平日裡如同公狗一般圍著劉陵轉悠的蒙查,此時非常的平靜,對於少年人探進劉陵懷中的那隻手就像沒有看見一般,低頭對那個少年人道:「好樣的,我會給你製造最能獲取戰功的機會。」

    少年人就像沒有聽見蒙查的話一般,怔怔的瞅著劉陵美麗的容顏低聲道:「你真美啊……媽媽。」(全世界人喊媽媽基本都是一個調子。)

    劉陵摟著少年人擦拭一下淚水輕聲道:「要好好的活下去,我會帶著你們離開寒冷的北方,去尋找一片流淌著蜜水的大地,那裡的樹木四季常青,那裡的樹上結滿了果子,那裡沒有白災,沒有風雪,沒有能凍掉人耳朵的寒潮。

    有的只是溫暖的帶著花香的風……那時候啊,你可以騎上最好的駿馬去追逐你最喜歡的姑娘。

    累了,就躺在花叢中,看漫天的星斗,聽牛羊的歡叫。」

    「媽媽,真的有那樣的地方麼?」少年人無比的渴望。

    劉陵嫣然一笑,如同一朵盛開的花朵,讓周圍所有人看的心神迷醉。

    「傻小子,自然是有的,只要我們走過這片荒原,擊敗霍去病,雲琅的五萬守軍,我們就能一路走到大月氏去,殺光大月氏人而後,我們就會進入一個神奇的國度……

    有一個聰明人把那個地方叫做——印度!

    他跟我說起那片土地的時候,是如此的貪婪,如此的神往……他說,那是一片天賜之地,地域平坦,河流密佈,土地肥沃,只要丟下一顆種子,就能長成參天大樹。

    我的孩子,你這次探的路,就是通往這片土地的大道。

    現如今,那個聰明人就守在我們前進的道路上,想要阻止我們去那片天神花園一般的土地上。

    你說,我們能讓他如願以償麼?」

    少年人掙紮著從劉陵懷裡坐起來,看著劉陵的眼神滿是狂熱,他抱住劉陵的一隻手放在嘴邊親吻一下道:「那就殺了他!」

    劉陵猛地從懷裡抽出一支匕首緩緩地從左手心拖過,眼看著血流如注,劉陵卻絲毫不顧,舉起自己被血染紅的左手大叫道:「我們要去神賜之地,誰要阻攔,就是我們的仇敵!」

    少年人跟著大喊起來,蒙查以及大帳內的所有匈奴人也興奮地大叫起來,不大功夫,神賜之地四個字已經傳遍了狼山。

    「神賜之地!」

    「神賜之地!」

    「神賜之地!」

    「我們要去神賜之地!那是崑崙神賜給我大匈奴的禮物——」

    「神賜之地?」謝寧聽到匈奴人的吶喊之後就問江充。

    江充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摩挲著自己的下巴道:「自從離開北海的時候,我就發現大閼氏並非是擔心漢軍北伐。

    北海之地廣袤無邊,漢軍來了,大匈奴就繼續向北走就是了,我們能走,因為我們只要有牛羊,天下那裡去不得呢?

    漢軍就不一樣了……我計算過,只要我們繼續往北走五百里,漢軍的軍資就要多消耗一半,往北繼續走一千里,漢軍如果跟上來,只能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大閼氏之所以要離開,是因為寒冷的北方對我大匈奴非常的不利。

