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韓娛之影帝 作者:榴彈怕水(已完成)

 
Babcorn 2017-9-29 09:24:2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03 328226
Babcorn 發表於 2018-1-9 10:18
第410章半子

    元旦鐘聲響起時,偌大的包間裡,赫然就只剩下金鐘銘和鄭虎成二人了。

    「讓鄭秘書見笑了。」等鐘聲敲完,歡呼聲響起之後,金鐘銘方才幹笑著開了口。

    「這有什麼見笑的?」鄭虎成莫名其妙。「反而是要佩服金代表的霸氣吧?一千四百萬……我想都不敢想的!」

    「終究是被奉俊昊導演在氣度上給勝了半子。」金鐘銘微微嘆了口氣,然後舉起酒壺,又給自己斟上了半杯冷酒。

    鄭虎成一臉的不以為然,不過他剛想說話,卻看到對方竟然又做了一遍之前那個莫名其妙的動作——攤開左手,右手舉杯在左手上輕輕劃過,而且最後竟然又把盛著酒的杯子給放了回去。

    「這是……有什麼含義嗎?」鄭虎成當即不解了起來,畢竟,這種奇怪動作做一遍可以說是偶然,但是兩遍都如此,那就必然有什麼說頭了。

    「不怕鄭秘書笑話。」金鐘銘有些尷尬的笑了一下。「我這半年,雖然表面上不去理會,但在暗地裡卻幾乎是想著這部電影想瘋了,就等著它來補上我最後一塊電影成就上的短板呢。然後有無聊的時候我就會想,要是真能拿到一個一千四百萬突破性的票房,那我一定要準備一個帥氣的慶祝姿勢……後來還真讓我想到一個。」

    鄭虎成茫然的看向了那半杯冷酒。

    「很簡單。」金鐘銘指著那杯冷酒笑道。「等電影的慶功會上別人敬我酒時,我要當著全劇組和媒體的面,直接把酒倒在我這個左手上,然後高喊一句,『此時此刻,我就是韓國電影皇帝,而第一杯酒則要敬這只為我加冕的左手』……是不是挺中二的?」

    「哎……我不是很懂這個。」鄭虎成趕緊收起茫然的表情。「不過我確實聽說過你這只左手的事情,好像為了拍這部電影,左手曾經連續受傷,還都挺嚴重的。那麼事成之日,敬它一杯,想必也是一件雅事。」

    「什麼雅事,現在腦子冷靜下來以後感覺純粹就是犯病了,而我之前滿腦子都是……類似的這種想法。」說著,金鐘銘瞥了一眼對方。「沒成想,這種中二病在電影上映第一天就被人家奉俊昊導演用氣度給打敗了,也是丟人現眼。」

    「話越說越過頭了!」鄭虎成誠懇的勸道。「他多大年紀,你多大年紀?他曾經滄海,你卻正在乘風破浪。豪氣一點又如何?再說了,他們那幾個人真的有你這種高視角?他們那幾個人能真的夠理解你現在這種迫切的心理?站著說話不腰疼,擺個名士姿態而已。」

    金鐘銘搖搖頭,並未再多說這件事情,而是順勢問起了對方的目的:「說起來……鄭秘書和尹濟均導演談完後又專門來我這裡,還一直等到現在,是不是有別的話要跟我說?」

    「哎。」鄭虎成登時正色了起來。「這次過來其實是總統專門交代的,她讓我告訴你,你之前跟她提的那件事情已經妥當了。然後總統還讓我向你轉達她的敬意,她說,她很欣賞你這種負責任的姿態。然後具體的情況是這樣的,我們現在有兩個方式……」

    金鐘銘認真聽著,一言不發。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獨自一人走出餐廳大門的時候,路上的行人已經很稀少了,但可能是因為元旦放假的緣故,在繁華的江南這邊,依舊有不少商店徹夜開著門。

    金鐘銘沒有啟動車子,而是跟換班過來的助理們,或者說是保鏢們,打了聲招呼,然後只帶了其中一個人,就直接踱步向前,準備回家休息。然而,就在他站在漢江南路的邊上,等著綠燈準備穿過馬路回家時,路旁一家商店門口,一個正在被拆卸著的裝飾卻將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那是一棵顯得有些不合時宜的聖誕樹。

    於是乎,莫名其妙的,金鐘銘竟然轉過了頭來。

    「這麼晚了歐尼你要去幹嗎?」沙發上,一遍消食一邊看電視,一邊等著洗澡一邊抱著煤炭擼貓的恩地有些迷迷糊糊的回過了頭來。「咱們明天上午還有MBC的元旦直播節目!」

    「你管我?!」初瓏頭也不回,直接換好鞋子就甩門離開了。

    恩地面無表情的仰頭想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真是難得啊!」

    然後,就重新躺了下來。

    「oppa!」樓下面,初瓏遠遠的就看到了等在不遠處的那個熟悉人影。

    「給你的。」金鐘銘倒也乾脆,他直接就伸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聖誕包裝的禮物盒子。「聖誕禮物。」

    「聖誕?」初瓏一時間倒有些像樓上快睡著的恩地那樣迷糊了起來。「今天是元旦吧?」

    「元旦有什麼可理會的?倒是聖誕,千萬不能忘記。」金鐘銘笑眯眯的答道。

    「這倒也是。」初瓏微微一怔,也跟著反應了過來,聖誕對於二人而言確實有些特殊的意義。

    「回去再拆好了,現在陪我走走……有話跟你說。」就在初瓏準備低頭拆開禮物時,金鐘銘卻又突然開口了

    「嗯。」初瓏乖巧的收起了禮物盒子,然後跟著對方亦步亦趨的沿著巷口踱起步來,看她的樣子似乎有些興奮。

    「真是抱歉。」金鐘銘將目光從對方身上收了起來。「這些日子一直有些緊張兮兮的,有些忽略了你,竟然連聖誕這種日子都忘了。」

    「這有什麼?我其實挺理解oppa你的辛苦的。」

    「辛苦未必,只是有些緊繃罷了。」金鐘銘搖頭笑道。「而且瓏瓏,我也不是傻子,自己的所作所為合不合適,難道心裡還沒有一點眉目嗎?」

    「事業對於一個東方男人來說,應該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吧?」初瓏依舊在為對方辯解。

    「或許吧。」金鐘銘點點頭。「對於東方傳統男性而言,事業上的成就本身就會讓他們沉醉,我也不例外……但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初瓏略顯小心的偷瞥了一眼對方,她現在已經稍微明白了一些,對方應該確實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想和自己說……只是,到底是什麼呢?

    「2014了。」抬頭看著遠處南山塔的燈光,金鐘銘倒是說出了一句天大的實話。

    「是啊。」初瓏有些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剛剛一個小時……」

    「我準備今年秋季去服役。」金鐘銘繼續平靜的說道。

    初瓏當即怔住,一時間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震驚嗎?應該有一點吧,雖然對方很早就跟自己透露過類似的訊息,但是真的說今年就要服役之類的話,還是讓人有些惴惴不安的;

    期待嗎?或許也有一點吧,對方答應過自己,三十歲前要結婚和服役,這就意味著兩者在時間安排上有牽扯的,而以對方的年紀現在去服役,那說明等他一回來自己二人很可能就會有一個實質性的安排,所以當然期待;

    不捨嗎?必然也是有的,雖然說二人一直都很忙,但是真要是去服役,兩三年間都很可能會徹底隔絕,所以,又怎麼可能捨得?

    而與此同時,很多很多的東西和事情在這句話面前也會顯得有些有跡可循了起來……之前莫名在辦公室中對自己重申的承諾;專門為Krystal和西卡搞出來的近乎於放縱和補償的綜藝;提前離開《RunningMan》;迫不及待的想要補上電影成就中的短板……

    當然,還有在做這些事情時免不了的焦躁和緊迫性。

    「oppa,這個服役的時間點有什麼說法嗎?」回過神來後,初瓏趕緊追上來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當然有的。」金鐘銘坦然答道。「我畢竟是身價幾十億美元的商人,在韓國也算是一個人物,以韓國軍隊的那種……那種惡劣吧,真要是隨隨便便的進去,指不定就會有哪個看我不順眼的人勾結起軍隊,藉機把我給扔到什麼地方整死……」

    「就不能不去嗎?」初瓏停下腳步脫口而出。

    「只是一種極端的描述,小概率事件而已。」金鐘銘低頭笑道,然後依舊踱步向前,這讓初瓏不得不再度跟上。「至於去不去的問題,且不說去的話,以我的地位會撈走多大的聲望資本,會給我帶來一個絕對的護身符。就說不去,這裡面其實還有一個異常關鍵的問題,那就是現在我身上的美韓雙重國籍。這玩意,其實是一種很曖昧的存在,沒出問題前自然萬事平安,可要是哪天皿煮派上台,或者局勢發生更大的變化,大環境不允許這種曖昧的東西繼續存在怎麼辦?再考慮到我現在的根基已經全都在韓國國內,那不如早早的通過這種方式來宣告某種選擇,趁機換點資本……」

    「可是……就算不說危險,進軍隊以後生意怎麼辦?」初瓏依舊有些擔心。「服役這種事情,不就跟坐牢一樣嗎?」

    金鐘銘聞言當即失笑:「所以說嘛,既然要進去就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我選擇今年去服役是有著很多理由的。你知道嗎?這些年呢,由於經濟的發展,各個地方的土地商業價值越來越重,那像龍山基地這種處於首爾市中心的巨大基地就顯得不合時宜了起來。所以咱們的新總統上台以後,就跟美國人商議好了,並已經著手在平澤營造一個巨大的駐韓美軍總基地。預計完工時間是2017年,到時候絕大部分美軍都會搬過去,而在這個過程中,會有一些小型的軍事基地隨著美軍的整編陸續的空出來,並在徹底廢棄之前委託給民間的安保公司進行維護……這半年是不是很少看到張承文代表了?」

    「是!」初瓏面露恍然。「kara的具荷拉還問過我呢,是去給oppa你處理軍事基地的事情了嗎?」

    「沒錯。」金鐘銘點點頭,沒有理會什麼具荷拉的問題。「他最近幫我接手了一個在釜山那邊的一個基地,那會是我最合適也最舒服的服役地點,但是一定要在交接完成之前度過整個服役期才能讓我徹底放心。」

    初瓏這才放鬆了下來,如果是在自己的軍事基地裡服役的話,那安全和對外溝通自然就不會出問題了,也就難怪自家oppa會咬死時間了。

    「就在剛剛,總統那邊已經幫我處理好了這裡面的一些手尾,然後正式通知了我。這是一種雙方合作共贏的方式,我作為有錢人的代表去入伍想來也會給她帶來不少的名望,而基地廢棄前我來負責維持,也能替她省錢,廢棄後地皮優先賣給我,我也有更大賺頭……不過這樣的話,服役的大致時間應該就不會再有什麼大的變動了。」話到這裡,兩人已經來到了cube公司大樓的後方,而金鐘銘也終於停下了腳步。「所以今天我找你,不止是來補一個聖誕禮物。關鍵是我覺得,這種事情應該第一個告知你。」

    初瓏認真的點了下頭。

    「最近確實有些焦躁,很抱歉。」金鐘銘看著對方繼續說道。

    初瓏猶豫了一下,然後再度認真的點了下頭。

    金鐘銘當即笑了出來,然後直接低頭親了一下對方的臉頰:「那就回去吧,早點休息。」

    初瓏又一次認真的點了點頭,這才轉身跑開。

    「代表。」當初瓏的背影剛一消失在拐角處,一直跟在遠處的那名保鏢就直接靠了過來。「剛才好像有記者,應該是原本就守在apink宿舍樓下面的娛記,一路跟了過來,要怎麼辦?」

    「得回去睡覺了。」金鐘銘不以為意的擺了下手。「記者什麼的不用管,也沒必要管,且不說他敢不敢,就算是真敢發新聞也無所謂了。」

    保鏢當即束手。

    實際上,金鐘銘的猜測很準確,那個娛記雖然一路跟著,卻根本沒敢報導出來。不過即便如此,從2014年元旦第一天開始,韓國的娛樂新聞頭條也依舊是屬於金鐘銘的,而且是專屬。

    《老手》元旦公映第一日票房即告破70萬觀影人次;

    元旦假期三日總票房破200萬觀影人次;

    五日告破300萬;

    一週告破500萬;

    而上映整整兩週後,也就是第十四天,這部電影的累計觀影人次已經來到了1027萬,成為又一部千萬級別的韓國電影,同時還刷新了這個成就的最短達成記錄!

    韓國媒體對此評價說,擁有著絕大粉絲基礎的漫畫原作,流暢的劇情,特色分明的角色,CJ影業舉輕若重的工業調製,再加上正在巔峰期的四位演員和一位導演,這部電影已經足夠好了。

    而如果再加上出色的檔期,和根本構不成壓力的對手,那就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俱在了。

    更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金鐘銘在《老手》中的超常發揮,將這部電影的反派角色演繹到了一種近乎於一枝獨秀的地步,硬是將這部原本就有資格邁入千萬大關的電影又提升了一個檔次,使其成為了商業電影的典範!

    而就在這火上澆油一般的吹捧聲中,按照慣例,《老手》劇組正式在忠武路附近的現代大廈舉行了一場慶功宴……劇組全員和很多媒體自然如約而至。

    「金鐘銘先生。」

    「前輩!」

    「代表!」

    開場致詞是柳承莞做的,但是第一杯酒卻理所當然的湧到了金鐘銘這裡。

    「諸位。」面對熱情,金鐘銘倒也沒有推辭,而是笑眯眯的起身端起了酒杯。「根據提前一週預約購票的數據來看,第三週結束的時候,咱們的《老手》應該就會突破一千三百萬的大關……」

    轟隆一聲……一股熱浪帶著閃光燈瞬間就掀了起來。

    「然後,我決定將電影的有效上映期固定在一個月之內,想來預估中一千四百多萬的票房已經足夠告慰諸位之前的辛苦了。」

    又是一陣熱浪湧來,這讓金鐘銘不得不笑著伸手制止這些人繼續製造噪音:「好了,不管怎麼樣,既然大家來敬我,那這杯酒還是要喝的。起身照理說啊,既然已經注定要破韓影的票房紀錄了,那這個時候呢,我這杯酒無外乎就是兩種套路,一種是活潑點的一種是嚴肅點的。活潑的呢,自然是帶頭起鬨,比如讓我們的幾位女演員從明天開始,每天都站在往十里CGV影城那裡,每人都要背一名觀眾入場才能去忙別的……」

    哄笑聲再起,而恩靜、允兒、姜敏京那桌人赫然成為了焦點,要不是金鐘銘還沒說完,那大家一定已經開始脅迫這些參演女星答應下來了。

    「而嚴肅一點方式呢,自然就應該談一談諸位前輩的開拓之功。」話到這裡,金鐘銘的表情終於也慢慢的認真了起來。「從03年康佑碩導演的《實尾島》,04年姜帝圭導演的《太極旗飄揚》,06年奉俊昊導演的《漢江怪物》,然後一直到前年崔東勳導演的《盜賊聯盟》,都是要挨個謝過的,甚至這第一杯酒敬給他們也是很合適的……只是怎麼講呢?作為踩著前輩們的肩膀才達成了成就的後輩們,此時此刻,我們也是有資格狂悖一下的,所以,這杯酒我們要敬自己!諸位……」

    全場當即捧杯起立。

    「為了慶祝我等僥天之悻,勝天半子!乾杯!」說完,金鐘銘抬起端著酒杯的左手,一飲而盡。
Babcorn 發表於 2018-1-9 10:18
第411章作!

    數據化時代就是這點好,電影票能提前買不說,根據數據曲線也能一下子就算出個大概來趨勢來,而且如果沒有什麼大變量的話還挺準。

    當然了,兩週就有一千萬觀影人次的底子擺在那裡,那麼除非明天北面就往首爾扔核彈,否則想出什麼岔子都難。所以到了一月底,等電影按照金鐘銘承諾的那樣一個月就下畫的時候,《老手》的總觀影人次未出意外的來到了1467萬,實際票房也歷史性的超過了1000億韓元。

    呃,拋開金鐘銘一如既往的零片酬和不是很清楚的漫畫改編費用,外界很清楚的就能查到這部電影的成本,實際上應該是五十多億韓元的樣子。這樣算來,一部電影二十倍的收益,也難怪媒體會說這部電影是商業電影的典範了……開玩笑,這不算典範,什麼是典範?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人性如此,男人只有對未得手的東西才格外看重,真的到手了其實也就那樣了。所以,等到這個時候,外界越是歡欣鼓舞,金鐘銘就越是能看的開。而隨著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以後,他自然就更加隨意了起來。

    「品牌推介會?」陽台上,坐在小桌前享受陽光的金鐘銘一邊聽著電話還一邊踢了一腳貝克,示意後者躺的位置礙著自己放腳了。「這是什麼東西?」

    「就是向創業團隊還有合作商們展示自己的品牌理念,希望他們能夠積極配合,最後促成品牌成立……」西卡明顯是在對著什麼現成的東西捧讀。

    「跟你們公司商量好了嗎?」金鐘銘有些無語的打斷了對方。

    「只是推介會而已,主要是徵求大家意見的,離正式創立品牌還遠著呢。」

    「所以還是沒跟公司商量?」金鐘銘嗤笑了一聲,又一次打斷了對方的敘述。

    「真要是有了實質性的動作肯定會提前和公司打招呼的。」西卡趕緊解釋了一下。「現在只是一種籌備……籌備而已。」

    「那你的隊友她們知道嗎?」金鐘銘搖搖頭,然後不以為然的繼續問道。「sunny、允兒、泰妍、孝淵……」

    「知道的,知道的。」西卡有些不耐了起來。「泰妍、允兒她們都知道的,秀英根本就過來幫忙了,她對這個有經驗。」

    「然後呢?」金鐘銘深呼了一口氣。「既然你安排的妥妥噹噹,還打電話給我幹嗎?」

    「然後,我想問伍德你今天中午能不能來一趟?就當幫幫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做了一次洗腳婢以後,西卡再對金鐘銘說話時,最起碼懂得了臨時的放軟語氣。「我找的這些管理人員都說,要是你能來一趟的話,團隊的凝聚力肯定更上一層樓,合作商們也都會信心倍增。」

    「不去。」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後金鐘銘乾脆的搖了頭。「我今天還得曬太陽、遛狗、吃飯、睡覺……反正沒時間做那種無聊的事情。」

    「真不來?」聽語氣,電話那頭的西卡似乎又有些惱羞成怒了。

    「真不去。」金鐘銘的回覆堪稱斬釘截鐵。

    「那就不要來好了,誰稀罕?!」說著,西卡直接撂了電話。

    這一邊,被掛掉電話的金鐘銘忍不住搖了下頭,也直接放下了手機,然後點開了平板繼續看起了ebtoon上的連載漫畫。不過,就在他準備脫掉鞋把腿架到貝克背上的時候,卻終究還是覺得放心不下。

    於是乎,一聲長嘆以後,只見金鐘銘重新拿起手機,公司的韓常務打了一通電話,然後才放下心來繼續看起了自己的ebtoon。

    其實生活嘛,大致就是如此,除了工作、休息這些必須的東西以外,主要就是發現問題和解決問題的一個過程。比如說現在,臨近春節,西卡莫名其妙的作出來一件事情,然後作為哥哥,對金鐘銘而言這件事情目前可能誘發的問題只能說是個小問題,那他自然要順手幫那個毛丫頭打上了一個補丁。

    這種行為,也可以稱之為某種意義上的日常了。

    然而,如果生活中的問題都是這種可以一通電話就能解決的小問題,那人類社會豈不是早該進入星辰大海了,為什麼幾千年了還在地星上打轉呢?

