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韓娛之影帝 作者:榴彈怕水(已完成)

 
Babcorn 2017-9-29 09:24:2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03 328237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9 15:30
第310章雲在青天水在瓶(中)

  崔振浩沒敢再吭聲,金鐘銘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誰也不管,誰也不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政治表達自由,正所謂『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

  但是,如果有人不知足,非要逼著他犧牲自己的影響力去拉動整個公司甚至更多的人表態乃至於轉向,那他也不干別的,先懟死這個不知足的一方再說!

  這其中就包括了對崔振浩本人的警告……當然,宋康昊要是真的存心不良他金鐘銘自然也會去搞宋康昊。

  「老崔,你是負責整個公司日常工作的副社長。」金鐘銘微微嘆了聲氣。「你有想法是你的自由,只要你不強迫下面的idol違背個人意願,那我也根本就不會理會的……不過也僅限於此了。多說一句吧,不要為了個人的想法和利益去強迫其他人,韓國人這種贏家通吃的心態早就過時了,最起碼在我這裡行不通。」

  「我懂了。」沉默了一陣後,崔振浩也只能如此回答了。

  然而,就當他起身準備離開時,卻又忍不住回過了頭來。

  「有話就說。」金鐘銘催促了一聲。

  「兩個事情。」崔振浩認真的講道。「首先一個,我並不只是存了私心要如何如何,關鍵是老洪不在這裡,我需要求穩,不能上來就讓公司出事,搞得沒法跟他交代。」

  「我理解。」金鐘銘點了下頭。

  「還有一個。」崔振浩繼續說道。「其實我覺得,你的意思表達出來,我也好宋康昊先生也好,都會適當的退步各安其分的,因為你終究在我們上面,大家是一路人……說白了,上下有別,內外有分,一路人總是會有分寸的。但是你想過那些居於你之上和之外的人嗎?真有可能逼你的,恐怕不大可能是我們這些內部的人,更有可能是那些毫無底線的政客和只會起鬨的愚民,他們毫無心理壓力也毫無牽絆,真的能容忍你這麼放任自己的下屬勢力去……去各安其分?」

  「那我也會給他們一個好看的。」金鐘銘認真的答道。「就是這麼簡單。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崔振浩終於不再開口,而是直接起身離開。

  金鐘銘目送對方出門,安靜的坐了一會,然後從懷裡掏出了手機,給初瓏打了個電話。大致意思是講下午他可能要去忙別的事情,電影的問題需要暫時放一放,讓那三個小毛孩子也看好貝克,玩夠了就直接找二毛讓她接手。

  不過,掛掉電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裡以後,金鐘銘卻一直沒有主動聯絡或者去找誰……他覺得,自己應該能夠等到一通或者幾通電話,甚至是一些人的當面拜訪的。

  實際上,金鐘銘猜對了,下午一點多的時候,李在斌和宋康昊就已經聯袂而來。

  「給鐘銘你添麻煩了。」宋康昊還穿著絨褲線衣,很顯然是從家裡直接過來的,坐在辦公室的會客沙發上顯得很不應景。「我想過會有一些議論,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李在斌社長都跟我說了,這部電影現在這個關頭上映會給大家添無謂的麻煩,我接受延遲上映的意見。」

  金鐘銘沒說話,而是問詢式的看向了一身正裝的李在斌。

  「我是中午聽說了外面那些說法的,確實是覺得之前有些考慮不周,所以跟院線那邊的金英碩代表聊了一下以後,我們一致決定適當的推遲一下這部電影的上映時間。」李在斌趕緊上前一步解釋道。

  「一致嗎?」金鐘銘不置可否。

  「奉俊昊導演和朴贊郁導演確實有些情緒。」李在斌老老實實的答覆道。「但是宋康昊老師勸了幾句後,兩位導演還是默認了的……」

  「我想也是如此。」這次金鐘銘點了點頭。「那這樣就行了,勞煩宋康昊前輩你專門過來解釋一通……」

  宋康昊自然聽出了送客的意思,但是他卻沒有起身。

  「前輩還有什麼事情嗎?」金鐘銘有些不解。「我今天遇到的事情比較多,腦子有些混,要是有哪點顧及不到的還請前輩直說……」

  「哎,其實也沒什麼。」宋康昊搖了搖頭。「只是想問下鐘銘你,要是今天我沒來,你大概會怎麼樣?」

  「還會這個樣子吧。」金鐘銘若有所思的答覆道。「依然同意李在斌社長的建議,適當推遲一下放映時間……沒必要因為這個東西去刺激一些人。」

  宋康昊點了點頭,又瞥了一眼李在斌,然後繼續追問了一句:「那要是李在斌社長今天也沒來呢?」

  李在斌欲言又止,金鐘銘也沉默了一下,房間裡的氣氛一時間有些怪異和尷尬。

  「沒什麼可隱瞞的。」金鐘銘也瞥了一眼李在斌,然後才認真答覆道。「我會讓李在斌社長和他姐姐全都離開韓國,否則就開始邀購他們的股權,然後還會跟前輩你解約,會把《雪國列車》這部電影封存,會跟奉俊昊還有朴贊郁導演絕交……因為,我會把今天的事情當做一次性質惡劣且突破了我底線的背叛和挑釁。」

  李在斌沒吱聲……而稍微等了一下後後,宋康昊點了點頭即刻起身告辭,李在斌也馬上鞠躬跟上。

  金鐘銘沒有做任何挽留。

  走出門來,正值午休結束,逆著人流的李在斌和宋康昊二人毫無疑問的是沿途的焦點,一路走來不知道多少人主動朝二人問候,最後,兩人竟然一直走出公司大門來到停車場才算是能夠停下來放心的說幾句話。

  「李社長覺得,他剛才那番話是什麼意思?」宋康昊緊鎖眉頭。「是在警告你我嗎?」

  「我覺得他並沒有特意警告誰的意思。」李在斌略顯無力的答道。「只是在說實話而已……」

  宋康昊詫異的看了對方一眼。

  「不用這麼看我,事實確實如此。」李在斌有些頹然的答道。「我知道宋康昊老師你是怎麼想的,但我的確已經沒有了之前幾天在你們面前流露出的那種心氣……」

  話到這裡,李在斌忍不住稍微頓了一下後,這才繼續說了下去:「我在CJ影業被收購了以後確實有了一些不安分的想法,所以之前才會忍不住配合著我那個堂哥搞一些小動作去試探這位。但是宋康昊老師你得明白,我之所以這麼做,最大的依仗其實是一個財閥精英分子的自傲,我們這類人總覺的在韓國搞企業誰也不是我們財閥出身人的對手。之前被收購的時候,看著他的財力那麼橫,自然會有些畏縮,但是等到後來發現他對收購過來的企業不聞不問的時候又覺得有機可乘,這些就是一個財閥出身的人最常有的邏輯……」

  大餅叔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但並未急於插話。

  「不過就在前兩天,就是我這位新老闆警告了我一次之後,直接起身去談了一筆生意,一筆巨大到可以輕易讓SK和三星跟他結成了牢固利益紐帶的生意。就是這筆舉重若輕的生意徹底顛覆了我的認知,那個時候我才恍然大悟,韓國的財閥雖然強橫,卻已經不能再動搖他的分毫了。而我本人身上這種基於財閥精英的自傲,在他面前也自然就沒了意義。宋康昊老師,你說,如果我不姓李,只是一個CJ影業的二股東和CEO,他說要我滾出韓國,不然就吃了我,難道是在威脅誰嗎?難道不是在陳述一句事實嗎?」

  「所以,這就是你之前為什麼放任我們自由選擇電影的上映日期,而今天又為什麼這麼堅定的要推遲電影上映的緣故了?以前的你是有些存心不良,現在的你是以一個打工仔的身份為你的老闆做考慮?」

  「沒錯。」

  「我倒是蠻好奇的,到底是一個生意讓你這麼絕望?」

  李在斌並沒有解釋金鐘銘做的那筆生意的背後有多少利潤,又有多少前景,背後又注定花了多少心思……那些東西跟宋康昊這種人說了也沒意義,他只是回過頭來,手搭涼棚看了看身後的CUBE大樓。

  宋康昊也順著對方的目光抬起頭看了看這棟清潭洞公認的代表性建築,他聽人說過,這棟大樓曾經以豪華酒店的方式被多家財閥共同握在手中,後來卻被金鐘銘利用天安艦事件後一些人的恐慌心理給整個吞下,從那以後就成為了他本人的一個形象代表,有這棟樓在,就沒人能忽視那個年輕人在韓國的存在。

  「其實,我倒是也想問問宋康昊老師你一個問題。」李在斌突然開口道。「我有我的理由,你呢,你和兩位大導演為什麼又會這麼的配合?根據我在這個行業裡十幾年的經歷,你們這些人也是很自傲的。可今天我提出來要把《雪國列車》延期上映,你們雖然有些不滿,但還是表示了認可,宋老師你還專門和我一起過來解釋……這又是為什麼?」

  「首先,你說的這種自傲其實誰都有的。」大餅叔認真的點了下頭。「你們這些財閥精英可以因為自己的商業手段而自傲,我們這些搞文藝的當然也有讓自己感覺到驕傲的地方。不過,就如同你之前看不起人家,而後又因為人家在一群如狼似虎的財閥中間站穩了腳跟而感到畏懼一樣,我們願意讓步也是因為他在我們擅長的領域擁有了有屬於他自己的位置……」

  「早就聽過這樣的說法。」李在斌微微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嘲諷。「韓國不僅有財閥,還有教閥、學閥,以及政閥,這四樣任何一個韓國人都躲不掉……我年輕的時候一直以為所謂的學閥就是那些靠著大學品牌壟斷人事渠道的名校集合體而已,後來才慢慢有了些新的感觸。原來,你們這些掌握著知識、文藝、輿論導向、社會評價、意識形態宣傳的人其實都是所謂的學閥,互相結成一體,把持著社會價值觀……」

  宋康昊心裡有些本能的不爽,在他看來,對方這是在強行轉換概念……哪來的什麼學閥,就算是有學閥,跟自己這個話劇出身的演員有什麼關係?說白了,還是這些財閥為了防止自己被污名化,強行給還算是健康的學屆、文藝界以及社會輿論扣帽子。

  「且不談學閥不學閥了。」李在斌並明顯是注意到了意宋康昊的反應,所以馬上笑著更正了這個說法。「最起碼跟你們這群人打了十幾年的交道,你們的排外性和嚴苛性還是很明顯的……」

  「這倒是事實。」宋康昊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但是金鐘銘這人終究還是立穩了腳跟,他有自己的作品,有自己的口碑,有深植人心的私德……要不是這次車子被人砸了,外面的人都覺得他能再把那輛破車開個七年。更重要的一點是,他作為最上位者,卻主動拿出了上層的收益去緩和整個行業的內部矛盾。所以,就算是兩位導演和我都覺得有些不甘心,但也依然願意尊重他……我們這些人,也不都是臭的像茅坑裡的石頭一樣。」

  「你們對他已經到了尊重這個地步了嗎?」李在斌敏感的察覺到了一個字眼。「哪怕他這一次注定會站到跟你們這些人對立的立場?」

  「就是因為尊重他,所以才能容忍他擁有自己的立場。」宋康昊認真的答覆道。「李社長你終究不是一個純粹的電影人,所以恐怕很難理解我們的思維方式……從前些日子林權澤電影學院成立以後,整個電影屆還會視其為敵的人反而就只有跟他年紀差不多的愣頭青了!」

  「原來如此。」李在斌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其實想想,何止是學閥和財閥,教閥他也處理的不錯……」

  「《熔爐》嗎?」宋康昊面露恍然。「這部電影差點沒把光州的教會給弄垮……所以說我們這些人是願意服氣他的,別的暫且不講,這種電影想要拍出來是要頂著何等巨大的壓力?可一旦拍出來,就是一筆足以讓我們這些人保持尊重的巨大砝碼!」

  「也是讓那些宗教人士畏懼的巨大砝碼。」李在斌繼續說道。「他用這部電影證明了自己面對宗教時的巨大戰鬥力……可與此同時,他又向西江大學和東國大學分別捐贈了一百億韓元,一打一拉的……從那之後,我覺得韓國的宗教人士就基本上絕了跟他作對的念頭。」

  宋康昊心中微微一動:「李社長到底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很簡單,我們這位老闆蒐集就差一個政治派閥來練手了!」話到這裡,李在斌嗤笑了一聲。「只要能當眾踩一腳政治派閥卻能全身而退,那他就徹底超脫了,就再也沒人敢無視他!他就能真正成為這個國家背後理事會裡的一個理事了!」

  「你確定他能踩得動嗎?」宋康昊心裡突然有些緊張。

  「為什麼踩不動?」李在斌繼續嗤笑道。「宋老師不要太看得起那些政客……我沒有貶低你政治偶像的意思,我是說在韓國,如果一個人能夠得到學閥的支持,財閥的默許,還有教閥的躲讓……那所謂的政治派閥在他面前也是沒有意義的。更何況我剛才已經說了,踩過這一腳,他就是這個國家理事會裡的一員了,到時候未必天下無敵,卻絕對沒人敢惹他了!說不定,他就等著這個機會呢?」

  「你是說,有人要倒霉了?」宋康昊本能的想否定對方這種權謀論調,但一張口卻又認可了這種推測。

  「就不知道是朴女士身邊的人不知死活,還是您那位釜山老鄉身邊的人不知死活了。」李在斌毫不客氣的答道。「反正,我估摸著得有人跳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9 15:30
第311章雲在青天水在瓶(下)(12k還賬)

  宋康昊和李在斌還沒來得及驅車離開CUBE大樓,卻突然又被金鐘銘一個電話給請回了樓上,一同來到對方辦公室裡的還有崔振浩和一位朴姓的副部長。

  事情有些詭異和急促,但出乎意料的是,幾乎所有人都沒有疑惑的主動開口問詢,而是的靜靜的等著金鐘銘來說明情況。

  「給大家看個東西。」眼看著人來齊了,金鐘銘面無表情的將自己桌子上的電腦屏幕轉了過去。

  四人立即上前,然後幾乎是同時,四個身份、職業截然不同的中年男人齊齊的在心裡咯噔了一下。無他,電腦屏幕上赫然顯示著一條新聞,一條讓人有些措手不及的簡短新聞——電影《雪國列車》來襲。

  沒有過多的點評,沒有多餘的立場文字,就好像是一個通稿一樣,單純的介紹了這麼一個『新聞』……本站獲悉,由世界著名漫畫改編、奉俊昊導演、朴贊郁監製、CJ出品、宋康昊主演的一部大製作《雪國列車》,將於12月擇期上映,敬請期待。

  「朴副部長沒有等我回話,一回去就重啟了電影的宣傳活動?」金鐘銘從辦公桌上拿起了自己的黑框眼鏡擦了一下,然後面色如常的戴了上去。

  「絕對沒有!」負責這次電影聯動宣傳的朴副部長腦袋搖的簡直像是撥浪鼓一樣。「你說你會跟宋康昊先生談談的,我就沒敢再動,一直都在等您的消息呢!」

  「那是製作方那邊失誤了?」金鐘銘隨意的抬手指了下李在斌,但臉上卻已經稍微多了一絲疑惑。

  「絕對不是我們那邊出的問題!」李在斌也趕緊表態。「昨天我才從奉俊昊導演那裡知道電影大致完成了後期製作,今天才從宣傳口得知了一些關於電影政治色彩的反饋,然後中午的實話我就立即停止了一切宣傳活動,然後還主動聯絡了奉俊昊、朴贊郁……還有宋康昊老師,先行提出了延緩上映的方案。」

  「反正也不可能是我這邊。」崔振浩也順勢擺了下手。「我知道這件事情只是碰巧而已……」

  「總不能是奉俊昊導演或者朴贊郁導演心情不爽,惡意搗亂吧?」宋康昊回過神來以後強笑道。「要麼是我不滿電影延期,剛剛出去以後偷偷放出了假消息?」

  「那八成就是之前接觸的那家媒體哪裡漏了風聲了。」金鐘銘不以為意的答道。「回頭有機會一定好好找他們算賬!」

  四人心裡再度齊刷刷的咯噔了一聲。

  話說,那家媒體之所以拒絕幫忙宣傳電影,本身就是察覺到了電影原定上映時間的不合適,而且人家還主動提醒了一下自己這邊,又怎麼會一轉身就放出這種消息?這不是自相矛盾嗎?你要說是劇組那邊誰聽到延期的決定後心有不忿,偷偷對外放出了風聲那倒是很有可能……不過,轉念一想,這四位久經世事的聰明人也就恍然了,事情突發而至,其實已經無所謂是誰又是從哪裡漏了風聲,強行去追究這個責任也只會讓人心大亂……現在的關鍵是,該如何應對這個明顯帶著惡意的新聞?

  「能趕緊刪一下嗎?」大餅叔試探性的問道。「鐘銘你應該跟網絡那邊的人士普遍性關係不錯吧?」

  「來不及了。」金鐘銘又隨手刷了一下網頁。「這個信息雖然才出現了十幾分鐘而已,但是因為《雪國列車》這個陣容實在是太強大了,所以很快就吸引了大量的關注度,幾乎所有的網站都即時的轉載了過去,咱們看的這個新聞也不過是一家娛樂網站按部就班的轉載而已……實際上我也不瞞你們,我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情是剛才naver那邊有熟人主動打電話過來問的緣故,他問我這麼一部大製作,網絡上信息都滿天飛了,怎麼我們電影製作方和發行方卻還沒開始宣傳?問我是不是電影信息被惡意洩露了?」

  「專業人士這麼快就已經察覺到不妥了嗎?」朴副部長焦急萬分。「代表,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是,朴副部長問的一點沒錯,現在就是這個問題。」金鐘銘目光炯炯的盯住了眼前四個人。「我們剛剛決定把電影延期,電影上映的消息就滿天飛了,現在該怎麼辦?!」

  李在斌和崔振浩四目相對,這兩個直接對金鐘銘負責的高級管理層不約而同的在對方目光中察覺到了相同的兩個字——『難辦』!

  沒錯,現在回到電影本身上,無外乎就是兩種措施而已,一個是順坡下驢讓《雪國列車》按原計畫日期上映,另一個則是捏著鼻子告訴外界,這是個假消息,《雪國列車》還要再等等才能上映。

  然而,無論選擇哪種都是在引火燒身,因為媒體和民眾不是傻子,《雪國列車》是世界級著名漫畫,1986年就蜚聲世界了,它講的什麼故事蘊含著什麼思想根本不用電影製作方去拿著劇本給他們科普,上網一查就知道。而現在消息既然已經傳開,那麼根本不用想,馬上關於這部電影的討論就會在網絡上散開,攔都攔不住。

  到時候,選擇上映的話危險就不用多說了,大選月你搞這種標準的左翼電影肯定要被捲入最後的選戰,姓文的那邊肯定會藉機生事,而姓朴的這邊也一定會大為光火。不然呢,之前金鐘銘和李在斌為什麼要決定延期上映?就連只是個中層管理人士的朴副部長經過媒體提醒以後都覺的這個時間點上映實在是不妥……

  而選擇不上映呢?一回事!姓朴的是滿意了,可姓文的那邊,還有一眾天然向左的韓國文藝界人士肯定會認為這部電影遭遇到了打壓,會跳著腳罵金鐘銘是個扼殺思想的大資本家!還會說姓朴的那邊一定做了小動作!

  甚至可以想像,就連電影振興委員會到時候要是敢說一句『我們還沒接到電影送審』這樣的大實話,恐怕也會被人認定這是在搞迫害……反正你們保守派是執政派系,而且你們這些人又不是第一次搞迫害了,對不對?

  劣跡斑斑!

  沒辦法,這就是大選月,而且是左右分明的雙陣營對壘之下的大選月,不要指望著那些人會看在金鐘銘的臉上放過這部電影,他的臉還沒那麼大。想想列寧的話,除了政權一切都是幻影!而反過來說,為了奪取政權這些人肯定會不擇手段!

  這種情況下,他們怎麼可能會放棄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或者說是戰場?!

  別開玩笑了,韓國這種社會,真要是都講文明懂禮貌的話,區區十家財閥怎麼能壟斷一個國家85%GDP的(2012年數據)?而為民請命的兩派政治勢力又怎麼會淪為這個社會四大痼疾之一的?

  某種意義上而言,當這個消息出現在網絡上的時候,說金鐘銘也好,說他旗下的公司也好,就注定要為自己投資製作出的這部電影作出選擇並付出代價!

  辦公室裡靜悄悄的,金鐘銘面色如常,看起來像是強做鎮定;朴副部長心急如焚,坐立不安;李在斌和崔振浩面面相覷,表情嚴肅;而宋康昊,卻已經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掙紮了。

  沒錯,這個時候分歧就已經出現了,辦公室裡只有區區五個人,可為此感到為難和無力的卻最多只有四個人,宋康昊,還有遲早會得到消息卻並不在現場的朴贊郁和奉俊昊,這三人的立場卻注定是不一樣的。

  畢竟,對於宋康昊三人來說,《雪國列車》這部電影就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和自己的勞動成果,只是說,在某一個特定的時間段和某一個特定環境下他們願意容忍電影上映時間被推遲一點而已。而現在,推遲上映的決定已經被重新抹去,電影的討論也很快就會公開化,他們三個作為電影主創肯定不能示弱了。

  果然,就在氣氛漸漸凝固之時,宋康昊試探性的開口了:「鐘銘,事到如今,不如……就把電影放出來吧?反正你現在總得……我是說,文藝作品終究是無辜的,如果現在宣佈延期的話,電影本身的時效性肯定會大打折扣,這部電影其實還是適合冬天放映。」

  「我反對!」大概正是宋康昊的話引發了逆反心理,崔振浩終於下定決心表明了態度。「現在的問題是肯定有人惡意的洩露了這個消息,如果我們順水推舟,豈不是在放任這種惡劣行徑?」

  「沒錯,這種時候我們就更應該堅持原定方案!」李在斌也咬緊牙關闡述了意見。「這樣才能闡釋出自己的真正態度,免得一些人誤判!」

  「這就是幾位的意見了?」無視掉打醬油的朴副部長,金鐘銘盯著眼前的三人扶了下自己的黑框眼鏡。「公司管理層認為應該延期上映,而電影原創成員認為應該就勢放齣電影?」

  三人都毫不猶豫的點了下頭。

  「我明白了。」金鐘銘也跟著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

  「這樣是怎麼樣?」宋康昊忍不住試探性的問道。

  「我還沒下定決心。」金鐘銘平靜的答覆道。「反正網絡上的討論和擴散已經無法阻止了,我想看看外界的反應再作出相應決定……」

  幾乎是一個激靈,宋康昊和李在斌這兩個已然立場對立的人竟然忍不住對視了一眼,很顯然,他們是想起了剛剛在樓下的長談。

  倒是崔振浩此刻有些焦急了起來:「鐘銘……代表,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不用多說了。」金鐘銘擺了下手,反而是盯住了宋康昊。「前輩,不管怎麼樣,我都希望你去和奉俊昊導演和朴贊郁導演主動聊一聊。首先,在我做出決定前還請幾位儘量不要多說什麼,其次,如果接下來我決定電影如期上映倒也罷了,可如果我決定依舊要延期的話,還請幾位繼續配合一下……行不行?」

  這個方案和加深很不符合宋康昊的想法,更別說還要他去勸說奉俊昊和朴贊郁這兩位注定也會對此不滿的韓國頂級大導演了……但是,鬼使神差一般的,大餅叔竟然詭異的點了點頭。

  電話鈴突兀的響了起來,金鐘銘瞥了眼後直接拿手蓋住了來電顯示,四人立即反應了過來,然後一起告辭。

  就這樣,接下來的半天裡,事情的發展一如所料,簡單直接而又理所當然……網民們開始饒有興致的討論起這部注定是大製作的電影,並順勢議論起了漫畫中的劇情;媒體們自然而然的追隨著奉俊昊和朴贊郁這兩個韓國電影界極具震撼力的名字,對電影進行了展望;而兩位正在熱火朝天的人士,也就是某位大爺和某位大媽卻同時被宋康昊以及左翼電影這兩個詞彙給刺激到了!

  這裡必須要多說一句,宋康昊,宋大餅作為皿煮派在電影界的扛把子,真的是殺傷力巨大!

  對於朴大媽而言,當年大餅叔主演的那部《孝子洞理髮師》真的是她心頭最難拔掉的一根刺,在那部電影裡,大餅叔非但把朴大媽親爹給黑出翔,還直接在電影裡影射和嘲諷劇情中尚未成年的朴大媽本人!

  你要問朴大媽這世上最恨誰真不好說,但是你要問韓國演員中她最恨誰,那根本沒有第二個人選!

  與之恰恰相反的則是,在釜山養雞二場文場長的眼裡,大餅叔卻真的是他最值得信任和依靠的韓國演員!

  要知道,文場長之所以能夠成為在野陣營公認的領袖,並被推舉出來和朴大媽打擂台,最重要的一個資本就是盧武鉉的繼承人身份!而就在去年他剛剛出山的時候,大餅叔也恰好帶著一部《辯護人》跟《熔爐》、《斷箭》一起出現在了韓國最高權力機構韓國國會的現場。這對於當時急需獲得在野勢力普遍性認可的文場長而言,簡直就如同一場甘霖,雖然那部電影裡面明顯有些無視和矮化他本人的感覺,但是瑕不掩瑜,誰也無法否認《辯護人》從側面讓韓國民眾乃至於一些政治勢力進一步接受了他和盧武鉉的所謂傳承關係。

  兩部電影,一個助攻一個背刺,讓兩位如今正在爭奪這個千里方圓泥潭子老大的大人物,對宋康昊以及他的左翼電影產生了一種近乎於條件反射一般的反應。

  所以,相較於大選中絕大多數事物都是選舉對策委員會先從社會中得到反饋,然後再挑挑揀揀的往上傳遞不同,這件事情一開始就是兩個最高人物本人先被刺激的跳了起來,然後主動往下下達了干涉的命令。

  不過,即便是同樣上心,事情也是有些區別的,朴候選人要求立即全力壓制甚至把這部電影阻擊下去,而另一個則要求儘量為這部電影推波助瀾,或者說保駕護航!

  前者需要尋蹤覓跡,尋找操作空間,而後者則更方便一些,因為文場長的人根本不需要去找到電影主創和發行製作方再如何如何,他們可以直接在媒體上隔空助威,理都不用理電影本身的。

  於是乎,一時間,有人聲稱對朴贊郁和奉俊昊的合作報以極大的期待,有人讚嘆起了CJ的大手筆投資,還有人旁敲側擊的分析起來2012年下半年韓國電影市場的超強爆發,自然也有人直接了當的討論起了《雪國列車》漫畫中的革命思想……

  總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而《雪國列車》這部電影,竟然在發行方製作方沒有投入一韓元宣傳費用,也沒有任何一個主創主動現身宣傳的狀態下,就直接開始刷屏了!