    在北方生活不易,一年中有大半年的時間是冰雪覆蓋的天氣,能生產的季節只有不到一半的時間。

    在這樣的地域裡還要跟強大的漢國爭雄,這本身就對我大匈奴極為不公平。

    漢家擁有天下最平坦的土地,那裡四季分明,物產豐富,只要皇帝爭氣一點,對我大匈奴來說就是災難。

    始皇帝時期如此,劉徹時期又是如此,即便是將冒頓單于放在這兩個時期,恐怕也只能縮在北地,不敢南下一步。

    所以說呢,天時地利人和,這三樣我大匈奴幾乎一樣都不佔,加上我們自己沒本事生產必須的物資。

    在與中原王朝爭雄的過程中,我們只要失敗一場,失敗的命運就不可避免。

    可是呢,漢國不是這樣的,大匈奴壓榨了大漢國幾乎百年,人家只要一朝戰勝我們,大匈奴就會滅亡。

    現在呢,果不出我所料。

    大閼氏西進並非是沒有目的的瞎走,而是有非常清晰地目標,以前不說,是擔心大漢國將我們的目的告訴那個叫做印度的土地,讓我們失去了攻其不備的機會。

    現在,在匈奴人士氣最低落的時候拿出來,一來可以鼓舞軍心,民心,二來,可以讓所有匈奴人知道,好日子就在前面,值得每一個人用命去博取。

    如果讓大閼氏獲得成功,她將真正的成為大匈奴的第一位女單于。」

    這樣的一番話,這樣一個宏偉的戰略,這樣一個讓人不能拒絕的美夢,即便是謝寧聽了都有些心跳加速,更不要說那些普通的匈奴人了。

    然後,跳崖的匈奴老漢,老婦就更多了,每一個走的時候都沒有什麼悲傷的態度,就像去鄰居家串門一般,一步步的走到懸崖邊上,縱身一躍,就離開了人們的視線。

    「你看,我沒說錯吧?匈奴人開始積蓄自己所有的力量了,再有兩個月,當大雁北歸的時候,匈奴人就要離開狼山,想自己期望的神賜之地進發了。」

    江充的肚子骨碌碌的叫,臉上卻洋溢著希冀之光,他會不到大漢國了,只能期望匈奴人有一個好的將來。

    「我現在大概知道雲琅為何一定要毫無理由的追殺你了。」謝寧給江充倒了一碗熱水。

    江充啜飲著熱水,給身體補充著熱量,一邊笑嘻嘻的道:「哦?願聞其詳!」

    「因為你跟他一樣,都是聰明人,我聽說啊,聰明人最討厭的就是聰明人,這應該就是雲琅一定要弄死你的原因。」

    謝寧伸長了脖子等待趙信,這傢伙不回來他沒飯吃。

    江充搖頭道:「我那時候身名不顯!」

    謝寧瞅了江充一眼道:「你太小看雲琅了,他看人從未出過差錯,能把許不負都給活活逼死的人,你以為人家就沒有一點神奇的手段?」

    江充同樣看著謝寧道:「如果有機會跟此人交鋒一下,探探他的底細。

    如果能面談一次最好。」

    謝寧笑道:「是極,是極,雲琅這人最是識英雄重英雄,你們一定有很多話可以說。」

    江充悠悠的道:「真是期待啊!」

    謝寧低下頭,努力的不讓江充看見他的臉,他很擔心江充會在他的神情中發現端倪,從而不願意再去找雲琅送死……談話了。

    雲琅這人很懶,能一次解決的事情他絕對不會玩弄什麼惺惺相惜那一套。

    「無論如何也要與匈奴人大戰一次啊,要不然沒辦法熄滅陛下那顆想要剿滅匈奴人的心火。」

    雲琅仔細的研究了旱獺灘的地形之後,對霍去病道。

    霍去病不用看地圖,用牙籤從牙縫裡挑出一條肉,重新放嘴裡嚼,看的雲琅一陣陣泛噁心。

    「我牙齒裡的東西,我吃掉,你噁心個什麼勁。」

    「那是你昨晚吃肉塞牙縫裡的肉吧?被口水浸泡了一晚上,發脹之後才讓你覺得牙齒不適,也就是說,你吃的那一條子肉是腐肉。」

    霍去病倒了一杯茶一股腦的倒嘴裡,咕嘟咕嘟的漱口之後就把茶水嚥下去了,雲琅又是一陣乾嘔。

    「旱獺灘,顧名思義就是到處都是旱獺洞的地方,那裡也必定是水草豐美的地方。

    四處一定是一望無際的草地,草地下面也一定是四通八達的旱獺洞,馬蹄子要是陷進洞裡,馬腿就會折斷,馬上的騎士如果是在全力衝鋒,被摔死,或者被後面的戰馬踩踏成肉泥幾乎是肯定的。

    你如果想把戰場預設在那裡,我勸你別做美夢了,要知道這是在草原上,匈奴人比我們更加瞭解草原,旱獺洞這種事情,人家知道。」

    雲琅搖頭道:「我沒打算把戰場設在旱獺灘,我只是奇怪匈奴人不是準備西進的嗎?幹嘛要擺出一副攻伐烏孫國的態勢?」

    霍去病笑道:「如果我是劉陵,我也會選擇在西進之前拿下烏孫國,畢竟,這一路走來人困馬乏,上百萬人得不到持續的補給,總要吃頓飽飯吧?