    無他,那是因為總有人會給你莫名其妙的惹上需要付出代價的大問題!

    話說,進入2月以後,其實電影市場中的春節檔就已經到來了,而韓國的春節檔雖然比不上隔壁中國的那麼給力,但終究是一個疊加了寒假的重大節日市場。再加上金鐘銘早早的就在青瓦台陪朴大媽看過了那個電影,覺得這部電影絕對堪稱優秀……大媽眼圈都紅了,一群青瓦台助理更是直接掉了眼淚,能不優秀嗎?

    所以總之吧,金鐘銘還真不覺得《國際市場》這部電影會出什麼岔子,甚至在他看來,韓國電影市場連著兩個月都誕生千萬觀影人次的電影說不定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是……事情真要是這麼順利就好了!

    「金鐘銘代表……總統想請你面談一下,是關於電影的事情。」這是《國際市場》上映後的第三天早上,小金淇春秘書從青瓦台打來的電話,就一句話,乾脆利索。

    然而,朴大媽和鄭大妹絕不是一個層次的人物,後者說一萬句金鐘銘都可以完全置之不理,而前者一句話叫你去面談還真就是給你面子。於是,金鐘銘稀里糊塗的就去了,並一路直達總統辦公室。

    而隨著安保人員幫著推開門,屋內迎面而來的沉悶的氣氛讓這些天過得格外自在的金鐘銘完全難以適應,更別說他一扭頭還在其中看到了一個讓他無比介懷的人物——靠著兒子成為植物人殺了個回馬槍的老金淇春秘書,如今的青瓦台秘書室室長,總統府二號人物。

    「鐘銘來了。」所幸大媽還是知道金鐘銘和自己秘書室長之間的尷尬的,所以主動招呼了一聲。

    「哎,總統。」金鐘銘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然後就直接開門見山了。「我聽小金秘書電話裡說電影是出了問題?」

    「沒錯。」作為秘書,一旁的鄭虎成自然要代替總統來跟金鐘銘直接交流一些不方便直接開口的爛事。「是這樣的……」

    「這麼好的電影怎麼會出問題?」既然對上鄭虎成,金鐘銘自然也能放得開,於是乾脆就擺出了明面上是質問,內裡則是提前甩鍋的姿態。

    「問題就是太好了點。」鄭虎成頗有些尷尬的答道。

    「作為韓國電影的皇帝,金鐘銘代表難道還不知道嗎?又或者是明知故問,想看我們總統府的笑話?」老金淇春忽然面無表情的插了句嘴。「院線那裡票房的不正常波動真能瞞得過你?」

    「我的產業那麼多,怎麼可能會盯著什麼一個小小的院線?!」金鐘銘當然不會在這種時候退讓。「這部《國際市場》,我個人負責了幾乎全部的投資,然後找來了最好的演員,叫來了最好的工業製作團隊,還安排了最好的檔期和拍片計畫,甚至還在青瓦台這裡提前跟諸位一起看了樣片,確定了影片的質量……把這些做完以後還要如何?難道還不許我把這事放下來回去過個好年?照前輩的意思,莫非要我在接下來一個月時時刻刻盯著什麼票房曲線?!」

    「好了。」大媽再度開了口。「這件事情猝不及防,鐘銘不知道也正常,而鐘銘你也要對金秘書長尊重一點,怎麼說都是你首爾大的直系前輩。」

    金鐘銘乾笑了一聲,扭頭看向了鄭虎成,算是給了大媽一個面子。

    「事情是這樣的。」鄭虎成這才得以重新尷尬的開了口。「其實這件事情也怪我……」

    就這樣,鄭虎成細細說來,其餘人等鴉雀無聲,金鐘銘則豎耳傾聽,這才把事情給弄清楚了個大概。

    原來,這件事情的誘因竟然還出在《老手》上面。

    話說,《國際市場》是一部典型的歌頌大媽和她父親這兩位總統的主旋律電影,而主旋律電影嘛,那要求無外乎是兩個,一個是要有絕對的政治正確(當然是相對於大媽和周邊這群人而言),另一個就是要有足夠的影響力。而政治正確這一條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因為之前就說了,人家大媽親自帶著自己的親信和父親的老臣子們在青瓦台這裡驗了貨的,但是,關於足夠的影響力……呃,具體表現特徵自然就是電影的票房了,在《老手》出來前和出來後,這群外行們其實是有著截然不同的認識的。

    在這之前,鄭虎成還有當時尚在的經濟首席秘書安鐘范曾經跟金鐘銘有過一些探討,他們當時認為可以接受的票房預期毫無疑問是一千萬觀影人次左右,過了一千萬應該就可以對得起天地良心了的感覺。

    但是,《老手》的出現刷新了這些外行們對於電影票房的認知。更可怕的是,當一群人陷入到政治狂熱,或者說這些政治精英們圍繞著權力中心的大媽陷入到一種難以名狀的微妙競爭氣氛時,有些時候腦子就會不夠用……於是,這些人就開始對著大媽放衛星了!

    這個說,這部電影感情真摯,票房絕對能上一千萬觀影人次!

    那個馬上就講,何止是一千萬,考慮到人民對大媽執政力的欣慰,以及對先朴總統的懷念,一千兩百萬也是手到擒來!

    當然了,很快第三個人就立即跳了出來,說你們這些人都是瞎了眼嗎?這部電影商業性藝術性俱佳,甩金鐘銘演的那個什麼警察斗財閥二代的電影十條街……所以,如果咱們能夠發揮一下主觀能動性,再調動一下政府機構的隱性影響力,那說不定就能再次刷新韓國電影票房榜!不行的話,我就私人掏腰包補上來!

    這馬屁拍的,大媽自然是龍顏大悅,順便就把發揮主觀能動性和發揮隱性影響力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了這群拍馬手段很給力的青瓦台秘書們了……

    然後呢,這群秘書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信了自己的邪,還真就開始似模似樣全心全力的去幹了。從電影上映前幾天開始,他們就四下活動,動員各地的保守派政黨黨員去看電影,對大媽父女倆根基最深厚的忠清道人民發出號召,說忠清道的人民都欠兩位一張電影票云云……

    呃,你還別說,事情做到了這份上,所謂大力出奇蹟,電影上映後,還真就讓《國際市場》打了個開門紅!第一天的票房竟然壓過了《老手》,還直接以80萬這個聳人聽聞的數字破掉了首日觀影記錄。

    這下子,大媽自然龍顏大悅啊,不用鄭虎成說,金鐘銘都能想像得到當時青瓦台裡的氣氛有多麼和諧與狂熱。

    但是嘛,在一個只有五千萬人口的國家,想要破掉原本就很極限的電影票房紀錄何其難也?那幾十萬政治鐵桿在上千萬的觀影人次面前有個毛用?

    於是乎,不用鄭虎成在那裡添油加醋的描述,金鐘銘都可以閉著眼睛想像出接下來的電影票房發展形勢:

    很可能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市場就有些露出了一點不正常的疲態,雖然還是很高,但是票房曲線肯定已經有些往下走的意思了。而更可怕的是,往後一週,也就是最重要的春節假期周,決定這電影票房走勢的預購數字則應該會徹底的回歸正常……甚至,很可能會因為之前的用力過猛,抽走了一部分原本就屬於電影票倉中的鐵桿,造成了後續乏力。

    說白了,《國際市場》終究是一部很優秀的電影,甚至可以說是主旋律電影中的現象級大作,但是,他依然稱不上是商業神作,青瓦台這群人始終就是在瞎折騰而已。

    「但是……這又何妨呢?」金鐘銘聽完以後不解的攤攤手。「回歸正常就回歸正常好了,回歸正常票房以後《國際市場》依舊是一部大作。」

    「咳。」鄭虎成再度尷尬的咳嗽了一下。「金代表,問題在於,朴總統和先總統父女二人在韓國是存在著反對派的……他們或許會揪住了首日票房和接下來黃金週票房預售的事情,然後大做文章,甚至以此攻擊總統和先總統的名譽。」

    金鐘銘微微一怔,已經有些反應了過來。

    「有些事情,我也沒必要遮遮掩掩的。」就在這時,老金淇春也再度開口了。「其實,電影首日票房出來以後,作為總統的首席輔佐幕僚,再加上對先朴總統格外敬重,我其實是半公開的動員了支持政府的右翼文化界人士來主動展示力量的……本意是想告誡一下那些無知的左翼文化人士,韓國政府眼裡容不得沙子……」

    「金秘書長怎麼不往自己腦子裡塞沙子?」聽到這裡,金鐘銘當然是恍然大悟,然後乾脆直接罵了出來。「還說你腦子裡已經全是沙子了?好好的局面怎麼就被你們這群蠢貨給作成這樣了?!你自己說,是不是老糊塗了?!」

    「你……」老金淇春面色緋紅,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儼然是被這種難得一見的頂撞給氣得不知所措了起來。

    「好了。」看到事態要失控,大媽也終於又一次開了御口。「其實事到如今,追究責任什麼的已經沒了意義。鐘銘,我找你來是因為你是這方面的專家,而且在電影界和文化界也都有著足夠的影響力。」

    金鐘銘再度一怔,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升騰了起來。

    「別的我不管,甚至我本人的形象都無所謂,」坐在御座上的大媽盯著眼前年輕人認真說道。「唯獨我父親的名譽大於一切。換句話說,我不想看到原本應該讓韓國民眾理解和尊重我父親的一次大好機會,反而變成了反對派污衊我父親名譽的契機!你想想,如果不是有這個因素在裡面,我何必這麼在乎一部電影?!」

    這下子,金鐘銘徹底瞭然了……感情,朴大媽和她的這群官老爺們在使勁作,硬生生把一個大好局面作成了授人以柄的壞事以後,竟然還賴上自己了?!

    然而,未入伍之前,自己好像還真沒法子直接甩手離開吧?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坑隊友?一念至此,金鐘銘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3 09:41
第1181章 往大裡作!

     金鐘銘沉默了下來,辦公室很大,仔細打量起來這裡面的人似乎也並不少,但此時卻並沒有一個人插嘴或者催促的。

    想想也是,這群人要不是實在沒法子又怎麼會把金鐘銘找過來?而且,考慮到他們的高端身份和這件事情的棘手性,就算是有一些想法也未必能當眾說出口……萬一像金淇春那樣被當眾懟回來呢,豈不是要把路給堵死?到時候誰來承受御座上那位的三丈無名火?

    「容我仔細想一下。」金鐘銘雖然低頭愣了半晌,但一時間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鄭秘書有煙嗎?我平時很少抽那玩意,身上不習慣帶著。」

    「有的。」鄭虎成也猛地回過了神來,然後在身上摸索了起來。

    「咳!」有人本能的咳嗽了一聲。

    「咱們出去到無窮花花園裡好了,不要打擾總統辦公。」金鐘銘好像聽懂了這個提醒,打聲招呼後就徑直轉身朝外走去。

    鄭虎成瞥了一眼御座上的那位,看到對方微微點了下頭,然後也立即跟了上去。這下子,以金淇春為首的其餘眾人頓時也覺得沒趣了起來,於是紛紛告辭。

    雖然是冬日,植物凋零,但總統府主樓外的青瓦台無窮花花園裡,最起碼還能顯得陽光明媚一些,在花園中的長椅上坐了一會,這讓在陳舊的總統辦公室裡喘不上氣來的一個中老年人和一個年輕人都感覺鬆快了不少。

    鄭虎成沒忘記煙的事情,他掏出火來,先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狠狠的抽上一口後又將整包煙和打火機給金鐘銘遞了上來,但是後者卻抬手擋了回去。

    「你們真會給我出難題。」金鐘銘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但是怎麼說呢,古往今來,中西南北,政治場上的荒誕場面太多了,也不差這一遭。」

    「其實我也跟著做了。」鄭虎成捏著煙,尷尬答道。「那天晚上見你那麼豪氣,也覺得電影好像就是那麼一回事,所以,後來攛掇著總統說電影能破紀錄的人有我一份,鼓動青瓦台直屬政府工作人員去買票的也有我一份,去忠清道拉人的也有我一份……」

    「哦,」金鐘銘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無妨,古往今來,中西南北,政治場上身不由己的也太多了,同樣不差你一個。」

    鄭虎成沒有吭聲,而是悶頭抽起了煙,冬日的陣陣輕風吹過,吹散了他吐出的煙圈,也撩起了他的頭髮,染得漆黑的表層之下赫然已經是一片斑白……看來這個政治秘書還真不是個什麼輕鬆的活。

    不過,對方不吭聲,金鐘銘也懶得做聲,反正他也是真不想趟這個渾水……韓國文化界倒也罷了,但是一個老生常談的概念卻是說韓國電影界是普遍性左傾的。所以,之前為了達成軍事基地的事情捏著鼻子幫大媽搞了這個電影,已經引起不少人議論紛紛了,已經讓愛惜羽毛的金鐘銘感到不爽了,還要如何?!

    就這樣,雙方陷入到了僵持之中,而這種僵持一直到一行人的出現才被打破。

    「那是干什麼的?」金鐘銘茫然的問道。

    「醫生。」鄭虎成回答的很利索。「給總統來例行治療的。」

    「不像是什麼傳統醫生吧?」金鐘銘微微皺起了眉頭。「怎麼看起來像是街頭算命的?」

    「氣功治療。」鄭虎成回答的很坦然。「據說是很一位很有水平的氣功大師,可以不接觸人體遠程發功,總統很信任他的醫術。」

    金鐘銘目瞪口到,他突然想收回之前替對方矯飾的話語。

    「你不信這個?」鄭虎成當然也看出來了。

    「這玩意怎麼能信?!」金鐘銘無語至極。

    「這種事情不好說的。」鄭秘書依舊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難道你還跟北面一樣,是唯物主義者?北面也只是表面上說說,那些高層照樣信的,而且中國當年也很流行的……說白了,借你一句話,古往今來,中心南北,越是出色的人物就越會怕死。氣功治療而已,總比吃仙丹強吧?」

    金鐘銘欲言又止,卻也只能尷尬一笑了。

    「其實我也明白。」剛剛駁倒了對方的鄭虎成卻忽然又苦笑著搖了下頭。「這種事情,甭管信不信或者是有沒有用,終究是難登大雅之堂的。而且不止如此,青瓦台這裡,類似的雜七雜八的東西多得是……有個咱們都認識的大嬸從這裡領補貼,開針對青瓦台的服裝店,卻只有總統一位客人;而總統本人呢,則把青瓦台該拿的國安費變成小金庫,用來給大家發紅包,作為激勵補助;金淇春秘書長一回來,就直接對所有人訓話,說要廣泛招募你們首爾大學的英才,務必要讓青瓦台中首爾大出身的比例比慶熙大學的人更多一些……你說說,這種事情,這種言論,哪個是能放在太陽底下的?而且,這可是青瓦台最有權力的三個人了,上面的人都如此,何況是底下的人?」

    金鐘銘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這位鄭秘書,說實話,他被對方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我說這些的目的其實很簡單。」鄭虎成似乎看懂了對方的疑問,當即坦然解釋道。「小金代表……痴長你幾歲,喊你一聲小金代表,不介意吧?」

    「鄭秘書請隨意。」金鐘銘還能說什麼。

    「我的意思很簡單,小金代表,就算是如此,就算是事情有些……有些不對味,那又如何呢?只要總統還在這裡,誰會在意這些呢?只要國政還在平穩運行,只要經濟還過得去,只要不出什麼捅破天的大簍子,那就算是那些在野黨反對派攻擊和找茬,又如何呢?!你說是不是?」鄭大秘書一臉的坦誠。

    金鐘銘當即無力的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鄭虎成繼續勸說道。「你覺得自己年輕,覺得自己清清白白,覺得自己不應該蹚渾水,而且因為你一直清清白白的,所以真要是撕破臉,總統也不能真把你怎麼樣……這確實是實話,你已經證明過了!可是,不把你怎麼樣,單單是讓韓國權力最大的人一直盯著,你也不好受吧?」

    「這算是威脅?」金鐘銘冷不丁的反問道。

    「真要是威脅也不至於來到花園這裡說了,更不至於之前囉嗦那麼多。」鄭秘書有些疲憊的答道。「我是真的想跟你坦誠以待……你小金代表再跳脫,那也終究只是個電影圈的皇帝而已,總統這裡再亂一些,那她也是韓國權力最大的人……所以聽我一句勸,如果真的能幫忙,就儘量幫一次好了!一來,總統會記你的情,會有補償;二來,你入伍和軍事基地這件合則兩利分則兩敗的事情也不會出岔子;三來嘛,就算是電影圈子裡的人現在會有些微詞,可等秋天你服役的消息一傳開,他們也會釋然和理解的,就算有少數人不願意理解,到時候也沒有什麼道德高地可佔的。」

    「我不會偷票房的。」沉默了一下後,金鐘銘忽然開了口。

    鄭秘書欲言又止。

    「先聽我說。」金鐘銘抬手制止了對方說話。「我知道你們是這個意思,一開始叫我來就是這個意思。但是鄭秘書你得明白,這種直接動韓國電影市場根基的動作後果到底有多嚴重,一旦暴露,第二天那群導演就敢來光華門廣場再剃一次光頭,這就是韓國人的作風!到時候不要說你們會有人被扔出來抗包,我也立即會成為眾矢之的的,多少年攢下來的名聲說不定一夜就丟光!而且再說了,就你們青瓦台這種八面漏風的破地方,真要是做了,事情從你們這裡暴露的風險有多大,你心裡難道沒有點C數嗎?就這還不算需要我們聯手拿下的電影振興委員會那邊的風險……為什麼你饒了這麼大一圈都沒有直接挑明這個要求?別跟我說你是良心發現,你也是有所顧慮!所以,這種事情就不要張嘴了,我死都不會偷票房的!甚至連電影預購網站那裡的數據都不會作一絲假的!那是我立身的根本!想都不要想!」

    鄭秘書搖搖頭,但終於還是沒有反駁:「那是你進去還是我進去跟總統講?」

    「一起進去吧。」金鐘銘搖搖頭,扶著花園長椅的後靠站起了身來。「其實還是有一個法子的,只是我私心不想用罷了,可事到如今也沒轍了……」

    聽到這話,剛剛起身的鄭虎成心裡一個激動,差點沒有站穩,得虧金鐘銘搭了把手。

    「什麼法子?」大媽臨時中止了氣功治療並回到辦公室,聞言立即來了興趣。

    「很簡單。」金鐘銘面無表情的答道。「照著之前青瓦台諸位高人的法子繼續做下去,把票房重新來起來就行了!」

    大媽當即無語。

    剛剛還滿心歡喜一臉期待的的鄭秘書也萬萬沒想到,對方所謂的礙於私心不想拿出來的竟然是這種『好主意』!