  對此,金鐘銘和他旗下的公司乃至於電影主創方全都保持了詭異的沉默,既沒有宣佈出《雪國列車》這部電影的進一步計畫,也沒有按照某些來人的要求直接截斷這部電影的後續計畫……實際上,這段時間裡他們做的唯一一件正事反而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們竟然在《雙面君王》的票房來到1200萬觀影人次之後,直接將其下畫,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不過這種對比明顯,一動一靜的表現,卻更加刺激到了朴大媽,最終,在她的直接催促下,她選舉對策委員會中的一位重量級人物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這位重量級人物先是當眾呵斥了那些辦事不力,連續多日沒有勸動金鐘銘的高級助理們,然後拍著胸脯,直接單刀直入般的在某個駕校的路考現場截住了金鐘銘本人。

  「他們在電話裡說金淇春秘書要來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小金淇春秘書呢,真沒想到會是前輩您親自過來。」時值中午,金鐘銘言笑晏晏,執禮恭敬,儼然很給來人面子。

  其實,也由不得他不給面子,因為這次朴大媽那邊派來的是當年她父親朴正熙的法務秘書,韓國皿煮時代的首任法務處長和現執政黨首任中央秘書長,朴大媽背後挺朴派七大元老之一,今年已經七十多歲的老金淇春秘書長。

  當然,他也是金鐘銘認識的首爾大學直系前輩中輩分最高恐怕也是最年長的那位,所以一定要給他十足的面子。

  「考駕照的誰?」老金淇春七十多歲了,背倒是依舊挺得很直。

  「兩個人。」金鐘銘從容答道。「我小點的那個妹妹,還有我女朋友……」

  「為什麼會有攝像機跟著?」

  「女朋友和妹妹都是藝人,尤其是女友,正在拍一檔團隊綜藝節目。」

  「講句經驗之談。」老金淇春在駕校角落裡停下了腳步。「藝人這種職業對社會而言實在是沒有什麼意義……用一些毫無意義的東西譁眾取寵,卻又能拿到比一般人多太多的收入,完全不公平嘛!」

  金鐘銘眼皮跳了一下,卻沒搭話。

  「就連那些所謂的名演員、名導演,看起來社會地位很高很受尊重的樣子,其實也不過就是一些通過大放厥詞試圖博眼球的人。」很長一段時間不見,老金淇春依舊是那個中氣十足的樣子。「就連你,我直說吧,等到30歲就退隱吧,要麼認真搞企業,要麼去從政,有我們首爾大的人脈再加上有足夠多的金錢做後盾,選個國會議員不要太簡單吧?只要不出問題,40歲就說不定你就能成實權的大人物,50歲……總之,何必盯著這點破玩意?」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但是面對如此老氣橫秋的語調,金鐘銘心裡依舊忍不住暗嘆一聲。

  「是不是我覺得我有些囉嗦了?」老金淇春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哪裡的話?」金鐘銘苦笑著搖搖頭。「無論如何,我也不敢在您面前存什麼小心思的……」

  「既然如此,那我直接問你好了。」金淇春似乎就在等這句話。「為什麼之前朴女士那裡三番五次的派出高級助理來找你,你卻始終敷衍?」

  「我並不是敷衍。」金鐘銘也趕緊收起了笑意。「我跟幾位秘書、助理說的都是實話,這件事情我是被人算計了,一開始我就發現這部電影有些不妥,於是趕緊叫停,但這邊剛做出了決定,那邊就……」

  「這話就不要跟我多說了。」老金淇春不耐煩的打斷了對方,話裡話外那種中氣根本不像是一個七十多歲老頭子該有的樣子。「事情的過程我已經聽得耳朵都出繭子了,你跟我說實話,到底為什麼不願意叫停這部電影?」

  「我現在也是騎虎難下……」金鐘銘嘆了口氣。「輿論導向這種東西根本不受控制,一旦我宣佈推遲電影,注定要被打上一些不堪的烙印。」

  「確實如此。」老金淇春點了點頭。「那這個什麼《雪國列車》本身呢?這部電影真有對面那些人說的那麼邪乎嗎?」

  「雖然有些吹捧過度,但是總體意思是沒得跑的。」金鐘銘坦誠的答道。「這部就是要號召人民打破固化階級,從底層開始掀翻現有制度,這是1986年就出了名的世界著名左翼思想漫畫,意思誰都知道,到時候一旦放出來恐怕確實會對選戰鬥產生一定影響……您可以適當的參考一下《辯護人》、《熔爐》……」

  「所以說!」老金淇春突然情緒激動了起來。「所以說,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這些文人、演員……總之所有的所謂文藝工作者,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知道,就只會煽動人心!而且搞得好像誰是對的誰是錯的都由他們說了算一樣!簡直豈有此理!我告訴你,等到朴女士成為韓國大統領,我一定要讓她對韓國文藝界進行徹底的清理和管教,讓所有的左翼文藝人士都要老實起來,別想著吃我們的飯還砸****,到時候一韓元的國家補助這些人都拿不到!」

  「是。」金鐘銘等著對方情緒穩定了不少以後才勉力點了點頭。「我現在就是被他們用所謂的文藝自由進行道德綁架著,這才不敢輕舉妄動……當然,那些慶熙大學出身的秘書們我確實也看不大起,所以才次次回絕了過去,希望您能夠理解……」

  「所以現在我來了!」老金淇春死死的盯住了自己的這個大學後輩,他身高突出,一把年紀也不彎腰駝背,頭髮染得烏亮,更兼身份貴重,一時間竟然幾分頗有氣勢壓制的意思。「你就不要三心二意了!怎麼樣,名譽這種東西不要在意,反正將來可以用權力再進行遮掩,現在你得給我做出個決斷吧?!」

  「呼!」金鐘銘仰頭避開了對方的目光,同時長呼了一口氣。「前輩真是讓我為難……」

  「快點!」金淇春眯起眼睛催促了一句。

  「既然您來了,我不能不給面子。」催促之下,金鐘銘努力的咬了咬牙。「我保證,這部電影在新的大統領上任前絕不會上映。而且我還向您保證,電影的三個最大牌主創,宋康昊、奉俊昊、朴贊郁三個人誰也不會多嘴,如何?!」

  「你保證?」金淇春老氣橫秋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保證!」金鐘銘斬釘截鐵的回覆道。「真要是下定決心,這點能耐我自問還是有的。」

  「這就好。」老金淇春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繼續邁動了步子,金鐘銘也趕緊跟上。「我也聽說了一些你的事情,在韓國娛樂圈地位影響力都還是有的,不要被那些人嚇住……至於那些被皿煮派洗了腦子的人,任他們張狂一段時間好了,等你得勢的時候,可以輕易搞死他們!」

  金鐘銘自然不會接這種話,他倒是趁勢說起了一件別的事情:「不過不管怎麼樣,我這個決定做下來以後短期內一定會被那些人不停的潑髒水……希望前輩到時候能夠拉我一把!」

  「理所當然的事情。」金淇春滿不在乎的應承了下來。

  「實際上。」金鐘銘突然不動聲色的挑了下眉毛。「我還有一個想法,還請您務必幫下忙……」

  「你說。」

  「既然《雪國列車》不再上映,那我希望用另外一部電影在下個月代替它填補空缺……」

  「這種事情你自己做就是了!」老頭不以為意的答道。「跟我說干嗎……」

  不過,話剛說到一半,老金淇春似乎就已經有所醒悟,所以再度停下腳步扭頭看了眼身邊的年輕人,而作為回應,金鐘銘也停下來聳了聳肩。

  「你是希望我幫你站下台?」

  金鐘銘搖搖頭。

  「你是想讓我勸朴女士去給你站下台?」

  金鐘銘點了點頭:「我希望朴女士、您、選舉對策委員會的金武星對策委員長、各位秘書室的高級幕僚、選舉對策委員會的各位執政黨精英,全都能去捧場……」

  「大選決戰月,大家都很忙的。」老金淇春稍微皺了下眉頭。「不然,今天這件事情,朴女士說不定早就騰出時間把你叫過去面談了……」

  金鐘銘搖搖頭:「前輩,跟您我沒有隱瞞的必要。其實,就算是朴女士有時間,也未必願意叫我過去面談的……前一陣子我跟三星、sk談妥了一大筆生意,但卻是走的現任李大統領的路子,花了好幾個月的功夫,耗了很大心力才請動他頒布了新的移動支付平台營業執照……朴女士嘴上不說,心裡卻說不定對此略有介懷。」

  「原來如此。」金淇春恍然大悟。「那個什麼移動支付我也不懂,但是從輿論和其他人的反應也能看得出來確實是一筆動搖格局的大生意,你不等她上台再去搞,反而費盡心力從姓李的這邊入手,也難怪她心有疑惑……」

  「關鍵是SK。」金鐘銘也很無奈的樣子。「這筆生意我、sk、三星一個都不能少,三星倒也罷了,可是SK的崔泰源會長一個堂姐嫁給了昔日的一位中央情報局長的兒子,據說很是讓朴女士心存警惕……」

  「何止是警惕?」金淇春冷笑一聲。「你看著吧,這次上去以後崔泰源肯定會再進監獄!不過,你也確實挺為難的……」

  「誰說不是呢?」金鐘銘乾笑道。「所以才想請您老幫幫忙從中轉圜一下,畢竟您的面子大,誰都要認的,而且到時候公開站到一切,也算是正式的表明立場了……」

  「從道理來講,沒理由認真做了事情的人卻不被認可。」被捧得很舒服的老金淇春微微笑著點了點頭。「我今天一來找你你就答應的這麼利索,從私人角度來說也沒理由不幫你問下。不過,如果你能帶著一堆知名演藝人士去迎候的話,事情成功的概率才會更大一些,因為我們這邊在演藝圈裡確實也缺少支持。選戰嘛,總得有選戰的樣子,搞一個成規模文藝活動的話,我那邊把握也就更大一些……」

  「請您放心,就算是宋康昊我都能給您拉過去。」金鐘銘毫不猶豫的答覆道。「他欠我一個天大的人情沒還呢!到時候……」

  「宋康昊這人去不去都無所謂了。」金淇春聽到這名字就有些眼皮亂跳。「反正我們也不會接受他,別人也不會因為他去跟朴女士見了一面就覺得他改變了立場……不過其餘的同檔次的人可以多叫一點,宋康昊想去就讓他去就是了,沒必要太刻意。」

  「是!」金鐘銘想了一下。「那就……下個月5號?我到時候一定舉行一個盛大的首映禮,來回報前輩您的關心和愛護……」

  「主要是向朴女士展示態度。」老金淇春更正道,但眉梢的的得意還是很明顯的,年紀越大他就越在乎這種被所有人捧著的感覺……眼前的這個首爾大小學弟,終究是比辦公室裡那群平日裡只會陽奉陰違的慶熙大學教授們順眼的多。

  「是,當然也是向朴女士展示態度。」金鐘銘附和了一聲,終於算是放下了一件事情。

  話說到這份上,兩人已經各取所需,就沒有再深談,也沒有繼續往駕校深處走,而是慢慢悠悠的回過頭來沿著原路返回。

  話說,十一月下旬的駕校裡,一開始兩人談話時正在中午,可能是因為正在飯點的緣故,當時駕校裡還顯得挺冷清,但是隨著這邊他們談話結束,那邊很多人也都結束了午餐重新活動開來,準備路考的,來報名的,駕校的老師和工作人員,一時間駕校竟然變得頗為熱鬧。而就在這麼一個氣氛中,金鐘銘和老金淇春這麼矚目的搭配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像這麼一趟走完,等你宣佈電影延期上映的時候,咱們倆肯定少不了一個什麼什麼勾結的罪名。」金淇春看著周圍拿出手機拍照的路人,絲毫不以為意。「不過,那些東西注定都是如同浮塵一般的東西,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您說的是!」金鐘銘認真的附和道。「這世間確實有不少東西,看起來很重要,但實際上不過是人生中偶爾蹭到的一點浮塵罷了,沒必要太在意……」

  「這話倒是有幾分哲學思辨的味道了。」老金淇春微微笑道。「這讓我想起了當年在首爾大冠岳山下讀書的那段時光,那個時候學法律的我最喜歡的就是得理不饒人,走哪兒都喜歡跟身邊同學辯論出個高低……當然,那年頭也沒有個什麼娛樂活動,沒有手機,沒有電腦,電視也看不到,電影也要靠學校一個月組織一次放映,不去看書學習,就只能跟同學聊天。不過,那種生活特別充實,哪像現在這群年輕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活著……」

  金鐘銘微微一怔,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情。

  「在笑什麼?」老頭敏感的質問道。

  「沒什麼。」金鐘銘搖頭笑道。「您說這個,我倒是想起了最近一件很火的事情,2012年世界末日您聽過嗎?」

  「哼!」老金淇春一聲冷笑。「這種無稽的流言傳播到這種程度,本身就說明了現在年輕人生活的虛無……」

  「沒錯。」金鐘銘點點頭。「其實那些人也明白,所謂的世界末日純屬扯淡,但是如果能給自己增添一個社交話題,能給自己一個墮落享受的理由,他們卻依舊甘之如飴……您知道嗎?我從建立起CUBE公司成為老闆以後,每時每刻都能收到一些女藝人的暗示,而最近最火的藉口正是2012年末日將到,勸我及時行樂……」

  這個半葷半素的段子一說出來,饒是老頭七十多歲的人了,也忍不住被立即逗的笑了出來:「真要是那樣,我們這些社會精英還幫著朴女士選什麼大統領?反正投票前兩天那個世界末日就到了,不如及時行樂……哼!人啊,還是得往前看!」

  氣氛一時間竟然變得非常不錯。

  而就在這時,金鐘銘突然注意到,遠處的Krystal正朝著自己興奮的揮動雙臂,手心裡還攥著一個手機,於是心中不禁一動。

  「怎麼了,這是考過了嗎?」老金淇春也注意到了那邊的情形。

  「應該是考過了。」金鐘銘微微笑道。「今天高考成績也該出來了……」

  老金淇春微微一怔:「高考?這是你妹妹?」

  「是。」

  「平日成績如何?高考發揮的怎麼樣?有理想的學校嗎?」

  「發揮好的話,有希望去首爾大。」金鐘銘平靜的答覆道。「當然,那些不到390分就不能上的好專業肯定不能想太多,她也沒那個水平,但是選擇一些比較偏門的什麼諸如服裝設計之類的,我覺得還是有希望的……」

  「一個女孩子,還是個現役的藝人,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聽到這話後,金淇春完全換了另外一副語調。「而且看她的樣子,好像確實『發揮的挺好』……」

  話音未落,金鐘銘懷裡的手機卻已經響了起來,果然鄭二毛已經興奮到等不及自己哥哥走過去再說這件事了。

  「怎麼樣?」態度大變的金淇春也適當的保持了一定的關注。

  「不是太理想,三百五十多分。」金鐘銘按住手機通話端輕笑道。「我只好去求一下學校裡的熟人可,恐怕也只能讓她上個什麼設計類的專業了,這種專業終究面試分的比重大一些……」

  「很不錯了!」金淇春再度肯定道。「這件事情以你的能耐就應該沒問題,我就不摻和了,把孩子叫過來,認認我這個前輩好了……」

  金鐘銘自然從善如流。

  而就在此時,金淇春突然又加了一句:「讓她一個人來好了,那幾個idol就不要跟過來了!」

  金鐘銘眼睛微微咪了一下,卻並未反駁。

  甭管怎麼樣了,拋開這些插曲,老金淇春秘書的拜訪依舊顯得立竿見影,他中午過來跟金鐘銘公開的面談了一陣,照片也不過就是剛剛通過kakao和SNS之類的渠道傳出去而已,下午時分,CJ影業就公開的對外宣佈,之前網絡上盛傳的《雪國列車》將於12月上映的消息根本就是謠傳,是某些競爭對手的惡意競爭手段。實際上,這部電影連送審都還沒完成呢,而真正原定上映時間其實是明年的某個時候……

  而且,他們還很快又接著宣佈,12月份的時候,CJ確實有另外一部重磅電影將要上映,這是CUBE影業合併進來之前主導拍攝的,是金鐘銘主演的一部電影,講述的是汝矣島某地遭受恐怖襲擊的故事,希望大家屆時關注,云云。

  僅此而已。

  不過此言一出,立即引發了軒然大波。

  首先,真的沒人是傻子,之前電影炒的那麼熱鬧也沒見你們出來更正,可金淇春和金鐘銘這麼一次明顯的會面以後,當天下午就宣佈電影延期,有些事情由不得人們做出猜測。

  其次,什麼東西一旦牽扯到立場問題,那就注定掰扯不開的。

  所以,幾乎是當機立斷的,很多進步媒體當天就站出來言辭激烈的指責金鐘銘和CJ影業屈從於政治壓力,打壓文藝創作的自由。話說,這番攻勢洶湧澎湃,將很多娛樂圈之外的東西都壓了下去,什麼Krystal高考成績不錯,將會前往首爾大進行進一步的入學考試這種新聞,見都沒見到一個影,而初瓏在節目中通過路考拿到駕照,然後順勢接受了公司獎勵的一輛電動跑車之類的事情就更沒人提了。

  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接下來的日子裡,由於金鐘銘和他旗下的CJ影業,以及《雪國列車》幾個當事主創人全都採取了沉默戰術,這就更讓輿論感到憤慨和不滿了。很多人都直言金鐘銘這是採用了一種傲慢的態度,就連偏向保守派系的媒體也都有些不滿的認為金鐘銘這種不合作態度無疑是在火上澆油……慢慢的,甚至就連金鐘銘的大本營,韓國電影界都出現了一些不好的言論,一些前輩演員紛紛站出來表達了不滿,認為一部電影的創作和上映不應該被政治壓力所影響甚至左右,而金鐘銘此時的表現和去年年中《熔爐》、《斷箭》、《辯護人》三箭齊發時的那種不卑不亢實在是相差甚遠,乃至於判若兩人。

  本來這個事情就是韓國人最關注的偏娛樂側的新聞,又牽扯到了最要命和最複雜的大選漩渦,所以接下來輿論徹底發酵也在預料之中了。

  話說,隨著事情的發酵,以及金鐘銘怪異的不抵抗政策,有些東西已經變得脫離了現實層次,完全就是按照人的立場和想法在腦補。

  在這期間,雖然有媒體從電影振興委員會那裡獲悉《雪國列車》確實尚未送審,但是依舊被網絡上的輿論指責為遮蓋性的謊言,而那部什麼反恐的電影在11月底才被送審,而且是少數幾個和CJ關係密切的振興委員會成員匆匆過審的信息,卻被當做了某些流言的輔助性證言。

  至於宋康昊、奉俊昊、朴贊郁三人按照約定保持的沉默,也被認為是為了電影的保全而委曲求全,而金鐘銘和CJ的沉默,卻被認定為是對上面某些人的諂媚,以及對民眾和韓國電影同仁的傲慢。

  而終於有一天,就在時間剛剛來到2012年12月份的時候,圈內公認的金鐘銘好友,所謂87/88俱樂部的成員劉亞仁,竟然也公開在SNS上指責起了金鐘銘。他直言不諱的講道,金鐘銘這種打壓《雪國列車》的行徑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昔日韓國電影人對他報了以極大期待,卻不料在今天迎來了金鐘銘的背叛!

  而且,他還聲稱,當金鐘銘壟斷了韓國的院線並拿下了韓國最大的電影製作公司以後,這種背叛遲早要來,他並不為此感到驚訝。

  言辭激烈,立場鮮明,正如此人一週前在SNS上表現的一樣。當時這個年輕演員就公開宣稱,朴候選人代表著財閥的利益和獨裁陰影,『選這個人成為韓國新一任大統領,無異於自掘墳墓』!並號召影迷『去支持應該支持的人』!

  不過,那個時候滿屏幕都是站隊的人,從idol到演員全都跟兩個候選人牽扯不斷,所以沒人在意一個年輕演員的這種東西。

  而這一次,由於劉亞仁和金鐘銘曾經的私交,這番言論卻顯得更加惹人注目,也對韓國電影屆乃至於整個娛樂圈的藝人產生了極大的衝擊……

  事情來到這個地步,說句實話,就連金鐘銘旗下各個公司內部的一些高層都有些動搖,金鐘銘一再對他們宣稱雲在青天水在瓶,各安其分就好,可此刻眼前的情形怎麼看怎麼像是一種徹底失控的局面。

  不過,金鐘銘依舊保持沉默著,根本沒有對此作出任何多餘的回應,也沒有什麼收攏人心的舉措。實際上,12月以後,他所做的唯一像樣的事情,就只是按部就班的讓CJ『傲慢』的宣佈了一件事情,也就是那部所有人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的新電影首映禮事項:

  時間是12月5日晚上六點,地點是金鐘銘自己旗下的美嘉院線位於往汝矣島地區的豪華影城。

  屆時,電影主創方將廣邀各路媒體以及各位韓國電影同仁前往觀禮。

  值得一提的是,CJ影業毫不掩飾的標註道,到時候,朴姓候選人也會前往此處與觀眾互動,然後與觀眾一起觀看這部名為《恐怖直播》的電影。

  《恐怖直播》……這部電影媒體已經到處去打聽了,可打聽來打聽去也就是那一期《healing  camp》中的隻言片語,什麼入戲很深啊,什麼情感積蓄的很多了,什麼砸死劉在石和少女時代了,可除此之外呢?他們到處打聽都打聽不到這部電影的具體劇情和內涵!

  不過,常規來想,既然講恐怖襲擊的故事,那無論怎麼樣都應該是所謂正能量爆棚的電影吧?總不能恐怖分子勝利吧?所以,不少媒體和網民哀嘆,看來金鐘銘真的是如劉亞仁所言,有錢了,地位上去了,人心就自然跟著墮落了。

  可惜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9 15:30
第312章好一部電影!(上)

  在韓國生活了這麼多年,金鐘銘對某些事情已經司空見慣了,甚至說句裝十三的話,想當年他剛出生後不久還見識過洛杉磯種族大動亂呢。但是,12月5日這天下午,在位於汝矣島的美嘉院線某影城門口,金鐘銘儼然又長見識了——他遇到了一次示威抗議活動,而且是針對自己的抗議活動!

  沒錯,記者們和首映禮的主辦人員全都去仔細的問了,標語和口號也很清楚,這幾十個具有社會責任心的中年抗議者就是衝著金鐘銘來的,而不是對朴候選人有意見。這些人說了,他們都是電影愛好者,有些還是金鐘銘的影迷,之所以今天過來,一是為《雪國列車》鳴不平,二是為金鐘銘放棄一個文藝工作者的操守而憤怒!

  前者,玷污了他們的價值觀,後者,辜負了他們曾經的熱情!

  講真,韓國娛樂圈人士因為政治立場問題遭遇抗議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

  比如說仁順伊大媽,在後世的某個時空裡,就因為接受了美國駐軍的聯歡晚會邀請而被抗議者堵過公司大門,原因是因為那個晚會舉辦的時間太敏感,和之前美軍軋死韓國女高中生的某個週年日期只差了三天。而最後,仁順伊大媽去是去了(因為簽了合約),但是上台後只能鞠躬道謝,愣是一句歌都沒敢唱。

  還有那位釜山電影節建立者金東虎老爺子,這位政府在電影界的得力走狗,曾經也被自家的右翼分子給攔住車然後指著鼻子罵。後來金東虎老爺子說起這事就委屈的不得了,釜山電影節又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憑什麼裡面左翼電影多要算到自己頭上?自己也很絕望好不好?

  好了,廢話少說,回到眼前。進入12月,其實韓國幾乎漫山遍野都是各種集會和演講,某些候選人的支持者和抗議者相互搞事情的節奏也同樣多如牛毛。不過話又說回來,金鐘銘還真是第一次看到針對自己的抗議活動……確實蠻新鮮的。

  然而,新鮮歸新鮮,可這次抗議還是要重視和妥善處理的,不然就憑韓國人那種動輒來勁的傳統,真要是出了什麼事……呃,這個傳統當然不是指死人那個檔次的事情了,但真要是有人往來捧場的藝人堆裡扔個玻璃瓶子之類的,你也挺無奈的吧?

  而且說實話,這群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抗議人士大概也是注意到了自己的抗議對象金鐘銘在關注他們,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在場的媒體對他們保持了極大的興趣,各種採訪、拍照、攝影,該有的一個沒拉下。

  總之,眼看著首映禮越來越近,這群人反而是愈發來勁了。

  「這個情況怎麼搞?」金鐘銘拉住了朴候選人那邊派來打前站的一位人士虛心求教。

  「這個絕對不能跟他們硬頂,但也不能順著來。」來人果然是專業人士,說的頭頭是道。「或者說,千萬不能讓他們感覺到自己被重視,但也不能讓他們感覺到被無視,因為兩者都會激起他們的情緒……對付這些人,方法沒有固定的,可說到底就是要讓他們的熱情降下去。」

  金鐘銘連連點頭,他又不是真不懂,只不過第一次遇到這破事有點犯暈而已,而此時經對面一講,儼然是一點就通。

  於是,醒悟過來的他馬上採取了兩個小措施。

  首先一個,就是把紅毯之類的禮儀性活動場地往影城裡面挪,而拍照和採訪區被直接搞到了影城室內大廳裡,這樣不但大大減少了來捧場藝人和抗議者之間的接觸區間,也逼著一群媒體作出選擇,要麼來影城裡面玩,要麼留在外面和那群抗議者一起吹12月天的冷風。實際上,媒體們也不傻,他們只是求新聞而已,所以象徵性的拍攝了一些抗議者的照片之後,還是老老實實的去室內等其他素材了。

  另一個措施也很簡單,就是給留在外面的抗議者和維持秩序的安保送溫暖,影城別的沒有,爆米花和熱飲倒是不缺,你要是喊累了喝兩口再喊。

  雙管齊下,抗議者的熱情確實消減了不少。不過,拋開這些客觀手段,真正讓這些人熱情下降的卻還是隨著首映禮逼近現場出現的一些其他想像。

  話說,這群人之所以要來到電影院門口抗議,一方面是因為這裡容易博眼球,方便給金鐘銘製造壓力,這樣才能讓他受觸動;而另一方面,他們來這裡,其實也是希望一些藝人能夠像之前說到的仁順伊大媽那樣,來個知難而退,這樣才能更直觀的體現出自己的抗議成果。

  但實際上,讓這些人感到氣餒的是,眼看著電影首映禮的開始時間越來越近,初冬傍晚的冷風之下,反而有越來越多的演藝界人士絲毫不受影響的來到這裡捧場。而且更讓人無奈的是,來賓中的很多人竟然都是他們平日裡非常信任和尊崇的那些人,有些完全可以稱得上是所謂的左翼文化人士。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熱情難免下降的就更快了。

  說實話,安聖基來了倒也可以理解,畢竟再怎麼說人家都是師生。

  然後崔岷植、全智賢、李政宰、張赫等等一群人也老早的過來捧場,而且還很配合的在大廳的媒體區跟記者互動,也不是不能接受。因為這些人實際上都是金鐘銘旗下的簽約演員,怎麼講都是在吃著CUBE這碗飯的,不好不來。

  可接下來,名導演如崔東勳、姜帝圭、羅宏鎮、金知雲,名演員如李秉憲、金允石、韓孝珠、文根英、張根碩、宋仲基,等等等等吧,竟然也依次過來,這就讓這些站在寒風中的抗議者感覺到些不爽了。因為在他們看來,這時候選擇過來捧場的藝人,本身就有一種屈從於權勢而站隊的感覺了,正是他們最討厭的那種行為。

  可事情還沒結束,又過了一會,李滄東和林權澤這兩位大佬,竟然也各自穿著一件灰不拉幾的小棉襖一起慢悠悠的進了影城,呃……這就有點讓他們看不懂了。但這還沒完,驚悚的還在後面,到了首映禮快開始的時候,宋康昊、朴贊郁、奉俊昊,這三個《雪國列車》的主創竟然也聯袂而來,堂而皇之的走進了電影院,這簡直就是在打這群抗議人士的臉!

  不過,一想到《雪國列車》這部電影似乎還在CJ手裡封存著,這群人卻也生不起氣來,可那種氣勢們就難免再度受了一定影響。

  而漸漸的,伴隨著日落,天色變得愈發黯淡了起來,天氣也愈發寒冷了起來。而終於,眼看著朴女士一行人低調的進入影院去『與民同樂』,影院門口的最後一點藝人和記者們也全都走的乾乾淨淨,似乎是準備在溫暖的影院裡面參加活動了……而電影院門口,儼然只剩下一群忠於職守的安保公司員工了陪著自己這些抗議者了。

  所以,幾個領頭的一商量,還真就有點打退堂鼓的意思了。

  不過,就在此時,金鐘銘竟然又派人過來送溫暖來了,一起過來的還有幾個聞訊趕來的記者。於是乎,這幾十個抗議者馬上又重新整理了隊形,甚至還組織了一次響亮的口號才去跟出來送溫暖的蘇小婭進行了交涉。

  「這是什麼?」領頭的一位大叔橫眉怒對。

  「這是電影票。」蘇小婭無奈的答道。「我們老闆想請諸位看電影。」

  「看哪部電影?《雪國列車》我們看,《恐怖直播》什麼的沒興趣!」

  「我們老闆……金鐘銘先生說,今天來到這裡的人,無論是捧場的電影同仁還是前來觀影的觀眾,又或者是諸位,其實本質上都出於對電影的熱愛才會來此。」蘇小婭強打起精神跟這些人說道。「所以,大家的出發點本來都是一樣的。不過,相比較於其他人願意相信他的職業操守,諸位可能因為對電影熱愛的程度更深,所以才會對他有所誤解……」

  「對電影熱愛的評價我們可以接受,誤解這種說法我們不會接受。」

  「那好。」蘇小婭無奈的點點頭。「總之,今天影院裡舉行著這麼盛大的活動,金鐘銘先生實在是抽不開身親自出來跟諸位解釋,只是讓我轉達一下他的致意……他的意思是,作為一名公眾人物,諸位是有權力評判他本人如何如何的,可他同樣也希望諸位不要把對個人的不滿遷怒到電影本身上……」

  「這是他的原話?」

  「所以要讓我們看電影?」

  「其實還挺有道理的……外面這麼冷。」

  「總不能就這麼回去吧,不如進去看看?」

  聲音變得雜亂了起來,很顯然這群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已經心動了,不然就不會在同一個時間發出這麼多不同的聲音了。

  「諸位,無論如何電影都是無辜的,諸位都還沒有看這部電影,為什麼就要給它打上一個所謂的標籤呢?就不怕會因此錯過一部真正的好電影?」注意到這些人心動了,蘇小婭趕緊趁熱打鐵。「這是電影票,拜託諸位給這部電影一個機會,這件事情只跟電影有關,跟今天這次抗議以及對金鐘銘先生的評判毫無關係……如何?」

  說是如何,但其實蘇小婭已經把票給分發了過去,那些人也都沒有再拒絕,然後又經過一陣子討論或者說是自我說服,這群人也就真的手持電影票進入到了影城中……走之前他們甚至沒忘了把標語之類的東西收拾好塞進垃圾桶了,看來韓國人的環保素養還是沒得黑的!

  而正當蘇小婭在幾名記者的全程陪同下成功將幾十位抗議者給忽悠進電影院的時候,另一邊,金鐘銘也開始在記者發佈會上忽悠起記者來了……說實話,就目前這個敏感態勢,他是決對不會允許這群記者問出點什麼花來的,所以,只好捏著鼻子跟一些買通好的記者在那裡唱雙簧。

  只見這廝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斯斯文文的坐在台上,手持話筒,又是長篇大論韓國電影的發展歷程,又是大談特談如今電影市場復興所帶來的經濟和文化效應……反正任何一個問題他都準備盡情打官腔扯下去,務必要將這半小時的發布會給忽悠過去的。

  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真正的大人物朴大媽來到電影院後卻並沒有搞什麼領導人視察的風範,反而是非常親民化的避開這邊的明星和記者,直接拿著電影票鑽進了放映廳裡……這其實也是一種常態了,平時都要作秀,何況是最關鍵的法定選舉月?