    拿下烏孫國,再相繼那些焉耆,龜茲,于闐,大宛,小月氏,大月氏,這一路上就有了補給,最後離開我大漢軍隊的作戰範圍。

    如果劉陵真的有這樣的雄心,我居然有些不忍心弄死她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1-4 06:52
    第一七九章鑿空西域

    「昨日巡營的結果不好。」

    「怎麼說?」

    「將士們精氣神沒了,一個個都認為這是對匈奴的最後一戰,此戰過後,天下平安,所以,撈錢比作戰還要上心。」

    霍去病嘆息一口氣,還是忍不住對雲瑯說了實情。

    雲瑯抬頭笑道「西域三十六國,也該長點記性,當年如果不是他們首鼠兩端,匈奴人何至於囂張若此?

    張騫,甦武二人最瞭解這些胡人,我以為他們的做法應該是正確的,一群養不熟的狼,也沒有必要對他們懷柔。」

    「大宛國進貢了一對汗血馬,你為何還是斬殺了大宛國的使節呢?」

    霍去病見雲瑯似乎有準備,也就不做聲了,想起後院安置的兩匹寶馬忍不住又問了起來。

    「我要的是二十匹!不是兩匹!」

    雲瑯淡淡的道。

    「我聽說這種馬非常的難得,每年到了春夏之交,大宛國人就把最神駿的母馬放置在龍馬出沒的天山之下,等到夏日過完,這才將母馬收回,此時,母馬已經懷孕。

    待到冬日產子之後,才能知曉收穫的到底是不是汗血馬。

    據說,百不成一。

    如此珍貴的寶馬,你一次要二十匹,人家如何能夠答應?」

    雲瑯放下手中的毛筆,揉揉發紅的眼楮對霍去病道「我就要二十匹,難道大宛王還能咬我不成?」

    「他們全國都應該沒有二十匹!

    你這是強人所難!」

    雲瑯放下揉眼楮的手笑著問道「你收大宛王的好處了?」

    霍去病不屑的道「你說呢?」

    雲瑯怒道「既然沒有收到好處,你替他們說什麼話?知不知道,你現在一句話價值多少?

    少於一萬金,你就老老實實的閉上嘴巴!

    隋越的一句話都值一車白玉呢!」

    霍去病驚訝的坐起來,指著雲瑯道「你最近苛政不斷的目的就是為了撈錢?」

    雲瑯嘆息一聲道「強幹弱枝懂不懂啊?

    大漢國即將要開始鑿空西域了。

    你知道為何是鑿空二字,而不是經營西域?」

    霍去病皺眉道「這是張騫給陛下上的文書裡用的詞,至於你說的強幹弱枝我懂,不就是要限制西域這些國家變強嗎?

    問題是你好歹要點臉啊,你這麼做,比強盜還要凶狠,再這麼下去,會弄得西域人民怨沸騰,最終全體反對我大漢,如果大軍在西域寸步難行,我看你如何跟陛下交代。」

    雲瑯自顧自的道「所謂鑿空,就是說,在張騫眼中,西域已經是一塊冰冷的石頭。

    想要暖熱已經不可能了,這個時候,我大漢將要經營西域,就一定要用鑿子一點點的將西域這顆石頭鑿爛,等他變成碎石之後,再把他放進磨盤裡全部碾碎,最終變成流沙,可以握在手裡把玩。

    這就是鑿空!

    另外,你不要擔心民心這種可笑的東西,我完全不在乎。

    匈奴人只要從西域走一遭,就沒有什麼所謂的民心了,現在活著的這些人如果把不是被匈奴人殺死,也會成為匈奴人西進的前驅。

    反正他們就要死了,我為何還要善待他們呢?

    有憐憫他們的功夫,我還不如趁著他們沒有被匈奴人洗劫之前,先搜刮一次,好有錢,有物資來經營河西四郡。

    到了明年,陛下將要向河西四郡征發百萬百姓,不弄點錢,弄點物資囤積起來,明年我拿什麼來養活那些百姓?」

    霍去病張口結舌,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恨恨的揮揮拳頭,就不做聲了。

    從他認識雲瑯的那一天起,講道理他就沒有講過雲瑯,在他眼裡雲瑯有時候會幹出極為邪惡的事情,可是呢,經過雲瑯一番解釋之後,他發現,錯的永遠都是他。

    隋越趁機低聲道「陛下這次收回了他在所有錢莊佔有的份子,你雲氏也損失慘重,要不,你從這裡弄點補貼一下?

    放心,我絕對不會說。」

    雲瑯瞪了隋越一眼道「就憑你說了這句話,我就該把你就地正法。

    雲氏錢莊當初開辦的時候,就說的很清楚,那東西不是為雲氏籌錢的一個工具。

    而是為滅掉匈奴籌集的錢財!