    「力已經竭了。」無奈之下,鄭秘書只好提醒了一下對方。「我們動員了自己的政治基本盤,只不過寥寥幾十萬人而已,沒用的!」

    「讓他們再刷一遍!」金鐘銘攤攤手,冷靜的答道。「不就又多幾十萬了嗎?」

    「哎呦。」鄭虎成無可奈何,只能繼續耐住性子解釋。「也就是幾萬完全處於政治體系裡的人才能這麼做,基本盤裡的忠清道的民眾可沒那個熱情響應號召去刷個好幾十遍的,我們真要是有這種基層動員力,早就直接革命了!」

    「也是。」大媽的表情已經越來越陰暗,似乎是覺得對方是在刻意找自己樂子。但金鐘銘依舊沒有絲毫緊張的感覺,而且出的主意越來越不像話了。「那就讓那幾萬政治體系裡的人去反覆刷票房……」

    「每天刷一遍又如何?」鄭秘書更加無奈了起來。「幾萬人,刷一個月,那也就是一百萬觀影人次而已……有什麼用?」

    「發補貼,讓他們帶著自己的家人孩子去看!」

    鄭虎成悚然一驚:「發補貼看去鼓勵觀影……這不是更加授人以柄嗎?」

    「授人以柄又如何?」金鐘銘毫不客氣的反問道。「你們難道不是已經授人以柄了嗎?所以要我說,乾脆放開手腳,公開的幹這種事情。而且要往大裡做!」

    鄭秘書剛要說話,卻被對方的疾風驟雨給徹底打懵了。

    「不僅是挺朴派的黨員,還可以公開動員政府直屬機構的公務員!」

    「還可以動員實際上是公務員的教育工作者!」

    「這些人都可以直接找個名頭髮補貼,鼓勵他們帶著家人一起去看!」

    「還可以跟那些大財閥企業的老闆們打招呼,讓他們動員自己公司的職員去刷票!」

    「要的就是無所顧忌的去刷,刷它個天翻地覆的那種!」

    「而且,總統應該親自去觀影來展示態度!」

    「還要去慰問當年的國際勞工……」

    「公開的去做,公開的展示自己的態度。」

    「總統就不能公開為某部電影站台了?表現時代進步的電影,政府為什麼不能公開稱頌?」

    「退一萬步來說,女兒頌揚自己的父親又如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金鐘銘好不容易停了下來,而鄭秘書頭暈眼花,剛要解釋,卻又被大媽抬手給攔住了:「鐘銘,這裡面有什麼說道嗎?」

    「有的。」金鐘銘坦然答道。「首先我們要明確問題所在,現在問題是前期青瓦台的諸位偷偷刷票房,不但有些畫虎類貓,反而因為金淇春秘書長的主動引戰行為被反對派抓了把柄。所以,總統擔心如果票房大幅度回落的話會引起對方奚落,進而讓這部電影變成笑話,是這個問題吧?」

    「確實如此。」大媽微微點了下頭,然後又有些不解的問道。「這也是鄭秘書和我對你這個解決方法搞不懂的地方,就算你說的有道理,可是真要是那麼大張旗鼓的做了,老百姓和輿論公開奚落回來,不還沒是用嗎?我早說了,我要的不是票房,票房高低與我無用,我只在意我父親的名譽……」

    「但是在韓國,名譽這種東西還真就是跟票房這種實打實的東西掛鉤的。」金鐘銘很有些不知進退的打斷了總統的金口御音。「真要是拿到了一定的票房,名譽什麼的自然也就有了,這種小結也就被遮蓋過去了。」

    「這話怎麼講?」鄭秘書愣在了那裡,大媽卻是心中微微一動。

    「很簡單,我們應該把這件事情中會被刺激到,而且真正能影響輿論導向的人分開來看。」說著,金鐘銘朝對方亮出了三根手指。「具體來說是分成三個群體……首先,反對派、在野黨、左翼,或者說是皿煮派……總之什麼都行吧!這一類人和他們的鐵桿支持者就在那裡,無論這部電影票房如何,諸位又做了多少小動作,恐怕都不會容於他們的,他們也無論如何都會反對。因為,這裡面有一個基本的關於令尊先朴總統的歷史定位問題。這是根本矛盾,毫無和解的可能性。而從您的角度反過來說,也根本不用在意他們的的態度。」

    「這倒也是。」大媽嗤笑了一聲。「我就算是再天真,也不會想著能感化那些人。」

    「然後一個會被嚴重刺激到,並很可能會竭力反抗的群體,其實是韓國電影從業者。」金鐘銘繼續認真說道。「從他們的角度來說,這麼大張旗鼓的去刷票房儼然違背職業道德,有侮辱這個行業神聖性的感覺,當然會有所不忿。但是,一部這種投資了一百多億韓元的電影,背後有著大量的分工協作,也有著大量的從業人員牽扯其中,很多電影從業者本身就和這部電影有所關聯。而如果我們立即把這部電影改成分紅制度,讓所有幕後從業人員都能從票房中獲取收入的話……」

    「我懂了。」畢竟是一國總統,大媽當即會意。「讓這些人的收入電影票房掛鉤,他們自己就會在行業內主動維護這部電影。而考慮到電影幕後製作人員、機構的盤根錯節,只要讓利夠多,那周圍的人也自然不好為了一部電影的風評就來得罪自己的同行、上下游合作者……是這個意思吧?」

    「說白了就是收買!」金鐘銘有些煩躁的揭開了領口的一顆扣子。「就是這麼簡單。只不過,收買這些人的最好途徑就是通過高票房光明正大的把錢遞給他們,這樣所有人都沒有道德壓力。」

    「讓你過來果然沒錯。」大媽這個時候已經輕鬆了不少。「對付這種人果然還是要專業人士。」

    金鐘銘嘴角抽動了一下,儼然是不想接這個茬。

    大寒冥國的女總統閣下似笑非笑的瞅了一眼對方,然後閉上了嘴,算是給對方留了一點面子。

    「最後一類人,我們稱之為路人,或者說是中立者。他們是人數最多的,讓他們認可,其實也是您拍這部電影的主要目的所在。」金鐘銘這才繼續認真解釋道。「而說到中立者,其實也暗指他們有牆頭草的屬性……」

    「所以也可以收買?」一旁的鄭虎成終於漸漸回過味來了。「但是電影從業者可以用高票房裡的金錢來收買,這種國民大眾用什麼來收買?他們的數量太多了,本身就是國民體系中的主力,收買這個詞簡直兒戲!」

    「又不是收買他們的選票,也不是收買他們對某個關乎切身利益政策的支持。」金鐘銘繼續認真答道。「只不過是想收買他們對一部電影的感官而已……真做不到嗎?」

    「具體拿什麼來收買?」大媽再度開了御口。

    「拿榮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金鐘銘臉色突然有些黑。「韓國的老百姓普遍性講究一個民族自尊心,給他們一些榮譽感就是最好的收買方式。舉個例子,就好像總統你,訪問一次中國,得到了鄭重的禮遇,支持率瞬間就上升了近十個百分點……怎麼來的?這五百萬人心,不就是拿榮譽感收買過來的嗎?不就是因為這些國民自尊心強烈,很容易就可以用虛無縹緲的榮譽感來收買的緣故嗎?」

    「話是這麼說了,可這跟票房有什麼關係?」鄭虎成稍顯認真的追問道。

    「如果這部電影再度刷新了韓國電影的票房紀錄呢?」辦公室裡的兩個人終於反應過來金鐘銘臉色發黑並不是什麼錯覺了。「我為什麼要總統公開動員公務員、教師、大企業員工去看電影?因為如果不這麼做,這部《國際市場》根本追不上我的《老手》!」

    大媽和鄭秘書齊齊為之默然。

    「其實,如果不是金淇春老糊塗老頑固亂惹事,那只要票房能到到一千萬,這兩天刷票房的事情,到時候應該就已經能被這種破千萬電影的榮譽感給沖刷掉了。」金鐘銘微微嘆氣,神色頗為掙扎。「而按照我的經驗,它真要是能破了韓國電影票房紀錄,那就算是很多人根本沒去看這部電影,也會在網絡上為這部電影做辯護,自發的成為這部電影的守護者。自家的東西,護短嘛,這是人類的共性,東方人更明顯一些,韓國人這裡更激烈一些罷了……至於那些更加牆頭草的媒體,到時候肯定會順著民意站隊的,這個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言罷,金鐘銘站在那裡,開始喘起了粗氣,也不知道說上這幾句話會有多累。

    「就這麼辦。」良久,大媽終於再度開了御口,一言而定。「我會讓青瓦台的人著手處理的,電影分紅的事情你去做……不過,這麼做確實也委屈你了,我也知道你為了那個《老手》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到時候一定會有補償給你的。」

    「不需要。」金鐘銘無力的擺了下手。「總統繼續忙國事吧,大過年的,如果沒別的事情,我就先走一步了。」

    大媽曬笑了一下,並未在意對方的態度:「鄭秘書替我送送鐘銘。」

    就這樣,兩個人一起進來,又一起出去。

    「想到去年為了跟你們扯開關係,我還專門折騰了一陣子。」一路行到花園裡,兩人站穩,金鐘銘卻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好不容易才下的車,這竟然又上了你們的賊船了……」

    「此一時,彼一時嘛。」鄭虎成也只能如此說了。「這不是服役的事情把咱們鎖起來了嗎?這次確實委屈小金代表了,你剛才也看到了,總統也是很感念的。」

    「回去不知道會被電影屆的同行們怎麼說呢!」金鐘銘繼續搖頭,儼然心中萬分不爽。

    「不要緊的。」鄭虎成勉力安慰道。「一旦服役的事情成行,萬事皆休……還有半年多一點的時間,只要不出什麼大岔子,一點點人言而已,不足為慮的。」

    「也只好這麼想了。」金鐘銘仰頭看著天,敷衍的感慨一聲。「希望不要出什麼大岔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8 08:44
第1182章 取捨

     「鐘銘,電影人總聯合會那邊,不少人都覺的你這種行為開了一個很不好的頭,讓政治團體公開刷票房,這對韓國電影市場公平性傷害很大。」

    「一得一失嘛,今天保守派刷了,明天皿煮派也可以刷的,右翼刷完左翼也可以刷。而且也不只是政治團體,任何公民團體都可以來刷票房,女性權益團體可以來刷女權主義電影的票房,工會成員也可以來刷描述階級壓迫的電影票房。」

    「這……」

    「我承認,這確實開了個不是多麼好的口子,但也不是多麼壞的事情,最起碼它進一步開拓了已經到極限的韓國電影市場潛力……對不對?」

    「確實也有幾分歪理……可話是如此了,但這次確實有不少人會為此不滿的。」

    「這個我知道,始作俑者嘛,雖然這種事情遲早會出現,但是第一個搞出來這種富有爭議性質事情的人注定要承受非議,這對多少年都在一個勁低頭刷社會聲望的我很……很少見。」

    「不止是爭議,因為這次是青瓦台那邊搞出來的事情,所以對鐘銘你個人風評的影響極壞,很多人雖然沒直說,但應該都覺的你過於諂媚了一些……為了幫總統搞這種事情,甚至連自己之前那麼看重的電影票房紀錄都拱手讓了出去,這才一個月而已!對比太強烈了!」

    「他們為什麼不說我氣度絕佳,不在意這些虛名呢?」

    「……」

    「……」

    「算了,我也理解你的難處,總之你心裡有數就好。」

    「我送送老師。」一番勉力應付之後,金鐘銘終於長呼了一口氣,然後趕緊站起身來送安聖基離開。

    沒錯,就是這樣,當大媽放開手腳公開的在韓國社會搞出一個大新聞的時候,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之前預想中的節奏進行著……電影票房在飛速增長,輿論導向也隨著電影票房的飛速增長不停發生著偏轉和動搖。至於電影圈內部的輿論,也像金鐘銘和鄭虎成所猜度的那樣,明面上反對的基本上沒有,暗地裡頗有微詞的人也不多,但依舊有幾位核心人物隱蔽而又堅決的表達了態度。

    其中,宋大餅這種盧武鉉的鐵桿粉絲就不用說了,基本上從元旦後就一直處於失聯狀態;然後崔岷植雖然因為要配合《鳴梁》的後期製作而難以脫身,卻也打來電話明確的表達了不滿;最後,安聖基也專門代表了一些很有份量和資歷的人過來提了下醒。

    當然了,只是這些預料中人的話,金鐘銘還是可以勉強應付的。畢竟嘛,人心這種東西的變化,未必是寫在表面上的,更多的是潛移默化,而只有少數內心強大或者有足夠強大依仗的人才有資格直接表達出來。

    不過與此同時,金鐘銘心裡也比誰都明白,他現在依仗著用來壓制聲音的權力,無論是從青瓦台那位狐假虎威來的,還是自己親手掌握的,都不是什麼金太陽永不落的玩意……這是因為權力就是人心,而這種會動搖人心的權力一旦施展開來,本身就會對權力產生腐蝕。

    所以,春節過後,金鐘銘一心一意就只想讓這個事情盡快過去。

    然後?然後它就真的過去了,一切平安,萬事順利的那種。而等到冬去春來,天氣轉暖的時候,之前冬日裡的那場躁動似乎更是已經被人給徹底淡忘了。

    而與此同時,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可能確實是無事可做,也可能是貓了一冬想出來活動下筋骨,還可能只是迫不及待的想擺脫冬日裡的那件破事的影響……總之吧,從春天到來以後,就金鐘銘開始頻繁的參加一些公開或者半公開的活動。

    比如說三月初,他在公司內部大張旗鼓的給初瓏舉辦了一個生日會,算是把已經有了洞的窗戶紙又捅破了一些;到了三月中旬,他又參加了《來自星星的你》的慶功宴,這部結束於二月底的電視劇成績斐然,網絡收視率堪稱逆天,而更可怕的是它在中國取得了現象級的成功;而到了三月下旬,他又難得跟著cube公司的家族演唱會去了一趟泰國,就當是散心了;而剛回到韓國不久,他很快又接到了一個意外的邀請……

    「這是什麼?」辦公室裡,金鐘銘有些茫然的抬起頭來。

    「婚禮請柬。」張敏雅束手站在那裡,堪稱笑靨如花,但神情中又帶著幾分緊張。「我要結婚了,下周。」

    「我猜也是婚禮請柬。」金鐘銘依舊是一臉的懵逼。「照理說我該先說恭喜的,可我真不知道敏雅姐你有跟誰在交往吧?莫非是年紀大了被家裡人逼婚,是所謂的速配婚姻?」

    「那倒不至於。」張敏雅低頭笑了一下。「我跟這人交往了很久的,甚至比認識你還要久,不過出於某種原因,我們一直處於地下狀態而已,而現在我們覺得年紀到了,再不結婚相互給個交代就來不及了,所以還是決定要風風光光辦個婚禮。」

    「是嗎?」這個訊息讓原本準備打開請柬的金鐘銘既頗為驚訝又有些釋然。

    驚訝嘛,自然是驚訝對方竟然把戀情藏得那麼好,而釋然的則是這種突如其來的人生大事如今也很常見,比如說cube現在的ceo崔振浩,他就是原本要一輩子不結婚的,但是隨著年紀的增長最終還是決定要給自己同居女友一個交代,然後踏入了婚姻的殿堂……不過,當金鐘銘真的打開請柬後,這份釋然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底的驚愕。

    當然驚愕!因為他竟然認識張敏雅的結婚對象,而且很熟悉,非常熟悉。實際上,這個人也是他昔日經紀人團隊中的一員。

    這似乎是好事,可是怎麼說呢?這兩個人的結合毫無疑問是違背主流道德觀的,也怪不得張敏雅這些年一直給人以男人婆的感覺。

    「韓國法律應該是不允許的吧?」金鐘銘看著請柬的兩個名字,難免有些頭皮發麻。「家人都知道嗎?」

    「很早就告訴過他們。」張敏雅有些難堪的答道。「但都不是很支持,實際上我已經好長時間沒跟父親說過話了……至於法律問題,實際上這也就是一個婚禮,我都說了,是用來相互給對方一個交代的儀式而已,就是要不想再藏著掖著了。」

    「我明白了!」金鐘銘忽的一下長呼了一口氣。「所謂『風風光光』……其實就是要昭告一下的意思嗎?」

    「是。」

    「請了多少人?」

    「家裡人願意來的不多,朋友也不多,主要是公司的人,具體的來說我也不知道該請多少,所以就按照之前崔社長結婚時請人的名單下的請柬。」

    「那就是還蠻多了,地點呢?」

    「在永登浦區的……」

    「不好吧?」忽然間,金鐘銘猛地打斷了兩人還算是和諧的對話。「上次首爾市長朴元淳宣佈支持同性婚姻合法化,結果第二天就有什麼奇怪教派的牧師去光華門玩自(和諧)焚,然後去年九月份金趙光秀和他的男同伴舉辦婚禮,婚禮舉行到一半也有牧師往自己身上澆了糞跑上去鬧場,然後還有和尚……」

    「這個我和賢恩有心理準備的。」張敏雅很坦然的反過來打斷了對方,很好,這很張敏雅。

    至於賢恩……沒錯,張敏雅的結婚對象不是別人,就是那個當初被她推薦過來負責管理金鐘銘粉絲俱樂部的柳賢恩。雖然存在感不強,但她也確實是金鐘銘昔日經紀人團隊中的一員,而且加入的時間實在是太早,資歷足夠老。所以後來金鐘銘逐漸擺脫了粉絲的桎梏以後,她也在CUBE公司擔任了一個中層的管理職務……但這些不是關鍵,問題在的關鍵在於這倆人都是女的,所以她們是標準的同性婚姻。