  當然,真要仔細觀察的話,有些東西還是能看出一點端倪的,因為大媽周邊位置上坐著的不是她本人的高級助理就是保鏢,再仔細看還能認出幾個經常在電視上露面的其他政壇大佬,反正距離普通觀眾還是有點距離的。

  總之,整個首映禮本身顯得極度乏善可陳,沒有想像中的激烈碰撞,沒有想像中的弄巧成拙,絕大多數來賓都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而對於這些過來捧場的記者來說,這次的事情雖然很有話題性,但是話題本身都集中在首映禮之外,拿著厚厚紅包並且有針對性被邀請過來的他們,也很難乾出當眾打臉的事情,那麼全場沉悶,敷衍了事的感覺也就更加明顯。

  不過,好在發佈會之後就可以看電影了,即便是這部電影有充數的嫌疑,即便是相較於《雪國列車》少了這麼幾分令人期待的碰撞感,可無論如何,這部《恐怖直播》都是金鐘銘主演的。這麼長時間了,就如同宋康昊、奉俊昊、朴贊郁他們的電影不會被人懷疑一樣,金鐘銘的電影無論如何也不會被人認為是爛片……

  沒有專門的VIP放映廳,所有人的電影票也都是進門時隨機領取的,記者、演員、導演、普通觀眾、抽籤進來參加了發佈會的影迷、臨時忽悠進來的抗議者,還有主創、嘉賓,全都是散亂的組合到一起,隨機的進入到了各個放映廳。

  唯一確定的一一件事,就是金鐘銘不顧所有人異樣的眼光,直接了當的前往了朴女士所在的那個放映廳,然後堂而皇之的坐到了這個競選團隊中間……實際上,那個位於大媽和她的選舉對策委員會委員長金武星中間的位子,本來就是給他留的。

  「來鐘銘,坐這兒,聽說你妹妹高考成績挺不錯?」朴大媽倒是一副極為和氣的樣子,見面說的話也很家常,還真有點在電影院裡遇到的鄰居大媽感覺,讓人看不出任何一點多餘的東西。「怎麼,她今天沒來?」

  「在家複習準備面試呢。」金鐘銘輕笑道。「不過,實際上我今天特意一個idol都沒叫,不管多熟的都專門發了信息讓他們不要來,鬧成這個樣子,省的再給我添麻煩……」

  此言一出,坐在朴大媽身後那兩排的幾個高級助理,還有她另一側的老金淇春都會意的笑了出來……在這種敏感時期,相比較於還有些自主性的演員們,idol們幾乎全都是任人擺佈的政治花瓶。你真要叫幾個公司背景色彩鮮明的idol過來捧場,恐怕只會給眼前這種局面火上澆油。而金鐘銘這麼說,固然有自嘲之意,可也有隱隱抱怨對方這些人把自己拖入眼前這個無奈局面的感覺。

  不過話又說回來,一件事情要多方面看,別人都覺的金鐘銘是在抱怨,可金淇春老先生卻對此有著明顯不同的見解:「其實不要說什麼idol,那些搞電影的,個個自以為比人家唱歌的更有骨氣,也站的更穩當,可今天呢,不還是來了這麼多什麼有名的大導演大演員嗎?所以說這些搞文藝的人,本質上都是一回事!對付這種人,只要你比他更強硬,對方也只能服軟!」

  金鐘銘笑而不語。

  「好了。」朴大媽似乎也對自己的這個首席秘書室長有些無奈的樣子,只能笑著擺擺手。「鐘銘確實是挺為難的……不過在韓國,辦什麼事情都為難,因為只要辦事就要有人跳出來反對你,就算是最後事情辦成了,下面也總有人覺得自己受了委屈,然後懷恨在心……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韓國就是這個國情,你看,今天門口抗議的不就是現成的例子嗎?」

  聽著對方從權金淇春變成了駁斥自己,金鐘銘也很只好一臉信服的點了點頭。

  就這樣,幾人又說了幾句閒話,而隨著電影放映時間的逼近,放映廳中燈光終於開始熄滅了下來。想來,此時無論是哪個放映廳,又無論是誰,或許絕大多數人都已經暫時放下了電影以外的事情,準備單純的看一看這部講述恐怖襲擊的模式電影了。

  「怎麼感覺……今天的首映禮缺了點激情呢?」就在這時,坐在金鐘銘手邊的金武星突然小聲的開了口,而由於他身份敏感,所以甫一發聲就引得前後很多人眯起眼睛豎起耳朵,可咋一聽來,這話卻也感覺不到有什麼什麼不對勁的對方。

  「金委員這話怎麼講?」金鐘銘也絲毫不以為意的扭頭反問道。

  「就是按字面的意思講……這個首映禮感覺太正常太順利了,都正常到都有既視感了。」金武星嗤笑道。「之前鬧成那樣,原本以為今天還會挺刺激的,可瞅來瞅去什麼都沒有,就連幾個抗議的影迷都被你給拉進來看電影了……說實話,挺失望的。」

  「金委員這是看熱鬧不嫌麻煩大。」身後有人戲謔跟了半句,聽聲音似乎像是朴大媽的頭號智囊鄭虎成。「根本不體諒金鐘銘代表的難處……正常和順利不好嗎?」

  「其實……這個倒是我有意為之了。」盯著眼前已經亮起的大銀幕,金鐘銘最後隨意的解釋了一句。「主要是這部電影劇情太刺激了,所以首映禮什麼的還是軟一點為好,這也是考慮到諸位的心理承受能力……不管怎麼樣,諸位都一把年紀了對不對?看到最後犯心臟病了算誰的?」

  與之前相比金鐘銘此刻的語氣顯得如此迥異,就好像放映廳的燈給關上以後反而讓他精神振奮起來了一樣……兩邊邊和身後全都是所謂的政治精英,他們中有不少人聞言詫異的看了過來,如金武星這樣的似乎還想藉機再說點什麼。但是很可惜,金鐘銘時間掐的很準,這邊話音剛落,那邊眾人的耳畔就已經響起了電影片頭的音樂聲,觀眾已經紛紛凝聲靜氣,這些人也就只好回過頭來去看銀幕了。

  而大銀幕上,片頭轉換的非常之快,不過是一扭頭功夫,CUBE的那個立方體標誌和CJ的四色風車就已經一左一右同時印入到了觀眾眼簾中,緊接著兩個logo就迅速消失,畫面也迅速的黯淡了下去,變成了一片黑色的電子閃爍屏幕……這速度,就好像有什麼人在後面攆著似的。

  而再往下,也沒有傳統意義上的電影名稱展現,更沒有什麼領銜主演之類的繁瑣標註。實際上幾乎是一瞬間,閃爍的黑色背景下,一個熟悉而又標準的電台廣播女聲就已經開始在播報新聞了,而這意味著這部電影已經正式開始:

  「……從東湖大橋到千戶大橋,東西方向交通良好,一路通暢。除此之外還有一條關於路況的新聞需要提前預告……今天上午,總統將會前往國會大廈參與第十九次國會諮詢並發表演講,屆時,汝矣島附近將會進行交通管制。祝大家有個愉快的早晨,為你播報路況的是KBS崔慧靜。」

  很好,很強大,開場三十秒,很多人都還在懵逼的時候,總統就已經在一個注定要發生恐怖襲擊的電影裡通過從新聞出場了。再加上在這短短的這兩句話裡,毫無遮掩的汝矣島國會大廈,沒有任何ps痕跡的KBS,再加上現實中知名早間電台主持人的實名實音出場……講真,雖然知道這麼做是為了營造真實的背景,方便觀眾帶入,可有些敏感的觀眾,尤其是金鐘銘身邊這一群從政的,此刻儼然已經覺得這電影是有點刺激了!

  電台路況播報結束,畫面拉開,一個標準的電台設備出現在銀幕上,金鐘銘的聲音也帶著一絲疲態的樣子響了起來:「週四早上,現在是9點31分,你現在收聽的是尹英華的《每日頭條》,現在,我們接著聽觀眾討論政府所得稅改革的意見……」

  還好,不知道多少人一下鬆了口氣,幸虧不是金鐘銘的《每日頭條》,還知道改個名字。

  接下來兩分鐘的劇情,既簡單又溫吞而且又常見……金鐘銘扮演了一個帶著墨鏡卻也遮掩不住那絲疲態的電台主持人,在KBS主持一檔早間時事節目。而接著依次出場的,除了坐在外面的pd和工作人員,也就是打電話進來通過聲音出現的兩名互動觀眾而已,一個是抱怨所得稅傾向於富人的工地工人,絮絮叨叨的說什麼電費都付不起,而另一個則是無腦對主持人示愛的粉絲……總之,這兩分鐘的劇情還有主角的神情給人的感覺非常一致,那就是像極了今天的首映禮,順順利卻又軟軟塌塌,讓人提不起勁了。

  不過,沒等頭五分鐘這個觀眾的熱情期結束,僅僅是第三分鐘左右的時候,有意思的事情說來就來……第一位打電話進來抱怨所得稅的那個人竟然又一次打電話進行了連線,而且這一次KBS的電台技術人員根本掛不斷他的電話,逼得電台節目不得不進入廣告時間!而後,這個自稱叫朴魯圭的工人又因為電台掛他電話的事情變得情緒激動起來,幾句話不投機以後,他甚至乾脆利索的對主持人尹英華作出了一個宣言——我有炸彈,我今天會炸掉漢江上的麻浦大橋!

  進入劇情了!再不懂電影的人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接下來,按照常規套路,似乎就應該是男主角和這個恐怖分子的鬥智鬥勇……然而,沒等觀眾腦補出任何一點花來,下一秒,金鐘銘扮演的主持人卻直接冷笑一聲,反過來催促對方趕緊把橋炸了省事!

  崩潰嗎?

  有點。

  不合理嗎?

  很合理啊!正常人聽到這種宣言都會這麼回答吧……趕緊炸,我也想看呢!

  放映廳裡第一次出現成片的笑聲,就連金鐘銘身邊的朴大媽都跟著笑了一下……然而僅僅就是跟著笑了一下而已,因為接下來劇情依然用一種讓所有人跟不上的速度和節奏進行著!

  就在這番嘲諷兼調侃的對話之後,算算時間,這時候電影開車才第五分鐘而已吧,隨著轟隆隆的一陣雜音,所有人都跟著坐在演播廳裡的主角一起茫茫然了……聽著聲音,演播廳外面似乎是在打雷?

  男主角本能的試圖繼續主持節目,但馬上又是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這就有點不大像是打雷了,實際上,演播廳裡的人都開始心虛了,而男主角也終於坐不住了!他起身拉開了這間位於KBS電視台大樓高層的演播廳百葉窗,而後跟全放映廳的觀眾一起目瞪口呆,面色茫然!

  原來,從KBS大樓的這個高度看過去,有些東西清晰可見——全韓國人都熟悉到不得了的汝矣島麻浦大橋竟然已經被炸斷了!而且還在繼續炸!

  男主角一個激靈,這才從滿臉倦容中醒了過來!電影這時候也剛剛開始!

  呃,同時醒過來的還有放映廳裡的所有觀眾,其中,金武星用一種如同電影中的金鐘銘臉上一樣的表情恍恍然的扭過頭來,看向了身邊的這個始作俑者——說好的恐怖襲擊背景主旋律大片呢?

  開場五分鐘炸掉你就炸掉麻浦大橋,接下來還要幹嗎?

  不過,這也確實蠻刺激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9 15:30
第313章好一部電影!(中)

  電影從第五分鐘後才正式開始,又或者說無論是觀眾還是主角自己,都是看著麻浦大橋在自己眼前被炸斷以後這才如夢方醒……

  睡醒了,就該幹正事了!

  男主角陡然間打起了精神,整個人的反應和行動也瞬間利索了不少,當演播廳裡的所有工作人員都還在發懵的時候,他就已經立即從窗邊回到了電台前,然後抄起桌子上的電話給那個說炸就炸的恐怖分子回撥過去,而等這位主持人發現電話已經不通了以後又趕緊撥打了報警電話。而與此同時,夾著話筒的這個電台主持人同時還稍微顯露出了一個媒體人的職業敏感性——他一隻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卻已經隨手在一張紙上面寫寫畫畫了起來。

  很潦草的幾個字——獨家新聞,獨家二字還被本能的畫了個圈。

  一直到這裡為止,主角的行為都還算是正常,都還在理解之內……但緊接著,一個不亞於剛才炸大橋的神轉折又來了!報警電話接通了,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對著稿紙稍微愣了下神的男主角卻馬上告訴報警台自己打錯了,並直接掛斷。而且,他還阻止了剛剛掏出手機要報警的pd!

  Pd大為不解,但是男主角給出理由卻又一次說服了所有人——剛才對方的警告其實是在廣告期間,話句話說,這件事除了這演播廳裡的幾個人以外還沒人知道,所以從一個媒體人的角度而言,這是一個天大的獨家新聞!而這種級別的獨家新聞,只要搞個攝像機過來做場直播,那就是天大的收視率,然後是天大的好處!

  什麼好處?或許是名望,或許是純粹的廣告費等經濟利益,但無論如何這個邏輯都是真實存在的,不然媒體之間哪裡需要搶新聞?觀眾們馬上就『接受』了主角的這種奇怪舉動,而今天過來參加首映禮的媒體們也尤其感同身受。

  沒錯,一旦報警了,這個節目可就做不成了!而所謂名利動人心,所以pd也立即被說服了。

  當然了,就隨著這麼一點簡短的劇情,所有的觀眾也馬上都明白了,這個主角根本不是想像中的傳統主角,分明就是個功利心十足的王八蛋!當然,或許是個反英雄?

  話說,Pd是被說服了,可是正當他準備向上面申請攝像機時,主角卻又藉著對方還有些沒緩過神的樣子大包大攬,主動提出一切交給他,由他來和上邊交涉。隨即,男主角第一次走出了演播室,一方面是前往衛生間去梳洗打扮,準備迎接攝像機,而另一方面他同時也也展示出了一種根本不像是一個電台主播有資格擁有的極強人脈,因為竟然一個電話直接聯絡到了KBS電視台的李台長,還在電話中很親熱的稱呼對方為『哥』!

  到此為止,主角的一些背景終於通過這個電話以及後來和前妻的一個簡單電話而被展示了出來:

  曾經的KBS九點新聞主播,因為某個還不知道具體情況的節目醜聞被台長當成了替罪羊,不要說九點新聞沒得做了,連電視都上不了了,只能變成一個電台主播;

  與此同時,所謂屋漏偏逢連陰雨,事業崩潰後,這個叫尹英華的前九點新聞主播又試圖通過偷自己當記者老婆的獨家新聞而東山再起,結果事情敗露,再次丟臉不說,兩人還鬧到離婚分居的局面;

  不過,相比較於因為之前的事情而對電視台台長的警惕態度,主角依然對即將出發報導這次炸橋事件的前妻用情至深,他所做的這一切固然是為了職場上的翻身仗,但卻也是為了挽回失敗的婚姻。

  呃,多說一句,我們的主角之前大包大攬要pd把事情交給他可不僅僅是因為太興奮,實際上,為了成功拉台長下水,尹英華直接了當的要求台長親自過來坐鎮,分享這個新聞的榮譽和利益,為此,他順勢就把無辜的電台節目pd給踢出了局!

  到了這裡,主角的背景基本上被交代完畢,台長也同意了派一架攝像機過來,所謂的『恐怖直播』四個字已經標準的點題。

  而在電影院各個放映廳中的電影專業人士和見慣了各種節奏的媒體看來,此時所謂的後續舞台實際上已經完全搭建完畢,主體劇情將會在主播間的男主角尹英華和執著於尹英華本人的那個恐怖分子之間正式展開……

  實際上,就在下一個鏡頭,尹英華就已經跟李璟榮扮演的台長試著把接下來所謂的劇情給說了通透——這種直播肯定是要以人為主,恐怖分子趁著紅綠燈炸斷了大橋兩頭,把大量的人質困在了大橋上卻沒有殺人,這說明對方身上肯定有故事能挖,他是誰?又有什麼目的?而主角的任務就是要在直播中說的這個不想殺人還主動聯絡媒體的恐怖分子幡然悔悟,最好是說的他想自殺,可最後又被主角感化到放棄自殺,轉而自首。

  簡直就是一個完美劇情!所謂的王牌對王牌的典型討論。

  然而事情真的如此嗎?又或許從大橋被炸斷那一刻起,就根本沒有人能跟再得上這部電影的節奏了。

  果然劇情往下,當眼角還帶著熬夜血絲的男主角人模狗樣的坐在攝像機前準備直播時……很多懂行的人乃至於觀眾都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這扮相……」金武星嗤笑了一聲。「怎麼感覺這位尹英華主播滿臉衰勢呢,莫非會把事情搞砸?」

  金鐘銘聞言詫異的看了一眼身邊的這位在執政陣營中穩穩前三的實力派。

  「不要這麼看我……我這人就是實在,從來不喜歡在外面演戲,所以經常公共場合不拘小節。」說著,金武星還自嘲般的笑了一下。「光是機場『耍大牌』都被人罵過七八次,上週直接把行禮推給助理被記者拍到,還上了頭條,不過馬上又被鐘銘你的新聞擠下了而已……」

  此言一出,不要說身後冒出了幾聲笑聲,就連另一邊的朴女士都忍不住嘴角彎了一下……金武星這人最大的毛病似乎就在於此,他總是不懂的作秀,所以政治形象不佳。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要是連政治形象都很突出,朴大媽又怎麼敢用他?

  「我其實不是這意思。」看著周圍座位上全都是朴大媽競選陣營裡的人物,所以金鐘銘也毫不顧忌的笑著開了口。「我之所以看金委員你這一下,其實是在讚歎你的眼光……因為當時這個妝容,就是按照所謂『第一眼看過去就明白,這廝一定會把事情搞砸』來佈置和表演的。而為了讓這個感覺出來,我在整個拍攝期間真的每晚熬夜熬得雙眼通紅,然後又是抽菸又是喝酒才才勉強做到的。」話到這裡,金鐘銘稍微停頓了一下才緩聲繼續道。「從這個道理上來說,金武星委員還是蠻有演戲天賦的,大家都還在不明覺厲得時候,您卻一看就懂!」

  這下子,剛才還在某人不拘小節而輕笑的朴大媽立即不動聲色的瞥了這邊一眼,金武星也明智板著臉的閉上了嘴,放映廳裡的這片區域立即一片寂靜。

  「好扮相!」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當金鐘銘扮演的KBS電視台主播嚴陣以待出現在鏡頭中以後,另一個放映廳中,安聖基、崔岷植、李政宰、全智賢、張赫這群人卻從另一個角度在心中感慨了起來……因為在他們看來,眼前這個角色僅憑妝容和神色就能傳達出某種意境,從演員角度來說也確實是發揮到了一定份上了。

  「鐘銘說他這部電影可以拿影帝……果然不是虛的。」崔岷植小聲說道。

  「哎。」安聖基輕鬆的答道。「真要是一整部電影這個角色都有這個張力,就算是不拿影帝那也是影帝級別的代表作,到時候反倒是無所謂影帝不影帝的了……」

  「那是因為前輩你有幾十個影帝在手,所謂飽漢不知餓漢飢,像我還有鐘銘這樣的人還是很看重那玩意的……」

  「你最近確實挺……急切的啊!」

  「沒辦法。」崔岷植滿臉神傷。「這半年的精力全在《新世界》上了,可是不僅同一部電影裡的(李)政宰和(黃)政民這二政表現出色,還又遇到了這部《恐怖直播》和這麼一個鐘銘,我也確實挺無奈的。」

  「終於說心裡話了,你其實是怕鐘銘壓你一頭,13年又是一場空……」安聖基輕笑了一句。

  「不怕不行啊,再這麼下去不僅前輩你還有康昊會把我甩下去,鐘銘和政宰也會後來居上,倒時候就真的尷尬了……」

  「好電影是要看緣分的……不過現在電影市場復興,機會還是有的。」

  兩位大佬你一言我一語,竟是直接討論起了這些閒話。而周圍明顯低了一個層級的CUBE旗下其他演員們雖然面色如常,好像在認真看電影,可心裡卻紛紛嘀咕了起來,因為他們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的樣子……照理說,現在金鐘銘在外面被進步媒體們罵成那樣,電影界內部還有自己的小兄弟反水,今天又遇到影迷抗議,甚至現在他還在一個人在陪著一群吃人不吐骨頭政客們在另一個放映廳裡作秀,為什麼這兩位還能有心情開玩笑?

  想不通!

  然而,想不通的人還有一個,不過這位的想的方向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話說,說話間劇情繼續按照這種快節奏往下走,接下去果然如主持人那張糟糕透頂的臉預示的那樣,劇情也跟著出現了一個同樣糟糕的發展趨勢——這名恐怖分子很顯然比主持人和電視台台長想像中的更難控制,他馬上提出一個有整有零的金額要求,聲稱如果不看到這筆錢就要扭頭去找同在汝矣島的MBC電視台連線,實際上演播廳隔音間外面的電視機上已經適時的出現了某位現實中MBC著名時政新聞主持人的面孔……這部電影從頭到尾背景真實到了一種某些人感到詭異乃至於不安的程度。

  「我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某個大放映廳的角落裡,例行拿個小本本做筆記奉俊昊喃喃自語般的跟身邊的韓孝珠說道。

  「哎!」韓孝珠尷尬萬分的輕聲應了一句。

  呃,這倆人之所以奇葩的坐在一起是有緣由的。跟著奉俊昊一起過來的本來是朴贊郁和宋康昊這兩個老熟人,可他們比誰都清楚奉俊昊的老毛病,知道這廝一看電影就要跟人bb個不停,而且真要是單純的bb倒也罷了,關鍵是這廝水平還忒高了,劇情分析的基本上能八九不離十……到時候跟他坐在一起,一場電影下來你是在看電影呢還是在聽帶劇透的電影賞析會?

  於是乎,進了電影院領了票後不久,迎面撞上李秉憲和韓孝珠,而聽說二人拿的票是個後排的,這兩人馬上就逼著奉俊昊去跟韓孝珠換票,可李秉憲也不傻,他怎麼說也在韓國影壇混了十幾年,奉俊昊什麼鬼毛病沒見過也聽過,所以又扭頭把韓孝珠的票給拿了過來。

  所以,折騰了一圈後,現在是李秉憲、宋康昊、朴贊郁在另一個放映廳裡,而奉俊昊卻和跟著根本不敢反抗的韓孝珠一起坐到了這個放映廳的犄角旮旯裡。

  這也算是另類的新鮮體驗了,唯一可憐的就是韓孝珠,電影開始沒多久她就已經被這位說個不停的大導演的繞暈了……而更讓人無奈的是,一來她輩分和位置擺在那裡根本沒法不去迎合對方,二來呢,這位大導演偏偏還難得開場就預測錯了兩次劇情,現在陷入到了新的麻煩中,好像情緒已經有些不穩了。

  「我是說劇情發展不對勁,好像再這麼下去真要跟主持人還有台長聲稱的那樣發展了……可那明顯不對頭。」奉俊昊可不管什麼憐香惜玉,他是有什麼說什麼。

  「那個奉導,你是覺得剛才台長和主持人關於接下來事情發展的臆想,還能講得通?」可能是覺得簡單的一聲敷衍有些不太禮貌,韓孝珠趕緊主動跟上了對方。「這不是已經出亂子了嗎?」

  「依然講得通的。」奉俊昊果然迅速的開口回答了對方。「這個亂子只是個花槍,或許是個引子,但對於這場核心的直播其實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

  話音剛落,果然如奉俊昊所料,這個贖金小插曲迅速的被解決掉了,電影中恐怖分子馬上就收到了要求的金額……因為台長認為,在注定要奇蹟般的收視率面前這點錢毫無意義。

  「看到了沒有,這就是問題所在。」奉俊昊預測成功了一次以後難免鬆了一口氣。「想要解析一部電影的劇情合不合理,孝珠你首先得要學會著帶入每個角色,從他的角度來分析。比如說這個時候我們就應該站在決定劇情走向的另一個主角,也就是沒露面的恐怖分子的角度分析一下……」

  「可是,恐怖分子跟本沒露面啊?」韓孝珠既小心又不解的插了句嘴道。「他只是打了個電話。」

  「他為什麼打電話?」奉俊昊一手持筆一手攤著小本本認真的問道。

  韓孝珠面露茫然,實際上她本來就是『禮貌』的問一句罷了,根本沒在什麼角色上想太多。

  「因為他想說話,想對外說話!」奉俊昊暫時合上了小本本替對方分析道。「他的信息很少,但都很關鍵,他是個工地上做工的工人,對貧富差距和國家政策全都很不滿,打電話進來很絮叨,被掛了以後還很憤怒……」

  「是。」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作為一個社會底層他平日里根本沒有發聲的渠道,他在這個社會上沒有任何話語權,所以跟很多犯罪者還有恐怖分子一樣,他把男主角或者說他把以男主角為代表的媒體當成了發聲渠道,他需要媒體!所以,這場直播的出現是必然的!而這個時候,KBS和MBC其實沒什麼區別,而既然男主角在KBS,那肯定要留在KBS直播,否則乾脆讓男主角去MBC當主持人好了……」

  韓孝珠有點懂了。

  「不過,這也就是我疑惑的地方。」奉俊昊繼續分析道。「你看,從出場的角色來講,雖然恐怖分子有炸彈,雖然主持人和KBS的……呃,李台長吧,兩人很無恥,但是三者都是相互需要的,在做直播這個問題上三者的目標都是一致的,那麼從這個角度來說,直播在整體上而言成功是必然的……」

  「不過,劇情的氣氛和鐘銘現成功塑造出的表情姿態卻又暗示直播肯定要搞砸,這就有些矛盾了,是這個意思嗎?」韓孝珠終於被點通了。

  「是。」奉俊昊緊緊的鎖住了眉頭。「但是鐘銘作為編劇本身肯定不會這麼蠢,一定有什麼注定要影響劇情走向的地方我沒注意到……」

  韓孝珠瞥了一眼奉俊昊,又看了一眼大銀幕,儼然是有話想說。

  「你注意到什麼地方了嗎?」奉俊昊也反應了過來。

  「奉導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韓孝珠輕笑著提醒道。「男主角依然很愛著的人,也就是李真前輩扮演的那個前妻還在現場採訪呢……這應該是一個改變整體劇情的重大突破點吧?」

  「哦!」奉俊昊恍然大悟。「確實如此……前妻和他是有感情的,感情會催化劇情,然後迫使主角改變中立立場,走上和恐怖分子決裂的對面……」話說到這裡,奉俊昊忽然停了下來,甚至煩躁的收起了手裡的小本本。「還是不對!」

  「哪裡不對?」韓孝珠不明所以。「這樣難道不就是一個挺好的劇情走向嗎?」

  「不是前妻這個點不重要,而是說跳齣電影,從金鐘銘這個劇情的創作者的角度來說,這個劇情根本不合他的心意。」奉俊昊單手托住下巴,眼神炯炯,但聲音卻低沉了下去。「所以,一定還有什麼地方我沒發現。」

  韓孝珠本來還想再問,但是對方卻好像突然沒有說話的意思了,只好作罷。

  「按照我多年的職場經驗。」不過就在同一個放映廳裡,一名電視台出身的記者卻從另一個角度有了一個有意思的發現。「那個被踢出局的pd肯定會報復的。」

  「然後也根據我在報社多年的工作經驗。」坐在一旁的是另一個同為媒體人的紙媒記者,他也笑著附和了一句。「就憑金鐘銘這一次的嘲諷力度,這個台長肯定會再次出賣男主角的……不然就是不合情理!」

  此言一出,周圍一群媒體人紛紛點頭稱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9 15:31
第314章好一部電影!(下)

  叫總統過來道歉,這種要求合不合理暫且不說,可不可行也暫且不言。但是,對於主持人、台長以及整個電視台而言,這個要求最起碼有些超出了預期的感覺,所以他們開始本能的拒絕,或者說拖延了下去。

  然而另一邊,恐怖分子早就證明了自己並不是一個任人拿捏的軟蛋,又或者從他開始就用炸斷大橋這種極端方式來尋求話語權的時候,這個很明顯的聰明人就已經陷入不可控的暴力思維中了。

  於是乎,劇情來到這裡開始徹底的急轉直下,並給觀眾帶來了一種類似於崩塌式的特殊快感——完全失控,完全不可預測,完全一路跌到谷底。

  實際上,就在主持人尹英華第一次在言語中出現推脫之意以後,恐怖分子立即針對性的播放了之前的電話連線錄音,錄音中不但有主持人戲謔般的催促對方炸掉大橋給他看的玩笑話,還有不耐煩掛掉電話時的粗口。

  這些平日很普通的言語,在恐怖襲擊發生後,在還有不知道多少人質依舊困在斷橋上的狀態下,在恐怖分子正在進行直播連線的情形下,是如此不可令人接受!幾乎可以想像,事後的非議和指責會如何洶湧……

  於是電視台和台長立即做出了反應,正如很多洞悉職場規則的人猜度的那樣,台長迅速而果斷的拋棄了尹英華,並換上了一個新的女主播。

  男主角在台長和電視檯面前毫無反抗之力,無論是發脾氣還是懇求都不能動搖這個決定。

  然而,電視台似乎也低估了恐怖分子這個詞彙的意義。

  要知道,一個平日裡被壓抑的極點的社會底層突然間爆髮式的作出這種事情,那麼緊張的態勢中,除了他認定了的事情以外,其餘的全都會覺得不可信。既然他已經認定了男主角,那就只能是男主角來當這個主持人。而既然電視台想要脫出掌控,那他也就毫不猶豫的對電視台出招了——新的女主播還沒說幾句話就遭遇到了一次新的爆炸,當著全國觀眾的面,她的話筒就在直播中當眾炸開,雖然強度不大,卻足以嚇垮這個女主播和整個KBS電視台的神經。

  於是尹英華重新上馬,並再次準備直播……

  很顯然,在剛剛結束的第一回合交鋒中,恐怖分子憑著不可預測的暴力手段完勝了整個KBS電視台,也完勝了所謂的媒體陣營。

  不過,就在媒體陣營屈服的同時,所有人都還沒意識到,他們的輕易屈服使得這名尚未露面的恐怖分子嘗到了這種用暴力掌控別人的快感,在眼前這個緊張而失控的局勢中,他的自信心以及對暴力的依仗,已經被自作主張卻又無能的媒體給人為豢養壯大了起來。

  果然,幾乎是一環套著一環,就在尹英華直播前再度和恐怖分子進行私下溝通時,對方已經沒有了那種理性,甚至反而直接告訴了男主角,正如那個女主播的話筒一樣,他的耳機裡同樣藏了藏了炸彈,雖然威力不大,但是在耳朵裡炸開卻注定是要致命的!