    現在,陛下將它用在了供應大軍上,沒有拿去修建宮殿,也沒有窮奢極欲。

    錢用在了正途,有什麼好可惜的。

    再說了,陛下僅僅抽走了自己的那一部分份額,我覺得已經給足我臉面了。

    還是說,你覺得陛下身為錢莊的股東,沒有權力撤股嗎?」

    隋越腦門上的汗水又開始冒出來了,擦拭一把汗水,就匆忙在小本子上記錄雲瑯的言行。

    「當然,陛下撤股,撤的太過突然,這樣做可能會損害錢莊的聲譽。

    如果陛下用半年時間慢慢的從錢莊抽調資金,基本上買多少東西,就抽掉多少資金。

    如此,市場上的金子與貨物的價值永遠是平衡的,這樣一來呢,陛下就能用同樣的六十萬金購買到更多的物資。

    損失了如此大的一筆收入,罪在桑弘羊,他管理錢莊三年,應該知道如何做才能將陛下的利益最大化。

    而不是出於個人私利,迫害錢莊,都是陛下的子民,何必要弄得血淋淋呢?

    難道不死一批人,就不足以彰顯他桑弘羊的能力?

    現在好了,全便宜了長門宮……不過也無所謂,阿嬌貴人與陛下本就是一體,還談不到吃虧佔便宜。

    經過此事之後,錢莊沒了陛下的資金作為監督,就會肥了那些子錢家。

    我已經寫好了奏摺,希望陛下早日開通大漢皇家銀行,同時呢,也作為錢莊的管理機構。

    如此,就能有效的控制那些貪心的子錢家們胡作非為,同時也讓錢莊這個東西一直利國利民下去。

    內舉不避親,桑弘羊此人才幹不足,我舉薦張安世為大漢皇家銀行的第一任行長,直接對陛下負責。

    雲氏控制的那個小錢莊也將併入大漢皇家銀行,佔一點微不足道的股份,讓雲氏子孫有口富貴飯吃就好。

    如此一來,大漢國日後的錢幣發行功能也將併入大漢皇家銀行,雲錢之說可以休矣。」

    隋越汗流浹背的記錄了好多文字,見雲瑯又開始跟霍去病說笑了,就匆匆的離開,他要把雲瑯剛才說的這些很重要的話重新整理一下,發給皇帝。

    他知道,皇帝很想知道雲瑯對錢莊的態度。

    雲瑯說這一番話的時候,並沒有避開霍光,司馬遷與東方朔。

    醉醺醺的東方朔甚至起身朝雲瑯深深一禮,表示欽佩。

    司馬遷則跟隋越一樣將雲瑯的話記錄了下來,準備以後充盈一下他的《雲侯列傳》。

    霍光笑呵呵的道「桑弘羊這人即便是有萬般不足,有一點說的是沒錯的。

    那就是——錢莊乃是國之重器,私人不得染指!

    我知道他這次之所以這樣做,目的就是想把私人錢莊一棒子全部打死。

    他忘記了一件事,這些年錢莊開通天下的渠道非常的重要,如果貿然毀掉私人錢莊,同時也就等於毀掉了這些渠道。

    要知道,這些年下來,錢莊最大的本事不是賺了多少錢,而是培育出來了各地無數的錢莊掌櫃,以及夥計,也培育了很多利用錢莊的錢,進行生產,售賣的商家。

    貨物每流通一次,就會給國家帶來一大筆稅收,流通的越是頻繁,製造的財富就越多。

    這樣做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減輕農夫的負擔。

    當然,後面的我就不說了,這關係到我西北理工的獨家學問,我與恩師都沒有資格隨意說出去。」

    不知什麼時候,霍去病停止了與雲瑯的閒談,聚精會神的聽他弟弟的解釋。

    他同樣發現,他弟弟說的每一個字他都知道,也認識,當這些字組成句子之後,他就聽得雲山霧罩,隱隱覺得有道理,就是不明白道理在那裡。

    「這些道理你怎麼沒跟我說過?」霍去病覺得自己很是吃虧。

    雲瑯笑道「當年勸你跟阿襄多讀書,你說你的大戟就是你的書本,還說,事無成法,耶耶去創造。

    你都要當開山祖師了,我要是再讓你學西北理工的學問,豈不是耽誤你成一派之祖?」

    霍去病有些遺憾的道「我只是覺得有點用處。」

    雲瑯搖頭道「你別學,有些人天生就不該讀書,讀書反而會把你讀糊塗。

    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阿襄那樣的人讀書也不可取,就像是人喝水一樣,清水灌進去,最終會變成尿出來。