    而同志的問題,在韓國是很麻煩的。

    「不是準備或者不準備的問題。」金鐘銘有些無奈了起來。「真要是出了那種事情會很尷尬的,我們公司本來就是娛樂公司,會引發媒體和社會效應的。」

    「其實鐘銘,我也不瞞你。」張敏雅低頭道。「這些年遮遮掩掩的,我也受夠了,這個時候舉行婚禮,就是有為同志們張目的意思……」

    「有什麼說法嗎?」金鐘銘有些崩潰的向後躺倒,然後看向了頭頂的天花板。

    「就是剛才你提到的金趙光秀導演。」張敏雅依舊很坦然。「同志圈裡都知道他準備下個月向法院申請結婚證,這對所有韓國的同志而言都是一個天大的機會。」

    「所以你希望通過這個時候舉行一場公開的婚禮,從而聲援對方?」金鐘銘終於明白了前因後果。「只是這個明顯會讓公司上下為難的。」

    「我……」張敏雅欲言又止。

    「敏雅姐,你我相處了這麼長時間,這裡又只有你跟我,有些話我直說好了……公司上下,除了少數極端的保守主義者外,大部分接到請柬的管理層和藝人都應該會給你面子的。可給面子歸給面子,並不代表他們內心是支持這種東西的,畢竟他們給面子的對象是公司的核心高層張敏雅,而不是女同志張敏雅。」話到這裡,金鐘銘稍微停頓了一下。「實際上,去的人裡面,能夠像我一樣保持一種不支持不反對的態度,都已經是很開明的了,真要是讓他們知道你要藉機為同志造勢的話,那恐怕絕大多數人都會反感的。」

    「所以,我來找你了。」同樣是頓了一下,但是張敏雅依舊沒有放棄。

    金鐘銘乾笑了一聲,沒接話。

    「我和賢恩會在婚禮後選擇辭職。」張敏雅繼續說道,但是言語中已經顯得有些艱難了。

    「什麼意思?」金鐘銘頓時失態了起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話說出來以後,張敏雅反而顯得輕鬆了不少。「鐘銘,我知道這麼做難免有利用你對我和賢恩信任的嫌疑,更有利用自己的職務綁架公司的意圖……實際上我也不願意否認。但是怎麼說呢?我依舊難以放棄這個機會,我甚至願意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

    「值、值得嗎?」金鐘銘覺得自己有些氣短了起來。「那個什麼什麼趙金光秀,你真以為他一個小導演能搞出什麼花來?時候沒到呢!這種事情是需要時間來磨合人的觀念的。時候未到,不是沒有法子,但是必須要有政治選舉來做預熱,然後有像朴元淳這種級別的大佬正式上位並願意繼續為此背書,最後還要有國內外的同志組織大規模造勢……這樣都做了,才有一線可能把事情推到憲法法院,搞一次成功概率很低的投票!」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張敏雅歪著腦袋盯住對方答道。「但是鐘銘,你敏雅姐我實在是忍受不了了現在這個狀態了,我就是想在太陽底下享受自己的私生活……不行嗎?你都在公司裡面為初瓏搞了生日宴會,然後還從她脖子上取下一個戒指,又給戴在了手上,說什麼有些東西放在陽光下更漂亮,我為什麼不行?」

    「怪、怪我咯?」金鐘銘目瞪口呆。

    「唯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張敏雅再度抬眼看了下對方,這一刻她好像成為了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同志。「我知道成功的概率很低,聲援的效果也不會有多大,但路是我自己選的。你現在要做的,其實就跟很多年前還在YG的時候一樣,對我的方案說行或者不行罷了,沒必要深究的。」

    「你這性格,還真是從沒變過!」停了許久,金鐘銘也只能如此說了。「但是我的性格也沒變……我要提幾個條件。」

    「你說。」

    「第一,不要在首爾,去夏威夷舉行婚禮好了,我來出錢。」金鐘銘一臉無奈的安排道。「別誤會,我只是單純不想在婚禮上遭遇到什麼澆了一頭屎的人……別笑,韓國的宗教瘋子真會這麼幹的,你也不想這麼掃興吧?」

    「這倒也行,但這樣的話,我會提前安排好媒體和記者。」

    「隨便。」金鐘銘繼續說道。「然後第二條,你必須要把記者的存在和宣傳造勢的目的提前告訴所有的賓客,讓他們來去自由……我願意尊重你,但我也得尊重他們,你也是!」

    張敏雅沉默了一會,但終於還是點了下頭:「可以。還有呢?」

    「沒了,去吧!」金鐘銘無力的揮了下手。「別人不管,我和初瓏到時候一定會去的。」

    「那就好。」張敏雅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一時間,辦公室裡就只留下金鐘銘對著桌上的一張淡白色的喜帖默默無言。

    不過,這種沉默持續不了多久,僅僅是數分鐘後,崔振浩就如預料中的那樣帶著一張同樣的喜帖敲門進來了。

    「我先說。」不等對方開口,金鐘銘就抬手制止了對方說話的意圖。「首先,這事情我知道;其次,我會去的;第三,你去不去隨你,不會有任何影響。好了……你說!」

    「會讓外界給我們公司打上不必要的標籤的。」崔振浩毫不猶豫的答道。「張敏雅是公司核心高層,掌握日常工作實權的那種,公司上下沒幾個人真的敢拒絕她,而一旦整個公司高層都在記者面前為她們送上祝福,那必然會被外界認為這是公司的態度!」

    「那又如何?」

    「代表!」崔振浩苦口婆心。「這種事情在韓國社會終究是非主流,甚至細細算來是受敵視的更多一些!剛才當著她的面不好說的,可實際上真讓她這麼做,能不能起什麼社會作用不知道,但我敢肯定,這一定會為公司引來保守派和宗教派閥的敵視的!」

    「然後呢?」金鐘銘顯得有些不耐煩了。「你現在就告訴我,拋開公司的立場,從你本意出發,你會不會去?」

    崔振浩略顯無奈的嘆了口氣:「拋開公司立場的話,畢竟是同事多年,而且平日工作上配合的也很好,所以我雖然不支持,但也應該會保持平和心態送上祝福的……只是代表,作為公司社長,我怎麼可能拋開公司立場?」

    「我說能拋開就能拋開!」金鐘銘沒好氣的答道。「老崔,我不想跟你大聲說話,然後引來不必要的猜疑……但是說到公司立場,這家公司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崔振浩登時無語。

    「不說公司的立場,你考慮過你個人的立場嗎?」就在此時,崔振浩身後的大門忽然又被人推開了,然後又一位手裡拿著請柬的人出現在辦公室裡,敢這麼直接進來的,全公司上下似乎就只有一個人了。

    「老師。」金鐘銘無奈的欠了欠身,算是問候了一下恰好在公司的安聖基。

    「鐘銘。」安聖基晃了晃手裡的請柬,毫不客氣的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公司的事情我沒有立場插嘴,我是為你過來的。」

    「您說。」金鐘銘側過身來,有些無奈的攤了下手。

    「你先跟我說實話,這件事情你到底準備怎麼做?」

    「首先甭管個人觀念如何,自己的主經紀人結婚,沒理由不去。」金鐘銘坦然答道。「然後我還會按照之前幾位助理的慣例,送上相匹配的不動產和股票……其中,敏雅姐是主經紀人,可能會更多一些。」

    「但是你的更多一些會讓別人對你犯嘀咕的。」安聖基誠懇的勸道。「不如私下送。」

    「敏雅姐向我提了要求的。」金鐘銘乾脆的答道。「你們接請柬的時候應該知道的,她就是為了宣傳和鼓動同性婚姻的合法化才舉辦婚禮然後叫了媒體的,私下送沒什麼意義……」

    「但這樣是會讓大家對你的立場產生不安的情緒。」安聖基忍不住嘆了口氣。「鐘銘,權力來自於人心,剛剛經歷過《國際市場》那種事情,再鬧出一個支持同志的風波,會讓委員會裡不少人的人心動搖的,甚至有些專業的政治人士和社會人士會公開背離我們的……」

    「老師。」哪怕是面對著安聖基,金鐘銘也終於不耐煩了。「你看看咱們身上的衣服……他和我是西裝,你是拉鏈衫,沒人穿著古代的官服,所以說,咱們這不是在古代官斗劇!我當然知道權力即為人心,也知道我確實有扮演著一個權力支配者的角色,更知道參與這種絕大多數人都不認可,很多人甚至會反感的事情,會導致人心流散,權力不穩!甚至包括什麼潑糞的、自(和諧)焚的,我不知道嗎?」

    「你既然……」

    「但是老師!」安聖基剛想再說話,就被金鐘銘非常不禮貌的給打斷了。「人心之外還有良心和私心的!敏雅姐是我一出道就依靠著的主經紀人,賢恩姐也是那個時候就跟著我的助理之一,她們現在求到我面前,甚至還不惜主動提出了婚禮後辭職……你讓我怎麼辦?真的不管不顧?真要是那麼做了,你們這些人難道就對我放心了?有個六親不認的學生或者上司會讓你們更舒服嗎?!」

    這話顯得有些帶刺了,坐著的安聖基和站著的崔振浩對視一眼,難免齊齊的氣勢陡降。

    「其實,不管是古裝宮斗劇還是都市商場劇都要講究取捨的。」金鐘銘似乎也感覺自己的話顯得有些激烈了些,所以語氣冷靜了不少。「而且更多的取捨得失並不是能夠計算出來,因為有些對立的東西往往是跨界的,是不通的。權力和友情、金錢和愛情、道德和健康……有些東西根本看不出來他們有什麼關聯,但偏偏就是需要你在它們做一個取捨,現實往往比古爾丹的綠色飲料更玄幻。而這個時候,單純的從某個角度討論得失就顯得毫無意義,因為真正知道其中得失的只有你自己。」

    話到這裡,金鐘銘再度頓了下,並進一步調整和緩和了一下語氣:「現在這個情況就是如此,咱們憑良心講,老師和老崔你們講的都沒有問題,拋開私人感情來說,敏雅姐這次確實就是在扯淡,因為她的私事,咱們這家公司的名聲和委員會的權力穩固性都會有一些損失。但是,這不是沒法拋開私人感情嗎?敏雅姐那姿態很明顯,她為了能讓我儘量答應這件事,準備婚禮後就走人,而我也不準備留,所以從私人方面講我就是要給她一個交代的!」

    安聖基和崔振浩再度對視一眼,卻都欲言又止。

    「不管如何,這件事情在我這裡就是這樣。」金鐘銘最後坦誠道。「這次對我而言,私人感情的砝碼確實比一些東西更重一些。至於公司名譽的損失和委員會裡權力的離散……我認為是在我接受範圍內的。」

    「那我自然無話可說了。」安聖基搖了搖頭,然後呼啦一下站起身來,卻沒有拿起被他放在一旁的婚禮請柬。「不過我也要坦誠一點,那就是從我的角度來說,無論如何都不會到場的……太難以接受了。」

    金鐘銘沒有答話,而是倉促且凌亂的點了下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8 08:44
第1183章 想起來了!

     婚禮結束了,金鐘銘也回到了韓國。

    然而,他雖然大概的知道韓國社會保守力量的強大,但真的直面上去以後,卻發現自己依然有些低估了這股力量。

    其實吧,平心而論,金鐘銘之前對於保守力量的的概念本身就有些盲人摸象的感覺。這是因為一直以來,他所打交道的保守陣營其實都只是政治層面上的保守陣營,也就是朴大媽那群人,對於社會層面上的保守二字著實有些誤解和霧裡看花隔一層的味道。

    而政治上的保守派,說白了,其實更多的是一種籠統的概念,主要是因為支持者是保守主義人者多一些的緣故才有這種概念,稱之為右派、偏右派集合體說不定才更合適一些。

    舉例而言,就好像潘基文,這位聯合國秘書長大概是因為身上這個職務的緣故,所以無論走在哪裡,都對同性戀持一種標準的支持態度,而在韓國國內的政治層面上呢,他卻是大媽父親時期起勢的人物,屬於韓國保守政治陣營的定海神針級人物。

    這種人的存在,無疑給金鐘銘帶來了一些誤解,使他認為所謂保守陣營是一個鬆散的,可以分而化之的群體,所謂保守派,也就是那麼一回事。

    可實際上呢?實際上,韓國社會層面上的保守陣營根本不能跟政治陣營畫什麼等號,後者只是前者在政治層面上的代言人而已,而前者的影響力之廣是很驚人的,是牽扯到整個社會所有層面的。而且,在面對一些觸碰了他們底線的問題時,這個說不清道不明卻又普遍性存在的群體的團結性和執行力更是有些超出他的想像。

    實際上,剛一回到韓國,僅僅是第一波攻擊,金鐘銘就直面了傳媒中的《朝鮮日報》,文化界和學界中的保守人士,以及,幾乎所有的宗教人士……

    最後一條尤其令人驚恐!

    要知道,據金鐘銘所知,韓國天主教在政治層面上可是跟文在寅這群進步人士是實際上的同盟關係,而新教則跟大媽這邊關係不賴,曹溪宗的和尚則有些關起門來悶聲放高利貸發財的感覺,天道教那群瘋子更是低調到讓人不知道他們要干嗎。但是,這些人無論是在政治上持何種立場,在宗教革新上面進步與否,在面對著同性戀這個問題上時的立場卻完全一致!而這個時候金鐘銘才反應了過來,大概除了飛天面條教,可能任何宗教在整個社會層面上都是保守主義者天然的基本盤。

    相比較而言,金鐘銘原本警惕著的政治層面上的壓力,反倒顯得不值一提了……不過,這並不值得興奮,因為僅僅是民間團體和宗教人士,還有各種輿論的壓力就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

    自(和諧)焚的當然沒有,金鐘銘又不是什麼政治領袖,他去參加個同性婚禮不至於改天換地,當然也不至於那樣!

    澆自己一頭屎,然後去找他索吻的更不存在,畢竟這些極端的宗教人士恨的又不是金鐘銘這個人,真要是見到了張敏雅和柳賢恩說不定還真有這麼一出!

    但是,從夏威夷回來以後,保守媒體上的批評聲,各種NGO團體對cube公司的質疑聲,就從來沒有斷過……這個大致套路就是說你們的idol是要給社會做表率的,現在你們在這種問題上立場不清,會不會帶壞小孩子啊?

    然後媒體放炮,NGO組織身體力行,甚至還有到公司門口舉牌子的,搞得人心煩意亂。

    這裡值得一提的是,偏偏還真有一個腦殘的tara瓜粉指著婚禮上流傳出來的照片,說什麼我們孝敏和恩靜就是真愛,將來也一定會走這條路的,如何如何的……給公司惹了一屁股的麻煩。

    而另一個套路雖然不是明面上的,但卻顯得更加直接和強勢,很多跟宗教有牽扯的教育機構、NGO組織竟然直接選擇和藝人權利互助委員會這裡斷了交流。

    這就很尷尬了,對不對?NGO組織嘛,本身就不是政府背書的,靠的就是花花轎子人抬人,你這麼不個面子豈不是要斷了我們的根?所以到最後,金鐘銘不得不捏著鼻子跟青瓦台那裡打了聲招呼,靠著最不想沾染的一層關係讓官方出面給委員會定了些名分……當然了,這番作為固然是穩定了局勢,卻又惹得不少左翼政治人士的不滿了。

    只不過怎麼說呢,事情來到這份上,金鐘銘已經有些焦頭爛額了,拆東牆補西牆只求熬過這一波,哪裡還顧得上這些?

    然而,煩心的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到了四月中旬的一天,他竟然又挨上了一件讓人無奈甚至極的事情——西卡竟然在她生日到來之前,搞得一個以自己為主角的『聯合藝術展』!

    你沒看錯,就是鄭秀妍的聯合藝術展!她拿出不少據說是真的出於她自己之手的作品,然後和十幾位藝術家的作品一起,搞了一次聯合藝術展!

    這件事情在Krystal看來,簡直是比張敏雅和柳賢恩二人那有實無名的婚禮更驚悚的事情,而伍德去參加這個藝術展,簡直是比參加那個婚禮犯下的錯誤還大!

    不過,鄭二毛不知道的是,金鐘銘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只不過這一次他真的是被西卡逼到了角落裡,然後不得不去罷了。

    話說,韓國的個人藝術展其實是一種很普遍的玩意,新沙洞林蔭路那裡每天都有,舉辦者從醫生、律師、退休高級公務員,到企業家的老婆、企業家的女兒、企業家的妹妹……反正是只要你有錢租的起場地,請得起嘉賓,出得起免費門票,那基本上就可以煎餅果子來一套的感覺。

    而具體說到娛樂圈和藝人呢?其實還是這類東西的主要參與者呢。

    具惠善就搞過個人展,GD甚至專門搞過跨國巡展,張東健當年最火的時候也玩過,甚至說MBC還為《大長今》和《無限挑戰》製作過博物館!

    當然了,大哥不說二哥,金鐘銘最近也幹過類似的事情,不過可能會顯得比較高端一點而已。比如說在得到消息的前一天,大概是為了平復一下最近有些不怎麼樣的形象,他就以首爾大名譽教授的名義外加大量的現金紅包,搞了一次大規模的日韓魯迅文藝研究會來安撫韓國文化界的保守派人士……不要笑,在日韓兩國,所謂『魯藝』是堪比『紅學』的存在,李滄東就是韓國文藝界的個中好手,而且這一次,金鐘銘還真是靠李滄東幫忙才搞定的這件事情。

    但是,種種這些並不是金鐘銘參加這場個人藝術展的原因,他之所以跑過來其實是害怕藝術展在他不在場的情況下暴走。

    要知道,有錢了玩玩所謂的藝術倒也罷了,可對於藝術,韓國很多真正的有錢人還有著另一種常規操作。那就是為了避稅,或者是為了讓繼承人平穩繼承家產,很多財閥家族通常會大量收藏具有真正價值的藝術品,然後組建私人博物館。而這種博物館呢,一般是交給財閥掌門人信得過的女眷來運作的。那麼對於西卡而言,這個時候搞什麼個人藝術展,就有很大的可能性給人帶來不好的聯想。

    所以說,金鐘銘頂著Krystal鄙視的目光專門過來這一趟,其實只是為了告訴所有人這是鄭秀妍自己搞的破事,跟他沒關係。

    可是不得不說,病中的老虎也比小貓有力量,所以這天一大早,金鐘銘剛和西卡雙雙黑著臉來到現場,林蔭路的這家展覽館前廳就已經很是熱鬧了。

    「金鐘銘代表,冒昧打攪,我是韓國時尚雜誌《時尚芭莎》的副主編,聽說這次展覽還會有鄭秀妍小姐設計的高跟鞋出場?」

    「多謝前來捧場。」金鐘銘這時候也只能硬著頭皮應付了一句了,他完全不知道這個《時尚芭莎》是干嗎的,但是看西卡的態度,似乎應該算是韓國時尚雜誌中的佼佼者吧?