  「從現在開始,你離開桌子一步就會爆炸,你告訴第三者也會爆炸,全國觀眾都會看到你腦袋開花!」恐怖分子依舊只是憑著聲音出場,但是已經能感覺到他語氣中的急促和那種微微顫抖的感覺了,很顯然,他是覺得自己勝利在望,興奮和緊張中儼然帶著一種失控感。

  耳朵裡塞了炸彈,生命受到威脅,面對著這次事件,男主角尹英華的情緒終於也出現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為,他現在早就沒有了之前那種博收視率,然後回到新聞主播位置上的想法。

  實際上,他終於崩潰般的問出了那個問題:「這一切和我有什麼關係?」

  答案很可笑,因為尹英華之前主播了足足五年的九點新聞,在申冤無門的底層出身的恐怖分子眼裡,他是有社會話語權的,他說的話總統會聽!

  而且,或許是為了進一步施壓,或許只是因為剛才在對媒體陣營的勝利中品嚐到了暴力的快感,又或許是純粹的不耐煩,也有可能是媒體派去的直升機讓他感覺到了威脅。總之,下一秒鐘,為了催促直播開始,為了早點看到總統道歉,恐怖分子直接了當的在麻浦大橋上引發了第二次爆炸……這下子,原本只是兩頭被炸斷的用以控制人質的大橋乾脆的被中間開花,算上兩個只剩橋墩的橋頭,大橋被炸成了足足四段,人質也進一步搖搖欲墜。

  說白了,恐怖分子已經戰勝了媒體陣營,所以這場爆炸本意是給接下來必將出面的政府陣營看的。但這個卻無意中給了已經快崩潰的男主角一個繼續下去的理由——他親眼看見自己依然摯愛的前妻剛剛乘坐電視台的直升機來到大橋上,然後就在直播中被氣浪掀翻,換言之,他的妻子也淪為了人質!

  於是乎,從這一秒鐘開始,男主角正式的脫離了原本事不關己的媒體陣營,並擁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獨特矛盾立場。現在的尹英華,既是夾在恐怖分子和政府之間的發聲筒,又是生命被威脅的人質,同時還是人質的家屬,當然,他還是那個KBS電視台的主持人。

  三個陣營,無辜的民眾、冷漠自私的媒體、尚未出場卻隱約透漏出殘忍和冷酷的政府,再加上一個失控的恐怖分子,各方的矛盾終於彙集到了他一個人身上。

  金鐘銘面色如常的看著大銀幕上的自己,竟然有了一絲莫名的得意,因為坐在觀眾席上他才能看的出來,自己的表演張力確實是到了一定份上了。相比較於電影前三分之一時,主角那種純粹的自私和狂妄,現如今,擔憂、緊張、畏懼、無奈,種種情緒已經全都砸到了一張臉上,而周圍卻只是一個密閉的演播廳而已,自己是徹頭徹尾的主角。

  而此刻,相比較於電影剛開始時,各個放映廳裡也已經聽不到任何竊竊私語了,沒有人再試圖藉著黑暗和雜音進行溝通,只是偶然會響起一點咳嗽聲罷了。無論是政客、媒體、演員、導演,乃至於普通觀眾,都已經被劇情帶著緊張了起來,他們也都在從自己的立場出發跟著主角凝聚情緒,他們也都迫切的想知道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

  剛才的現場爆炸死人了嗎?

  就在旁邊國會地下室裡躲著的總統會來道歉嗎?

  警察到底在幹嗎?

  政府一方到底有什麼打算?

  他的妻子還有其他這麼多人質最後的下場會如何?

  男主角到底要如何繼續這場看起來還沒有直接問題但注定卻要崩潰掉的直播?

  人都是有思維定勢的,所有人在思考這些個問題的時候都會本能的給出答案,然而,金鐘銘的這部《恐怖直播》似乎就是要用一種合情合理卻又殘酷無比的邏輯來擊垮那些思維定勢。

  直播繼續,在恐怖分子朴魯圭的直接生命威脅下和對大橋那邊妻子的擔憂中,男主角尹英華開始無奈呼籲總統出面道歉,他為此甚至連線了青瓦台。

  當然,空洞的話語沒有引來任何反應,只是來了一個漂亮溫婉,由成宥利扮演,咋一看像是來演感情戲的女反恐專家,然後開始試圖幫助主角用語言應對恐怖分子。

  不過這個時候還是有好消息傳來的,那邊大橋上迅速恢復了直播連線,原來剛才的爆炸似乎是經過了精密的觀察和設計,只是將媒體的直升機給嚇跑了,卻並沒有造成直接的人員傷亡。

  這很符合觀眾的預期,也讓觀眾們鬆了一口氣,沒死人就好,要知道朴魯圭終究是個想要討回公道的社會底層,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和那些無辜民眾都是一樣的,所以他不想殺人。從絕大多數觀眾的立場而言,他們也不想看到一個想要討公道的底層受害者變成殺人犯!

  然而,接下來的劇情開始正式的跟觀眾的思維做起了對抗遊戲。

  為了催促總統出面,尹英華開始藉著現場的情況發揮了起來,他直言大橋被炸成四段以後,人質集中的地方只有單獨的橋墩支撐,情況不穩……希望總統為民眾利益早作打算。

  話音剛落,眼前的直播連線裡,媒體的直升機鏡頭就清晰的拍攝到了一輛車子,這輛車正好因為爆炸卡在了斷橋邊緣位置,而且搖搖欲墜。

  鏡頭拉近,車裡不僅有做司機的父親,後座上還有兩個女孩……正是金所炫和金裕貞二人扮演的那兩個角色。橋上的人質開始自發的手拉手結成人鏈進行營救,主持人尹英華緊張的觀察著,恐怖分子也保持了沉默。

  兩個孩子奇蹟的般的被救了出來,前排的父親也開始脫出,然而就在電影裡和電影外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車子一滑,那個父親被直接了當的帶進了漢江裡!

  所有觀眾都覺的不會死人的時候,開始出現無辜民眾傷亡了!

  恐怖分子朴魯圭保持了沉默,尹英華察覺到了什麼,開始力勸對方自首。

  「我很抱歉。」一直沒有直觀形象的恐怖分子出乎意料的用道歉的方式樹立起了自己的一個鮮活形象,但他依舊強硬。「但我依然堅持總統也過來道歉,只要他道歉給我公道我就去自首……不然的話,我會按照最開始說的那個時間依次引爆橋上的炸彈。」

  事情重新回到了原點。

  那麼繼續下一個問題,總統回來道歉嗎?

  稍微有些邏輯性的人心裡都知道,總統不大可能來道歉,這不僅僅是因為所謂理性……實際上只要回到電影裡稍微思考一下就懂了,這部電影,總統雖然也沒出場,但改造大橋致使工人淹死的事情他也脫不了責任,形象這個東西一開始就是負面的。真要是總統下一秒過來道歉了,那豈不是打整部電影的臉?

  真要是那樣,金鐘銘這部電影就真的是在徹頭徹尾的拍某個人的馬屁,罵他是便宜了他!

  果然,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看著對方要求的時間漸漸逼近,可總統始終杳無音信。終於,隨著最後一分鐘的到來,恐怖分子的情緒徹底激動了起來,並不停的陳述著自己作為社會底層的無奈:

  「法律這種東西有用嗎?對於像尹英華先生你這樣有文憑有地位的社會精英或許能靠這些手段討回公道,可是對於一個工地做工的弱勢群體而言毫無意義!我真的想了很多,才做出了這個決定,如果時間到了總統不來,我將會直接引爆炸彈讓所有人去死,然後我也跟著自殺算了!」

  事情看起來無法挽回,然而就在下一秒鐘,電影中的直播現場,主持人尹英華前方的電子屏幕上清晰的顯示,就在兩分鐘前KBS下面的停車場進入了一輛黑色防彈車!

  這讓男主角大喜過望,他連忙打斷了朴魯圭的宣告,然後向對方和全國觀眾表示,總統親自過來了,這場恐怖襲擊將會以總統的讓步和道歉完美終結!

  金鐘銘本能的瞥了一眼身邊的朴大媽,如他所料,這位大媽已經面色鐵青了,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麼而憤怒。至於隔著朴大媽的金淇春,雖然不知道他現在的表情,但是想來下一秒會更加精彩。

  劇情繼續,萬眾期待中,來人終於進入到了演播廳……但卻不是總統,而是警察廳長!

  而且這位一進來就老氣橫秋,氣焰囂張,坐到直播台上的他非但沒有道歉,反而態度強硬,不但要求朴魯圭立即無條件投降。

  不過,這麼做似乎是有目的的,因為那位看似溫婉的反恐組長無意中顯示出了一個信息……只要五分鐘,他們就能找到恐怖分子的下落。

  這是要找到對方,然後進入現場對決嗎?

  果然,可能是為了進一步拖時間,警察廳長立即公開掏出了朴魯圭所有的資料,甚至還有他家人的資料,並聲稱如果對方不主動投降,就要讓全國觀眾都知道他孩子的情況,讓他的孩子一輩子活在殺人魔之子的陰影下。

  「砰!」

  就在觀眾為這位廳長的囂張而本能的反感時,隨著一聲巨響,警察廳長的耳機現場爆炸,他被當著全國觀眾的面爆了頭!

  演播廳裡,瞬間只留下一個因為一側身子被撒了不少血漿和腦漿而崩潰的男主角,和他那個並未起到任何作用的『耳機有炸彈』的紙條提醒。

  全場鴉雀無聲。

  觀眾們以為不會死人,結果立即死了一位無辜的父親;

  觀眾們以為總統不會過來,結果立即出現了防彈車;

  觀眾以為來的是總統,結果馬上是警察廳長現身;

  觀眾以為警察會拖夠時間然後和恐怖分子正面對決,結果卻是警察廳長因為太過囂張而現場爆頭!

  電影已經來到了三分之二處,那接下來呢?劇情到底會往哪裡走?這部電影對某些社會現象的批判是夠了,但是內涵呢?金鐘銘到底是想表達什麼?而且,他把朴大媽和她的一眾高官名流支持者帶到現場又是什麼目的?

  當然,還有因為劇情發展而產生的最直觀的那兩個問題,妻子和男主角會得救嗎?政府的打算是什麼?

  種種疑問開始在很多人的腦海中再度盤旋起來……他們不是沒有過一些猜測,但是現在卻都不敢再猜了!

  似乎是感覺到周圍有很多道無聲的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一直面色如常認真觀影的金鐘銘終於有了一點動作,引得所有人死死盯住了他。

  不過再次出乎這些目光的預料,金鐘銘竟然只是從懷裡掏出了一盒口香糖,他自己嚼了一粒,然後右邊金武星一粒,再然後又給左邊朴大媽一粒。

  「謝謝!」金武星淡定的接過來嚼了起來。

  「不用了。」朴大媽則面無表情的拒絕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9 15:31
第315章好一個結局!(上)

  這部電影的節奏是如此之快,可以說幾乎每一分鐘都可能會出現出人意料的轉折,而每一秒又都有可能在不經意間留下一個或許只是花槍,又或許確實是重大引線的伏筆。

  所以,這引得觀眾們聚精會神,生怕自己錯過心裡面那些疑問的解答。

  而回到電影中,節奏卻突然意外的緩和了下來。

  慌亂中,男主角向女反恐專家說明了自己耳機的危險性,然而意識到從安裝耳機炸彈這條線索似乎可以追蹤到恐怖分子的女專家卻毫不猶豫的拋棄了他,並轉而去操作了一系列的活動去找恐怖分子……比如,將大樓的監控引入直播間外的電視牆上,又比如得到了某個線索,然後突然離開。

  而此時台長也似乎知道了男主角耳機炸彈的事情,也跟著下了命令,要求所有電視台工作人員在佈置好直播的各種措施以後立即從男主角所在的那個隔音演播廳裡撤出來!

  於是乎,爆炸時如潮水般湧入的人群,馬上就帶著那具屍體一起撤離了這個封閉的演播廳。偌大的演播廳外設備滿滿,工作人員更是急促而繁忙,正對著主角的電視牆上更是五花八門,從其他電視台的新聞到連進來的內部監控信號應有盡有。而隨著晃動的鏡頭轉過頭來對準了隔音間的密閉演播廳裡,偌大的銀幕上卻只剩下男主角一個人孤零零坐在演播台上,那神情宛如一個溺水的人在掙扎一般!

  電影難得花了很多時間去展示男主角的這種掙扎,他氣喘吁吁而又茫然無解,想要喝口水緩一緩,卻因為耳朵裡的炸彈掙扎到了極點才勉強從腳步將飲料拿起來。可剛喝了一口,注意到主播桌上那濺射出紅的白的斑斑點點,他卻又忍不住乾嘔了出來。

  話說,作為一個人上人的九點新聞主播,哪怕是被當成替罪羊下放到了一個電台裡,哪怕又離了婚,可對於尹英華而言,死人這種東西始終還是遠了點……他所接觸的死亡無外乎是新聞裡的死亡,甚至剛才那個帶著兩孩子的父親的死也始終是隔著足足兩層玻璃的。

  但現在,當一個警察廳長在自己身邊不足一米的地方被爆了頭,當他的警帽還在桌子另一頭擺著,可自己半個身子卻已經被撒了星星點點般紅的白的不明物質時,這名主持人終於徹底崩潰了!

  這種崩潰不僅是直面他人死亡導致的,更多的還是為自己和妻子的命運而擔憂和恐懼!

  因為,尹英華自己的耳朵裡就塞了一個和警察廳長一模一樣的炸彈,而他的妻子還在成為了孤島且不知道裝了多少未被引爆炸彈的大橋上。當自己和自己最愛的人的姓命全都操作在一個情緒不穩定的恐怖分子手裡時,當這個恐怖分子還在拿自己和自己愛人的姓命在追求一個幾乎不可能達成的目標時,這名主持人由衷的感到恐懼和無奈。

  可偏偏這個時候,他最渴望的社會援助卻又遲遲未到,甚至還都主動遠離他而去,把他像一個棄子一樣和炸彈一起扔在了這個密閉的演播廳裡……這一刻他終於體會到了那些橋上人質的真實心態。

  沒錯,劇情發展到這裡,男主局尹英華的身份性質再次發生了一次蛻變——他現在依然是那個標準的媒體陣營的媒體人,也還是那個恐怖分子的傳聲筒,也還是政府陣營用來對恐怖分子交涉的那個代言人,可他同時還是個丈夫,還是個孤獨無助的人質,是這場事件中最無辜的民眾陣營的代表。

  所以,電影必須要在緊湊的劇情裡騰出寶貴的時間讓他來掙扎,以此來展示這種心態的變化。

  不過鏡頭往後拉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演播廳外看來,這時候氣喘吁吁且絕望的男主角竟然有了一絲困獸的憤懣感覺……尤其是他那個為了進行電視直播而潦草打了髮膠的頭髮,此刻雖然沾上了不少灰塵和爆炸殘留物,甚至還有一些血跡之類的東西,可不管怎麼樣,這滿頭的頭髮依然彎曲卻又堅硬的豎著,宛如野獸的發怒前豎起的毛髮!

  不過電影沒有給人多想的時間,就在此時,電話突然響起,是剛才爆炸時躲得遠遠的那個電視台長。

  台長上來就溫言有加,主動關心的詢問有沒有受傷。而主角在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以後也立即開始懇求對方,要求結束這場讓人崩潰的直播,因為他現在盯著攝像機就已經要吐了。

  不過這儼然又是套路,兄友弟愛的錯覺僅僅在觀眾的腦海中剛剛浮現,下一秒台長就變成了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

  「我知道你辛苦,但我們不能中斷直播讓別人把新聞搶過去,MBS、SBS、JTBC都在不停的找恐怖分子的下落,現在要是停了直播,我們KBS就玩完了!」

  「你看完了剛才那個爆炸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嗎?」尹英華的聲音裡已經帶了一絲哭腔。

  「這件事既然是從你開始的,你就要負責到底!」

  「什麼負責到底啊?我是因為誰才被下放來做電台主播的?」主角終於怒氣勃發了起來。「我這麼辛苦,好處都是你和電視台的,然後出了事就是我的?!」

  「那你要一輩子當電台主播嗎?!」李台長本能的呵斥了起來,不過幾乎是一瞬間他也意識到了對面尹英華的特殊狀態,所以馬上就自己變了臉,並做出了一番軟硬兼施,半是威脅半是剖析的解釋。

  而這時,觀眾苦等已久的一個重大謎底,也突然就猝不及防的被揭開了。

  要知道,看到現在,觀眾最疑惑的一點就是,電影中極具代表性的政府陣營,明明握有強大的執行力,明明有各種可以想像的手段,卻始終不見實質性的行動。

  他們既沒有派出警察大規模搜捕,沒有對大橋上的人強力救援,更沒有試著去排查炸彈,實際上,剛才的女反恐專家甚至不願意去幫男主角去除掉耳朵裡的炸彈……這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們到底有什麼打算?

  而現在,這個疑問卻直接通過李台長的一番話給解開了。考慮到對方作為KBS電視台的台長,他既是媒體陣營的大佬卻也是一個層次不低的政府官員,所以這位台長的話應該是可信的,甚至可以說就是政府陣營的真實坦言。

  不過,這份坦言出的謎底卻殘酷到令人不寒而慄:

  「你是不是還在想那個女人(反恐專家)會回來救你?又或者他們很快就能抓到那個朴魯圭?」

  尹英華保持了沉默,儼然是默認了。

  「你覺得他們會幫你嗎?醒醒吧!他們不會抓威脅要殺人的人,也不會抓只是誤殺了一個人卻還要道歉的社會底層反抗者,他們要抓的是殺人魔王!」

  隨著電話裡傳出的台長這句話,男主角面露茫然,很顯然還是有些疑惑和不解。

  「我直說吧!」隔音的演播廳外,台長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壓低聲音解釋道。「在我看來,他們早就知道朴魯圭在哪兒了,但他們只是在故意的拖延時間,做出一副很努力的樣子,實際上卻不想抓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尹英華一邊崩潰而又緩慢的抓著自己的頭髮,一邊已經完全迷糊了。

  「總統會來嗎?肯定不會吧!可總統不來道歉,僅憑一個囂張到要拿人家兒子名譽做威脅的警察廳長和一個意外死去的父親,觀眾依然會同情這個朴魯圭的!所以現在就算抓到了人,受譴責的依然是政府,甚至憤怒的民眾還會要求追查當初三個民工淹死的事情……修大橋的是財閥和政府,調走警力的是總統,現在不來道歉的還是總統,你要讓這些人承擔責任嗎?」

  男主角已經無神而渙散的目光突然變得迷離而又悲憤起來。

  「你是個聰明人,這裡面的邏輯很簡單吧?政府不抓恐怖分子,是希望他大開殺戒殺掉人質,變成一個徹頭徹尾妖魔般的殺人魔,然後民眾才會把怒氣全都撒在這個恐怖分子身上,政府方面從總統到最底下的人才能夠全都擺脫責任!」

  「但我耳朵裡也有炸彈!」男主角突然在悲憤中失控了起來,那語氣既是一種憤怒也是一種哀求。「所以你們TMD又要我當替罪羊?!是不是最好我也被直播爆了頭?!」

  「其實也沒有這麼極端!」李台長努力安撫對方情緒。「只要你在直播中激怒他,讓他再適當的殺幾個人就行了,只要再殺幾個無辜的人,警察肯定就會立即抓到他甚至直接殺了他!你是他發聲的關鍵,萬不得已他不會殺你,所以你肯定是能活下來的……你想想,只要這件事情處理好了,事情過去了以後你還回到9點新聞做主播,甚至依然還會是英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尹英華憤怒的掛掉了電話,然後也瞬間絕望到了極點。

  觀眾感同身受……他們當然知道男主角這麼做的理由,如果只是他一個人,憑著他一開始不報警而要做直播的無恥程度說不定就這麼做了,但是再無恥的人也有軟肋,不要忘了,他摯愛的前妻還在大橋上……適當的再殺幾個人,大橋上炸彈爆炸,鬼知道自己老婆會不會死掉?

  況且,之前恐怖分子的表現已經顯得很失控了,已經開始動手殺警察廳長了,自己是關鍵不錯,可一定就能活到最後嗎?

  所以隔著大銀幕,觀眾都能感受到男主角的那種走投無路。

  是,接下來該怎麼選擇?馬上直播再度開始後,男主角是要按照台長的提醒強硬起來,還是要按照恐怖分子的要求進一步呼籲總統過來道歉?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可無論怎麼做似乎都是不可接受的!

  站在政府的立場,自己老婆可能就要死,可自己卻又可能活著;站在恐怖分子的立場,他心裡卻又很清楚,總統不可能會來的,所以到最後很可能會徹底激怒恐怖分子,所有炸彈一起引爆,自己和斷橋上的妻子一起死翹翹……但是這麼做最起碼可以拖一點時間。

  不過,就在觀眾和主角一起覺得無路可走時,下一秒,成宥利扮演的女反恐專家再度適時的回到現場,這名女專家一方面對李台長的政策氣憤不已,一方面又對男主角發誓,只要對方願意拖時間給他們給抓住恐怖分子的機會,那一切都會平安結束。

  這名女性專家顯得溫婉而又可信,又或者說,這個時候男主角和觀眾也只能相信她的話了……不然呢?難道要在一部商業電影裡看到一個人質全都死翹翹,整個麻浦大橋就剩一個橋墩子的結局?所以,就當這個女專家是個好人,算她是個女主角好了!

  實在不行,那也就像是李台長說的那樣,適當死幾個人也就行了,純當嘲諷當局了。但是死光光這種東西實在是太難想像了!

  直播馬上就要重新開始,而且轉機也已經出現。

  原來,通過隔音玻璃,干坐在主播間的男主角從其他電視台的新聞字幕中終於意識到了一個他之前一直忽略掉的驚人事實——兩次爆炸,恐怖分子竟然都沒直接殺人,或者說他操控的爆炸全都沒有造成直接傷亡,這不僅說明對方不想殺人,更重要的一點是這說明對方跟自己一樣,是在一個可以俯瞰整個麻浦大橋的地方操控全局的!

  消息報告給了女反恐專家,鏡頭拉開,第一次來到了汝矣島的外景。而觀眾也驚愕的發現,這個汝矣島的外景毫無意問是真正的汝矣島建築佈局,不過唯一一個改動的地方是在KBS本部大樓旁邊的別館——相較於現實中比本部還要高不少,而且已經建成的KBS別館,這裡的別館竟然還在建設中,上面鋪滿了腳手架和防護網。

  幾乎是在回應觀眾的注意力,鏡頭立即聚焦了還在建設中的KBS別館,毫無疑問,這裡是那個朴魯圭最適合的藏身之處。

  警察似乎終於開始了行動。

  而就在此時,直播重新開始,恐怖分子的連線重新接通,有了一絲希望的尹英華不顧台長的要求,開始再度力勸總統前來。很顯然他是在拖時間,也是在為女反恐專家找人做掩護。而台長雖然無奈,卻也根本沒法阻止這一切,更不可能直接停止直播。

  一切似乎重新上了正軌,一切似乎都還有希望。

  但下一秒,出賣卻接踵而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9 15:31
第316章好一個結局!(下)

  PS:推薦朋友司馬白衫的官文《大城時代》,寫一個城市的崛起,挺有意思的建設文。有興趣的同學可以去看看。

  直播重新開始了,這一次朴魯圭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保持了一定的沉默,任由男主角在那裡拖延時間自由發揮,可還沒等這位KBS的新聞主播說上幾句話,MBC那邊正在直播的新聞卻突然接入了信號,要求現場連線。

  對方聲稱是遭遇到了恐怖分子脅迫要求,不得不接入的,而連線中的朴魯圭,也對此保持了默認。

  尹英華不解的接受了連線,實際上這個時候他似乎還有一絲竊喜,因為這可以繼續拖延時間。

  「尹英華主播。」MBC的同行一臉淡漠,卻是一位真正的MBC新聞主播扮演的。「我們剛才在做一個相關報導,不過很顯然,手中握有炸彈的朴魯圭先生對此非常有興趣,所以他打電話過來要求我們跟你直播對質……」

  最後那個詞語立即讓尹英華警惕了起來。

  「呃,尹英華主播,你之前主持了多久的九點新聞?是59個月嗎?」MBC的這個主播依舊滿臉的整齊和滿嘴的冷漠。「請回答問題就好。」

  原來,正當男主角在這裡苦苦掙扎的時候,有人卻突然從背後捅了他一刀……是他那個電台節目的搭檔pd。

  沒錯,就是那個開局被尹英華踢出局的pd,那個連從頭到尾只有兩個鏡頭連名字都不知道的pd,這位昔日的搭檔自然對某些事情一清二楚,所以他向MBC爆的料堪稱應有盡有!從尹英華之前當九點新聞主播時不斷收受青瓦台和財閥好處費的事情,到搶自己老婆的獨家新聞去評獎然後鬧到和老婆離婚的事情,再到今天阻止pd報警要搞獨家新聞的事情……全都給詳詳細細的爆了出來!

  意外嗎?當然不意外,幾乎所有觀眾都會本能的回憶起了那個pd被踢出局時的情形,雖然只有兩秒不到的鏡頭,但那種壓抑不住的憤懣表情和負氣而去的情形仍然歷歷在目。就算是你忘了都不要緊,因為電影中專門閃回了那個簡短的鏡頭。

  那麼同情嗎?觀眾會同情此時的男主角嗎?

  恐怕還真會有一些人有這麼一點點同情。然而,更多的人還是會覺得男主角這人此時有些可憐和可笑。因為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又或者說可恨之人多半會有一個可憐的結局……如果不是你尹英華先出賣自己的搭檔在先,對方怎麼會報復?

  如果不是你尹英華一開始就利慾熏心阻止pd報警,哪有後來的事情?

  況且職場賄賂倒也罷了,搶自己老婆的新聞這種事你也好意思幹得出來?怪不得會離婚!

  但是不管怎麼說了,早上還是搭檔的pd這一擊直接改變了局勢。尹英華耳機裡有炸彈,他老婆在那邊大橋上,更重要的是對方說的還都是事實……所以,面對著MBC同行的冷漠和咄咄逼人,他根本無法遮掩!最後,只能頂著自己親手創造的78%的神奇直播收視率,當著全國人民的面身敗名裂!

  然而,如果說來自pd的這背後一刀還可以算是『合情合理』的話,那麼下一刻,來自於另一個人意料之中的背叛就顯得如此不可原諒了!

  原來,眼看著尹英華失去了恐怖分子的信任,又看到對方盲目的信任那個不知所謂的女反恐專家,再加上收視率本身已經因為這場對質來到了78%這樣的神奇高度,心知事有可不為也不想再為的李台長,輕蔑的看了一眼自己這個昔日兄弟相稱的下屬,甩甩手就又一次拋棄了他!

  沒錯,直接走了,這位台長走的非常利索,利索到了極點!明明是整部電影鏡頭第二多的人,明明是推動劇情發展的重要人物,就這麼直接拋下這個無助的下屬頭也不回的走了!這跟剛才那番MBC主播細緻而又『負責』的對質形成了鮮明對比。

  不過,有心的人卻已經看懂這是怎麼回事了,他們很清楚電影中這兩段對比鮮明的背叛劇情到底是在講什麼……或許是事出有因,或許是性格使然,或許是同行相輕,但實際上,無論是台長的離去還是pd的報復,又或者是那個MBC主播的冷漠,本身都是在講一回事。那就是事到如今,媒體陣營徹底拋棄了曾經作為自己中堅份子的男主角,KBS的主播尹英華!

  換言之,這是整個階級和行業的背叛!

  而諷刺的時,這個階級背叛尹英華的理由和一開始尹英華背叛良心的原因是一模一樣的,那就是為了獨家新聞,為了收視率!

  你沒看錯,這個時候MBC找尹英華對質,本身就是要把這件事情當做一個新聞來消費;而pd提供的材料也是某種意義上的『獨家』;甚至李台長之前放任對方連入KBS的信號都有一種刻意縱容的感覺,既然尹英華不聽自己的話不去強硬的對恐怖分子宣戰,那麼只好消費你這個主持人本身了!

  反正都是收視率嘛,消費人質和消費主播有什麼區別?

  尹英華無言以對,只是機械的懇求著總統能夠過來道歉……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作為一名當了五年九點新聞主播的他比誰都清楚這件事情的內涵,都清楚媒體這種婊子一般的本質!