    只有像司馬,東方他們才適合讀書,因為他們足夠聰慧,能從書本裡總結出對自己有用的東西,排斥壞的東西。」

    霍去病冷冷的看著雲瑯道「你算什麼?」

    雲瑯呲著滿嘴的白牙笑道「我生而知之!」

    「滾!」

    不僅霍去病對雲瑯這句話極為不屑,東方朔,司馬遷也覺得是無稽之談。

    只有霍光躲在一邊眨巴著眼楮,他覺得師傅很可能說的是真話……

    西北理工的學問裡,有太多太多無法解釋的事情……多到了讓霍光都無法招架的地步。
V123210 發表於 2019-1-4 06:52
    第一八零章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雲瑯自詡是歷史的見證者,在真正面對歷史的時候,他發現,歷史對每一個人都不那麼友善。

    匈奴人如今過的淒苦不堪,實際,他這個負責西北地防禦的衛將軍的日子過的也不好。

    霍去病是軍隊統帥,他只要管理好軍隊成,只要軍隊不受到大的損傷,他沒有什麼罪責可言。

    至於戰勝匈奴這種事是要看戰場實際情況的。

    劉徹不是一個糊塗蛋,他不會讓自己最精銳的三萬軍隊加雲瑯的兩萬烏合之眾去踫百萬匈奴大軍的。

    這一次匈奴人的百萬大軍可不是隨便說說的,是真的有百萬人之多。

    而且是匈奴的全部力量。

    如果勝利,匈奴會逃出生天,如果戰敗,匈奴人會滅族。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由匈奴人不認真作戰。

    戰局對雲瑯是非常不利的……

    好在劉徹的旨意終於來了,一句『便宜行事』又讓雲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每回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心還是對戰局有期望的。

    他希望通過給邊關將領極大的權力,從而達到戰勝敵人的目的。

    這個皇帝從來不會對自己的部下說什麼撤退,迂迴,保存實力的話,他認為,是真猛士,敢勇於面對逆境,是真豪傑,該在逆境殺出一條血路來。

    他喜歡披創無數的猛士,是不怎麼喜歡雲瑯這種總想著兵不血刃戰勝敵人的人。

    他一生只經歷過一次戰場,還是在白狼口被無數猛士簇擁著經歷。

    這一次,他驕傲了很多年,憑藉自己在戰場的臆想,來指導他的將軍們作戰。

    北風一陣緊似一陣,嚴寒一日勝似一日……不過,柔不能守,強不能久,這也說明,冬天要過去了。

    從陽關到玉門關,如果走城牆的話,一天時間夠了,這段七十餘里的城牆,雲瑯不記得自己走過多少遍。

    為此霍去病極為不理解。

    自從劉陵的斥候凍死在旱獺灘,說明,劉陵的目標在烏孫國。

    劉陵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陽關,玉門關一線來跟漢軍做攻城戰,匈奴人沒有這個時間,也沒有這個能力。

    雲瑯不以為然,他覺得匈奴人已經在瘋狂的邊緣,沒有什麼事情是他們不能干的。

    反正,如果他是劉陵,搶劫玉門,陽關,遠搶劫烏孫國收穫來的大。

    「哼,騎兵千里奔襲,你知道意味著什麼?

    你根本不懂騎兵!」

    「不是我不懂騎兵,而是你不懂劉陵!」

    霍去病認為大軍應該空群出動,盯著匈奴人,伺機從奔逃的匈奴人大隊咬下一塊肉來,才是合乎騎兵要義的。

    雲瑯則認為,這樣做不對勁,殺傷多少匈奴人並不重要,先要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才是正確的。

    匈奴人大隊繞過陽關,玉門關之後,再追擊匈奴人不遲,反正她們要趕著牛羊,帶著婦孺一起行動,遲早可以攆。

    對於雲瑯的保守,不僅僅是霍去病有些不滿意,連張騫,隋越這兩個對軍事狗屁不通的傢伙,也對據守陽關,玉門關的戰略心存疑問。

    霍去病在軍事對別人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這個從未有過敗績的統帥,只要一說話,能讓很多人跟著盲從。

    「去病,如果論進攻,天下將領無人能出你之右,可是呢,你只要算算你經歷過的所有戰爭,你會發現,你從未主動據守過,你的戰略是,進攻,進攻,進攻。

    騎兵在你的驅使下狂飆突進,殺敵無數,不管你怎麼作戰,先機總是你的,你總能佔到先機,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這一次不同,劉陵的部下不是幾萬,乃至十幾萬人,而是整整百萬人。

    你手裡的軍隊人數太少,不可能同時拖住百萬大軍。

    人家只需要用幾萬人纏住你,還有足夠的大軍去完成劉陵的其餘使命。

    哪怕我們兄弟空巢出動,能拖住多少匈奴人呢?