    「金鐘銘代表,我是時尚品牌Mag & Logan的首席設計師Logan,很期待和您的合作……」

    「有機會一定。」金鐘銘依舊是什麼都不懂,而他身後的西卡則臉色微微變了變,那意思很明顯——不該是跟我合作嗎?

    「金鐘銘代表,我是三星藝術博物館的藝術副總監李……」

    「哦!」金鐘銘這下子聽懂了,他就是為這個來的。「李總監怎麼會來這裡?」

    「金鐘銘代表您說笑了,我們三星藝術博物館每年都會購入相當份額的藝術品加以收藏,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而我一個藝術副總監來到一個藝術展上,當然是想看看能不能遇到一些好作品,從而購入,當然,如果鄭秀妍小姐想收藏一些藝術品或者建立永久性博物館的話,考慮到兩家的交情,我們也願意適當的轉讓一些藏品來充實……」

    「沒有的。」金鐘銘這次過來等的就是這句話,只見他高聲應答,語氣堅定,就連動作幅度都很大。「這個什麼藝術展就是孩子瞎胡鬧搞出來的,任何藝術價值都不存在的,不值得你們收藏,也沒有進一步深入藝術市場的意圖。」

    因為前面半句話,西卡不滿的白了這廝一眼。

    「我明白了。」這位藝術博物館的副總監面露恍然,儼然是真的明白了過來。「既然如此,那我就留下來純粹的欣賞一下好了……」

    「那咱們一起去看看好了。」看到周圍人都明白了自己的態度,也算是又解決了一個大麻煩,金鐘銘當即鬆了一口氣,然後順勢拉住對方,準備就此溜躂一圈然後走人。

    不過,所謂的藝術展還沒進行多長時間,金鐘銘也不過剛剛聽一些藝術界人士講解了一下鄭秀妍設計的那個高跟鞋的鞋跟如何如何具有時尚感,還沒來得及聽他們講香水瓶子的藝術奧妙呢,一個不合時宜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徐賢的電話。」金鐘銘假裝有些尷尬的掏出手機,然後朝西卡解釋了一下,當然了,實際上的解釋對象是身後那群所謂的藝術名流。

    「忙內有什麼事?」西卡也是一臉的尷尬,不過她好像是真尷尬,畢竟她還真的挺把這次什麼藝術展當回事的。

    「不知道,我出去接一下。」金鐘銘隨意的擺擺手,儼然是準備要借這個機會直接溜走,而眾人也立即配合著讓開了一條路來。

    看著對方的背影消失,西卡眉頭緊皺,她大概的猜到了對方的意圖,但猶豫了一下後,終於還是沒有追出去……因為那樣無異於當眾給對方難堪。

    「優博噻優。」走出展覽館後,金鐘銘當即鬆了一口氣,但徐賢的電話也沒理由不接,實際上這只是一個巧合,他還真的挺好奇對方這個時候打電話是為了什麼。「小賢……說話啊?」

    「那個……oppa,你看新聞了嗎?」電話那頭的徐賢似乎有些猶豫,又似乎有些慌張,而且還有些不解。

    「什麼新聞?」金鐘銘不以為然的問道。「早上的新聞和報紙都沒什麼大事吧?莫非你是指《朝鮮日報》網站上,那個一直掛在娛樂版頭條上用來噁心我們cube的新聞?就是孝敏和恩靜的拉拉傳聞?」

    「不是那個,是剛出的一個實時新聞。」

    「哦,那我肯定不知道了,我一早就跟著毛毛出來參加她的聯合藝術展了……有什麼話你直說好了。」

    「是這樣的,出了一個海難事故。」徐賢終於也把話題給攤開了。「據說是載滿了學生的游輪傾覆……」

    「死了多少人?!」不知道怎麼回事,雖然四月春暖花開,展覽館前廳這裡也有陽關射入,但金鐘銘卻猛地打了個激靈。

    「不用擔心。」徐賢趕緊安慰道。「KBS雖然有緊急報導,但是新聞上卻說上面的遊客和學生都已經全員獲救了……應該只是船沉了。」

    金鐘銘這才松了一口氣,但心跳聲依舊清晰可聞:「你嚇死我了……然後呢?」

    「主要是出事的地點有些……古怪。」莫名卡頓了一下,徐賢這才繼續說道。「oppa你還記得帶我去珍島郡看《鳴梁》片場的事情嗎?」

    「哎。」不知道怎麼回事,金鐘銘感覺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的開始加速了,某種隱隱約約,毫無痕跡,但卻偏偏讓人感到恐慌的東西似乎就在眼前。

    自己這是最近太忙太累以至於得病了,還是忘了什麼天大的事情?

    「回來的路上,你要上廁所,咱們就把車停到路邊上了,結果你跳下海堤後好長時間沒回來,差點沒把我給嚇死。」徐賢繼續敘述道。「oppa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不知道怎麼回事,雖然想像不到什麼切實的威脅,可金鐘銘的聲音依舊低沉的可怕。「我當時坐在海堤下面,你在上面,我們聊了好長一段時間。」

    「沒錯。」徐賢的語氣也顯得僵硬了起來。「我記得當時我問你,為什麼不回去,你告訴我你總覺得眼前這片海域會出事……一直到今天以前,我都認為你只是喝多了一時間沒力氣爬上海堤而已。但是……」

    「這次海難的地方就是在那兒嗎?」金鐘銘覺得自己的大腦已經無法運作了。

    「嗯。」聽著對方的語氣,徐賢也有點害怕的感覺,實際上她本來就有點慌張,所以才會打這個電話的。

    「傾覆的那條船叫什麼名字?」金鐘銘的語氣忽然又顯得急促了起來。

    「SEWOL號,世越號。」徐賢趕緊回頭看了眼靜了音的電視機。「oppa?」

    金鐘銘沒有理會徐賢,他面無表情的迅速掛斷了電話,然後就勢往身後的藝術展覽館走去,那迅速而果決的動作,簡直就像是在逃避什麼似的。但不知道怎麼回事,這看起來乾脆利索的動作剛一啟動,就露出了一絲不協調的感覺。

    然後,隨著金鐘銘轉身時的一個不小心,手機竟然直接摔到了地上。

    旁邊的助理想去幫他撿起來,但是金鐘銘揮手制止了對方,並自己直接彎腰撿了起來……而就在下一秒,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金鐘銘握著手機彎著腰,竟然一動不動了。

    「代表?」幾秒鐘後,察覺到不對勁的助理難免慌張。

    「扶我坐下,地上就行。」金鐘銘艱難的吩咐道。

    兩名助理趕緊上前一邊一個拉住了對方的手臂,然後依言而行。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位助理在無意間觸碰到了自家老闆手背後卻愈發的緊張了起來,因為他發現對方的手背竟然是冰涼的。

    助理們慌張失措了起來,前廳裡排隊來參加藝術展覽的嘉賓和粉絲們此時也都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不久後西卡更是在一名助理的陪同下略顯恐慌的從展覽館裡跑了出來。

    但是,此時的金鐘銘坐在地上,扶著額頭,卻是一丁點都不想理會周圍的情形……因為,就在剛剛,他忽然想起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8 08:44
第1184章 來不及了

     記憶是個很玄妙的東西,成長和經歷會把一些記憶深深的藏起來,讓你誤以為它不存在,但是當某些跟記憶相關聯的東西出現在眼前時,你卻依舊能夠深切的意識到它的存在,可即便如此,哪怕你費盡心力去回想,卻可能依舊不知道它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又承載著怎樣的訊息……

    而更讓人無奈的是,當你預感到一些內容,準備放棄、逃避,和無視它的時候,偏偏那厚重的記憶閘門又總能被一個小小的鑰匙給徹底打開,然後將一切的一切完整全面的展現在你面前。

    說實話,很久之前,金鐘銘其實一直在仰仗著自己穿越者身份帶來的先知先覺,這沒什麼好諱言的。而隨著他的社會地位越來越高,積攢的個人財富越來越多,記憶片段也越來越少時,在今天之前,他又一度認為所謂穿越者的身份在他如今的成就面前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然而諷刺的是,這一次,清醒而又完整的回憶卻告訴金鐘銘,哪怕是穿越者的先知先覺、上帝視角,和此時個人的財富、社會地位疊加在一起……在某些事情面前,他依舊顯得無能為力!

    首先一個緣故,就是已經來不及了!

    一開始,金鐘銘當然是想著儘量救人的,畢竟這場沉船距離海岸只有區區三公里,而如果能夠站在海堤上去看的話,想來有些東西一定跟那艘船一樣看起來就顯得觸手可及。

    那麼既然如此,能不能從船那邊想想辦法?

    但實際上,稍一思索金鐘銘就已經非常清楚了,當幾十分鐘前那個船長稀里糊塗的要求學生們等候在船艙裡,然後本人卻跟船員們一起選擇逃跑以後,所謂的觸手可及就根本只是一種假象了。畢竟,面對著一艘近七千噸輪船的傾覆,有些事情根本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物理規則和自然規律會讓你的努力徒勞無功。

    實際上,這個時候,雖然明知道船艙中的學生們大部分可能都還活著,但如果在現場,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生命隨著輪船一起傾覆。

    至於從救援一方想辦法?

    那更是一種妄想!

    首先從金鐘銘這邊的角度來看他本人確實有一些救援力量,因為他有船嘛,大的小的都有。但是,這裡面真正能夠頂用的不是在仁川就是釜山!珍島當然也有船,甚至還有港口,而且離事發現場只有幾公里,但那些船卻是仿古的戰船,最大的兩艘竟然還是龜船,這玩意頂個蛋用?!更別說那木製港口連艘現代化的大型漁船都停不了!

    這是用來拍電影的好不好?

    至於說去找大媽痛陳利害,勸她動員最大力量去救援?

    這個看起來似乎是唯一可行的方法,要是再年輕一點說不定金鐘銘還真就去做了,但是經歷了這麼多,如今的他已經非常清楚,這條路恰恰是被堵得最死的那一條。

    為什麼?因為無論是韓國海洋警察還是韓國海軍,大媽都根本指揮不動。當然,這個指揮不動不是說這些人不把此時的大媽當總統,而是說一個正常的韓國總統本來就沒有資格調動處於駐韓美軍司令部指揮下的海軍,更沒有資格讓海警和海軍為了救人而去冒生命風險。

    至於說中國軍隊,那種總書記一聲令下,頂著餘震直接空降地震災區,又或者迎著洪水結人牆堵缺口的軍隊……只能說,真的是世界獨一份的。

    而這種事情,並不取決於軍隊素質,甚至和道德素養無關,而是由軍隊本身的職能關係所決定的。

    君不見,美國颶風,聯邦政府一度也想過出動軍隊救災,但是明顯乏力的受災州政府卻直接拒絕,軍隊那邊也是直接否決了這個提議,甚至聯邦政府內部也在扯皮……不過這個真不是說他們沒那個能力,而是因為美國軍隊沒有干涉國內事務的職能,國民警衛隊才是干這活的,所以沒人願意為此承擔必然的政治後果。

    而後來,因為此事美國專門修改了法律,再往後的各種自然災害就很自然的有了軍隊的身影,而且因為設備先進,效果還非常只好。

    最後,回到可悲的韓國人這裡,他們既沒有美國人的設備,也沒有中國人的動員力,甚至和另一個鄰居日本相比,也似乎少了點面對大型災害的經驗!

    那麼這種時候,政府能做什麼?總統能做什麼?

    答案是什麼都不能做!這就是這個國家的悲哀之處。

    實際上,但凡青瓦台的那位大媽有點腦子,那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去動員軍隊或者下令海警潛水的,注定不會成功且不說,還會喪失政治威信,並觸碰執政支柱的穩定性。可是,如果災難應對不得力的話(這幾乎是注定的),又會引起民意反彈和反對派的攻擊,因為老百姓只會在意和同情那些孩子,反對派只會想著把你拉下馬,受害人家長只想要個公道,誰管你總統有權無權?

    所以說,這場悲劇,從輪船傾覆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被注定了,而且隨後引發的韓國社會的全面動盪也根本就避免不了。

    而拋開這些紛紛擾擾的想法,回到金鐘銘這裡,他又不可能就這麼一直幹坐在地上的,因為這種注定會動搖整個韓國社會的大事件已經發生了,風波之下誰也不可能躲開的。

    那麼,總得做點什麼吧?既為了死掉的人,也為了活著的人。

    就這樣,臨近中午,隨著越來越多的媒體趕到現場,事情的真相以及它的嚴重性也在不停刷新著韓國人的心理底線,KBS更是多次調整和更改了官方訊息,死亡人數和失蹤人數直線上升。總之,甭管如何了,最起碼每個韓國人都反應了過來,每個人韓國人也都在討論,韓國這是出了天大的事了!

    「真是捅破天了。」正如此刻所有的韓國公司一樣,S.M公司的社長辦公室裡,作為公司的兩個實際掌舵人,韓常務也正在和社長金英敏討論著這件事情。

    「誰說不是呢?」辦公桌後面的金英敏也是面色嚴峻。「幾百條人命不說,關鍵還全都是學生……事情的性質太惡劣了!我覺得,這應該是軍政府下台後韓國歷史上最嚴重的一次事件,天安艦才死了四十多個,而且還都是軍人,死在北面魚雷下面反而讓人無話可說。」

    「何止是軍政府下台後?」年紀大一些的韓常務靠著沙發一聲冷笑。「我看這是625戰爭(抗美援朝)後最嚴重的一次事故!就像你說的,天安艦才死了46個人,使得軍政府下台的直接導火索光州事件也不過死了54個人!看著吧,從總統到底層,從文教界到政府機構,這一次,整個韓國都要被這件事情翻個底朝天!」

    「先不說這個。」金英敏有些不安的晃了下腦袋,似乎並不想討論關乎這麼多人命的話題。「韓常務來找我是怎麼回事?我剛才發下去的通知哪裡有問題嗎?」

    「哦,是這樣的」韓常務當即也嚴肅了起來。「金社長你按照公司的預案發的通知當然沒問題,遇到這種事情,所有有娛樂色彩的活動確實應該全都暫停……但是我有個額外的建議。」

    「請講。」

    「所有的藝人是不是都應該上SNS發佈祈福信息?當然,時間要錯開,不要一起發。」

    「說得對,這是公司預案裡沒考慮到的,我立即安排。」

    「然後,這裡面還有兩個特殊情況要專門跟你討論一下,一個是今天晚上寶兒參演電影的首映禮,她期待很久了,又是不太受我們約束的理事身份,是不是應該專門和她談一下,強調一下事情的嚴肅性?」

    「對的,我馬上跟她打電話,這個時候千萬不要授人以柄。還有呢?」

    「還有一個,晚上厲旭有電台活動。」韓常務繼續說道。「我想了一下,沒必要讓他暫停,而是應該讓他晚上在電台裡公開為孩子們悼念和祈福。」

    「沒問題。」金英敏連連點頭。「韓常務這幾個安排和補漏都非常到位,我……」

    話說到這裡,門外卻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S.M公司新大樓辦公室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兩人回頭一看,雖然不是很清楚,卻依舊大概的認出來是公司外聯部張部長的樣子,對方手上似乎還拿著什麼東西。

    不等金英敏動作,原本就坐在辦公桌前沙發上的韓常務直接起身將大門給拉開了。

    「老張。」

    「韓常務也在。」張部長當即問了下好,然後順勢將手裡的傳真遞了過去。「社長、韓常務,有份傳真你們可以看下。」

    「怎麼了?」金英敏好奇的問道。

    「不是什麼大事。」張部長扶著辦公室大門隨口答道。「藝人權利互助委員會那裡發來了正式的通知,要求所有的藝人從接到傳真起,三天內暫停一切演藝活動……我們不是剛剛已經發了內部通知了嗎?所以說這個通知來的有些晚了,沒什麼意義。」

    「哦!」金英敏恍然大悟。「確實,他們的通知也該來了,我待會會看的,對著補充一下。」

    「嗯,那我回去了。」東西送到,張部長倒也乾脆,直接就告辭離開了。

    對此,金英敏自然也只是點點頭而已,不過他很快就注意到韓常務竟然還在盯著那張應該沒什麼意義的傳真在看。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金英敏有些小心的問道。

    「哎,其實也沒什麼。」韓常務搖了搖頭。「只是有些感慨罷了。」

    「感慨什麼?」金英敏茫然不解。

    「當然是感慨金鐘銘竟然這麼快就能穩住心神了。」說著,韓常務伸出手指彈了彈拿在手裡的傳真。「這才多長時間,就拿出了這麼堅決的態度,不僅口吻如此嚴厲,而且直接白紙黑字的標明了範圍……綜藝、音樂、電視劇、電影、藝術展、時尚走秀,全都給禁了!」

    「你是說他管的太寬了?」金英敏蹙眉道。「藝術展確實有點越界的感覺……但是這個時候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就算是有人心懷不滿也會認下這個通知的吧?」

    「我真不是這意思。」韓常務嗤笑了一聲,然後將手中的傳真給放了下來。「我的意思是,金鐘銘代表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會對他造成什麼嚴重後果,但是他偏偏能夠沉得住氣,不知道是氣度使然呢還是氣急敗壞?」

    「不對吧?」低頭認真思索了一下,金英敏眉頭一皺,卻是得出了相反的結論。「雖然這麼說有些誅心,但這事對金鐘銘個人而言,應該算是件大好事吧?韓常務你想想,這件事情一出來,之前那麼麻煩的同性戀風波豈不是要就此作罷?」

    「確實。」韓常務點點頭。「單從同性戀這件事情上面來說,這次沉船對金鐘銘代表而言確實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別說只是一個經紀人同性戀,就算是他自己同性戀這波也躲過去了。宗教人士需要為孩子們祈福、流眼淚;《朝鮮日報》這樣的保守派媒體要去質問政府和社會體制;文化界那些德高望重保守人士們,也要搞紀念活動,人文關懷……哪個還能記得什麼同性戀的問題?我估摸著,這些人現在連金趙光秀的婚姻申請都應該給忘了。」

    「那韓常務為什麼還說金鐘銘會有什麼嚴重後果?」金英敏更加不解了起來。

    「金社長你別忘了。」韓常務搖頭道。「除了這次的同性戀風波,金鐘銘代表身上還有一個麻煩沒來得及被人淡忘掉呢……《國際市場》那部電影,可是很不巧的又把我們的小金代表和青瓦台那位綁在一起了。」