  這時候叫屈是沒有意義的。

  就這樣,眼看著媒體這個平日裡高大上詞彙,在這部電影中被諷刺到了這麼一種極致,首映禮的各個放映廳裡,很多今天來參加首映禮的特殊觀眾早就沒有了電影開始時的隨意和舒適。實際上,眼看著李璟榮扮演的台長帶著那種戲謔和嘲諷的神態轉身離開,今天來捧場的眾多媒體人中稍微敏感一點的,簡直覺得對方正是在嘲諷自己這些人!

  可以想像,電影後面還有最後二十分鐘的情節,那個結局注定會很精彩;也可以想像,金鐘銘接下來會用更出色的表演和更有戲劇系的劇情來讓另一些人大汗淋漓;但這些都無所謂了,最起碼對於在座的眾多媒體記者而言,金鐘銘已經給出了屬於他們的專屬回應,屬於媒體人的結局已經有了。

  之前,是誰在某些大人物的授意下一擁而上,不由分說就把《雪國列車》誇上天的?

  又是誰在《雪國列車》被替換後強行定義《恐怖直播》強行定義這部電影是一個拍馬溜須充數玩意的?

  又是誰一口咬定金鐘銘是在打壓文藝創作自由的?

  又是誰在劉亞仁那些人和金鐘銘分裂之後搖旗吶喊挑撥離間的?

  不就是你們這些本質上更加屈從於威權和利益的媒體嗎!

  甚至多說一句,還是這些媒體記者,就在一個多小時以前,依然還自以為是覺得這場電影的首映禮注定是一個平平淡淡的過場遊戲……現在呢?

  就在同為媒體且感同身受的記者們心情複雜的回味著這場精彩的背叛劇情時,電影劇情卻絲毫沒有等人的意思。

  已經失去了媒體人立場的尹英華反而解脫了,因為他終於有了一份自己的堅持,他現在一方面是努力的勸說和呼籲總統前來道歉,另一方面卻又努力的懇求朴魯圭釋放人質。很顯然他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能讓人質獲救。其中,前者是寄希望於政府的良心,後者是寄希望於恐怖分子的良心……作為一名耳朵裡有炸彈,根本無法動彈的新聞主播而言,這個時候他真的已經做到了極致。

  但是很可惜,尹英華忘了一件事情,一個新聞主播、一個媒體人之所以可以有作用,靠的就是他的信譽……一旦信譽破產,那麼再努力都是徒勞的。

  所以,朴魯圭根本不信他的。

  雪上加霜的是,事實證明,那名女反恐專家同樣背叛了他,對方從一開始就根本是在欺騙和利用他。尹英華不斷的接到那名溫婉可親的女專家發來的信息,一會總統已經到隔壁了,一會一分鐘就來,但實際上一切都是虛假的,都是在拖延時間,甚至是在惡意的激怒恐怖分子。

  至於原因嘛,銀幕前的觀眾早就想明白了,之前李台長私下作出的那番解釋已經說得太透徹了,政府還是想要讓恐怖分子殺人,殺了才能把責任全都推到妖魔化的恐怖分子身上……甚至再考慮到之前KBS在建別館的出現,估計那個朴魯圭早就被鎖定了,就是在等他殺人而已。

  當然,尹英華此刻或許心裡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卻根本沒得選,所以只能一遍遍的懇求總統過來,或者讓朴魯圭放掉人質。

  而朴魯圭此時卻也終於如同某些人期待的那樣漸漸到了一種極限——他認為尹英華是個了不起的媒體人,所以才找到了他,可是對方卻在他面前信譽破產醜態畢露;他認為手上有這麼多人質,只換一個道歉是很簡單的,結果卻迎來了警察廳長的公開侮辱和政府的一次次欺騙;就連尹英華懇求釋放人質的舉動在他看來也顯得極為不單純,因為他從其他的新聞新聞那裡得知那個負責現場連線的女記者正是尹英華的前妻。

  每個人都被背叛了,但不同的是,男主播耳朵裡有炸彈,面對著種種背叛無可奈何,而恐怖分子手裡卻有炸彈。

  於是,當男主播又一次對他展示了『總統一分鐘以後就來』的短信而後又一次失約後,這名手握炸彈恐怖分子終於再次失控了!不過,即便如此他依然不願意大開殺戒,所以他通過現場直播,要求人質向中間的橋墩處集結,然後開始定點的炸掉了這幾個橋墩之間的連接點!

  轟隆隆的爆炸聲響徹整個漢江,卻也把恐怖分子和人質一起逼上了絕路……之所以這麼引爆炸彈其實是為了營造一種不可逆的情形。要知道,這麼長的大橋,多個橋墩在時始終還是穩定的,但如果是單個橋墩支撐著呢?而且因為爆炸橋面已經不平衡了,又有這麼多人被驅趕聚集到上面,那麼恐怕是撐不了多久的吧?

  再說了,爆炸也再度給了頭頂警方的救援直升機高高昇起,遠離大橋的理由。

  所以,這其實是恐怖分子給那個就躲在國會議事廳地下室的總統下最後通牒,要麼來,要麼不用來了!反正國會議事廳就和KBS一路之隔,一切都是來的及的!

  看到這裡,所有的觀眾無論是誰都已經停止了無謂的思考,他們根本想像不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該怎麼救這麼多密密麻麻的人質?

  或者換個問題,誰來救?

  但凡是個正常智商的人都已經明白了政府的打算,他們就等著死人呢,所以總統怎麼可能會來?

  而男主角已經失去了恐怖分子的信任,實際上這個舉動就是因為男主角的又一次失信而引發的。

  之前一直很積極參與的媒體們,此刻全都在報導現場搖搖欲墜的大橋,似乎在為大橋最後坍塌做倒計時,根本就沒人理會這邊的恐怖分子和男主角。

  所以,誰會來當救世主?

  答案是直播連線中的第三個人,是那個攝像機已經摔壞,還在用手機做直播連線的前妻!當這個KBS女記者蹲在橋面最邊緣位置處,扶著搖搖欲墜的大橋欄杆時,還依然不忘勸慰男主角,依然不忘安撫恐怖分子,並懇求對方放人時,觀眾這個時候才發現……他們竟然沒注意這個李真扮演的女記者的名字。

  其實名字是有的,之前電影裡直播連線開始時屏幕上就出現過了,但是當時卻沒有人注意過那點細節!可就是這個幾乎打了七八十分鐘醬油的男主角前妻,KBS的前線女記者,此刻卻成為了這部滿是王八蛋的電影裡的唯一亮點!

  「尹英華主播,能聽到我說話吧?看著大橋上的這些人,這些人死了的話,就是被你殺掉的!」啟動了這次爆炸卻也依舊沒有等到總統到來的恐怖分子喘著粗氣大聲宣告道,很顯然他的情緒也來到了崩潰極點,這種話更像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孩子在推卸責任一樣。「我不會再等了,馬上我就啟動炸彈,讓所有人都去死!」

  「朴魯圭先生,請等等,務必再等等!」就在自己丈夫和恐怖分子全都失控的狀態下,女記者突然主動插嘴了。「總統……總統一定還在準備中,我知道包括你在內,現在所有人都很艱難。」

  話是對著朴魯圭說的,但是眼睛卻是對準了自己離了婚的丈夫的,而且這份眼神簡直溫柔到了極點。沒錯,當這對苦命鴛鴦隔著一個手機和一個電視屏幕四目相對時,某些在這部電影中珍貴到極點的東西卻也跟著滲透了出來。

  最起碼,尹英華這個人渣還是有愛情的。

  「閉上眼睛閉上嘴!」恐怖分子不是傻子,他又不是看不出來這種通過眼神隔空傳遞的愛意,伴隨著這次呵斥,還有一個輕微的爆炸,使得擠滿了人的這處橋面再度扭曲了起來。

  「朴魯圭先生。」單手抱住大橋一個生命之橋廣告牌的女記者依然沒有放棄。「只靠炸彈和人質是得不到道歉的,但只要民眾和輿論都還在關注,你還是能夠得到道歉的,不過你需要展示自己的誠意……至少要放掉一些人質給全社會看!我知道你因為我和尹英華主播的關係而不願意信任我……所以我留下,請放了其他的婦女和兒童……讓直升機下來帶她們走……」

  尹英華死死的盯住了眼前的攝像機,他知道那個朴魯圭在看。

  「可以!」像是得到了某種解脫一樣,沉默了片刻以後恐怖分子竟然同意了。「只放女人和孩子,讓直升機快一點!」

  一直鴉雀無聲的影院裡,可以清晰的聽到很多人同時呼了一口氣,這部電影好是好,但之前太緊繃了,不停的反轉不說,還都是朝著局勢惡化和人心險惡的方向走。說句不好聽的,很多觀眾此刻已經跟著男主角一起,內心積壓了太多的負面情緒,憤怒、焦慮、絕望、無奈、壓抑……

  「好了,朴魯圭先生已經釋放了自己的誠意,也請總統迅速的來到現場,了結這次事件!」回過神來的尹英華趕緊本能的再次履行了一次職責,也就是再次呼籲總統到來,然而說完這句話以後,他卻忍不住對著鏡頭喊出了那個觀眾根本沒有記起來的名字。「李智秀記者?」

  「是!」女記者勉力答應道。

  然而這個時候,喊出妻子名字的男主角卻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隔著手機和電視屏幕和對方再度對視了幾秒鐘,卻只能哽咽且羞愧的低下頭去:「那個……沒什麼,請待在原地注意安全,直到這場災難結束!」

  「好的,尹英華主播,你也一定要注意安全。」哪怕同樣處境危險,但女記者始終擁有著一份比男主角從容多的態度,所以她的眼神可以溫情脈脈,而在全篇的冰冷和殘酷之中,這名女記者的溫情脈脈給人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李智秀,很多人本能的想去記住這個名字……但是來不及了!就在這番溫情之後不到五秒鐘,就在男主角欣慰的看著直播畫面向全國觀眾宣佈直升機已經開始救援時,劇情來到了一個全場最讓人預想不到,也是注定要改變整部電影基調的轉折之上!

  隨著電影內直播畫面中和電影外放映廳裡共同驚呼,就在直升機準備放下繩梯的那一刻,只靠著一個橋墩撐著,早就在多次爆炸中搖搖欲墜的大橋竟然直接轟然倒塌!

  直升機拍攝的畫面清晰而又直接,兩片帶有上百名人質的殘存橋面,一個先自我傾斜倒塌,然後附屬的欄杆又觸碰到了另一個,引發了另一次倒塌。

  上百名無辜的市民人質乾脆利索的如同下餃子一般隨著碎裂的橋面砸入漢江,整個畫面中的麻浦大橋瞬間只剩下幾個可笑的橋墩子……之前所有真正努力過的人,所有的一切努力全都變得毫無意義!

  男主角沒有哭出來,他雖然情緒波動到直接捏碎了手裡的簽字筆,但卻依舊按照一個主播的本能在說話,在呼籲救援……這或許是之前妻子給他灌注的一些東西使他能夠強撐著,但也僅僅是強撐著,他說話開始斷斷續續,開始詞不達意,開始手足無措!

  KBS大樓裡,所有的節目早就都已經停了下來,悲哀的配樂中整棟大樓的各處,所有人都在沉默看著這場直播。

  自上而下,頂層這場直播自己的工作人員因為是直面連線,所以同樣手無無措;緊挨著的樓下應該是在中途停止錄製的《大韓民國脫口秀》的現場,申東燁、李英子幾個主持人在對著手機沉默;再往下某個停滯的音樂節目後台走廊裡,唯一的一個電視機前更是擠滿了密密麻麻觀眾們熟悉的idol;而一直到最底下的大廳中,很明顯是週四早上要拍攝《無限挑戰》的劉在石、朴明秀一群人卻也乾脆的和一群MBC工作人員跑進了最近的KBS大廳來看直播!

  可以想像,這一刻,相信這些人跟放映廳裡的觀眾一樣,對這個主播的厭惡全都已經消失,而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同情……夫妻之間,一言既成永別,還有比生離死別更讓人動容的嗎?

  不過,似乎哪裡有點不對勁,但是哪裡不對勁已經被帶入劇情的觀眾一時間根本來不及去想。

  回到電影裡,死了那麼多人,不管怎麼樣,反而合了政府的心意,沒有人再會原諒那個朴魯圭,哪怕他再度為死人而道歉!

  而警方接下來的行動和女反恐專家見縫插針的最後提醒,幾乎完全驗證了之前局長說的話……政府早就鎖定了恐怖分子的所在,就在等死人了!

  而值得一提的是,和生命最後一刻還在凝視著自己愛人的女記者不同,那個女反恐專家一直都在欺騙和利用著男主角……也就只有陷入到絕望中的男主角才會選擇相信他!

  實際上,這一刻所有的其他電視台都開始行動了起來,他們跟著警方豪華的突擊隊進入正在修建的KBS別館,準備現場直播擒拿恐怖分子的場景。而公眾的視線,包括KBS大樓裡的那些剛剛還在同情男主角的人也都不禁轉移了視線……此時此刻,轉眼間就沒人在乎這個剛剛可能失去妻子的丈夫了。

  這部電影似乎要以這種悲劇結尾,假如恐怖分子接下來自殺或者被擊斃之類的,而男主角則身敗名裂的孤身一人坐在演播廳結束這一切,似乎也不是一個不能接受的結局。

  但就在這時,大銀幕前終於有觀眾反應過來那裡不對勁了——剛才在KBS本館大樓中出現的那些真實客串的知名藝人們,《大韓民國脫口秀》的MC、等在待機室走廊裡的少女時代、一層大廳角落裡的《無限挑戰》成員劉在石、朴明秀,不是老早就被預告死在了恐怖襲擊裡了嗎?!

  為什麼這些人都還在KBS本館裡合情合理的看著直播?!

  果然,電影的最後這二十分鐘的情節反轉已經到了一種令人髮指的地步了,下一秒,朴魯圭就冷笑著對早就沒人在意的KBS直播宣告了一件事情——他早預料到那些人會找到別館,所以在那裡準備一顆炸彈!而既然已經違心的造成了那麼多無辜市民傷亡,那他也不在乎人命了。

  況且,經歷了這次事件以後,殺這些政府和媒體的人他已經毫無壓力了。

  眾人恍然大悟,哪怕是反應最遲鈍的人也知道KBS本館裡剛才出現的那群人是怎麼死的了……就好像是剛才漢江上的兩片擠滿了人質的橋面,有附屬建築的那個先塌下去,卻因為附屬建築的高度碰到了另一片,最後一起倒塌。

  想歸想,明白歸明白,可當恐怖分子在男主角拼盡全力去提醒警察的聲音中按下按鈕時,現場的慘烈甚至還要重於一直只是遠觀的麻浦大橋的情形!

  高出五六層的在建別館轟然爆炸,然後整體砸向了旁邊的KBS本館,尤其是兩棟大樓直接的接觸的那一面,尤其是在狹窄的區建裡,很多人來不及吭一聲就被砸的屍骨無存!

  觀眾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剛才那些在KBS本館駐足觀看直播的『知名路人們』全都處在這個危險區域。

  所以,觀眾們馬上就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些人被砸的死翹翹……申東燁、李英子被直接突入的別館主體給拍死在了演播廳裡;中層位置擠在狹窄走廊裡的少女時代等人迎來了擠壓過來牆面,這個估計是要成為肉泥的;而最底層的朴明秀和劉在石本來應該是可以活下去的,但卻被頭頂墜落的建築材料給乾脆利索的砸了個透心涼!

  但諷刺的是,想像中的兩棟大樓一起整體倒塌的情形並未出現,其中別館30度傾斜壓在了本館之上,而本館也以15度左右的傾斜彎向了另一側……死的人不少,但大多是碰巧的倒霉鬼,大樓竟然沒塌!

  人員開始緊急疏散,大難不死的男主角從一番凌亂的垃圾中迷迷糊糊的爬起來,卻又一次遭遇到了背叛——青瓦台的金秘書長打來了私人電話。

  沒錯,就是青瓦台秘書長這個職務,還姓金!很多人,包括朴大媽都一臉茫然的瞥了一眼身邊早就面色鐵青的金淇春秘書長,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金這個姓,實在是太常見了,而這部電影真的早在上個月就應該完成了那些爆炸CG以外的所有拍攝!

  這應該只是碰巧。

  金秘書長在電話裡給了男主角又一次背刺,在得知安然無恙後很興奮的提出來由對方來背鍋,檢察官會起訴男主角,然後青瓦台會準備一個自白書,到時候只需要男主角當眾念出來就可以!

  「其實剛才大橋塌了倒也算了,因為罪魁禍首是那個朴魯圭,所以當時只要大家抓到了恐怖分子,一切都會好的,你最多也就是因為那些個醜聞混不下去罷了。可是剛剛的突襲行動又死了不少公務人員,KBS大樓聽說也有不少倒霉鬼意外傷亡了,這份責任誰來抗?」

  「為什麼是我?」剛從粉塵和垃圾堆裡爬出來的男主角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

  「尹英華主播,我真沒想到你這麼幼稚。所謂替罪羊,不就是要那種看起來很有份量,其實毫無根基的花花架子人物嗎?你以為,為什麼一出政治醜聞那些有名氣的idol就會爆緋聞,這不是一個道理嗎?你還以為你是新聞主播就比她們高貴?說白了,你們這些被擺在明面上的人,一開始就是負責吸引目光的出了事出來抗,本來就是你的天然職責!甚至今天說句心裡話,金字塔裡,只要你不是最頂層就一定有背鍋的時候,真要是哪天總統出了醜聞,我這個秘書長也要出來抗的,對不對?」

  尹英華憤怒的砸掉了手機。

  然而下一秒,桌子上的連線電話卻又響了起來,這一次是朴魯圭打來的。

  「事情還沒完。」朴魯圭上來就乾脆的宣告道。「接好直播信號,我會去你那裡結束這一切!」

  「什麼意思?」

  「不懂嗎,大樓為什麼沒有倒塌?因為我同時在你們KBS本館和別館安裝了炸彈,只要兩個一起引爆肯定會倒的……但是本館裡太多無辜的人了,所以我沒有敢引爆那個炸彈。」

  「所以現在人都撤走了,你要來這裡直播自殺?」尹英華恍然大悟,而似乎是回應他的問題,大樓自己又一次傾斜了幾分。

  「沒錯。」

  「可我怎麼辦?」事到如今,尹英華終於可以徹底放開一切悲憤的質問起了對方。「我耳朵裡還有耳機炸彈,你們這些人為什麼一個個的都要找上我?總統不來道歉怪我嗎?」

  「對不起,我以為你說話會有用的……」

  「沒有用的!」尹英華眼圈已經不知道紅了多少次,而因為爆炸和倒塌,處於高層的演播廳裡早就是一片凌亂,兩者相得益彰,更顯淒涼。「這個社會是有階級的,從你這個底層看起來我很厲害,可實際上在那些真正的權勢面前我什麼都不是……別以為媒體就怎麼樣,媒體人物都是虛構的形象!跟電影、話劇、電視劇一樣,全TM都是假的!」

  「現在我知道了。」恐怖分子平靜的答覆道。「所以我會去那裡給自己一個交代……尹英華主播,幫我接好信號就走吧,耳機炸彈是假的,我一開始就沒想殺你!」

  男主角又一次憤怒的扔掉了電話,他下定決心扯下耳機,果然什麼事情都未發生……KBS的兩棟大樓如同之前的大橋一樣岌岌可危,再次發生了傾斜和震動,他本想一走了之,可終於還是忍不住幫著重新接通了信號。

  可當信號接通後,已經無牽無掛的男主角卻突然改變了想法,因為他接通的信號那裡,從那些無所不知的媒體同行那裡得到了一系列新的資訊:

  首先,恐怖分子不是民工朴魯圭,朴魯圭就是當初大橋夜間趕工期淹死的民工之一,真正的恐怖分子很可能是他有著高智商高學歷的兒子;

  其次,KBS兩棟大樓已經清場,除了密密麻麻的屍體以外,就剩自己這個因為所謂『耳機炸彈』而不敢逃走的尹英華主播自己沒有蹤跡了,換言之,這兩棟大樓裡只有他和那個欺騙了自己一整天的朴魯圭之子兩個人了;

  最後,女反恐專家之前為了查找恐怖分子蹤跡而接入的大樓監控信號還在,他可以清晰的從這裡看到直播廳的一切。

  總之,或許是因為之前被欺騙了一整天而感到憤怒,又或許是因為妻子墜橋後依舊下落不明,他需要給自己生存下去的理由,所以,一個大膽的想法立即浮上了尹英華心頭,他終於決定做最後一次努力!

  傾斜的演播廳裡,男主角勉強固定住攝像機,然後公開的對著還在直播的鏡頭宣告了自己的打算,他要重啟直播,生擒恐怖分子!他要用這種方式,給死去的無辜受難者,給那個恐怖分子,也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這是觀眾們第二次在沉悶的放映廳裡齊齊的呼了一口氣……正如男主角所言,如果是這樣結局的話,那也確實能給所有人,包括給觀眾一個交代!

  雖然死了這麼多的人,雖然這部電影裡除了女記者沒有一個好人,可無論如何最後關頭勸說恐怖分子自首,也算是一個半黑暗半光明的結局了!

  很多人本能的看起了時間,果然,已經是快90分鐘了,想來也該結局了!

  接下來的劇情不用多言,埋伏起來的男主角和恐怖分子也就是朴魯圭的兒子打鬥的很激烈。傾斜而破碎的大樓高層之上,又是撞破了擋風玻璃,使得風沙大作,又是觸碰到了牆壁裡的水管,使得水流四溢的……總之,風沙、泥漿、玻璃碎片、以及雜物堆中,兩個人為了爭奪那個埋在KBS本館的最後一顆炸彈的引爆器搞得是死去活來。

  但是,所以說但是,此時所有觀眾都早就把情緒懈了下去,而且這麼長的壓抑和之下也根本沒人在意那點搏鬥不搏鬥的,所有人都開始想著電影之後的事情……

  朴大媽那邊政客們開始想著如何應對這部電影結束後得到了巨大增強buff金鐘銘;還有些心思活泛的,甚至開始思慮起了黑暗中一直沒法觀察到的金淇春、朴大媽、金武星這幾個大佬的反應,準備迎合或者怎麼……上去。

  相對而言,媒體記者們那邊就心情複雜的多了,他們一方面需要直面這部電影對自己這些人的嘲諷,另一方面還要開始考慮如何在電影之後對金鐘銘之前的《雪國列車》延期風波進行新的定義或者轉向。其中,劉亞仁肯定是要罵的,忘恩負義嘛,但是朴女士和文顧問這兩邊卻沒必要站邊,因為這一次,這倆家其實一起被金鐘銘狠狠的踩了臉,成為了金鐘銘的踏腳石……沒錯,無論如何,人世間總是有一些硬東西存在的,這部作品既然如此優秀,如此有狠勁,那麼作為媒體還是可以適當的幫著佔據著勢頭的金鐘銘公平的踩一踩這兩位候選人的,當然,重點是公平二字。

  對了,還要從藝術角度寫影評稱讚這部電影和金鐘銘的演技,還要討論電影中關於媒體作用的反思,還要探討政府和底層民眾結構上的對立……總之,確實是很忙的。

  而另一邊的,韓國電影人們得情緒此刻也挺複雜。首先,金鐘銘這部電影的狠勁不僅打了倆個政治陣營的臉,也不僅打了媒體的耳光,還打了一些嚷嚷著他壓制文藝創作自由的人的臉,這個轉向也是必須的,而且其中一些事情很麻煩,比如說劉亞仁是很多大佬非常看好的年輕人;其次,他們作為專業人員,要比媒體更加專業,所以他們對於電影劇情和演員表演的思索以及感慨更加深刻;當然,不管怎麼樣,從一個電影從業者的角度來說,他們對於金鐘銘總算是服氣了,而且也確實要由衷的視這部電影的出現為韓國電影屆一次共同的勝利,因為這部電影很可能會史無前例的同時壓制住了在韓國氣焰囂張的兩個巨大政治派閥,所以必須要力挺,而且是自豪的力挺!

  說話間,電影的情節終於算是有了一個結果,大銀幕上,男主角尹英華和第一次露面的就只是打架的恐怖分子終於分出了勝負。恐怖分子,也就是朴魯圭之子依然握有炸彈的遙控器,但整個人卻被一根電纜吊在了大樓外面,而在一旁冷眼看著的正是男主角尹英華。

  爆烈的水管很快沒有了多餘的水汽噴出,風沙中露出面容的兩人開始了最後面對面對峙…………講真,雖然恐怖分子的陣容稚嫩到令人動容,但這是依然是一個多麼令人無語的老式結局套路!

  大部分觀眾都只是在敷衍或者禮貌的看著最後一點,等著最後的說教,然後恐怖分子最後自己鬆手自殺或者投降自首。

  猜都能猜的出來。

  「你為什麼這麼對我?」風沙中,尹英華終於能夠居高臨下的去憤怒質問對方了。

  「我父親……」被噴了一身水,又在風中晃蕩著的朴魯圭之子有些畏縮,但依然回答了這個問題。「我父親生前一直很喜歡聽你的新聞,他說你是個值得信任的人……而我,只是不想像他一樣辛苦一輩子卻像個狗一樣死掉!」說著,這個年輕的恐怖分子舉起了另一隻手裡的炸彈遙控器。「他死了,除了這個,我真的一無所有!」

  男主角仰天長嘆,然後在風沙中俯身伸出了手:「把手給我!」

  應對他的是倔強和疑惑的眼神。

  「笨蛋,你死了,那些人也不會在意的!」恢復了清明的尹英華早就看透了一切。「你現在鬆手……只會和你父親一樣死的毫無意義,像個狗一樣死掉對不對?」

  「無論這麼樣,好好活下去吧!」

  「把手給我!」

  「相信我一次!」

  一連串的勸說中,稚嫩的恐怖分子終於動搖了,他開始緩緩的向上伸出了那個拿著遙控器的手。

  一個給了交代,帶卻夠爛的結局!李滄東直接不爽的搖了頭。

  「電影還是應該以教育為主的!」最喜歡在電影末期說教,乃至於因此錯失過金獅獎的林權澤卻很喜歡這個結局。

  兩個人坐在一群電影人的中間,一個搖頭一個點頭,對比鮮明。

  「砰!」

  突然間一聲清脆的巨響,真的是巨響,聲音大到了讓幾乎每個放映廳裡的人都嚇出心臟病的巨響,突然就冒出來了……就在男主角和恐怖分子雙手交匯,就在男主角已經勉力將這個年輕人拉起來時,就在一切都要結束的時候,一顆出乎所有人預料的子彈直接了當的打穿了那個決定要自首的人的後心上!

  男主角驚愕萬分,觀眾驚恐不已。

  是意外嗎?

  「砰!」

  當男主角第二次試圖將對方拉起來時,又是一聲響徹整個放映廳的巨響,然後又是一顆子彈再度擊中了這個已經不是恐怖分子的恐怖分子的後背上……不是意外,是政府要他死,省得他上法庭再廢話!

  這下子,在一聲鋼琴的伴奏中,這個朴魯圭的兒子終於跟他父親一樣,像條狗一樣死掉了,只留下他唯一所有的東西,也就是那個炸彈遙控器落到了試圖救助他的男主角手裡。

  男主角、KBS主播尹英華依舊茫然。

  「砰!」

  就在在漸漸響起的鋼琴伴奏聲中,又一聲巨響突然到來,然後一顆子彈打在了尹英華旁邊的牆壁上……躲會到牆後的男主角終於明白了過來,屍體已經墜落,警察還開槍,很顯然,政府也想讓他死!省的他到時候多嘴!

  風沙中,尹英華不再是一個KBS主播,不再是一個媒體形象,而是一個純粹的自然人,他背靠著牆壁盯著眼前還在繼續著的數部直播中電視信號……開始反思一切!

  他會丟掉工作,他會上法庭,他會身敗名裂,他的上司背叛了他,他的搭檔背叛了他,他的政府背叛了他,還要殺掉他,甚至他自己也背叛過別人……不過還有一個東西,就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沒有背叛他,這個人依舊生死不明,這大概也是唯一值得他活下去的理由了。

  然而和這部電影不停的反套路一切一樣,就在下一秒,躺在擔架上的妻子就出現在了一個電視信號中……男主角尹英華唯一珍視的東西似乎也岌岌可危!

  而就在此時,哀傷的背景配樂聲中,又一個情況出現了,尹英華面前一個殘破的電視屏幕上,新的信號接入了,總統開始講話,這名一直未出場的總統因為屏幕破碎,只露著一雙拿著演講稿的手,就開始在國會議事堂中開始演講。

  聲音響起,竟然是一個女聲,這跟漸漸起來的背景配樂聲,以及另一邊還在擔架上運送著的女記者屍體疊加在一起,顯得十分不諧:

  「為了這個國家的自由和正義,我做了果斷的決定,政府絕對不和恐怖分子妥協……」

  「砰!」

  第四顆子彈再度伴隨著巨響襲來,也再度震動著放映廳裡所有人的耳膜……這些人已經完全被這四聲巨響震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而以這一聲巨響為分界線,鏡頭拉開,總統的聲音漸漸變得小了起來,配樂聲則變得高亢,字幕上也直接出現了妻子送治途中醫治無效死亡的宣告,男主角喘著粗氣,滿臉的絕望……他四處尋找,卻發現自己和剛才的朴魯圭之子一樣,除了一顆握在手裡的炸彈引爆器,他也一無所有了!

  另一邊,警察的突擊隊已經出現在了監控畫面裡,而回過頭來,一無所用的男主角也不再猶豫,他背靠著牆壁,竟然直接按動了炸彈的按鈕!