    二十萬頂天了。

    在西北地這片平坦的荒原,人家可以一邊跟我們作戰,一邊派出自己多餘的軍隊幹什麼都行。

    這一次在河西四郡,我用了重典,sh 're:n無算,用力量將河西四郡暫時扭成了一股繩。

    既然已經用了蠻力,這個力道要多施加一陣子,讓羌人逐漸習慣高壓了,才算是達到了基本目的。

    如果被匈奴人趁勢跑進來禍害一下,我們剛剛建立的權威會消散。

    得不償失啊。」

    如果是別人,霍去病一定會固執己見的,面對雲瑯,他沒有繼續堅持,最終,他還是決定率領本部人馬在三九過後去尋找匈奴人,找到之後,伺機尋找戰機。

    雲瑯帶領衛將軍所屬兵馬,繼續固守玉門關,陽關,敦煌,通過城牆將這個三角形地帶經營成一個堡壘,為河西四郡守住大門。

    對於這個方案,霍去病不滿意,雲瑯同樣不滿意,在這樣的方案下,進攻的力量不足以讓匈奴人感受到威脅,防守的力量也不足以讓匈奴人卻步。

    兩不靠的作戰方略,在目前卻是他們唯一能做到的安排。

    都說戰爭是政治的延續,以前的時候雲瑯不信,現在,他不得不相信。

    在很多時候,都是政治在決定戰爭的走向。

    不論雲瑯跟霍去病的關係如何緊密,在這個時候,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推動他們,讓他們不由自主的作出了違心的決議。

    或許這是劉徹將軍權拆分的目的所在。

    霍去病的目標在於進攻,雲瑯的目標在於防守,兩者沒有任何共通的可能。

    南轅北轍的軍事目標,杜絕了兩人合兵一處的任何可能。

    這或許是劉徹願意看到的。

    雁門關的城牆沒有雲瑯預料的高大,陽關的城牆也同樣如此,在貧瘠的敦煌,想要找到一棵大樹幾乎都是一種奢望,談不到修建高大的城關了。

    雲瑯在來到敦煌之前想要地燒磚來達到修建城池的目的,真正面對這片荒漠,他才知道,設想與現實偏差太大了。

    該死的北風呼嘯著撲到城牆,總能帶走一些泥土,才建成的陽關,被北風吹拂了半個冬天,城牆固定泥土用的蘆葦暴露在空,被風一吹髮出鬼怪一般的吶喊聲。

    「將軍真的認為劉陵會來陽關?」隋越面對臉色陰沉的雲瑯,實在是提不起勇氣大聲說話。

    「只有把我們堵在城池裡,匈奴人才能在西域為所欲為,隋越,你應該知道,在西北地,我們才是真正弱勢的一方。

    這是我為何一定要陛下改變戰略的原因。」

    「既然如此,將軍為何不跟陛下要求援兵呢?」隋越大為不解。

    雲瑯苦笑道︰「我要求陛下改變戰略的奏摺,其實是一封跟陛下要援兵的奏摺。

    陛下看明白了,所以,把李廣利給我派來了。」

    隋越嘆息一聲不再說話,他知道他剛才說的是一句廢話,大漢國的軍隊正在四面出擊,不論是北面,還是南邊,都是戰雲密佈,皇帝手只剩下十二萬人的近衛軍。

    這支軍隊是皇帝最後的底氣所在,如何能夠派到西北地來?

    「劉陵提前離開北海,把我們害苦了。」隋越只能怪罪劉陵,怪罪敵人,沒法子說這些都是劉徹計算失誤的錯。

    雲瑯笑道︰「敵人沒有錯,錯的只是我們,以後不要說這樣的話,讓人笑話。

    這時候,肩負起你長史的責任,我要你立刻開始統計陽關,玉門關,敦煌的所有男丁,並開始操練他們,時刻準備走城牆作戰。」

    司馬遷嘆息一聲道︰「以前我總覺得這個冬天太漫長,我現在只希望這個冬天能夠持續的時間更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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