    金英敏本來就有政治背景,這時候當然恍然大悟:「是了!青瓦台那位這次一定會受到巨大的政治衝擊,金鐘銘好死不死的要被牽累了!真是老天開眼!」

    「開個**!」這邊話音未落,只聽到辦公室大門『砰』得一聲就被人給直接給踹開了,緊接著就是一句粗鄙之語,嚇得金大社長和韓常務一起跳了起來。

    呃,這倒不是說這兩位心裡素質不行,而是因為這位一腳踹在剛才張部長走時忘帶的大門上的人不是別人,竟然是原本應該在醫院照看妻子的S.M公司會長李秀滿。

    「你們的見識就到這份上了嗎?」李秀滿面色鐵青,爆了粗口踹了門不說,一進來還盯住公司的兩個掌舵人不放了。「腦子難道一起被送到清正館當涮料了嗎?金鐘銘會不會倒霉關我們什麼事?不知道我們要因為同樣的原因先倒霉嗎?」

    金英敏和韓常務剛緩過了勁來,此時卻不由的面面相覷。

    「會長,這話怎麼講?」韓常務勉力開口問道。

    「你說怎麼講?」李秀滿依舊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你們既然都能想到青瓦台那邊會受到強烈的政治衝擊……我問你們,你覺得政治風波一起,我們莫非能夠獨善其身?!金英敏,我問你,你是怎麼來我們公司的?!」

    二人恍然大悟。

    「這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看到兩人反應了過來,李秀滿長呼了一口氣,直接癱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卻是露出了滿臉的疲憊和無奈,以及汗珠和些許黏在臉上的白髮。「但是沒辦法,金鐘銘是因為出事的時機有些不巧,把他給拴住了,我們卻是身上刻著烙印呢,這種事情無論如何躲不開的。而且再說了,幾百個孩子,雖然那些媒體還在嚷嚷著什麼救援,什麼船裡面還有空氣,可稍有常識的都知道,如果現在救不起來的話那基本上就是真的沒救了……這種事情,如果不表達些什麼,我自己的良心都過意不去!」

    金韓二人對視了一眼,雙方都不由得想起了李秀滿夫人身體再度惡化的事情,對方這個時候如此感性,想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說這個了。」李秀滿瞥了眼放在一旁的那個傳真,但旋即又抬起了頭。「現在的問題是,青瓦台那邊必然會受到政治衝擊,而他們為了撐住勁,也必然會高壓反彈。而我們公司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指不定就會成為這種風波中最合適的靶子和工具。可是另一條,醫院那邊……那邊我實在是不能抽出來太多精力,所以至這次專門跑過來,就是要提醒你們早做準備。」

    「您請吩咐。」

    「您說,我們一定盡力而為,保持住局面。」

    被罵了一頓,且明白自己二人確實是在思想上犯了個大錯後,金英敏二人果然老實了不少。

    「第一,立場要堅定。」李秀滿抬眼盯住了這兩個人,露出了滿是血絲的眼睛。「這點沒得選,也沒必要選……文顧問那裡,讓我們紀念就紀念,讓我們抨擊就抨擊,沒什麼好說的,不需要猶豫的。」

    「是。」

    「明白的。」

    「第二,一定要低調和收斂,儘量不要露出什麼把柄和馬腳。」

    「理所當然。」

    「你放心。」

    「第三,面對政府的反撲和其他方面的壓力,要忍!」話到這裡,李秀滿不由的咬了咬牙,然後才很艱難的繼續吩咐道。「查稅就攤開讓他查,罰款罰多少就交多少,然後還要誠懇的向公眾和政府道歉,所謂打了我們左臉,就把右臉主動遞上去!總之,千萬不要授人以柄,更不要自以為是,畢竟這件事情從長遠來講必然是青瓦台那邊受重創,熬過去就行了,沒必要的!當然了,挨打這種事情一定要公開的來,這樣到時候才能堂而皇之的讓文顧問回報我們!」

    「那非政府的壓力呢?」就在此時,韓常務突然問了個很有意思的話題。「跟政府站一起的合作夥伴、競爭對手、沒事找事的媒體,甚至是個人,如果他們挑釁和擠壓我們怎麼辦?畢竟他們也是有自己的立場的。」

    「也要忍。」李秀滿愈發無奈了起來,但旋即又稍稍振作了一下精神。「不過,這只是說我不在的情況下而已。如果我老婆這邊身體能夠盡快好轉,等我回到公司,自然是可以就事論事的。」

    金韓二人再度對視了一眼,卻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齊齊的點了下頭而已……話說,有的時候,真不適合開口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8 08:44
第1185章 沒意義了?(10k二合一)

     從16日,也就是事發當天的下午開始,隨著失蹤人數和受害者學生身份的全面澄清,全韓國社會都感覺到了如山的壓力,進而受到了嚴重的波及:

    演藝界全線暫停了活動,娛樂市場基本一刀切;軍隊也停止了正在進行的軍事演習和所有對外交流活動;經濟方面,所有市場營銷活動都被取消,服務業更是遭遇到了冷凍,其中旅遊業完全陷入到了拋錨狀態;政治方面,原本正在進行中的地方選舉也全線暫停;文教方面,全國的學校都被下達了緊急通知,傳統的修學旅行全部取消,已經在途的也被要求全部返校……

    而回到事故本身上面,事情的每一步發展也都被韓國民眾詳細無誤的關注著:

    16日晚,在家屬的強烈要求下,海警組織了一次救援行動,但很快就被漲潮所中止;

    17日上午,水上救援基本上已經沒有了希望,於是政府開始向全國招募潛水志願者,並得到了非常積極的回覆,甚至有人帶著自制的小型潛水鐘過來懇求加入救援;

    17日下午,韓國總統朴女士親自前往了事發地點;

    18日白天,一名還有生命跡象的乘客被找到,但是醫療手段卻已經無能為力,考慮到在這之前那些跟外界有聯絡的艙內手機也早早的陷入到了沉寂,這基本上意味著黃金救援時間已經失去效力;

    18日傍晚,之前被救援成功卻又失蹤的檀園高中帶隊老師姜某被發現上吊自殺,死前留下的遺書深切表達了內疚之情,並直言希望把骨灰撒在事發海域藉以贖罪;

    19日,在意識到救援行動往後只能是盡人事了以後,或許是真的憤怒,或許是另有所圖,總之,《中央日報》對著政府開了頭炮,他們曆數救援活動中政府和執政黨的種種荒謬與無能,直言要求總理下台,而又因為這些大多是人盡皆知的實錘,再加上舉國悲慟,所以輿論攻擊的效果非常明顯。

    22日,面對著幾乎全社會的指責,韓國總理鄭烘原公開承認救援不力,並對遇難者家屬和全社會民眾鞠躬道歉。

    23日上午,也是大多數遇難者的頭七,韓國政府終於發佈了算是一份比較正式和準確的傷亡與救援報告,162人遇難,140人失蹤,這其中絕大多數正是檀園高中修學旅行中的學生……

    就這樣,一直到了23晚上,藉著頭七的這個概念,以歌謠界、時尚界、電視台為主體,韓國娛樂圈以藝人權利互助委員會的名義舉辦了一次全面的慈善祈福晚會以募集善款,地點則選在了蠶室室內體育館……當然,祈福和善款其實只是一個次要目的,主要還是要借此機會恢復正常的商業化娛樂活動。

    不然呢,總不能就這麼一直拖下去吧?七天已經是傷筋動骨而且是史無前例了。實際上,電影那邊早在事發後第三天就藉著電影振興委員會的行政命令,恢復正常的商業活動了。

    不過,雖然是另有所圖,但這個活動本身還是比較嚴肅的,所以不僅是藝人們選擇了儘量到場,金鐘銘、李秀滿、楊賢碩這樣的各大公司老闆,然後各大電視台台長,這些圈內的實權大佬級的人物,也幾乎全都選擇了出席。

    而且,作為官方代表,文化體育觀光部也派出了曾經擔任過kbs台長的現任第一副部長李炳淳前來站台,甚至韓國的幾個主要的宗教派別也都派出了相當份量的神職人員,過來協助委員會搞這個祈福活動……正如金英敏那些人想的那樣,出了這種事情,誰還有心思追究什麼支持同性戀的破事?

    「出什麼事了,誰跟誰發生衝突了不成?」話說,來的稍遲一點的朴振英剛在指定座位處坐下,就覺得渾身寒毛都立了起來,因為他發現嘉賓席上滿滿騰騰的,可每個人卻都神色肅穆且毫無交流,氣氛完全凝結到了冰點。

    「沒出事情。」旁邊的楊賢碩用力壓低了一下自己的帽子,然後努力壓低聲音答道。「不過這才是最嚇人的,所有人都沒交流,也不敢輕易交流,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還不如誰跟誰鬧一場呢!」

    朴振英這下子心裡更慌了:「照這麼說,今天不會出事吧?」

    「出事也沒轍!」楊賢碩微微搖頭,露出了帽子下面那標誌性的菊花臉。「三百個學生都沒了,出什麼事不都正常?」

    朴振英登時無言以對,但是等了一會後他忽然又想起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捐款怎麼說,還是之前的安排嗎,沒大的變動吧?」

    「應該沒有。」楊菊花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後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最起碼我沒聽說誰要改。而且再說了,委員會那邊定的方案很對頭的,出道時間不長和經濟困難的idol不建議獨立捐款,然後有能力的idol建議每人一千萬韓元為限。至於出道已久或者收入很高的大牌藝人以及企業家,建議每人不要超過一億韓元,以免給財政困難的企業經營者造成困擾……各方各面都考慮到了!」

    「話是這麼說了,可我就怕哪裡會出問題,到時候被人嫌棄。」朴振英忍不住打斷了對方。「你不知道現在民意的洶湧……」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楊賢碩無語至極,而且因為入場的人越來越多,藉著周圍的嘈雜聲他的嗓門也跟著提了上來。「只不過應該不會在方面出岔子而已。且不說捐多了也會被同行嫌棄,關鍵是私人善款這種東西在韓國向來不是什麼主流的東西,一億韓元或者一千萬韓元就已經足夠讓公眾滿意了……而且還有一條,這又不是什麼自然災害還有災後重建這個說法,捐款本身對受害者家庭意義不大的。捐再多的錢有什麼用?給喪葬費嗎?沒意義的!公眾和媒體也都懂得!這次主要還是要接著祈福的名義重開娛樂市場,善款是一種附帶品,與其考慮這個,還不如待會哀悼的時候認真一點!」

    「也是。」朴振英稍一思索就信了對方的話……因為甭管如何,對方有一句話是說對了,那就是現在這個狀況,善款再多也沒意義的,根本就沒有用的到的地方,甚至這次給紅十字會捐款,聽說也不過是為了給去幫忙的民間潛水員們買點補品而已。

    不過,明白歸明白,朴振英還是被周圍的氣氛給弄的心煩意亂、坐立不安,所以在繼續熬了幾分鐘後,性格跳脫的他實在是忍不下去,終於還是暫且起身離開,往idol們的坐席那邊找人去了。

    而就在朴振英離去後不久,嘉賓席的核心區,大概是因為入場的人越來越多,這裡終於也開始有了一些波瀾,有人已經開始交頭接耳了起來,還有人漸漸的開始公開的討論了起來……看的出來,剛才那種壓抑的氣氛完全是大家自發且一致的謹慎導致的,並不是誰跟誰想要刻意鬧事。

    就這樣,當緊繃的氣氛稍微鬆懈下來以後,作為文化體育觀光部的副部長,也是這裡官方身份最高的一位,坐在嘉賓席中間位置李炳淳自然會被『老朋友們』要求說一些『內幕消息』……所以很快的,這裡就成為了李炳淳的個人演講區。

    「輪船是上午8點鐘之前開始出現傾覆跡象的。」李炳淳緊鎖眉頭,一副頗為無奈和惋惜的樣子,而他的主要聽眾全都集中在身後一排,至於這位前KBS電視台台長身旁的兩個大人物,一個金鐘銘一個李秀滿,全都面無表情的盯著前方空無一物的舞台,似乎根本就沒有聽什麼『內幕消息』的心思。

    「當時那個船長通過廣播發了指令,說是要學生們留在艙內,不要隨意走動。」

    「然後的一多小時裡,不少孩子都在和自己的父母、朋友打電話,發kakao訊息之類的,大多數家長的反應也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要孩子『聽船長的話』。」

    「可實際上,那個船長根本就是個蠢貨,非但沒有能夠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浪費了大量的時間,等到他意識到麻煩大了,向海警發出訊號時,已經是上午9點的事情了。而且他還沒忘記繼續向船內廣播,要孩子們留在艙內……」

    「隨後的事情大家應該都知道了,總統接到消息後當時就發表了電視講話,然後海警立即出動,媒體也開始關注……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除了直升機以外,真正有救援能力的海警船、漁船到達事發地點時已經是9點40分了,可輪船發生徹底傾覆的時間點是9點31分。」

    「先是發生側翻,進而傾覆,而後船尾下浸、船首上揚,隨後逐漸下沉,直至船頭底部的球鼻艏完全消失,90%以上船體完全傾斜進水。這個過程,肉眼看起來很緩慢,但實際上卻非常之迅速。更恐怖的是,這是一個質量達到七千噸的鋼鐵巨獸,所以這個過程根本就是不可逆的。先行趕到的海警直升機毫無辦法,只能在空中干看著而已。」

    「你們不知道,海警那邊也很無奈,等到他們和周圍的漁船趕過去以後,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把那些之前因為『不聽話』而選擇離開艙室私自逃生的人給撈上來……其中就包括了那個船長和大部分船員,他們不但早早的穿好了救生衣,而且在船隻徹底傾覆時也沒有去通知艙內的學生,以至於絕大多數『聽話』的學生,累計近三百人,完全喪失了最後一次真正的逃生機會。」

    「所以說,那個船長,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殺人犯!」

    「你們看著吧,政府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

    「換句話說。」就在李炳淳滔滔不絕的時候,一旁一直面無表情的李秀滿忽然開了口。「李部長是覺得,這次沉船事故,三百條人命,責任全都在那個船長身上了?」

    李炳淳怔了一下,然後馬上搖頭:「我沒這麼說!但是不可否認,這個船長是法律層面上的第一責任人,他必須要付出代價!實際上,從法律上來講,我們也只能追究這些人。」

    「可這是不夠的!」說話時,李秀滿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空蕩蕩的舞台,絲毫沒有扭頭去看對話人臉的意思。「不說學生這個特質,只說三百條人命,一個船長幾個船員真的能擔起三百條人命的責任來?李部長,你知道命這種東西對於他的家人而言有多大的意義嗎?你這位侃侃而談的政府要員真的能理解那些失去至親的家長們的想法嗎?」

    「我只能說,對那些家長,我是感同身受的。」在周圍人詭異的沉默中,李炳淳只能硬著頭皮作答。

    「你怎麼可能感同身受?」李秀滿的臉上終於多了一絲生動的表情,而且那很明顯是嘲諷。「人家明知道隔著一層鐵皮的親骨肉還活著,卻只能幹坐在海堤上無能為力,眼睜睜的等著至親去死……你說你怎麼可能感同身受?你又沒有至親要死了!」

    李炳淳面色早早的就已經鐵青,卻偏偏又無言以對。

    「好了。」就在這時,另一邊的金鐘銘也忽然嘆了口氣。「大家心裡都不好受,這個時候沒必要說這些沒意義的話……」

    「你覺得我的話沒道理?」李秀滿今天像是炸了刺一樣,懟完一個在KBS電視台有著巨大影響力的文化部副部長以後,竟然又開始懟起了金鐘銘。

    「恰恰相反。」金鐘銘毫不示弱的扭頭對了上去。「我覺得兩位說的都很有道理,只是我覺得兩位說的又都沒意義而已,這不矛盾……有問題?」

    李秀滿和金鐘銘隔著一個李炳淳對視了一陣子,但終於還是前者冷哼了一聲,率先撤去了對峙的架勢。

    「李部長,那個船長是個該千刀萬剮的,這點我相信沒人會否認。」看到李秀滿示弱,金鐘銘這才不慌不忙的盯住了另一個當事人。「法律層面上他和那群船員還有所屬的船務公司是僅有的一些責任人,我也不否認,最起碼我個人不否認……」

    話到這裡,那邊的李秀滿又是一聲冷哼,儼然是對這種說法萬分不滿。

    不過金鐘銘根本沒理他,而是在周圍一大群娛樂圈以及一些宗教界的核心人物的注目下繼續向李炳淳闡述自己的看法:「但是李部長你得明白,法律層面上的責任也僅僅就是法律層面上的責任,你說了這麼多,真以為能讓大家無視掉這個事故中的行政責任?!而且真要追究責任,總理一旦率領內閣總辭職,你覺得你一個副部長有什麼資格在這個問題上獨善其身?」

    李炳淳面色蒼白,欲言又止。

    「那好,咱們不說你的私心,就說行政責任這四個字,事發當天的中午十一點,公開對剛剛趕到現場的家長們說全員獲救的,是不是韓國安全本部的人?掩耳盜鈴也好,現場指揮體系混亂也好,你們那群官僚,到底知不知道這種錯誤的信息會給家長帶來多大的心理傷害?而且這種死傷人數的訊息是不是一直都模糊不定?」

    「到了晚上,告訴收到孩子訊息的家長說會下水、會下水,結果因為青瓦台的電話卻中斷掉民間潛水員的營救會議,最後跑去吃麵的,是不是海警廳的人?」

    「人家自己帶著潛水鐘跑過來救人,因為害怕擔上責任而下命令去攔著的,是不是你們這些政府中樞的官員?」

    話到這裡,金鐘銘忽然有些洩氣,因為他猛地反應了過來,這種料是說不完的。

    實際上,在他回想起的記憶片段裡,韓國各級政府各個部門似乎一直都在用荒誕到可笑的方式來刺激著遇難者家屬和整個韓國社會……比如說這裡面有這麼一件事,到了大概是2016年的時候吧,很多受害孩子的家庭竟然接到了孩子的兵役通知書!

    是,沒錯,算算年紀這些中學生也該成年了,去服兵役也是他們的義務,可前提卻是他們得活著吧?!

    然而,韓國兵役廳愣是干出了這麼一件聳人聽聞的事情,他們一口氣發了92個兵役體檢通知書,引得輿論大嘩!