  下一秒,隨著一聲熟悉的悶響,大樓開始震動,一個長鏡頭就此拉開……沒有兩棟大樓倒塌的壯觀外景,只有風沙中的男主角死死的盯住鏡頭,和這棟KBS本館大樓一起傾斜。

  大樓倒塌帶來了巨大的風力,不時捲起的紙張和沙塵從男主角眼前飄過,可男主角卻巋然不動!風沙中的男主角頭髮雖然凌亂,但那個上午直播前抹上的發膠卻還在發揮著作用,根根豎著的頭髮、血跡、沙塵、傷口、滿是血絲的眼神、悲憤而又解脫的面容,在鏡頭中宛如一個擇人而噬的野獸!

  不得不承認,風沙中死死盯著銀幕前你的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帥了!

  長達一分多鐘的長鏡頭,竟然有些激動人心的配樂,而從男主角的視角看過去,KBS本館大樓則向著正後方轟然倒地,最後一瞬間,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到倒塌的大樓下方,正是那個只有一路之隔的韓國國會議事堂!

  所謂匹夫之怒,可以敵國!

  「boom!」

  伴隨著最後一秒鏡頭變黑,一聲前所未有的巨響從放映廳的音響中釋放了出來,驚得放映廳中所有早就失去思考能力的人徹底心臟失控!

  炸彈聲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些東西轟然倒地時的迴響!你不服?我就讓你聽一聽。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9 15:31
第317章好一個金鐘銘!(上)

  電影結束了,而緊接著那一聲前所未有的巨響之後,卻是一個對比鮮明的片尾曲,很溫柔的女聲,曲調也很有小夜曲感覺。

  想來,金鐘銘應該也是考慮到,絕大多數觀眾都被會最後那聲巨響給震得心神失守,所以才會用這種稍顯怪異的方式來讓人平復心情。不過,這種貼心的安慰配合著剛才那雙透過大銀幕上坦然看著你的眼神,再加上此時終於出現的諸如什麼領銜主演金鐘銘之類的字跡,卻也難免讓一些敏感的人感覺到對方依然是在嘲諷著什麼。

  想什麼就來什麼,就在某些人敏感至極的時候,些許微光之中,金鐘銘忽然整理了一下自己西裝,又推了一眼黑框眼鏡,然後看都不看身邊這些人一眼,就趁著黑暗一言不發的起身離開了,路過朴大媽和金淇春的眼前時都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就好像那裡坐的根本就是什麼路人一樣。

  看著對方這麼不禮貌的行徑,饒是朴大媽喜怒不顯於色此刻也忍不住深呼了一口氣,而周圍的人儼然也都察覺到了她身上某些情緒上的波動。

  但就在這時,身後突然有人靠過來輕聲提醒了一句:「金鐘銘這麼做是好意,他其實是在照顧委員您和我們所有人的情緒……您想想,要是待會燈亮了他還在的話,其他觀眾說不定會現場鼓掌,到時候我們就真尷尬了。」

  聽聲音就知道,這是小眼睛肥下巴的安鐘范,他是朴大媽慶熙大學智囊團的首腦人物之一,是負責制定這個政治集團經濟政策的首席經濟專家,當然也是大媽最信任的那幾個人之一,屬於心腹中的心腹。

  而果然,心腹出馬效果卓著,況且安鐘范這話確實很有道理,朴大媽稍微一想也反應了過來……只不過,有些心氣終究難平,畢竟,今天的情緒可不僅僅是因為對方的不辭而別,之前的電影才是真正的關鍵。

  「觀眾很多,也不知道混了多少記者和名人,委員您太顯眼不好提前退場。」金武星突然也好像回過了神來。「要不讓我先走一步,替您去跟他聊聊?」

  朴大媽猶豫了一下。

  「我去吧!」身後的安鐘范再度壓低聲音開了口。「搞出這樣的事,相互總是要給個交代的,現實裡他總不能還用炸彈來交代吧?」

  「去吧!」朴大媽略顯頹然的輕聲吩咐道。

  一方面,自己的心腹去和對方說總比金武星去說讓她放心。

  另一方面,大媽也從自己心腹的話裡聽出了一絲別樣的味道……不是對方給自己一個交代,而是相互給個交代。而且剛才安鐘范就強調了,金鐘銘這時候離開是好意,把自己誑過來放了這麼一部電影,為什麼還要說他是好意?說白了,無外乎是這個時候在公開場合直面對方的話,吃虧竟然多半是自己!

  選戰正酣,還有兩週就要投票了,而為了選舉,這位昔日為了父親的遺願而選擇從政的女人如今連親生父親的歷史定位問題都鬆了口,又怎麼會為了一部電影的問題而違逆整個社會潮流呢?

  作為一個領袖人物,又來到了這份上,可不是什麼東西都由著自己的,不然呢,宋康昊為啥沒出車禍?

  就這樣,小眼睛肥下巴的安鐘范在黑暗和片尾曲的掩護下迅速的快步走出放映廳,而剛一推開門,他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金鐘銘……對方似乎就是在等著自己一般。

  不過安鐘範本人似乎也沒有驚訝的意思,兩人相互點了下頭,馬上就趁著電影院這最後的沉寂快步走開了。

  而剛等他們一起消失在了放映廳的拐角處,隨著電影的正式結束和各個放映廳內燈光的亮起,整個影城就宛如剛剛放了學的中學校園一樣,突然變得沸騰和鮮活了起來。

  演員們和媒體比較多的放映廳裡,會有人帶頭鼓掌,這說不上是拍馬屁,而是說這些本來就在這個行業裡廝混的人懂得如何把某些東西儀式化;而同樣的道理,普通觀眾比較多的放映廳裡,人們更喜歡用大聲議論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電影的觀感和心情,這同樣是一種稱讚;當然,還有一些特殊的觀眾,他們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認可了,比如說之前來到門口抗議的那些人,按照韓國人那種愛面子的傳統,這個時候他們能訕訕的摸摸鼻子保持沉默真的就是一個超出意料的態度了;當然還有留在放映廳裡的朴女士一行人,這些人能壓住情緒,強做笑臉來應付媒體和普通觀眾,也很能夠說明問題!

  「看看這個反應,說明金鐘銘先生這部電影真的是大獲成功啊!」影城三層的某個行政辦公室裡,站在百葉窗後的安鐘范一臉感慨的看著樓下的熱鬧場景。「從今晚上到明天,那些見風使舵的媒體少不得要好好吹捧一下這段電影和它的主演了,還有12月份的票房,估計也是要被這部電影霸佔了。」

  「其實已經無所謂了。」坐在對方身後的金鐘銘隨意的揮了下手,僵立一旁的辦公室原主人立即會意的離開了這裡。「有些電影的意義並不在於票房和觀眾的評分,更不在於媒體的吹捧和某些人的反應。這就好像之前的《熔爐》,它最大的意義其實是拍攝的過程,真的拍完了,反倒大局已定了。而這部電影,它的意義從剛才一刻以後其實也變得可有可無了起來。」

  「我懂得,我懂得。」安鐘范連連點頭,同時依舊認真的盯著窗外的情形。「其實剛才那一聲巨響之後,你的所有想法都已經明確的表達了出來,所有的目的也都已經達到,甚至個人所有的情緒也都得到了釋放。再往後,你就可以穩坐釣魚台,看著我們這些被那聲巨響震到的人該如何驚慌失措又或者心悅誠服了……」

  「那安教授是驚慌失措呢,還是心悅誠服?」

  「兼而有之吧!咱們私下裡講,那確實是一部出色到了極點的電影。」

  「安教授這倒是……」

  「換個稱呼吧!」安鐘范終於忍不住敏感的搖起了頭。「千萬別安教授了!安哲秀教授雖然已經暫時退出了遊戲,但他的地位經過這一年的折騰卻已經徹底確定了,所以,我們這些人的圈子裡面就注定只能有一個安教授了,我現在安鐘范還不配。」

  金鐘銘啞然失笑。

  安鐘范也跟著笑了下,然後終於放開了手裡百葉窗的線繩,並板著臉坐回到了金鐘銘斜對面的沙發上:「傾佩之情就不多講了,過了今晚你一定會聽膩的。金鐘銘先生,咱們說說正事吧!」

  金鐘銘一言不發的做了個請的姿勢。

  「今天這部電影有點過了吧?」安鐘范認真的質問道。「尤其是一些情節,那種枉顧人命的總統竟然是個女姓,而且那個青瓦台秘書長也姓金,最關鍵的是主角竟然是被這個女總統和她的金姓秘書長逼得當了恐怖分子,按下炸彈一了百了,這情節很容易讓人誤解的,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你最近受了多大委屈一樣……」

  「朴候選人作為韓國即將出現的第一位女總統是不會在乎這種細節的。」金鐘銘略顯戲謔的答道。「說不定她還會為視這個彩蛋為一個好兆頭呢!」

  「我不信金鐘銘先生沒有察覺到她情緒得變化。」安鐘范繼續板著臉道。「不然你剛才為什麼走這麼早?這次朴候選人是真的生氣了!」

  「安教……安鐘范秘書。」金鐘銘笑著搖了搖頭。「朴候選人確實有些情緒,我就坐在她身邊,這點感覺的很明顯,但是我覺得她還不至於因為你剛才說的這些小把戲就動怒。為什麼電影情節會這麼類似現實發生的事情?這可是事情發生前早就完工的電影!說白了,這是因為藝術來源於現實、凝練於現實,好的文藝作品總是能夠有共通性和代入感的……咱們的朴候選人要是連這個道理都不懂,那才是昏了頭呢!」

  「或許吧!」安鐘范無力反駁。「這部電影本身確實有著足夠的……力量,這一點誰也無法否認。不過,咱們還是談正事吧!」

  「既然你要說正事,那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在我看來這部電影真正給那位帶來不適的其實只有三點,其餘的都是枝葉,根本無所謂。」話到這裡,金鐘銘的笑意收斂了不少,又或者說是把笑意給凝固在了臉上。「又或者換個說法好了,如果說她老人家真的連這些細枝末節都要跟我斤斤計較的話,那麼只能說明,咱們的大國家黨前非常對策委員會委員長,現韓國大統領朴候選人已經下定決心,不惜一切要搞死我了!」

  「不至於!」安鐘范立即毫不猶豫的否定了這種可能性,語氣急促到肥肥的下巴掀起了一陣肉浪。「真要是那樣我還來幹嗎?她還派我來幹嗎?」

  「既然如此,就就不說這些小細節了,我就直接說說我所認為的這三點主要問題好了。」說著,金鐘銘重新舒緩了表情,看的對面的保守派經濟專家一陣無語,這種剛剛已經看了近一個半小時的表情變幻對他而言簡直出神入化,而他估計是一輩子都學不來的。「首先一個是電影的基調問題,不可否認,這是個左派電影,它不僅譴責社會階級固化的問題,而且還揭露階級之間人吃人的殘酷……事實就擺在那裡,誰也無法否認,而這個跟諸位立場相悖。」

  「這是大實話。」安鐘范感嘆的點了下頭。「所以呢,為什麼?以金鐘銘先生你的社會地位,為什麼會搞出這種作品來?」

  「因為這是我對韓國社會現狀的真實感受。」金鐘銘眯著眼睛答道。「自從身價暴增以後,我只花了兩三年時間就從一個普通演員過度到現在的身份,這中間身份的不斷變化,使我對這個社會中人與人,階級與階級之間的那種層層壓迫,確實產生了很深刻的認識……當然,剛剛看完電影,我就不給安秘書你再科普什麼電影背後的小故事了,我只能說作為一個拍電影的,既然有了認識和感觸,那為什麼不能拍出來?而且安秘書你告訴我,哪個資本主義國家的影壇,不是天然向左?這難道是偶然的嗎?」

  安鐘范初時一時語塞,但幾乎馬上就有些明悟了:「換句話說,金鐘銘先生是要挑邊站了,在韓國電影界和我們……」

  「和政府。」金鐘銘輕聲的更正道。

  「是。」安鐘范也立即更正了自己的說法。「我知道了,你的意思這部電影並不是針對我們,而是針對身後天然左傾的韓國電影界,你是在給他們納投名狀!」

  「投名狀是個很形象的詞語……雖然對諸位有些不恭敬。」

  「展示出自己的立場,從而徹底確定自己的領袖地位!而經過了這麼一次之後,想來金先生在韓國電影界的地位就真的是根深蒂固了,統治也會由形式慢慢的一直深入到內核了……」

  「思想這種東西沒那麼功利化,統治什麼的也只是你們這些右翼分子的攻擊性描述,這個行業有自己的邏輯和說法……但是不管怎麼樣了,其實我早就想過,咱們的朴女士上台也好,文顧問上台也罷,無論意識形態如何,坐到了那個位置上都要天然打壓文藝界的,與其等到那個時候被逼的做選擇,不如早做打算,一了百了!」

  「我知道了。」安鐘范乾笑了一聲。「這個問題暫且不談,因為這是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我回去以後自然會跟朴委員一個公允的解釋……不過,這個問題捅出來似乎就引發了第二個問題,對不對?你要選邊站我懂,你要藉著政府這個假想敵的大牌子聚攏人心我也懂,可為什麼不直接擺明車馬呢?為什麼當初還要用《雪國列車》的事情誤導我們?搞成這個樣子,真的不是在刻意羞辱我們嗎?」

  「我這麼做其實是因為金淇春前輩。」金鐘銘面色上略顯古怪,但言語中卻異常堅定。「朴候選人身邊的金淇春秘書長雖然是我的大學直系前輩,可我要說,他為人確實有問題,非常的蠻橫不講理。尤其是在之前的《雪國列車》延期風波里,他對我的態度囂張異常,不僅言語中多次人身侮辱於我,而且幾乎是用命令般的語氣要求我配合他,絲毫不顧及我會因此失去大量的金錢利益和社會聲望,更沒有在意過我個人的人格尊嚴……安秘書,我也是個有性格有脾氣的年輕人,而且社會地位也不低,他這麼呼來喝去的我能忍?請你務必向朴候選人說明這個情況!今晚上的事情,我只針對那位金淇春秘書長,諸位真的只是池魚之禍,有機會我一定當面道歉……」

  「原來如此。」安鐘范怔怔的應了一聲。「其實金淇春秘書長的脾氣我們也是知道的……」

  「那就更應該請安秘書你們這些人去跟朴候選人說清楚,金淇春秘書長才是導致如今這個局面的罪魁禍首!你剛才也說了,電影和現實總是莫名的相似,電影裡,主角作為一個昔日的九點新聞主播,立場毋庸置疑,可一天之內卻被逼成了一個炸掉KBS大樓、砸掉國會議事堂的超級恐怖分子,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存在著如金淇春那樣囂張的警察廳長和如金淇春那麼肆無忌憚的青瓦台金秘書長……把局勢搞壞,甚至把好人逼上梁山的,總是這些小人!」

  「我懂了。」安鐘范第二次乾笑了一聲。「回去以後我自有說法,那第三個問題呢?」

  「第三個問題嘛。」金鐘銘若有所思的應道。「其實並不能說是一個問題,只是從我的角度必須要說出來的一個解釋……」

  「金鐘銘先生的意思是指……這部電影對選戰其實並不會有什麼特別明顯的影響?」安鐘范再度乾笑道。「反正這一波文顧問那裡也要丟一次大臉?還是說你覺得朴候選人這邊優勢明顯?」

  「不是指這個。」金鐘銘連連搖頭。「這個東西雖然很重要,但並不需要我專門告知,在這個敏感時期,是人應該都會想到的。」

  「那你的意思是……」

  「請務必替我向朴候選人說明電影中的一個情節設定,以及我在這個問題上的立場。」金鐘銘微微蹙眉,然後認真的講道。「這個問題似乎很不值一提,但確實可能會引起誤會。是我的立場,我絕不推脫,但不是我的想法,我卻沒有理由為此背上不屬於自己的鍋……其實說來簡單,我個人認為,哪怕是電影中的總統,在恐怖分子被抓捕歸案之前,都不應該也絕對沒有理由去現身道歉的!這是個原則性問題……一旦總統真的道歉了,那才叫國不將國呢!」

  安鐘范愣了一下,一來是因為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麼要說這個,二來卻是因為這個說法怎麼聽怎麼感覺跟電影中的基調不符。

  不過,他馬上又反應了過來,好像電影裡確實只有一個失控的恐怖分子在不停的堅持要總統道歉。而其他人,大多都態度堅定,或者說最起碼是沒人主動表態要求總統過來道歉的,甚至就連主角自己都是在人身威脅和妻子成為人質的狀態下才會如此的呼籲總統道歉,唯一的正名角色女記者也是看著橋都要塌了才對恐怖分子說了那些……這麼一想的話,好像這裡面還容易產生誤會,但是兩家都要分道揚鑣甚至於翻臉了,現在說這個東西又有什麼意義呢?

  「安秘書儘管去說,朴女士聽了就會懂得。」金鐘銘似乎是看出了對方的想法。「人跟人相處的層面不同,想法也是不一樣的……有些東西,所有人都覺的毫無意義,但在特定的人看來卻是意義非凡。」

  「我懂了。」安鐘范點了下頭。「那麼金鐘銘先生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好像……就沒了。」金鐘銘的眼皮耷拉了下來。

  「我知道了。」安鐘范嘆了口氣,然後按住雙膝就想站起身來,但剛要啟動肥胖的身體卻又忍不住停了下來。「金鐘銘先生,還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但凡用這句話開頭的,基本上都是很想講出來的……請講吧。」金鐘銘隨意的笑道。

  「那我就說了……你這部電影,太刺激人心了,也同意帶動情緒了,免不了有些人會感情用事!」

  「事情有了回應,觀眾那邊我就會適當疏導的……絕不會讓一些人瞎想。」

  「不是這個意思。」安鐘范連連搖頭。「今天我其實就坐在朴委員身後的位置,電影放送期間,不僅注意到了朴委員的反應,也注意到了坐在一旁金淇春秘書長的反應。怎麼說呢?一開始的時候,他明顯被氣得不輕,該有的反應都有,可是等電影進入到了更精彩後半段劇情,也就少情節變得徹底失控以後,這位的情緒反而被徹底壓死了,甚至那段金姓青瓦台秘書長逼迫主角的情節他都沒有任何反應。說實話,這位老先生脾氣是蠻橫了些,可他三十年政壇不倒翁的經歷和七十多歲的城府畢竟也是有的,所以此番如果受到大挫折,將來未必就沒有報復回來的可能……」

  「不用試探了。」金鐘銘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對方。「你放心吧,金淇春我一定要攆下去,不然如何向外界證明我這次討了大便宜?」

  安鐘范老臉難得一紅。

  「而且你要是不放心的話,還可以替我轉告他一句話,快八十歲的人,要多為身後事打算!他敢記我的仇,我就他孫子的仇!」

  「也是。」安鐘范再度訕訕一笑。

  「當然,安秘書的好意我也感覺到了。」金鐘銘突然又把話轉了回來。「我也提醒你一句吧……咱們要想攆走金淇春,最關鍵的是一個度!用力不足,朴候選人未必就會願意動這個昔日挺朴派七大元老之一;可用力太猛了,說不定會讓朴委員起疑心!」

  「所以呢?」安鐘范眯著小眼睛試探性的繼續問道。

  「所以,我之前幫你們聯絡了一個強力的推手。」金鐘銘面不改色敘述道。「這樣你們就可以適當的用力,該推推該拉拉,把力道給平衡好……」

  金武星這個王八蛋果然是心思不良,什麼事都要摻和一狗腿!

  安鐘范心中暗罵,但卻並未多言,因為此時此刻,甭管金鐘銘如何惹的朴女士不爽,又如何讓自己在內的一大批保守派人士面上無光,也不甭管金武星作為朴女士的選舉對策委員會委員長又如何有自己的小算盤,但是所有這些立場不同的人卻都有一個一致的目的——那就是一定要把老不死又膈應的金淇春攆出局!

  金淇春在這裡,壓的一幫慶熙大學的秘書們苦不堪言,而且就像金鐘銘說的那樣,這老頭為人實在蠻橫霸道,他們這些人個個都是五六十歲的大學教授了,可在金淇春面前連人格尊嚴都不能保證!

  同樣苦不堪言的其實還有金武星,作為堂堂執政黨三號實權人物,釜山派系的老大,照理說除了朴大媽和李牛肉這倆人以外他誰都不用鳥,可尼瑪面對著一個快八十的老頭,人家就算是壓不住你也可以噁心死你啊?此番選戰,黨內初選早就塵埃落定,作為保守陣營內部派來輔佐大媽的金武星,直接擔任了選舉對策委員會的委員長,照理說應該是選戰中直接總指揮,可那老頭天天黑著臉,張口這個策略不對,閉口那個方案不行,還天天嫌這些人太軟弱!

  而且更要命的是,眼看著此番選戰勝負將定,等到朴女士成了新的韓國大統領……以金淇春的資歷,以及他跟朴大媽的那層關係(曾任朴大媽父親的秘書),再算上這一波『從龍之功』,將來新政府裡這位的話語權肯定會再上一層!到時候,金武星這些同陣營的藩鎮勢力也好,秘書室的親信也罷,豈不是要被這廝再欺負五年不得翻身?!

  真要是那樣,大家在政壇上辛辛苦苦混了這麼年到底圖個啥?就圖個有一位天王老子天天像訓學生一樣把你叫到辦公室裡訓話?!

  實際上,安鐘范不知道的是,在執政黨最高層內部分贓會議上已經出大問題了——金淇春這廝竟然一口氣朝朴大媽推薦了七個總理候選人,個個有資歷有實力有名號,而且個個都是他的各種直系後輩!

  到時候他當內廷總理也就是所謂總統秘書室秘書長,然後外廷總理還是他舉薦的,還是他的後輩,一過來先朝他鞠躬……還要其他人活嗎?!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當之前朴女士的高級助理們一番番過來找金鐘銘遞話的時候,卻都一個個的『無功而返』,而且是三番五次的『無功而返』;也正因為如此,金武星這次才屁顛屁顛的跟了過來,而且一上來就嫌棄金鐘銘的首映禮『軟塌塌』的;還是因為如此,安鐘范才主動請纓來跟金鐘銘交涉。

  無他,這群人雖然不知道金鐘銘的電影會這麼有狠勁……但卻因為金淇春這招人嫌的三個字七拐八抹的構成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統一戰線!

  按照原定說法,金鐘銘這個外人下套,讓金淇春前所未有的丟個大臉,跌一個大跟頭,然後內部的人再狠狠的推他一把……不指望讓這個元老就此玩完,但是藉著選戰最酣的時期讓朴女士下定決心壓一壓這位,錯過馬上到來的真正分贓盛宴就行。

  當然,這實在是一個因人成事的鬆散聯盟,大家也不過是各取所需。

  秘書黨們是為了掀翻頭頂一座大山,是為了生存;而他們今天才知道加入了聯盟的金武星則是對總理的提名人選極度憤怒,他堅決要求出現一位釜山背景的總理,為此不惜一切代價;而金鐘銘似乎是要藉機攤牌加立威,又或者還有什麼別的想法……但是不管了,真的是來不及管這個了,現在的情形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況且秘書室裡的一群慶熙大學教授們也都實在是忍不住了,在這些人看來,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

  所以哪怕是與虎謀皮,也在所不惜!

  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往往皆為利往,政治團體本來就是有著類似利益訴求的人一起組建而成的,這其中每個人都是有自己的個人訴求的……上位者若不能調理陰陽,將這種訴求儘量朝著一個方向疏離好,那也怪不得下面的人冒著一點風險自求出路了。

  再說了,大家只是想趕走金淇春,沒人對大局有什麼不安分的想法,那麼也就由不得一些人愈發的理直氣壯了!

  「他是這麼說的?」晚上九點鍾不到,聽完安鐘范細緻的敘述後,已經回到汝矣島大國家黨辦公室的朴大媽表情略顯怪異的複述了一下。「一個是坦誠要當韓國電影頭子,所以跟我們立場相左了;一個是把事情本身的誘發原因推給了金淇春秘書長;還有一個是告訴我……總統確實不應該去道歉?」

  「是。」安鐘范突然有些緊張了起來,話說,他跟隨自己這位恩主多年,照理說性格上多少還是有些瞭解的,但此刻……對方的反應他還真有點看不大懂了。

  「你有什麼看法?」朴大媽理所當然的朝自己的智囊繼續問道。

  「我……」安鐘範本來存了一肚子的心思和說法,比如把所有火氣都引到金淇春身上去,比如關鍵時刻把金鐘銘和金淇春這兩件事分割開來,反正他只求金淇春滾蛋,沒有理由對金鐘銘負責。

  但是,就在話到嘴邊時,這位經濟專家卻突然心中一動,把這種心思藏了起來,並轉而換了一種說法:「委員,我是經濟秘書,這次只是去替您問問金鐘銘然後把話帶來,所以有些東西不該置喙的。」

  委員,這是秘書們對朴大媽的稱呼。

  其實,朴大媽在正式登記選舉人前的正式職務裡,權力最大的是執政黨非常對策委員會委員長,而名分最大的則是執政黨國會最高委員。可如今成,正式為了候選人後這些職務紛紛自動消失,再加上還有一個金武星這個選舉對策委員會委員長,所以她的稱呼就難免亂了起來。

  不過,對於安鐘范這些人而言,委員也好,委員長也好,都是沒什麼意義的,因為對方是他們的恩主,他們是對方的私人,要不是時代所限,按照《三國演義》來一句主公都是當得起的。

  「說說也無妨礙。」同樣喜歡《三國演義》的朴大媽不以為意的催促道。「你們是我的秘書,放在古時候裡面就是我的智囊謀士,遇到事情就指望你們給我分析謀劃呢,怎麼叫不該置喙呢?」

  「是。」安鐘范轉了轉自己的小眼珠子,然後略一思索,就給出了一個新鮮的答覆。「不過委員,這件事情牽扯太多,而我只是經濟秘書,所以就從經濟的角度給您分析一下好了……」

  朴大媽果然露出了一絲意外外加感興趣的表情。

  「首先,金鐘銘這件事情……無論如何,做的都不地道。」安鐘范嘆了口氣。「不是說他要攤牌,要跟我們分道揚鑣,而是說他嘴上明明答應了要把一部左翼電影給延期,又把您和大傢伙一起叫了過去,這就給我們造成了一種錯覺,可到了以後卻又放了這麼一部電影……這叫什麼?這叫欺人太甚。那部《雪國列車》如何我不知道,反正這部《恐怖直播》肯定會讓我們丟大臉!」

  「這是廢話!」朴大媽忍不住插了句嘴。「你去找金鐘銘了,根本不知道當時的情況,電影一結束就有一位比我還大幾歲的女性觀眾攔住我,說最後國會被砸了,女總統說不定也要被砸死了,問我是如何感想?」

  安鐘范張了張嘴,他幾乎可以想像那種尷尬和無奈。

  「我能怎麼感想?」朴大媽冷笑一聲。「這麼多觀眾,這麼多記者,還是個比我大的觀眾,我只能笑著跟她說如果真有那麼用心險惡不顧細民眾生死的總統,哪怕是女總統也活該被砸死……你看著吧,明天這個新聞肯定要和這部電影一起上頭條!養雞的那個跟我一樣丟了大臉估計不會多嘴,可正義黨的沈相奵就像個瘋狗一樣天天盯著我亂咬,明天不知道又會藉機生出什麼事來!」

  「其實您的這個回應真的已經很有水平和度量了,選民們眼光還是明亮的,不像沈相奵天天亂咬,估計大家早就煩了。」安鐘范趕緊安慰起了對方。

  「說你的『經濟角度』吧!」朴大媽不耐的擺了下手。「我是真的難得失態了……」

  「是。」安鐘范這才繼續了下去。「說到經濟,就要說我的經濟觀念了,我本科畢業於成均館大學經濟學專業,然後一路到威斯康辛大學讀經濟學博士,又回來到慶熙大學當經濟學教授,現在又跟著您輔助制定經濟政策……可從頭到尾,我的思路一直很統一,那就是一定要走一體化經濟的路線!而這個一體化在如今這個時代裡又分兩種,一種是區域一體化,這個今天就不多講了;另外一個,則是利用新技術,統一調配,讓多種經濟形式一體化,你比如說跨境電商,移動支付……」

  「然後呢?」隨著安鐘范的長篇大論,朴大媽聽得雲裡霧裡的。「你到底想說什麼?」

  「坦誠的說吧,我認為金鐘銘如今已經成為了韓國經濟中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了。」安鐘范眯著小眼睛答道。「且不談整個泛娛樂行業都成了他的禁臠,更重要的一點是,雖然他當時放掉您去找李總統的行徑就很不地道了,但他確實成功的在韓國的電子商務和移動支付這些領域上佔了先機,而且還趁機跟三星、SK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一種經濟同盟……」

  「你直接說他成了一個新財閥就是了。」今天情緒有些不對勁的朴大媽不耐的打斷了對方。「難道我會因為他有這些就怕了他?上去我就要拿幾個財閥開刀立威,也算是給選民一個交代……」

  「是是的。」安鐘范連連點頭。「沒人說您會怕了這些人,但是從經濟的角度來說,他已經打不死了……作為一個以執政為目標的競選團體,我們固然需要打壓財閥給民眾一個社會公平方面的交代,可我們同時還要給民眾一個經濟發展上的交代。而有意思的是,如果經濟發展好了,那社會公平也就變得可有可無了。但讓人無奈的是,負責給我們這個交代的就是這些所謂的財閥了!」

  大媽眯著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再說了,以金鐘銘的年齡,拿下他給他一點教訓又有什麼意義呢?而且這麼幹從經濟成本上來說又值不值得呢?別的財閥都是第二代第三代,甚至馬上第四代,裡面的把柄齷齪一摸一大把,咱們可以放心的名正言順的擺弄。可金鐘銘卻是實打實的第一代,想讓他受教訓不是不行,但確實會很困難!就好像是前一陣風傳的崔泰源和金鐘銘的談判……都說金鐘銘是拿著一輛舊車換了兩個公司,傳言信不信不好說,但是裡面有些道理卻沒的跑的。談判的時候,崔泰源身後是幾十口子姓崔的一起催他,他可以做主是沒錯,但實際上卻要受制於家族太多,而金鐘銘卻是一個人,對面根本不敢逼急了他,只能捏著鼻子讓步……這就是這個人,而且是一個私德極佳的個人他的優勢所在了。」

  朴大媽擺了下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總之,你的態度就是希望我不要和他翻臉對不對?」

  「並非如此,如果您確實心裡郁氣難解,我們一定會盡力而為,但是作為經濟秘書,我有義務告訴您,這麼做不划算,僅此而已。」安鐘范趕緊表了忠心。

  「那我知道了。」朴大媽敷衍的點了下頭。「辛苦一晚上了,你去休息吧,順便去一樓幫我把鄭虎成秘書叫來,我有事情問他……」

  「是。」安鐘范自然不敢多言。

  「多問一句。」眼看著對方就要出門,朴大媽突然而然的又開了口。「你怎麼看金鐘銘對金淇春秘書長的指責?」

  拉著門把手安鐘范當即回頭苦笑了一聲:「委員,所有人都知道金淇春秘書長當眾訓斥過我,瓜田李下的,這個話題我接不了……」

  「知道了。」朴大媽依舊面色如常。「去叫鄭秘書來吧?」

  安鐘范頂著一身冷汗走出朴大媽的辦公室,但還沒下樓,只是走完了走廊,剛一拐彎就迎面撞上他要正去找的鄭虎成,對方的出現嚇了他一大跳。

  「你怎麼說的?」鄭虎成一臉焦急。「說金淇春的事情了嗎?」

  「覺得有點不對勁,沒敢太主動。」安鐘范也趕緊解釋了一下。「到底怎麼一會事?」

  「那就好。」鄭虎成當即鬆了一口氣,然後頓了頓才壓低聲音繼續說道。「我其實怕你剛回來不知道情況亂說話,想打電話發短信又怕你已經回來了,然後當著委員的面弄巧成拙。所以就想著過來直接攔你,結果還是晚了一步。那老東西比我們想的要鬼,不知道是察覺到問題了還是一種自我保護,剛一回來就私下和朴委員面談了許久,估計是先給我們上了眼藥,剛才你要是咬著牙把談話主題放到老東西身上,以現在咱們委員那個心情,說不定會適得其反,反而會讓朴委員懷疑我們內外勾連……」

  「金武星呢?」安鐘范怔了一下,幾乎是本能的想起了金鐘銘的提醒。「金武星摻和了沒?」

  鄭虎成聞言詫異的看了安鐘范一眼,但依舊點了下頭:「金武星確實摻和了,他看到老東西跟委員去談話後當時就變了臉,而等兩人剛一談完出來,他就直接進去朝委員撂下了一句話就走了!」

  「什麼話?」

  「不知道。」鄭虎成無奈的答覆道。「關上門說的,但反正不是什麼好話,因為他只進去了半分鐘不到,就直接出來揚長而去了……所以我才擔心你弄巧成拙的,咱們怎麼搞那個老東西都無妨,但是千萬不能讓委員認為我們和金武星、金鐘銘這些人沆瀣一氣……對吧?」

  安鐘范面色輕鬆的點了點頭:「無所謂了,反正我沒犯大錯,只是努力告訴委員,跟金鐘銘翻臉不划算而已,而只要委員被我們拉住不對金鐘銘動手,老東西也根本就沒臉再繼續在這個辦公室裡呆下去了……」

  「這就是金鐘銘的目的!」鄭虎成恨恨的跟了一句。「老東西滾了,他也就徹底安全了!」

  「所以說我們才會一拍即合啊?」安鐘范毫不在意的答道。「他有目的關我們什麼事?算計到了那是他本身,只要我們目的達到了就行。對不對?」

  鄭虎成無言以對。

  「委員叫你去呢,記住我的話,你是政治秘書,有些事情你說起來比我更合適……」安鐘范趁機眯著小眼睛交代道。

  鄭虎成嘆了口氣,卻又咬咬牙錯過身子步入了走廊。

  「我讓安鐘范教授叫虎成你來,是想向你請教一個問題。」朴大媽一見面既沒有說金淇春的事情,也沒談剛才安鐘范的話,而是批頭開啟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話題。「你說,自從皿煮化以後,為什麼韓國就沒有了一個真正說了算的東西呢?今天你得勢明天我得勢,個人、家族、陣營、階級,鬧來鬧去卻從來沒有一家真正坐穩了的,固然說破壞力天然大於建設力,可一個國家亂成這樣……你說到底是為什麼呢?」

  鄭虎成雖然猝不及防,但作為真正而專業的『政治智囊』,又是少有的跟了朴大媽足足二十年的那種心腹,所以稍一思索,他還是立即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委員是想問,為什麼有些人明明看起來沒什麼力量,卻又讓人感覺無可奈何?」

  「是!」朴大媽倒也坦誠。「我今天被擺了一道,心裡總歸是不舒服的……說實話,一次兩次的總是在電影上面吃虧,可無論是之前厭惡到那份上的宋康昊也罷,還是如今這麼年輕的金鐘銘也好,真要是想動手的時候卻總有一些千奇百怪的東西阻止著我,這個不划算,那個很困難。一開始覺得是對方在各種取巧,可坐在這裡想了一下,總覺的還是這個國家在根本權力劃分上有問題,不要說什麼財閥、軍隊之類的大勢力,就說一群拍電影的,幾個辦報社的,我似乎都沒有斬草除根的能力。而且,而且就算是名正言順的成為了總統,我估計都很難搞掂他們……你說這是為什麼呢?」

  「很簡單。」鄭虎成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給出了一個很有意思,也很新穎的回答。「如果把韓國比作一個公司,這家公司沒有任何一個控股到一定比例的股東,所以哪怕是做了會長也不一定就能當家做主。」

  朴大媽立即來了興趣。

  「我想舉兩個不是很複雜卻對比強烈的例子,都是亞洲的。」鄭虎成一邊思索一邊解釋道。「首先是中國,為什麼說這個國家?因為這個國家是單一股東,就是那個執政黨。說句不好聽的,什麼教閥學閥電影界?人家一個宗教的事務局就能搞定幾十個宗教,一個廣電總局就能讓所有演電影的老實下來!為什麼?因為這個國家一開始就是執政黨一刀一槍打出來的,然後建國後又是這個執政黨主動進行了全社會性質的土改,後來改革開放還是這個政黨領導著這個國家發展經濟富裕了起來,所以說這個政黨就是這個國家的唯一股東!所以這個政黨也在這個國家有著說一不二的權威和執政合法性……」

  朴大媽當即嘆了口氣,這個對比還真是明顯……而且太明顯了。

  「然後再說一個泰國,這個國家政局很亂的樣子,咋一看跟韓國很像,政壇上動輒兩派政治勢力你死我活,什麼紅衫軍黃衫軍,什麼階級對立的,水下面也是宗教勢力強大,外加地方勢力對立明顯,新興的知識分子也在冒頭……但實際上這些都沒用,因為只要國王和軍隊能夠達成協議,那麼這個國家再大再離奇的變動都會迅速完成,民選總理和民選政府說滾蛋就滾蛋,聲勢浩大的人民示威運動說散就散……為什麼?因為這個國家在二戰世界秩序重塑時採用的是日本軍國主義那一套,說白了,這個國家從一開始就是王室帶著一群軍閥頭子控制整個國家,泰國國王是個沒戰敗的日本天皇,泰國軍隊是一群沒戰敗的長州軍閥。所以,只要不發生革命從而換個股東,那這個國家就是這兩邊說了算。」

  「還真是。」朴大媽稍一思索就再度跟著點了點頭。

  「還有緬甸,那是多民族集體反抗殖民統治,所以是以民族矛盾為……算了,這種例子太多了,多說也無益處。」鄭虎成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咱們就說回韓國吧,韓國是第五共和國,秩序有著多重性。就拿現在政壇上的兩股勢力來講,皿煮派勢力之所以能夠穩定存在,靠的是光州事件前後那些人反抗並推翻了軍事獨裁,所以新的民選政府中他們是有著建立功勛的……」

  「我不否認。」

  「而另一個陣營的合法性和強大性,就必須要提到朴委員您的父親了,是您的父親領導了這個國家的經濟騰飛並奪取了民族尊嚴,這也是很多人從您剛剛踏入政壇就無條件追隨的一個重要原因,因為整個保守陣營的通知合法性基本上是從您父親身上繼承來的……當然,財閥們之所以堂而皇之的存在,也是因為他們恬不知恥的偷走了一部分您父親創造的統治合法性。」

  「很多人未必記得了。」朴大媽一聲冷笑。「你接著說,這跟電影什麼的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鄭虎成苦笑一聲。「因為我剛才說了,這個國家都是第五共和國了,也就是經歷足足五次股東擴大會議了……不過再往前,追根溯源,這個國家畢竟是從二戰的廢墟上建立起來的,所以跟很多國家類似,我們一開始其實就有一個以反法西斯為理念而組建的原始股東會議。」話到這裡,鄭虎成稍微嚴肅了一些。「沒人可以否定,我們確實有一個堅持了很多年,得到了全世界普遍認可,且被國內所有勢力尊崇和承認的抗日流亡政府。不過相比較於其他國家,比如說同樣流亡海外的戴高樂,委員您告訴我,我們的抗日領袖兼國父金九先生去哪兒了?他應該是有著最高統治合法性的人吧?」

  「死了。」朴大媽冷笑一聲。「被我們實際上的第一任總統李承晚給殺了。」

  「是,可笑不可笑?所以稍微有歷史常識的人都知道,是李承晚自己毀掉了戰後第一屆政府的合法性,哪怕後來因為朝鮮戰爭美國人不得不捏著鼻子認可了他,但那也只是續命而已,在他本人的統治時期,就沒人服過他,甚至還因此讓韓國人普遍性的鄙視青瓦台的合法性。」

  「是!」朴大媽無奈的點了下頭。「我們一開始的戰後政府就沒有了抗日大義,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李承晚背叛了國父……」

  「那抗日大義又落在了誰手裡呢?或者說日據時期,除去正式的抗日流亡政府外,當時反抗過日本統治,然後一直在韓國延續下去的都有誰呢?」

  大媽沉默了很久才開了口:「我懂你的意思了,拋開軍人不說,你指的應該是三一運動中的宗教團體和報社、詩社這些知識分子團體,他們也是日後教閥和學閥的雛形。這些人一開始就是這個國家的股東,所以哪怕一開始佔比小的可憐,哪怕往後每次擴大會議都不是主角,但卻依舊能夠憑藉著這個國家初始股東的身份一路做大,然後一直到今天。而我們這些後來新加入的股東,就算是當上了這家公司的會長,可以試著打壓他們,可以暗中下手搞他們一下,但卻根本沒有那個抹除他們的合法性……你是想說這個嗎?」

  「沒錯,其實如果沒有金九先生的死,我們的政府也是有可能有著極高權威度的,但是一個國家建立初期發生的事情注定會對這個國家後來的一切都影響深遠。金九先生被李承晚殺死只是那個時代混亂世界的一個縮影,但對韓國而言,整個國家政權的合法性就從政府手裡分散到了多方手裡,有美國人,有軍方,有宗教團體,有搞報社的知識分子……這就是這個國家的難處,這也是外面人看韓國時忍不住露出嘲諷笑意的根本原因。我們的宗教團體一邊在放高利貸一邊在辦大學,我們的媒體有人親美有人親中,有人偏左有人偏右,但卻根本沒法管。可是,這也是我們選擇您的根本原因,因為甭管怎麼樣,從個人層面而言,沒有人有著比您更多的國家股權了!只要您當上這個國家的會長,慢慢的,總是有希望待從頭收拾舊山河的……一些肺腑之言,請您原諒在下的失態。」

  「哪裡會怪你呢,倒是難得聽到這樣清楚而又有感情的剖析……咱們剛才說韓國電影人囂張。」朴大媽笑著搖了下頭。「我也算是知道原因了,韓國電影1926年才出現了第一部反抗日本殖民統治的作品,所以之前三一運動沒有他們,不過作為最新式的文藝形式,之後的反日據也好,反獨裁也好,政府皿煮化也好,他們終究是沾了一點邊的,所以勉強算是個編外股東……沒有一個真正的威權,就使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邪也能堂而皇之了,這個國家還真是亂成一鍋粥。」

  「確實如此,不過現在值得一提的是,金鐘銘已經把這份很小的股權統一的握在手裡了。」鄭虎成突然又正襟危坐了起來。「而委員您任重道遠,眼前有選戰不說,上台後還有更多需要收拾整理的大股東……何必盯著一個想除名難上加難,收拾了也沒多大油水的小股東呢?去找竊取了您父親東西的財閥,去找那些肆意詆毀國政的學閥……總是有更好選擇。」

  「我明白了。」朴大媽笑著點了點頭。「多謝虎成為我解惑……」

  「不敢當。」

  「再問你一件事情。」大媽繼續笑著說道。「金鐘銘讓安鐘范秘書傳話,說今天他這麼耍了我一通是被金淇春秘書逼得……你怎麼看?」

  「半真半假吧!」鄭虎成苦笑道。「從剛才的分析來看,這很可能是金鐘銘想進一步握住韓國電影這個國家小股份的步驟,韓國這個國家幾個大股東中,他本身就學閥色彩濃厚,跟他們天然親近,又跟教閥交過手,如今又被財閥們所捏著鼻子承認,那就只差兩個對壘的政壇陣營了……所以甭管金淇春秘書長態度如何,金鐘銘真要是能經過這一次卻全身而退,那也變相的可以認為他的這份股份被這個國家的理事會所有人都認可了。」

  「那不應該是處心積慮嗎?」朴大媽繼續似笑非笑的問道。「怎麼說是半真半假呢?」

  「因為我相信金鐘銘確實年輕氣盛,而金淇春秘書長也確實能作出那樣的事情。」鄭虎成繼續苦笑道。「當然,這麼說難免有些藉機報復的感覺……您也知道,我被金淇春秘書長當眾責罵過。」

  「我知道了。」朴大媽不以為意的點了點頭。「你去吧……我叫了順實過來,應該早就在樓下等著呢,你替我喊一聲。」

  鄭虎成不再多言,心知有異的他也趕緊倣傚之前的安鐘范那裡快速起身離開。

  而隨著辦公室大門被帶上,朴大媽盯著眼前空蕩蕩的辦公室卻不禁失神了起來,話說,幾個小時前從這裡出發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看電影的時候,她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發展……本來,她以為自己迎來的是金鐘銘的奉承,然後自己還會階級對電影界這個之前弱勢的區域作出某種宣告。但是一部電影之後,隨著那最後一聲巨響,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金鐘銘不是在示弱,更像是誘敵深入;

  自己不是去享受勝利,而是被人當眾奚落。

  甚至,這種改變很快還以一種猝不及防的速度深入到了自己身旁的領域:

  輔政的元老氣憤難平,直言自己被人做局,請求報復;

  最大政治盟友突然撂了狠話,直接攤牌堅決要求一個更符合他要求的總理人選;

  自己的心腹智囊團們一個個的直言金鐘銘的強悍,勸自己放棄報復。

  當然,朴大媽自己心裡面明白,後面這三者其實是在鬧內訌,主要就是一群人針對金淇春一個老頭子:

  金淇春主動訴委屈其實是察覺到了什麼;

  金武星的突然攤牌是防止金淇春搞出什麼翻盤的機會;

  而自己智囊們的打算其實更繞彎一點——不去報復今天跟自己攤牌甚至於奚落了自己的金鐘銘,那麼之前負責這件事情的金淇春本身就沒臉再留下去了,自己為了這位老頭子好也要保護性的把他送走。

  但是話又說回來,金淇春終究是自己支持者中的元老,總是要照顧顏面的;而金武星終究是目前黨內自己之外第二大的實力派,而且還在公開的為自己鞍前馬後,總是要分潤一點的;至於秘書們,雖然他們有些私心,可那些道理卻都是沒問題的。

  所以說,做上位者的,真的是難!

  而且還有金鐘銘那邊。

  不得不承認,這個年輕人是拍了一部一場精彩的電影,然後放了一個真正的大炮仗,時機、質量都沒的說,把自己差點沒震聾……照理說,自己應該審時度勢就此算了,可不知道為什麼,雖然自己早就對身邊人說過,這個年輕人會比自己當上總統還有更快的整合完韓國電影這個圈子,雖然理性上也確實有著不少理由讓自己放下這種邊角小事,去投身到整個韓國的國家藍圖上去。

  但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次次的在這個年輕人身上,因為某些莫名其妙的東西而失去相機,總是讓自己疑神疑鬼,心思不定……當年的軍艦突然沉沒,之後的李在賢莫名發狂,現在自己的幕僚們竟然又正好在內鬥,有些人真的是有天命嗎?!還是說純粹的巧合?

  就在大媽暗自神傷時,門卻被不經允許的直接推開了,看都不用看,這是自己私人最信任的那個閨蜜來了,也只有她能這麼隨意。

  「有個事情想讓你給我參詳下。」大媽單手遮住臉,眼睛都沒有睜開就開了口。「事情是這樣的……」

  事情剛一細緻的說完,閨蜜的聲音就立即響了起來,一如她平日裡的做派一樣:「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參詳的?委員你反過來想就是了,真要是翻臉,你就做好準備了嗎?」

  朴大媽微微一怔,卻忍不住直接失笑,某種意義上而言,對方還真的一語道破了自己的可笑心結……自己為放過金鐘銘而心存疑慮,可是反過來說,自己真的能下定決心把金鐘銘扔進監獄裡反省個兩年嗎?那麼做,且不談這裡面的成本和糾結,單就說金淇春這老頭就沒有任何理由再趕走了吧?可留下金淇春卻又意味著要跟金武星翻臉,和心腹智囊們離心。

  這個代價,自己真的能承受?所以,當斷且斷!

  當然了,雖然心裡八成拿定了主意,面上也恢復了一絲笑意,可大媽心頭依舊有一絲很有意思的陰霾,這是因為人的心思一旦鑽了牛角尖,就總是想從某個特殊的角度解釋問題。就好像金鐘銘,她現在就不知道則麼回事,突然又覺得這是對方算計好的了……對方早就看到了金淇春在自己幕僚團隊中的不合時宜,所以強行把他的事情喝這件事情鎖在了一起,逼得自己不得不放過他!

  「還沒吃飯吧?」崔閨蜜隨口說了一句以後馬上就不再多言,而是關心起了大媽的飲食。「我知道你總是不喜歡在人多的地方吃東西……讓小金淇春秘書送點糕點和咖啡過來好了。」

  不知道藏在秘書室裡多久的小金淇春秘書馬上如同隨叫隨到的機器人一般適時的出現了,然後很快就按照吩咐送來了溫度適宜咖啡和大媽蠻喜歡的幾種糕點。

  「小金。」看著眼前正在擺放物件的生活秘書,朴大媽突然心中一動。「剛才關於跟你重名的那位金淇春秘書長的話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一點。」小金淇春秘書老老實實的答道。「您知道的,我得儘量注意您辦公室裡的動靜……」

  「我不是這個意思。」朴大媽擺了下手。「我就是想問你,你覺得金淇春秘書長真的是引發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嗎?」

  小金淇春秘書顧左右而不答。

  「怎麼了?」崔閨蜜戲謔的插嘴道。「問你話呢!」

  「有些事情我不好多說的。」小金淇春秘書略顯尷尬的答道。「您應該知道,當初因為和秘書長重名的事情,我差點被攆出去,有些東西說出來會讓人覺得我在落井下石……」

  朴大媽微微一笑,然後低頭呷了一口咖啡,心中的最後一絲疑慮徹底打消……老金淇春搞得自己整個幕僚系統天怒人怨,連自己的生活秘書都被他無故欺負到這份上,所以有些東西真的是沒法選擇,只能請他一個人委屈下了,至於金鐘銘趁機得利那也沒轍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9 15:31
第318章好一個金鐘銘!(下)

  夜色撩人,月明星朗,還沒什麼風,溫度意外的也不是很低,這個夜晚確實很漂亮,但這不是一群人在弘大某家小餐館裡猶猶豫豫前後頓足的理由。

  沒錯,就在朴大媽下定了決心那一刻,還有不少人卻在左右為難。

  「這事太難了。」平日裡似乎從未犯過難的崔大炮在吃了兩大碗炸醬麵以後還是忍不住連連搖頭。「我想不出鐘銘有什麼理由放過劉亞仁!」

  「沒錯,道理、力量、人心、勢頭全都在自己這一邊,金代表怎麼可能對劉亞仁的事情輕易鬆口?」低頭喝著熱湯的李在斌也一本正經的跟上。

  「關鍵是還有情緒這種東西。」李秉憲也跟了一句。「劉亞仁怎麼說都是那一批年齡段的演員,還演過《那些年》……在鐘銘看來,難免有一種背叛的感覺。」

  李秉憲說的很有道理的樣子,不過怎麼聽都只是一些大家早就心知肚明的東西,所以更像是在敷衍其他人而已,實際上,他心裡對這件破事也確實是半點想法都沒有的。

  話說,李秉憲這廝也知道自己之前《雙面君王》在大鐘獎裡太作了,所以剛剛投入了大量的金錢、人脈,運作了一個好萊塢商業電影的主演身份,正準備逃之夭夭到國外混個一年半載呢,哪裡會有心情為什麼劉亞仁發愁?

  只不過,看著這張桌子上的陣容,他是不得不發愁罷了!

  面色不渝的崔岷植、宋康昊、朴贊郁、奉俊昊,還有一個一邊喝著熱湯一邊時不時插話的李在斌……考慮到林權澤和安聖基漸漸有招牌化的趨勢,這幾乎是韓國最『實用』的兩個大導演和大演員,外加一個最『實用』的製片方CEO,當這五個人都在為劉亞仁發愁了,他李秉憲敢不跟著發愁嗎?

  「秉憲說的對!而且多說一句啊。」正想著呢,李在斌又一本正經的插了句嘴。「你們想過沒有,就算是這次把劉亞仁保下來了,那又如何呢?你們保的了他一時,保的了他一世?只要我那位老闆心裡面還有芥蒂,劉亞仁遲早要還債的!」

  「就是這個道理。」李秉憲聞言再度跟著附和了起來。「只要心裡芥蒂不消,劉亞仁終究是前路不通的,諸位能保他三五年我信,能保二十年?看著局勢,我是覺得鐘銘能穩二十年!」

  「不能保也要保啊。」一直沒開口的朴贊郁一聲長嘆,說了今天晚上第一句話。「而且別人都不保,我們這三個人也是要腆著臉去保的。」

  「沒錯,事情因《雪國列車》而起,我們三個是躲不掉的。」奉俊昊也毫不猶豫的表明了態度。

  「我就更沒轍了。」大餅叔宋康昊的眉毛幾乎擰成了一團。「劉亞仁的事情對我來說不僅是《雪國列車》一條緣故,更重要的是他之所以有這個明顯的政治傾向性,很大程度上是受我影響,這一點我必須得擔起雙倍責任……」

  「這種事情怎麼能推到你一個人身上?」崔岷植趕緊搖了下頭。「雖然不是人人都像你有傾向性這麼大的立場,可真正在這個圈子裡混出來的人大多都有些進步意識,只不過是有多有少而已,他這也是耳濡目染……實際上,要不是他之前表現的這麼堅決,我們這些人怎麼可能會對他另眼相看?」

  「這倒是實話。」大餅叔略顯釋然的點了下頭。「只能指望鐘銘從這個角度稍微給點面子了。」

  聽到這番話以後,李秉憲明智的低下頭不再插嘴……講實話,崔岷植這話說的並不全乎,因為韓國影壇這一畝三分地上其實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思想進步』的。想想也就知道,亂成一鍋粥的韓國這破地方怎麼可能會在一個行當裡這麼團結?說白了,不過是韓國電影人戰鬥力強一點,壓得那些不『進步』的人根本抬不起頭罷了。

  總體思想進步,這點沒錯,畢竟是從1926年就開始搞抗日宣傳,然後又和學界聯動豐富,再加上每次改變影壇格局的大事件裡都有街頭運動的色彩,所以這些左翼人士自然而然的就會在這個行當裡佔優,而佔優了以後他們就會在高層形成壟斷和把持。

  等到了這一步,這些人還會有意識的提拔和使用有類似思想的年輕演員和導演,形成一種延續性和繼承性,比如眼前幾人對待劉亞仁就是如此。可除此之外,那些對這種思想不以為然的人怎麼辦?答案很簡單,要麼像金基德那樣,一邊亂說話,一邊拍完一部電影後連個放映廳都找不到,要麼就只能像李秉憲這樣,閉上嘴巴不說話,假裝自己是進步的,但凡這樣的,人家還是允許你一心一意賺錢的。

  「總之。」李在斌突然有些不耐的插了句嘴。「現在幾位的意思就是,無論如何都要試著撈一下這個劉亞仁吧?」

  「是。」宋康昊懇切的點了下頭。「只是把握不大,所以在這兒停一停,希望能想到一點好主意……」

  「想到了嗎?」

  「沒有。」

  「那只有拉人頭了。」李在斌若有所思的扭頭看了眼窗外,從漢江南路的這家店看過去,不遠處汝矣島上的KBS本館和別館大樓依舊在夜色中很是顯眼,這讓他產生了某種認知上的錯覺……這兩棟樓不是塌了嗎。「安聖基前輩幾位能叫過來嗎?」

  「能叫來剛才看完電影就直接叫來了。」崔岷植有些語氣怪異的答道。「我感覺,那前輩好像早就知道一些事情,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不知道是不在乎還是懶得理會……」

  「無論哪一條都無所謂了。」李在斌連連搖頭。「出道五十多年了,拿了那麼多影帝,去年《斷箭》也算是一個出色的結尾,又是影帝又是最佳影片的,之後就明顯感覺到這位有些精力不濟了……他不想來,我們難道還能強行去請?」

  「有個這麼出挑的自己學生,換我我也隨心所欲。」奉俊昊無奈的答道。「有精神出來演部電影或者參加個什麼聯合國的慈善行動,沒精神了就在家眯著,多舒坦?」

  「韓孝珠呢?」話很少的朴贊郁今天第二次開了口。「不是跟俊昊你在一起的嗎?」

  「電影一結束就很禮貌的告辭了,好像是說有什麼事情。」奉俊昊略顯尷尬的答道。「估計是看電影的時候被我囉嗦煩了……早知道喊一聲就好了。」

  「也是。」宋康昊這才反應了過來。「叫上幾個年輕演員說不定會有奇效!宋仲基、韓孝珠、文根英……」

  「來得及嗎?」崔岷植指了指外面的夜色。「鐘銘在什麼地方我們都還不知道……那些媒體,鼻子比狗都靈驗,等過了今晚,事情有了定論,說不定劉亞仁就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確實拖不得了。」年紀最大的朴贊郁終結了這場電影後的草草聚餐。「也來不及再找別人了,我們這些人去就行了……無論如何,先豁出臉面拖一拖吧!」

  「也好。」

  「那就這樣。」

  「我聯絡一下鐘銘,問問他在哪兒……」崔岷植乾脆掏出了手機,並很快得到了答覆。「他竟然就在永登浦的一個餐廳裡。」

  「那不就是在漢江對面?」

  「事不宜遲,一起去吧。」

  「又要過一次生命之橋了,咱們走過去吧!我估計三星明天就沒臉留著那些廣告牌了,聽一次少一次的……」

  別看這些人之前愁眉苦臉的,但那只是覺得劉亞仁這件事情沒法有一個長久而又靠譜的解決手段而已,可實際上,作為韓國電影界中最典型的幾個大佬,如果大幅度降低標準,讓金鐘銘賣點面子,單純的拖一拖這件事情的時間,再緩緩而行的話,那他們還是沒有絲毫壓力的。

  拋開打醬油的李秉憲和心思詭異的李在斌,交情和臉面這兩個東西,這幾個人在金鐘銘那裡是真的不缺。

  和之前六人在弘大聚餐的那家小店截然不同,金鐘銘報出的這個餐廳實在是高檔多了,別的不講,進去以後報出房間號,那服務員領著眾人七拐八抹曲徑通幽的,很有一種隱私會館的感覺,看來對方似乎在這裡應該是在見什麼人卻又不想被外人看到。

  呃,這個猜測是對的,隨著服務員幫忙敲開門,甫一進去眾人就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大人物——KBS電視台現任台長李炳淳,正神色壓抑的坐在金鐘銘的對面。

  「我先告辭了。」李炳淳看到身後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當即頹喪的起身。

  而金鐘銘也並未有任何挽留:「不送了,李台長好自為之吧!」

  「怎麼說?」門剛被帶上,崔岷植就忍不住戲謔的開口問道。「莫非是嫌李璟榮把電影裡的李台長塑造的太逼真了?」

  「怎麼會呢?」金鐘銘隨意的嗤笑道。「他其實馬上就要卸任了,電影裡嘲諷的再逼真捏著鼻子也就過去了。他在意的其實是今天我用這部電影坑了朴候選人,而萬一引來人家的遷怒,那他將來的仕途說不定就會出問題……不過大致目的是一樣的,無外乎是希望我給點面子,在媒體上幫KBS和他說幾句好話,就說電影裡的KBS職場現狀只是為了有代入感才如此設定的,跟現實毫無關係……」