    「政府也有難處。」看到金鐘銘忽然住口不言了,李炳淳這才無奈的插了句嘴。

    「大家都是成年人,誰不知道政府的難處?」金鐘銘搖搖頭,原本準備偃旗息鼓的他愈發沒好氣了起來。「無外乎就是上上下下都不想擔責任,多做多錯,少做少錯,所以一起和稀泥罷了!這個道理,是我不懂還是李秀滿會長不懂?可你想過沒有,既然我們都懂,為什麼還是對政府滿肚子的怒氣?甚至不惜逮住你一個跟救援沒什麼關係的文化部的官員就直接開噴?」

    李炳淳欲言又止。

    「我來告訴你吧,兩個緣故。」金鐘銘無奈的盯著對方說道。「一個是你們太過分了,整個救援過程中基本上相當於透明的,以至於所有人都覺的這個政府的作用已經低到了說不定不存在會更好的地步!另外一個,就像李秀滿會長說的那樣,事情太大了,三百個學生的命太重了,僅僅是一個船長幾個船員是不夠的,需要有人繼續站出來交代,法律責任不夠就得行政責任繼續填上去,不然家長也好,全社會也好,都不會同意的!所以說李部長,你自己問問自己,你的那些話是不是有道理卻沒意義?」

    這下子,李炳淳乾脆的閉上了嘴,再沒有開口的意思。

    「李會長。」搞定李炳淳以後,金鐘銘又把目標對準了李秀滿。

    「什麼?」李秀滿毫不示弱。「你是想說我的話,也是有道理沒意義?」

    「是!」金鐘銘肯定的應道。「既然你明白,那就沒必要再說了。」

    「為什麼不說?」李秀滿冷笑一聲。「沒意義的話就不能說嗎?是,我知道,追究行政責任這種事情輪不到我來追究,我嘴上罵的再痛快也沒什麼實際效果……可沒效果就不准我罵了嗎?你剛才不是罵的挺舒坦的嗎?為什麼我不行?」

    「會給你帶來麻煩的。」金鐘銘懇切而且毫無顧忌的答道。「我罵幾句無妨的,有些人不敢也不會找我麻煩,但你這樣的話,說不定有人會找你和你們公司麻煩的。」

    「我不在乎。」李秀滿冷眼應道。「能讓我舒坦一點的話,想找麻煩就來找好了!李部長,是你要找我麻煩嗎?」

    面對這種赤裸裸的挑釁,以及明顯有些失控的情緒,坐在二人中間的李炳淳乾脆直接合上了眼皮,閉口不言,而金鐘銘也無可奈何了起來,至於周圍的人,則忍不住面面相覷,乃至於交頭接耳,甚至於四下走動了起來。

    晚會的前半部分沒什麼好說的,大家的心思都不在這上面,幾個節目的選擇也都很嚴肅,藝人們也不敢多發揮,更多的是幾個MC的煽情……而後,當時間進行到某一節點時,真正的戲肉,也是最能吸引目光成為話題的環節到來了。

    終於要捐錢了!

    其實,對於捐款這種東西而言,韓國人的態度是顯得很矛盾的,他們既小氣又大方,既看重又輕視,既現實又浮誇,有的地方豁達的讓人很佩服,有的地方又精細的讓人莫名其妙……如果非要大致區分一下的話,那大概就得拿集體主義和個人主義來做個區分了。

    其中,在集體主義氛圍或者集體主義概念中,他們會很大方且不求任何名譽,有時候甚至會有人把捐款做慈善當做一種理所當然的生活必需品。

    比如說在這種意識下,有不少高收入群體會很自然的把月收入的一部分按比例交給教會,還有一些信不過教會的人則會選擇把錢捐給美麗銀行這種大規模NGO組織。而且但凡是個有點規模的公司,都會有專門的慈善部門,或是對接教育口,或是對接環境口,然後還每年組織員工參與集體慈善活動並且出手大方!

    而在個人主義氛圍中,他們的捐款就反過來顯得很小氣而且現實了,藝人粉絲幫著捐幾袋大米也會上新聞,堂堂SK會長崔泰源一次捐了兩億韓元,還專門有《東亞日報》這種報紙進行點名稱讚,也是讓人暈暈乎乎的。

    當然了,這個問題是個大議題,真討論下去就沒完了……那麼回到眼前,這次捐款明顯屬於後者,也就是純粹個人的捐款,再加上善款本身意義不大,所以數字應該會很小很現實。而考慮到韓國人的對於私人捐款的認可和尊重程度,恐怕還會很敏感。

    實際上,為了預防這個,委員會在之前就大致的跟此行的藝人以及娛樂圈的企業家們大致的通了個氣,定了一千萬和一億韓元兩個很合適的標準線。

    就這樣,隨著晚會的進行,捐款活動也有條不紊的開始,最開始主動提交捐款金額的其實是幾個劇組,也就是那些馬上要繼續播放劇集的劇組,金額基本上是統一的五百萬韓元……這個數字其實非常之低,但卻也非常容易讓人理解,因為對劇組而言這個捐款的主要作用,其實就是買一張輿論上的播放許可證而已,省的到時候有多事的人說他們的劇情不合時宜,給民眾帶來傷害云云。

    而且再說了,以劇組的名義捐款並奠定一個底線數字,也省的到時候一些捐款數字比較低的人尷尬。

    不過,可能是因為這次的事情太嚴重了一些,慘烈程度也確實讓人心存不忍,所以其實並不存在什麼需要兜底的捐款金額。實際上,在劇組這一波捐款提交上去以後,下面輪到的idol們普遍性都是按照原本提醒的一千萬韓元上限進行的個人捐款,就沒有比這個還要低的數字。而且很快,在第一輪大量的一千萬韓元數額的捐款結束後,不少有所準備的idol們實在是耐不住性子,直接開始往更高的金額上面走了。

    先是曹圭賢試探性的提交了一個2500萬的數字,隨後,大量的3000萬韓元左右的款項就不停的被提交了上來,然後從裴秀智開始,新一輪的金額普遍性達到了5000萬韓元左右。

    「你剛才專門去交代的?」楊賢碩緊鎖眉頭,有些不解的盯住了身旁的朴振英。

    「不是!」朴振英趕緊搖頭。「不過秀智他們也確實跟我提了這個事情。從我的角度來講,這種事情也沒法攔著啊?」

    「可為什麼呢,他們怎麼會這麼積極?」楊賢碩顯得有些緊張了起來。

    「聽他們的意思……」朴猩猩話說到一半就被周圍的驚呼聲給打斷了,原來台上已經開始出現了以組合名義提交的一億韓元級別的捐款,赫然是apink,而這也意味著僅僅是idol這邊就必然會出現一大票一億韓元級別的捐款。

    看到這一幕,朴猩猩微微嘆了口氣,然後才繼續解釋道:「我也問了他們,他們的的意思應該是覺得事情太過於慘烈,總該做點什麼,可除了捐款他們又根本不知道能做什麼,那既然如此,不如多捐點錢求個心安……主要還是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太糟糕了!」

    「還是事故太慘烈的緣故。」楊賢碩面色微微發白,卻是緊緊捏住了自己手裡早就寫好的捐款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將寫好了金額與自己名字的這張卡片收過去,然後按照金額排序給公佈出來。

    「數字是不是有點超出限度了?」嘉賓席的正中間,李炳淳也有些被這種氣氛給嚇到了,這種捐款熱度著實有些高了些。

    「不止!」搭話的不是金鐘銘也不是李秀滿,而是坐在後一排的SBS本部長金永燮。「好多原本應該成為捐款主力的藝人根本就沒捐款。」

    「什麼意思?」李炳淳轉回頭去,對對方這種沒頭沒腦的說法完全是一頭霧水。「你是說他們待會還會再往上提?再往上提的話不是讓演員那邊和這邊的老闆們難堪嗎?」

    「那倒不至於。」金永燮微微搖了下頭。「我的意思是……這裡面很多藝人應該是對這個一億韓元的數字界限很不滿意,但也知道這種界限是有道理的,所以他們應該是放棄了這次晚會,提前就通過自己的渠道匿名或者半匿名的捐了更大的數字,不然不會在這裡這麼坦然乾坐著的。」

    李炳淳的目光從藝人那邊掃視了一圈,果然看到了不少平素裡名聲很好也不缺錢但卻一直沒動靜的人,然後頗為認可的點了點頭。不過,與此同時,他的心情卻怎麼樣都提振不起來……無他,說這些藝人是文化界人士也好,把他們當普通民眾來看也罷,當他們對一件其實並沒有太大意義的捐款如此熱情時,那只能說明兩件事情,一個是他們對這個事故確實是群情激奮,另一個則是他們根本無處宣洩。

    而作為一個傳統官僚,李炳淳是很畏懼民眾有這種心理的,因為這意味著一個不好情況就會失控。

    捐款轉到了演員和資深藝人這裡,說實話,前面idol們直接把金額抬到了一億韓元,而後面又有一群老闆們劃出了一億韓元的界限……那還能樣呢?

    於是從姜虎東到宋承憲,從Tiger-JK到車勝元,一水的一億韓元,倒也乾脆利索,讓人省心了。

    就這樣,一番折騰以後,募捐活動總算是來到了主嘉賓席這裡了,甫一開始,很多雖然打著企業家名號卻實在是囊中羞澀的人趕緊如釋重負的把早就寫好的一億韓元與自己名字的卡片交給了禮儀小姐。但也有不少人猶猶豫豫,似乎是想多干點什麼。

    果然!隨著台上的數字累加到近五十億韓元左右的時候,忽然有一個捐款跳出了一億韓元,這條之前得到了大家默認的隱性上限。

    「JYP公司社長,朴振英先生,三億韓元!」

    全場掌聲熱烈,嘉賓席這裡還有不少人扭頭行了注目禮。

    「咳!」當朴振英感覺自己身上的目光消散以後,這才有些尷尬的朝身旁的楊賢碩解釋了一下。「孩子們都這麼熱情,我們當老闆的也不好丟了他們的臉。」

    「不用解釋的。」楊賢碩很坦然的點了下頭。「我能理解。」

    朴振英當即訕訕。

    其實,這就是朴振英不夠成熟了,人家楊菊花當然能夠理解,因為就在掌聲平復下去以後,台上來自於KBS電視台九點新聞的主持人馬上又公佈出了一個的捐款高度:

    「下一位,YG公司社長,楊賢碩先生,五億韓元!現在善款的累計金額已經達到了58億韓元……說不定,今天晚上會有一個足以讓我們感到驕傲的善款總額出現!」

    體育場內的觀眾自然是掌聲雷動。

    楊賢碩面色坦然的迎上了一旁愣神的朴猩猩:「主要是GD這孩子之前很早就匿名捐了3億,孩子們都這麼熱情,我們當老闆的也不好丟了他們的臉……再說了,這不是還有金鐘銘在壓軸嗎?我怕捐的少了,到時候會成為笑話。」

    朴振英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了笑。

    「只剩下最後一張捐款單了,這也是後台工作人員挑揀出來的最大一份個人單項捐款。」主持人雙手捧著一張捐款卡片,一邊解釋一邊微微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愕表情,但旋即就隱藏了起來。「讓我們盡情期待……」

    台下不少人也都面色古怪起來。

    怎麼會是最後一份?最起碼金鐘銘和李秀滿這兩個名字都還沒有出現吧?這兩位應該都是壓軸級別的人物吧?而且倆人明明坐的很近……

    「S.M公司會長,李秀滿先生。」台上的MC雖然也是滿肚子不解,但他職責所在,卻也沒時間想太多,直接就打開卡片念了出來。「十億韓元!」

    台下驚呼聲四起,然而不等下面的人反應過來,MC又補充了一個概念:「這次善款籌集活動中,李秀滿會長和S.M公司的藝人們,累計貢獻了所有善款總額的50%以上,請讓我們真誠的對他們表示感謝……」

    這個實在沒得黑,從李秀滿的個人捐款數額到整個公司的貢獻著實讓人佩服,於是乎,一時間幾乎是全場起立,楊賢碩和朴振英也只能面面相覷,然後並肩站了起來。

    不過,就在眾人起立鼓掌,晚會進入到最高潮時,有不少人看的真真切切……原本應該是這場晚會真正核心人物的金鐘銘竟然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來,收緊了一下外套,然後徑直沿著嘉賓通道走了出去。而李秀滿瞥了一眼對方,也沒有多做理會,只是面色嚴峻的繼續鼓掌而已。

    此情此景,使得不少人藉著掌聲再度竊竊私語了起來。

    「應該是早就有大筆的匿名捐款吧,所以一開始就沒有捐款的想法?」

    「反正這位沒理由小氣的,也不是小氣的人啊?」

    「不一定是那種小氣,說不定人家是在跟李秀滿會長置氣呢,他們倆不是坐的很近嗎?應該能看到對方的金額吧?」

    「還真有可能,被李會長這種出風頭的動作給氣到了,然後一氣之下不捐了……」

    「不至於這麼沒氣度吧?」

    「你看他的臉色!」

    「李秀滿會長也有些不智吧?得罪了這麼多人,就不怕槍打出頭鳥。」

    「就算是槍打出頭鳥,也輪不到今天在場的人來當獵人吧?」

    這些話,對於正在通道中往外走的金鐘銘而言自然是一無所知,而且就算是他聽到了估計也不會有任何反應的。

    但是,有的人天生就很敏感。

    「oppa!」

    一聲熟悉卻又略顯小心的喊聲讓金鐘銘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一看,還真是個挺意外的人。

    「泰妍啊。」金鐘銘微微皺眉。「你怎麼也跑出來了?」

    由於之前上過舞台的緣故,泰妍此時還穿著一件暗金色的舞台裝,所以此時只能很小心的拎著裙子碎步跑過來:「oppa,我有……」

    「有話要說?」

    「嗯。」

    「那就說吧。」金鐘銘背身站在燈光黯淡的通道里,讓來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色。

    「是關於李秀滿老師的。」泰妍小心的解釋道。「其實,老師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我大致能夠理解。」金鐘銘語氣平淡的答道。「之前我們有爭論過的。所以不止是他,大家今天的熱情我都能理解。」

    泰妍微微點了點頭:「不過,李秀滿老師的情況更加特殊一點。」

    「是嗎?」

    「師母最近身體惡化的很嚴重。」泰妍小聲的解釋道。「而且很迅速,癌症這種病……他應該也是對那些家長感同身受吧!至親的生命隨時可能消散,自己卻根本無能為力,所以才會有這種強烈的情緒……」

    通道盡頭的體育館中,掌聲終於消散了,而昏暗中,金鐘銘沉默了好一陣子才開了口:「……原來如此,這樣一來的話,我就更能理解他了。」

    泰妍欲言又止。

    「怎麼了?」金鐘銘察覺到了一絲什麼。「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沒什麼。」泰妍低聲答道。「我原本以為oppa是在生老師的氣,可是現在看來……我也說不清楚。」

    「我沒在生他的氣。」金鐘銘搖搖頭。「我只是覺得這樣沒意義……他捐個10億韓元,我再出錢湊出個100億韓元……那又有什麼用呢?真的能救出一條人命來嗎?都已經7天了,你真覺得現在救援和捐款有什麼作用嗎?」

    「可是,大家也沒別的什麼可以做吧?」

    「是,所以我才說自己根本沒生氣。」金鐘銘冷靜的答道。「雖然不是很清楚李會長他夫人的事情,但我也早就知道大家也只能如此。」

    「但是我真的也能感覺到oppa你還在生氣啊?」泰妍有些焦急和不解了起來。

    「我那是在氣自己!」金鐘銘忽然而然的答道。「和你們不一樣,和你們的李秀滿老師也不一樣,我是真的覺得自己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為自己也好,為遇難者也好,為了良心也好,為野心也好……真的是可以去做也能一些事情的。只是,只是一直到現在了,我都還沒有一點頭緒……這讓我挺慚愧也挺憤怒的。」

    「原來如此。」泰妍恍然應道。

    這話說完,兩人一時間相對無言,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不過,這種沉默沒持續多久,因為隨著通道那頭晚會善款環節的結束,已經有不少人開始退場了,兩人都已經聽到了通道盡頭傳來的對話聲與腳步聲。

    「我得回去好好想想轍,想想自己能做什麼,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說著,金鐘銘點點頭,直接轉身離開了。

    泰妍提著裙子,依舊無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8 08:44
第1186章 困境

     24日,美國的一艘高科技海上救援船隻來到了珍島郡,協助參與救援,這是為美國總統奧觀海對韓國進行正式的國事訪問的預熱,也算是個見面禮了。

    25日上午,奧觀海抵達首爾,而兩國總統在進行正式會晤之前,先行舉行了一場默哀儀式,氣氛顯得肅穆而又友好。

    然而就在一切看起來都要塵埃落定,掀開一頁又是一輪新太陽的時候,忽然間就出事了。

    要知道,韓國人潛意識對美國可能有一種更高層次的青天大老爺的感覺,所以政府其實早有準備,就在奧觀海和大媽舉行會談的時候,他們在京畿道安山奧林匹克體育館裡設置了此次事故中的遇難者公祭靈堂,以吸引遇難者家屬們和民眾的注意力。而效果其實也是非常不錯的,當天除了遇難者家屬外,數以十萬計的韓國民眾排隊前往弔唁,整個體育館從早到晚,川流不息。

    然而,政府此舉依然還是漏算了。因為世越號事件中,不僅有遇難者,還有數百名失蹤者的,對於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失蹤者家屬而言,這個靈堂毫無意義。所以他們打著橫幅,以政府救援不力,致使學生枉死的名義,突然開始集結,並準備前往青瓦台行進示威。

    警察猝不及防,倉促集結後又根本不敢攔著,總理鄭烘原跑過來,也只能懇求這些人不要前往青瓦台打擾會談……但是這些都毫無意義,因為這個時間點上,根本沒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攔著這些失蹤者家屬,鄭烘原也只能目送著這些人一路衝到青瓦台大門口。

    至於示威的效果嘛,那必須是沒有的,人家奧觀海肯定不能為這種事就裝成奧青天,然後一聲令下,龍山基地的美國大兵盡出,就把大媽給拿下來的。但是,這件事情卻讓所有的明白人都有所察覺,那就是之前一直牢牢把控著韓國最高權力的那個女人如今多了一個致命的弱點!

    要知道,這次示威,就連最親美的《東亞日報》,也就是凡事扯到美國必然會跳著腳喊『友邦驚詫』的那家報社,都選擇了表達同情與慰問,絲毫不提韓美首腦會談被波及的事情,韓國民眾聽聞此事後也都普遍性的表達了理解和認可……更別說,政府方面對上這場規模極小的示威時展現出的那種無能為力了。

    而且,那天發生的破事還不止這一件,到了下午時分,靈堂那裡竟然也出事了,韓國政府的官員老爺們再次幹出了一件讓人憤怒到崩潰的事情——他們把屍體搞錯了!很多遇難者家屬哭了半天才發現,自己領到的孩子的遺體竟然是別家的!

    不過,對於高高在上的真正權力者而言,更恐懼的恐怕還是整個社會的洶湧民意,因為26日,又有十幾萬人專程前往靈堂拜謁,短短兩天,累計參加公祭的人數就已經達到了三十萬人次!要知道,這個三十萬人次可不是看電影的三十萬人次,它代表著真正的力量和政治壓力。

    而與此同時,民怨四起不說,在野黨、媒體、遇難者與失蹤者家屬、各種NGO組織也都在不停的批判和圍攻著政府,你說,萬一有人一個不小心把這三十萬人給煽動起來,那政府該如何自處?