  「現在看來是無功而返了。」奉俊昊若有所思的問道。

  「他哪來那麼大面子?!」金鐘銘一聲冷笑。「就算是隨口而為的事情,我不想給他這個臉,他又能如何?」

  幾人當即為之默然,包間裡原本還算和諧的氣氛瞬間變得怪異了起來。

  「諸位一起找我有什麼事嗎?」金鐘銘不以為意的繼續說道。「是《新世界》和《雪國列車》的檔期安排?總不能是找我發表《恐怖直播》的觀後感吧?」

  「哎!」李在斌比誰答應的都快。「檔期這個事情確實需要問一下您的意思。」

  「沒什麼好說的。」金鐘銘繼續隨意道。「只要確保《雪國列車》在二月份新總統宣誓就職以後再上映就行,其餘的你們跟金英碩代表他們按照商業需求看著安排就行了。」

  「也是。」李在斌立即縮到角落裡不說話了。

  「那個鐘銘。」就在這時宋康昊突然心裡一動,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你覺得今年的大選……勝負如何?」

  其餘幾人一起皺起了眉頭,他們實在是不懂宋康昊出於什麼目的在這個時候問這種問題。

  「文顧問看起來攻勢如潮咄咄逼人,但實際上那是因為朴女士全線佔優,所以文顧問不得不傾盡全力去博而已……結果嘛,在我看來不管是51%對49%還是60%對40%都是有可能的,但除非明天有人被刺殺了,否則大局已定。」

  「原來如此,那今天這件事情有些人會不會記仇?」宋康昊試探性的問道。「政權在手,總是有萬般方法來給你搗亂的……」

  「前輩。」金鐘銘略帶深意的瞥了對方一眼。「假設這次上台的是文顧問,那也會用萬般手段給我搗亂的,你信不信?」

  宋康昊為之一滯。

  「政府對於民間意識形態總是要無條件打壓的,這是他們的天性。而我們這些文藝工作者,無論台上站的人是什麼意識形態,也都應該無條件尋找它的疏漏和錯誤,繼而進行提醒和警告,這也是我們這個行業的職責。」金鐘銘乾脆挑開天窗說亮話了。「我不會因為和所謂的保守派政府對立就和什麼進步的在野黨合作的,真要是那麼幹了那才叫自尋死路!我們能做的,只有不卑不亢和遵從原則!」

  宋康昊徹底沉默了下去。

  「我覺得我有必要多說幾句,省的諸位誤判。」金鐘銘竟然隱約有些借題發揮的感覺。「諸位,所謂保守派真的就一無是處了嗎?韓國電影界能夠繁榮,裡面有多少是因為保守派政府當政時期的保護性政策和資金支持?每年院線那裡的國產配額和幾千億的電影補助難道是假的?我們之所以經常和保守派政府起衝突,從來都不是因為什麼你左我右,而是因為作為政府的監督者,文藝作品中難免出現和政府立場相左的思想,可這個難道就說明我們韓國電影人全都是左派了?盧武鉉政府時期,因為縮減配額被我們抵制,然後天天罵我們是右派的,是哪個政府?!」

  這番話言辭激烈,而且隱約中似乎有針對宋康昊的意思,顯得極為突兀而又不可理解……畢竟,剛剛的《恐怖直播》裡,金鐘銘的個人意識形態表露無遺,而且這一次他雖然所謂『兩邊一起踩』,但由於今晚朴大媽那邊是親自過來,也就難免讓人感覺他有一種更針對保守派陣營這一方的感覺。

  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是一些人一廂情願了。

  「再問諸位一個問題。」就在奉俊昊準備出言緩和一下的時候,金鐘銘突然又開口了。「假如說真的出現了電影裡那樣的情形,諸位前輩覺得,總統應不應該出來道歉?」

  如果說這幾位之前還有些糊塗的話,那此刻,幾乎所有的大佬心頭都有了一絲明悟。

  放在電影裡,公眾坐在安全的銀幕前,自然會有代入感,然後自然會為被權貴拋棄,並『死的像條狗』一樣的朴魯圭父子二人憤怒,繼而同情,繼而對總統的不作為不滿。所以,作為觀眾,他們總是不明白,為什麼總統就不能出來道個歉?

  但實際上呢?真要是有這種情形,最可怕的一件事情就會出現了,那就是那些之前同情電影裡恐怖分子的觀眾肯定會搖身一變,轉而認可總統的處置方式。

  開玩笑,你拿著一顆炸彈炸了大橋,還讓總統去電視台道歉,道歉了之後呢?無外乎是兩個結局,一個是恐怖分子繼續提出更非分的要求,甚至仍然造成大量人員傷亡,總統的道歉毫無意義;另一個結局,則是恐怖分子真的只求一個公道,事情圓滿解決,然後會有大量的新的恐怖分子出現,他們紛紛放棄正常的司法途徑,三天兩頭的用炸彈來威脅這個社會的穩定和安全!

  所以,哪怕是說破大天,哪怕是造成了巨量死傷,政府都不能跟『可能更正義』的恐怖分子進行妥協。

  這才是一個必須要遵從原則性的方案!而這個原則性的解決方案,在座的這些有思想有水平的影壇大佬們其實心裡面一清二楚。再回頭想想,電影裡也根本就沒有誰是在理性的狀態下表明總統道歉是個正確的選項……這部電影里根本就沒有什麼正義的一方,它所描述的是某些方面某些人失職以後導致的某種不可調和的社會矛盾!

  「諸位,政府的職責是社會安全、穩定和發展,他本身不需要正義。」金鐘銘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幾個業界大佬,氣勢如虹,絲毫沒有給誰留面子的意思。「而正義這個東西是媒體和我們這些文藝工作者的職責,我們本身是不需要什麼政治立場來站隊的!如果我們放棄了中立的公平與正義,轉而去追求什麼立場,這跟電影裡那些之前放棄了職責並導致了社會矛盾激化的無良媒體有什麼區別?!從1926年的《阿里郎》開始,韓國電影的發展和崛起什麼時候是靠政治站隊了?!」

  李在斌、李秉憲兩人兩眼放光,而崔岷植、奉俊昊、朴贊郁等人也個個若有所思……最起碼都沒有反駁。

  宋康昊四下看了一眼,然後勉力站了起來,面頰緋紅卻又顯得搖搖欲墜,宛如喝醉了酒一樣:「那個,確實是我思慮不周,不該將個人的……」

  「沒有那麼多思慮不周。」金鐘銘似笑非笑的答道。「前輩你坐下,我不是針對你,我真要是想搞你,何必當著這麼幾位的面?我只是想將自己長久以來藏在心裡的個人觀念表達出來而已……諸位得知道,以前這話說出來,可能會有不少人鼓掌,但未必有人真的聽到心裡去的。」

  「那鐘銘你的意思呢?」宋康昊剛捂著臉坐下,崔岷植就忍不住出言詢問道。「要適當的約束一下一些思想激進的電影嗎?」

  「幹嗎要約束?」金鐘銘又笑了。「而且哪部電影有我的《恐怖直播》激進?」

  「我們代表的意思是……」李在斌突然開口了。「雲在青天水在瓶,大家各安其職就好。」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對準了滿面泛光的李在斌。

  「李在斌社長說的沒錯。」金鐘銘繼續輕笑了一聲。「個人有個人的立場,也有創作自己文藝作品的自由,左的右的大家都不用管。但是我們作為這個圈子的最上層,在面對一些圈子裡爭議性的問題,最起碼要知道我們該用什麼樣的標準來作出評斷!也最起碼要讓整個韓國社會都明白,我們韓國電影人的社會作用到底是什麼!」

  總之,就是要用你金鐘銘的標準來評斷了!幾乎所有人都在心裡暗自回覆了這句話,但卻沒有一個人說出口。

  不過這樣的話……腦子靈活的李秉憲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個鐘銘,其實今天我們過來是有個著急的事情的……劉亞仁你準備怎麼處理?」

  幾人這才趕緊把金鐘銘之前的話暫時壓在肚子裡,準備回去以後再消化,劉亞仁的事情確實也不能再拖了,估計這個時候晚間場第二場都結束了,說不定有些心急的網絡媒體已經開始批鬥劉亞仁了。

  「亞仁的事情有什麼可處理的?」金鐘銘似笑非笑。「他做什麼了?我不是說了嗎,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場,都有自己的自由……甚至按照我剛才說的,實際上他是出於社會正義的角度在維護韓國電影的良好發展氛圍。講實話,如果《恐怖直播》這部電影確實像當時某些媒體猜度的那個樣子的話,那他罵的就沒錯!」

  果然,既然口口聲聲說什麼不要講立場,只講社會正義……那金鐘銘就沒有理由去搞劉亞仁了。

  「既然如此的話。」宋康昊硬著頭皮道。「能不能請鐘銘你適當的……在網絡上維護一下他?我擔心有些媒體會見風使舵,反過來讓他難堪……當然,我們會讓他過來親自跟你致歉的。」

  「不用。」金鐘銘繼續笑道。「不用道歉,也不用再多解釋……沒必要的,事情本來就沒什麼問題,何必呢?」

  幾人心中一突,這就是所謂的嘴上一套手上一套?又或者說還是年輕人心態,記仇?還是說就像李秉憲說的那樣,他之前將這群年輕演員當做自己夾帶裡的人,此番事情讓他有了一種被人背叛的感覺?

  但無論如何,劉亞仁都是要撈得,這是來之前所有人的共識,更何況其中三人還有不得不撈的理由。

  「諸位誤會了。」眼看著奉俊昊和朴贊郁也要開口,金鐘銘突然擺手制止了對方。「我說的『沒必要』是真沒必要的意思……怎麼說呢?諸位見一個人就明白了,我來這裡其實是跟一個人在商量事情。」

  「你來這兒不是約見李炳淳的嗎?」崔岷植疑惑的問道。

  「不是,他是非要見我,我就讓他來這兒了……所以跟諸位一樣,他是撞上來的。」金鐘銘乾笑了一聲。「然後真正的客人正好有些東西要寫,而我跟李炳淳之間的話未免有些露骨,所以我就請他帶著電腦去隔壁房間裡忙了,如果不是諸位接著來了,他應該早就回來吃東西了。」

  說著,金鐘銘按開了桌邊的服務台通話器,讓門口的服務員去叫人。

  不過十幾秒鐘,門就被打開了,眾人回過頭來,卻是目瞪口呆。

  「幾位前輩好!」來人也是被包間內的場景嚇了一大跳,差點連手裡的筆記本電腦都砸了。「前輩們怎麼來了?」

  「沒什麼……」大餅叔抿了抿嘴唇,神色複雜的忍住了這波衝擊。「電影很精彩,寓意很深刻,所以過來找鐘銘聊聊。」

  「原來如此。」來人也明顯回國了神來,所以神情中略微帶了一絲尷尬。「我,我其實……」

  「諸位前輩。」金鐘銘笑眯眯的伸手指向了這人。「外面都說我們是87/88俱樂部,但實際上我在這裡要說句公允的話,雖然都是同齡人,可這個俱樂部裡面,張根碩太過於輕佻,文根英太過於幼稚,宋仲基和韓孝珠又都太過於明哲保身……而真正能讓我託付正事,並且將來能成大器的,說來說去只有亞仁一個人!還請諸位,以後多多提點!」

  劉亞仁聞言趕緊再度鞠了一躬。

  眾人或是沉默以對,或者笑臉相迎。

  「那個影評文章發出去了嗎?」金鐘銘不以為意的朝劉亞仁接著問道。

  「半個小時前發出去了。」劉亞仁趕緊答道。「我可是看的首映,沒理由太晚寫影評,鐘銘你準備什麼時候回覆?」

  「回覆什麼?」金鐘銘一邊起身一邊失笑道。「正好李炳淳那廝攪和的飯菜都涼了,咱們現在就一起去弘大吃頓宵夜,效果比什麼文字聲明都強!」

  「這倒也是。」劉亞仁立即從包間裡角落裡拎起一個背包,讓後將電腦塞了進去。

  接下來,兩個年輕演員也不再多耽擱,而是直接朝幾位前輩告辭,竟然就是朝著之前這些人來的江北弘大地區去了。

  「咳!咳!咳!」不知道過了多久,崔大炮突然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算是打破了包間裡持續了許久的沉寂。

  「後生可畏啊!」李在斌黑著臉開口道。

  李秉憲無語看了一眼對方,這個後生指的是誰不言而喻,畢竟現在李在斌對金鐘銘畏服到了骨子裡,不可能用這種詞彙形容自己的老闆。

  「我知道當時洩露電影延期消息的是誰了。」宋康昊頹喪至極。

  「好一個金鐘銘!」沉默寡言的朴贊郁忍不住開口說了今天的最後一句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7-9-29 15:31
第319章有話說(上)

  PS:抱歉,昨天推書卻打錯字了,是《碎暖時光裡》不是《歲暖時光裡》……這麼說著,我又搞不清哪個是對的了,這書名……

  劉亞仁是金鐘銘的托,對於這一點,怎麼說呢?

  最起碼,大家在看到前者那篇『心悅誠服』的影評外加道歉書以後,估計依然沒有往這個方向想的意思,因為這個認慫加道歉來的是如此理所當然,是如此合乎情理。而當大家知道金鐘銘原諒了對方,還和對方一起在弘大吃宵夜的消息以後,絕大多數人也依然沒往那裡想,因為或許他們覺得,金鐘銘這個身份的人就該有這個肚量。

  然而,甭管是猜測還是認真遵循著線索思考得來的結果,總歸還是有人能明白過來的。於是乎,大晚上的,韓孝珠依然很快的出現在了弘大這邊,並加入了這場宵夜。

  這個似乎也沒什麼可吐槽的,誰都知道韓孝珠就住在漢南洞,離弘大幾乎是一步之遙,她想過來五分鐘就能過來。

  「走了?」晚上十二點又或者說是凌晨左右,韓孝珠一個人坐在弘大的某個豬肘子店的長條桌上,等了很久才等回了劉亞仁。

  「走了。」劉亞仁如釋重負的坐了下去。「他安保公司的人過來接的他。」

  韓孝珠點點頭,似乎是想說點什麼,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開口。

  「想問就問吧!」劉亞仁有些不耐的說道。「對門那幾個等著拍照的粉絲估計也沒竊聽的本事,我家離得遠,還要盡快回去睡覺呢。」

  「其實也沒什麼。」韓孝珠略顯不安的應道。「就是想問下,你是什麼時候跟他商量好的?」

  「更正一下。」聽到這個問題以後劉亞仁敏感的皺了下眉頭。「不是商量,我和他之間沒有什麼商量可言,就是單純的命令和遵從罷了,所以說什麼時間是沒有意義的。」

  「那換個問題,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遵從』意識的?」韓孝珠有些緊追不捨的感覺。

  「我也忘了。」劉亞仁低頭啜了一口熱茶,然後搖了搖頭。「反正事情也不是什麼一蹴而就的,非要說什麼標誌性事件,大概是之前聽說了他跟朴候選人關係密切,所以在某一次頒獎典禮上稍微沒留面子,然後得到了警告……」

  「誰警告,他警告你?」

  「那倒不是,是崔岷植前輩和宋仲基。」劉亞仁略顯感慨的做了一下回想。「崔岷植前輩當時注意到了我的反應,所以專門在事後過來提點我,讓我好自為之。然後,然後我就去找仲基聊了一下,希望他能給我點建議,但他對我說了一番很有意思的話……」

  韓孝珠適時的歪了下頭,表達了一定的關注。

  「仲基對我說,不管我們自己怎麼想,在事實上,我們其實都得到了金鐘銘影響力的看顧,而在外人看來,我們這些人也都是他金鐘銘的人……所以我們自己是什麼想法,某種程度上來講毫無意義。」

  韓孝珠低下頭,依舊沒說話。

  「就這麼簡單的道理,我說完了。」劉亞仁明顯心情還是有些不好。「沒事我就先走了,我家離得遠……」

  「還是有點事的。」韓孝珠忽然又抬起了頭。「我其實特別想問你一句,你心甘嗎?」

  「什麼意思?」劉亞仁難得皺起了眉頭。

  「大家都是一個年紀的人對不對?」韓孝珠抿著嘴唇問道。「他就這麼呼風喚雨的,就這麼連個什麼儀式也沒有,約束的身份也沒有,就成了我們的……『上司』?你不覺得憋屈嗎?」

  「我要是覺得不憋屈就不會留下來跟你說這麼多話了。」劉亞仁終於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但是憋屈又如何呢,你莫非是覺得他行事太霸道,然後我這麼做完全是違心的?」

  「這個除了你自己誰又知道呢?」

  「那我直說吧,我這麼做是有賺頭的,本來我立場鮮明的反對朴候選人,就是存了一個塑造不畏強權形象的意思,這下子……這種形象其實不是更成功了嗎?而且還知錯就改,不是無腦亂黑。」話到這裡,劉亞仁自嘲般的笑了一下。「仰仗他鼻息的人太多了,他能用的人也太多了,我只不過恰好很合適罷了,所以雙方才一拍即合。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我沾光了。」

  「可要這麼說,這種……你跟我都有的窒息感又是從何而來呢?」

  「是因為距離吧?」劉亞仁漸漸的語氣平和了下來。

  「你是覺得他攔住了我們這些人的上升渠道?」

  「恰恰相反,如果前兩年我們和他還有這麼一點競爭意識的話,現在嘛,他和我們之間的問題恐怕是相互的預留空間實在是太大了。」

  韓孝珠為之默然。

  話到這裡,劉亞仁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我說的這個預留空間或者說距離,並不是指身份、權勢、財力那些東西……今天的電影孝珠你看了嗎?那才是真正讓人絕望的一種距離。我之前一直很好奇,他到底準備用一種什麼手段來作為底牌?我想過是權勢的交易,想過是利益的輸送,甚至想過會是一些我不懂的,但卻更高層更齷齪的什麼東西……那些東西我不是不能接受,實際上我已經做好了接受的心理準備。但是萬萬沒想到,他最後的底牌竟然是一部讓人頭皮發麻心臟失控的電影!這玩意,本來應該是我們這些人在他面前保持最後一絲自立感,或者說是支撐我們站在他面前的最後一個依仗,但卻愣被他給挖成了一個新的天塹!這種情況下,我能不感到憋屈嗎?你今天這個樣子……其實也是這麼想的吧?」

  韓孝珠忍不住深呼了一口氣:「差不多吧,我也是覺得你應該有同感,所以才會問這種無聊的問題。說白了,這種窒息感,不是因為被人居高臨下的利用或者命令,而是一種全方位的失落,和一種根本看不到追趕希望下的困惑……再怎麼說,也是同齡人吧?」

  「我家遠,回去睡覺了。」劉亞仁再次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理由,然後徑直起身。

  而這一次,韓孝珠終於沒有再多說什麼。

  第二日,《恐怖直播》這部電影果然掀起了一場輿論熱潮。

  不停反轉而又最終昇華的劇情、對吃人社會階級的揭露、犀利的政治諷刺,而且還牽扯到了現實中的政治八卦和對壘,還有突兀反轉的輿論氛圍以及名演員之間的決裂與復合……種種情勢確實推高了這部電影的關注度。

  當然,媒體也不是一無是處的在跟風,他們也總結出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比如說,電影全盤集中在一個面積有限的密閉直播廳裡,卻講述探討了政府和人民對立這種大主題,堪稱是典型的小舞台大格局;再比如說電影竟然是用一天時間內一個空間裡講述了一個完整的主題故事,而主角也只有一個金鐘銘,這簡直是一次經典的古典戲劇回歸;還比如說,電影其實是用話劇的表演形式描述了一個電視的故事,堪稱把媒介二字分層次討論的淋漓盡致。

  不過回到觀眾身上,這種高大上的評論再多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真正吸引他們的,說到底,還是因為這部電影有著足夠的『勁道』。

  當一名觀眾被吸引進電影院再出來以後,可以說鏡頭有點晃;可以說CG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壯觀;也可以說情節太緊沒看明白;但除了少數刻意標新立異博眼球的人以外,很難有人說出《恐怖直播》這部電影沒意思的話來。

  想想也是,就算是有人看的稀里糊塗的也罷,可當最後主角毅然決然的按下炸彈按鈕,然後和現實中一模一樣的KBS別館、主館一起倒塌砸向國會議事堂的時候,那也會瞬間被那一聲巨響驚出一身冷汗。

  而就在這種冷汗裡,韓國人提倡的『興盡』般的宣洩,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得到了超出預期的效果。

  於是乎,一如所想,《恐怖直播》在12月裡開始了口碑和票房的雙碾壓。所謂的……幾無一合之敵,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而這其中,首當其衝卻也是最無奈的就是薛景求和孫藝珍聯手的《摩天樓》了!

  同為某種意義上的災難片,同為諷刺突發狀態下的社會高層醜態……真要是沒有《恐怖直播》,少不了也是口碑票房雙豐收。然而,所謂不怕人比人就怕貨比貨,當《恐怖直播》同期上映以後,這部同樣在12月初上映,然後有著同樣題材和內涵的大製作的災難電影直接開始了跳水!

  票房跳水這是必然的了,同題材同內涵的電影在票房上殺傷力最大!然而更可悲的是,這部明明不錯的電影就連口碑都硬生生的被壓低了三成,而演員的評價則幾乎稱得上是可憐了!

  其實,這部大製作裡,除了薛景求和孫藝珍表現不賴外,還有諸如金相慶、都枝寒這樣的實力派演員的加盟,然而此刻卻都被無良的媒體直接拿過來墊腳:

  他們說薛景求還不如金鐘銘的頭髮,因為金鐘銘的頭髮都會演戲,竟然能時刻跟著主角的情緒在變化;然後孫藝珍也不如李真的一個眼神,因為李真隔著三層玻璃的那個對視簡直能把觀眾的心給燙化了;最後金相慶和都枝寒加一塊也不如一個李璟榮的冷笑……

  當然了,其實大家都明白,這真不是《摩天樓》差勁,而是媒體真無良!不然呢,金鐘銘為什麼在電影裡那麼放肆的嘲諷他們?而他們被嘲諷的愈勝,反而愈發無底線的吹捧起《恐怖直播》來……這種心態也是真有意思。

  不過不管怎麼樣,金鐘銘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心裡很清楚,就算是口碑逆天,就算是因為政治漩渦而被無限的高抬,但這部電影只有九十來分鐘。而且,由於確實是臨時起意拿出來播放,所以後期的CG製作也真的沒有達標,甚至因為策略的緣故,這部電影都沒來得及投入常規的宣傳手段。

  最後說白了,這就是一個純粹憑著劇情取勝的小製作而已。

  而一個以劇情取勝的小製作電影,注定是不可能有太長熱度期的,因為一旦劇情內容被廣泛傳播,那麼電影就立即失去觀影上的吸引力。

  於是乎,在得知電影每日新增票房平均高達30萬人次以後,金鐘銘稍一估算,就乾脆的直接對外宣佈:

  由於電影的主題是探討政府和人民的關係,所以,為了讓這部電影具有更現實的意義,《恐怖直播》將會在12月底大選投票開始前一天正式下畫,以此來號召更多的人去關注和參與此次大選。

  此言一出,從選舉公平委員會到三位主要候選人(還有正義黨的沈相奵,這位此時看似無謂的堅持後來被證明是個出色的決定,當然這就是後話了),紛紛大肆讚揚金鐘銘的高度社會責任感!尤其是正在風口浪尖上的那兩位,那真誠的笑容,好像前兩天因為這部電影被民眾和媒體大肆嘲笑的不是他們一樣。

  不過不管如何了,這部電影終究是有了屬於自己的既定命運。

  正如之前安鐘范在首映之後說的那樣,這部電影在那一聲巨響之後,它的實際價值就已經徹底體現了出來,再後來什麼票房口碑的,只能說是錦上添花了。

  「所以,金淇春要滾蛋了?」李秀滿驚愕的問道。「就因為一部電影?」

  「是因為他本來就樹敵太多,然後又突然間陷入了一次政治信譽危機,所以才會被排擠出局。」說著,金鐘銘把目光從場內九個女孩身上收了回來,扭頭跟李秀滿稍微解釋了一下。「反倒是我的電影有些利用了他不佳處境的感覺……總之,沒有哪件事情是獨立存在的,只能說雙方相互作用吧。」

  「走了也好。」李秀滿稍一思索還是肯定的點了下頭。「這人是典型的守舊死硬派,而且資格老人脈廣,他要是成了『內相』,我們這些人的日子肯定更不好過!」

  「更?」金鐘銘當然察覺到了對方話裡的隱含之義。

  「還有幾天功夫,眼看著民調起起落落的,可文顧問基本上沒希望了。」李秀滿略顯頹喪的答道。「我們這些人又不是你,有那種穩坐釣魚台的底氣……估計從現在開始,真的要夾著尾巴做人了!」

  「誰叫你們S.M是行業內代表企業呢?」金鐘銘不以為意的嗤笑了一聲。「真要是個小企業那就好辦了,咱倆聯手,把國家養老基金那份股權買回來,你一半我一半……」

  李秀滿當即冷笑一聲!開什麼玩笑?S.M公司第二大股東是國家養老基金,或者說是政府,這固然是政府控制和影響企業的一個方式,但對於他們這種非財閥企業而言卻也是一種認可外加一個護身符!真要是把這個股東攆出去,然後讓金鐘銘插手進來,那才叫死無葬身之地呢!

  實際上,金鐘銘這廝的意思確實也很清楚,不想擔驚受怕也行,別當行業老大了,當我的小弟不就行了?

  當然,這話開玩笑的意思居多,李秀滿當然不會因為後台的失敗就嚇得要放手……他當年被攆到美國都沒放棄這份基業,何況是現在?

  「不過,你們這個熱火朝天的,似乎也不像是夾著尾巴做人的樣子吧?」玩笑開完,金鐘銘又笑著朝場內努了下嘴,原來兩人一直站在某個舞蹈練習室內旁觀少時練習舞蹈呢。

  「恰恰相反。」李秀滿收起了冷笑,也認真的解釋了一下。「這次回歸才是真的小心翼翼……為了保護她們,既不敢在大選期間回歸,怕被利用;也不敢在那位女士上台後回歸,怕礙眼。所以,留給我們公司的空窗期其實就是從下周投票結果出來以後,到明年2月份正式上任之前罷了。這個空窗期裡,我們公司不僅要安排她們的回歸,還要讓EXO趁機出道!總之,麻煩的狠!」

  「比YG強多了。」金鐘銘笑道。「YG現在到處是機會,楊賢碩也天天答應著粉絲說哪個團哪個團要回歸,可實際上卻一拖再拖。不像前輩你,說了就一定能做,不打包票也從不食言。」

  「我倒是寧願相信楊賢碩是被你嚇殘廢了。」李秀滿再度一聲冷笑。「自從今年夏天那一次以後,他是握著一手好牌也不敢打了,整天盤算著如何把賬先給你清了,你卻偏偏說不到時間先不著急給錢……」

  「還是他性格不對路。」金鐘銘趕緊擺手。「換成前輩你怎麼會顧及這個,說不定還會因為這個賺錢賺得更快了!」

  「那你們CUBE呢?」李秀滿突然又問道。「我單指歌謠這塊,這一年是怎麼回事?上半年呼風喚雨的,下半年卻又那個樣子?洪勝成好好的跑出去幹嗎了?崔振浩怎麼又上位了?」

  「老洪身體不好。」金鐘銘聞言嘆了口氣。「沒什麼可瞞你的,他接下來還要繼續治療,能不能回來工作都不好說,反正目前來講,到明年年中都沒有回來接手的意思……」

  「身體這種東西。」聽到這話後,李秀滿倒是沉默了一陣。「對我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有時候比性格更讓人無奈……反正他現在不比往日了,有的是錢,有錢艾滋病都能活得好好的,多療養一陣子唄!」

  金鐘銘並未做聲,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做太多糾纏,而是突然饒有興致的盯住了場內少時中某人的身影。

  「怎麼回事?」李秀滿不解的循著對方的目光看了過去,卻並未發現不妥。

  「帽子。」金鐘銘隨手朝場內一指。「前輩你不是口口聲聲要夾著尾巴做人嗎?怎麼還讓sunny她們戴這種帽子?」

  李秀滿眯著眼睛看向了場內少時九人,數秒鐘後突然面色大變,並直接喊停了舞蹈,再然後就是一陣雞飛狗跳。

  原來,場內sunny和徐賢各自戴著一個韓國潮牌VAGX的棒球帽,而上面印的乾脆就是赤裸裸的髒話……而這一次少時的正規四輯《I  got  a  boy》裡,主打歌的風格實在是有些奇葩,講述的主題就是女孩們的嘰嘰喳喳,再配合著她們千奇百怪的裝束,要不真的認真去觀察恐怕還挺難察覺的到。

  風波來的快去的也快,號稱要夾著尾巴做人的李秀滿馬上制定好了策略——拿膠帶沾上髒詞,而已經製作完畢的MV也要重新審查剪輯,絕不給人把柄云云。

  而迅速解決完這個事件以後,李秀滿終於也沒有在滿是音樂和舞蹈的現場談事情的心情了:

  「來吧鐘銘,咱們去門口,我有點事情要跟你說一下。」

  金鐘銘坦然應諾。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