    對此,政府方面的反應還是很迅速的,僅僅是***離開的第二天,也就是27日上午,總理鄭烘原再度新聞發佈會,公開道歉,並引咎辭職,以示對這次事故中一切不力行為的總負責。

    抗議聲瞬間為之一滯,但旋即又捲土重來,並直指大媽本人。

    於是,27日下午,青瓦台宣佈,總統第二天上午將會親自前往靈堂參與遇難者的公祭。

    抗議聲再度為之一滯。

    不過28日晚間,《中央日報》的在線網站在一個很微妙的時機發佈了這些天他們一直在做的民調,民調顯示,在事故前,因為外交上的出色表現,以及文化政策的大規模投入,還有對財閥代表人物的強力壓制,甚至還有春節期間電影《國際市場》的帶動,總統朴大媽的支持率一度逼近了80%這個讓所有人都望而生畏的數字。

    但是,從16日事故發生以後,由於政府的拙劣表現,這個數字開始急速並持續性的下跌,連奧觀海來訪都沒能止住,甚至就在奧觀海訪問期間一度跌到54%這個歷史最低點。而等到總理鄭烘原站出來背鍋辭職後,總統參加公祭後這個跌勢才開始穩定下來。

    「……伍德,還要繼續念嗎?」Krystal放下鼠標,端起一旁的水杯狠狠嚥了幾口。

    「你要是覺得嗓子沒問題那就接著念。」金鐘銘坐在陽台上的小桌子旁,漫無目標的盯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而腳下的貝克則趴在地上,不時地搖下尾巴,看樣子,這幅情形已經持續了很久。

    「我覺得嗓子沒問題。」說著,Krystal還乾咳了一聲。

    「那就接著念,然後我接著想。」金鐘銘毫不猶豫的應聲道。

    「可是伍德。」Krystal托著腮,稍微滑動了一下手裡的鼠標滾輪。「歐尼那裡怎麼講?」

    「講什麼?」金鐘銘頭都沒回。

    「就是歐尼要創立個人品牌的事情,不需要管管嗎?」

    「沒必要管吧?」金鐘銘微微蹙眉,儼然是剛剛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什麼事。「往後很長一段時間,李秀滿應該都不會有心思管事情,金英敏之後一段時間日子也會很難過,再加上你們的那個韓常務也會幫襯著一點的……所以,只要她能協調好組合內部,這件事情也就隨她去了。」

    「萬一呢?」

    「萬一哪裡出了點岔子,也最多就是經濟利益上的問題,到時候我就替她給人家在什麼地方補償過去就是了。」

    「這倒……也是啊。」

    「關鍵是現在沒心思管這些爛事,隨她去好了……你接著念,只念標題和大略意思就行。」

    「哦……」Krystal當即重新打開了新的網頁鏈接。「世越號失蹤者家屬組建了一個事故善後對策委員會,聲稱要長期且持續的尋求公道……伍德,這個有價值嗎?」

    「算是有一點吧。」金鐘銘當即嘆了口氣。「韓國人真喜歡搞委員會,不過這最起碼說明我們的朴總統以後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因為有好幾百個她根本應對不了的人會持續性的給她放血,在台上一天就是一天的血……下一條。」

    「青瓦台表示,為吸取教訓,新內閣成立後將在總理辦公室名下建立新的緊急災害應對工作處,同時,也傳出了全面整頓水產部與海警廳的說法……」

    「過。」

    「4月28日,韓國檢察部門對韓國海警位於木浦的一間辦公室進行了搜查,調查關於海警對客輪乘客的求救電話響應不及時的指控。」

    「過。」

    「世越號實際船主,清海鎮海運公司會長禹柄彥在公開道歉後失去蹤跡,似乎是妄想躲避相關的責任……」

    「他躲不了,而且十之八九會自殺,不自殺也有會人逼他自殺的。」金鐘銘連連搖頭。「說不定下次上新聞露面就是一具腐爛的屍體了。」

    「伍德,你別說得那麼恐怖。」Krystal心裡猛的一驚。「他只是民事責任吧?」

    「二毛你還是太幼稚了。」金鐘銘不以為然的答道。「現在這個狀況,財閥背景的股東會逼他自殺!政府會逼他自殺!輿論會逼他自殺!檢查廳那邊心裡也巴不得他趕緊死了算了!韓國雖然能養活五千萬人,卻沒有他的一口飯可以吃了……接著念。」

    「《中央日報》報導,有遇難者家屬指責朴總統前往靈堂時宛如作秀,根本沒有半點哀傷的感覺……」

    「過。」

    「《朝鮮日報》網站報導,部分網民和在野黨團體因世越號沉沒慘案,要求與此有關的***總統下野。抗日人士於4月28日在大國家黨光州市黨部大樓前舉行了記者招待會,會上表示:『大韓民國的大國家黨***放任政權,只會反覆發生第2、第3次世越號慘案』,並強調:『對世越號慘案冷眼旁觀的朴政權應當盡快下台吧。』」

    「……過。」

    「據報導,4月26日哀悼期間,韓國未來創造科學部的一名公務員被發現出現在高爾夫球場,青瓦台秘書室發言人小金淇春先生表示,一旦查實,政府一定會嚴懲不貸……伍德?」

    「……」

    「這種新聞也有價值嗎?」

    「單個來說毫無價值。」金鐘銘微微挑了下眉毛。「但是跟之前的新聞連在一起就能說明問題了……咱們的朴總統這次可能是真的遭遇到自己的斯大林格勒了。你看,這次的事故太過於嚴重,她根本不可能也沒那個能力解決這個問題,而在野黨和反對派也不會放過這個殺手鐧。更重要的是,即便是中立人士和還算清醒的民意,在面對這個事件引發的問題時,也會因為同情和政治正確而拒絕和她站在一起。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權力的穩固性?」Krystal仰頭略作思索道。「權力的穩固性會被逐漸動搖?」

    「沒錯,權力的穩固性會逐漸喪失,再加上她這人對待財閥時索取無度,偏偏真的打壓起來的時候又只是作秀,反而還要推行更有利於財閥經濟的勞動法……當然,還有外交上自以為是的走鋼絲……聽說還想改教科書上她父親的評價……種種事端,說不定她還真的任內就會下台!」

    「不至於吧?」Krystal的眉毛立即耷拉了下來。「最多跟牛肉事件後的李明博總統一樣,一度喪失執政能力吧?」

    「不一樣的。」金鐘銘站起身來,非常認真的答道。「她和李明博不一樣的。李明博當了幾十年的ceo,實錘把柄藏得很嚴實,可這位從小就是長公主的總統行事霸道,自己和親信身上的漏洞實在是太多,時間一長,隨著權力的穩固性喪失,遲早會被反對派抓住痛腳。」

    「那……」

    「給我找一下最新的民調,總統的支持率,不要28號的,要今天最新的!」

    「哦。」Krystal聞言當即噼裡啪啦的在電腦上搜索了一下。「找到了,新的總統支持率出來了……56%,評論說是因為追責迅速果斷,以及參與公祭的坦誠坦度,反而回升了兩個百分點。」

    「這就麻煩了。」金鐘銘眉頭緊鎖,忽的又坐回了原處。

    「是啊。」跟自己哥哥一起折騰了這麼久,Krystal也大致理解了一點東西。「這說明雖然朴總統那邊最終會失敗,但是這個過程會很漫長……伍德你秋天入伍,很可能去之前總統還是能控制住局面的,但是回來以後就徹底天翻地覆了。」

    「是啊。」金鐘銘愈發頭疼了起來。「而且以我對那個大媽的認識,妥協到總理下台已經是極限了,如果等到那個船長和幾個船員被重判之後還有人繼續把矛頭指向她的話,她很可能會翻臉,直接強硬對待……那到時候我如果想有所作為,又該對她持有什麼立場?既要反對,又不能徹底翻臉,既要鬥爭,又要適當的妥協。」

    「聽起來像走鋼絲。」Krystal茫然答道。「要不算了吧,伍德,咱們何必摻和到這種事情裡面去?」

    「你不懂。」金鐘銘苦笑道。「這幾天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這件事情不止是我個人想有所作為的問題,更重要的是我根本躲不開。」

    「是嗎?」

    「是!」金鐘銘肯定的答道。「二毛你想過沒有,這裡面還有一個重要問題,那就是我之前剛和她在《國際市場》上合作了一把,然後服役的事情還被她給攥在手裡,如果不能藉著這次機會擺脫她的話,那兩三年後服役回來,指不定要被她連累!」

    Krystal一拍腦門,當即恍然。

    「而且再說了。」金鐘銘繼續道。「咱們剛才說她很可能會採取強硬措施,你想過沒有,一旦採取強硬措施,主戰場是哪裡?」

    「媒體和輿論。」Krystal不假思索的答道。「電視台和各大報社!」

    「電影和音樂也是某種另類的傳媒。」金鐘銘嗤笑一聲,給出了一個令人無奈的答道。「也多不掉的,所以說,我的麻煩越來越大了!」

    「那麼伍德你必須要有所作為了?」

    「是啊。」對著自己的妹妹,金鐘銘很坦然的點點頭。「而且我還想盡自己一份心,給這次事故的遇難者真正的做點事情。但是現在問題在於,情況異常複雜不說,而且波濤洶湧,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撕碎,我得小心行船,免得學世越號那樣翻船……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你哥哥我現在不要說小心行船了,甚至跟就沒船。」說著,金鐘銘自嘲般的笑了一下。「想做點事情總得看看自己有什麼吧?我現在上下打量自己,好像只有錢和電影圈的一點威望,這有什麼用?算了,不說這個了,二毛你要是還能念就接著給我再唸點新聞,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條能讓我躲避漩渦的大船,然後蹭上去。」

    Krystal微微嘟了下嘴,算是禮貌的為自己哥哥發了下愁,然後就繼續點開了新的新聞鏈接:「《韓國經濟報》表示,沉船地點海況複雜,遇難者屍體打撈困難重重。而整船打撈的話,費用很可能是船隻造價的上百倍,政府表示目前財政困難。那麼既然如此,最好的方式應該是對船隻進行切割打撈……」

    「也是坑!」金鐘銘再度無奈的搖了下頭。「政府財政困難是實話,但是切割也好,整船也好,青瓦台是不會這麼早撈船的,因為撈船的時間週期很可能是以年為單位的,如果在大媽任內撈出來,每出現一具屍體都只會刺激一次平息下來的民意。看著吧,這事不等大媽下台是辦不了的……下一條。」

    「中國方面表示,願意傾盡全力提供人道主義……」忽然間,Krystal人工電台臨時停播了下來,因為金鐘銘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哥哥,以等待對方接完電話。

    不過,數分鐘後,金鐘銘放下手機的同時卻又拿起了外套,儼然是不準備聽廣播了:「別念了,帶貝克出去逛逛吧,我有正事要回公司一趟。」

    「現在還有什麼事情比這個重要嗎?」Krystal大為不解。

    「《鳴梁》剪輯完成了,我得回去看一下樣片,然後商量一下排片的事情。」金鐘銘一邊穿衣服一邊頗為無奈的答道。「這可是兩百億韓元的投資,而且崔大炮因為之前《國際市場》刷票房的事情對我很不滿,正好跟他聊聊,看看能不能緩和一下……想要做事情,總得先安撫一下人心吧?」

    Krystal微微一怔,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看來自己的哥哥,如今真的是陷入到了難得的困境。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 09:34
第1187章 錯誤(7k)

     甫一踏入cube公司大樓十三層的放映室,金鐘銘就本能的皺了下眉頭,但馬上又恢復了平靜……無他,他竟然在《鳴梁》的樣片放映室裡看到了宋康昊,而且還是跟崔岷植並肩坐在一起。

    當然,宋康昊有一萬個理由出現在這裡,而且每一個都合情合理。

    最簡單和直接的一個,這位大餅叔可是跟崔大炮關係匪淺的——兩人同為話劇演員出身,同時期成名,私生活同樣低調,很早就惺惺相惜,然後崔大炮雖然不是什麼皿煮派先鋒,但當年卻也因為送還勛章的事情的罪過李明博。

    換言之,這倆人確實談得來,那好基友的電影出來了,人家跑過來瞜一眼又怎麼了?

    而且再說了,甭管如何,人家大餅叔現在依舊是cube的簽約藝人啊,憑什麼不能來?說不定人家是來打卡簽到的呢!

    但是,甭管別人信不信,反正金鐘銘是不信的……畢竟,這個時間點跑過來,沒點貓膩就怪了。只不過,人家不先開口,你也只好裝作不知道了。

    就這樣,一群人微微寒暄了一圈,然後就一起坐下來看電影,畢竟嘛,這才是今天的『正事』。

    《鳴梁》這部電影,怎麼說呢?第一印象是很長,然後細細品來,大概稱的上是製作精良了,再加上宋康昊、柳承龍等人的演技也基本處於滿溢狀態,可以說是勉強代表了韓國電影的最高水平。

    而如果在這個前提上再算上前所未有的海戰大場面,抗日神劇的民族主義加成,想來應該會有一個現象級的票房表現。

    當然了,對於已經看慣了電影套路的金鐘銘來說,這部電影的毛病也不是沒有,比如有些地方過於煽情,比如有些角色過於臉譜化,還比如看起來很讚的大場面特效其實只能在韓國電影中稱雄……

    不過話還得再說回來,首先,大概這部電影也沒指望會在國外如何,而考慮到現在的民心人氣如此沮喪,或許這部有些煽情和鼓動民族主義的電影還真的能夠有一個超出想像的結果。而這麼一想的話,這部電影說不定還真大有可為,甚至可以作為一個……

    「金代表,您覺得怎麼樣?」作為份內之事,一旁的導演金漢玟自然要挨個問下意見了,而首當其中的自然是金鐘銘這個實際投資人。

    「哦,很好!」金鐘銘猛地回過了神來。「非常好,這電影非常好,沒有任何問題。」

    「那檔期和排片……」

    「送審了嗎?」金鐘銘認真問道。

    「還沒有。」金漢玟坦誠答道。「今天只是我作為導演的剪輯版本。」

    「先送審。」金鐘銘懇切的囑咐道。「等送審完成,確定好上映的版本後再來找我。這部電影非常好,我會親自看著的,然後試著親手安排一個最好的檔期和最佳的拍片方案……總之,不要急,慢慢來!」

    「我懂了!」金漢玟當然是心情愉悅的放下心來。「我會跟電影振興委員會那邊認真討論的,一定不會讓哪個環節出岔子的。」

    「那就好。」金鐘銘微微一笑,稍微提高了一點音量,算是給今天的正事做了一個了結。「如果大家都沒什麼問題的話,這部電影就這麼來,金漢玟導演跟我保持聯繫,一步步的按步驟來就是了……」

    說話間,金鐘銘扭過頭來,目光掃過了崔大炮和宋大餅,這兩人果然全無表示,但也全都沒有起身,儼然是確實要搞事情的節奏。講實話,一瞬間,金鐘銘是準備趁勢起身離開的,但是這麼做未免兒戲了點,人家真要是有事找你,怎麼可能用這種小把戲躲開?而且躲得了今天躲得了明天?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廟?

    「兩位前輩有什麼意見嗎?」一念至此,金鐘銘終於還是硬著頭皮裝模作樣的問了一句。「這部電影要是有哪裡不足的話,你們可以跟金漢玟導演直接說,尤其是崔岷植前輩,你是主演,有著絕對的發言權。」

    「沒有的事情。」崔大炮終於開了口。「這電影剪輯的非常好,就照著你們的意思來好了。」

    「我當然也沒有意見。」宋康昊也難得堆出了一點笑臉。

    「不過鐘銘,康昊最近跟我說了個事情,我覺得挺對路,你要是有時間不如留下來聽聽……」崔大炮毫不顧忌的把話接了下去。

    我能不聽嗎?金鐘銘心中暗暗吐槽,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和煦的笑意:「兩位前輩有事情儘管說就是了,要換個地方嗎?」

    「嗯……」宋康昊看了看周圍不少《鳴梁》劇組的人,欲言又止。

    「不用吧?」崔大炮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事情。」

    「那就好。」金鐘銘微微一笑,側身對上兩人,擺出了一副認真聆聽的姿勢。

    這下子,金漢玟等人紛紛反應了過來,然後迅速起身告辭……那速度,跑的比西方記者還快,連樣片都忘了拿走。

    宋康昊看著逃走的一眾人,心裡閃過了一絲明悟,那就是眼前這位金鐘銘代表其實早就知道自己要說的事情,最起碼知道事情的性質對他而言不是那麼友善,所以一開始就清場了。

    「是這樣的。」崔岷植也不是傻子,也同樣察覺到了金鐘銘那若有若無的態度,但他性格比較直,或者說比較硬,所以還是很坦然的把事情說了出來。「有位記者朋友,準備製作一部紀錄片……」

    原來,正如金鐘銘所想,以及他所看到的那樣,世越號事件對於所有韓國人而言似乎都是一種強烈的刺激,而考慮到韓國人身上那種莫名其妙的熱情,所以幾乎每一個有點閒心的人都有這麼一種若有若無的使命感,都想為這個事故做點事情。

    其中,媒體理所當然的站到了最前線。

    而由於世越號事故到現在為止已經快半個月了,救援行動也已經在實質層面上停了下來,所以,現在大部分的媒體都在跟著追責行動跑……但是很顯然,最基本最原始的料,肯定還是要回到事發當天依舊隨後那幾天的救援活動裡去找。

    而其中,有這麼一家電視台,叫做JTBC,然後JTBC電視台又有一位主持人叫孫石熙……沒錯,就是那個金鐘銘初次見面就莫名覺得人家很討厭的那個孫石熙。然後這位孫石熙主播呢,當時又派出了一位記者,叫做李尚浩,而李尚浩記者在當初救援期間又一直跟隨採訪一個民間救援者。

    最後,這個民間救援者叫做李忠仁,他在韓國是個小有名氣的民間潛水者,有著一台自己發明製造的潛水鐘(可以認為是一種淺海單人潛水艇),在救援的那些天裡,兩人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也留了非常多的珍貴的第一手畫面……

    「並剪輯成了一部紀錄電影,然後呢?」金鐘銘忽然打斷了崔岷植的煽情描述。「前輩到底想表達什麼?」

    「我想……」

    「我們想請你先看看這個其實還並未剪輯完成的紀錄片。」不等崔岷植說完,宋康昊就搶奪走了話語的主導權。「樣片就在樓下,看完我們再說事情。」

    「那位李尚浩記者和李忠仁先生就在樓下?」金鐘銘以手扶額,他隱約感覺自己今天要栽個大跟頭。

    「那倒沒有。」宋康昊坦誠道。「由於救援活動還在繼續,李忠仁先生還在現場,李尚浩記者也還在跟著……是孫石熙主播拿著樣片在樓下等著呢!」

    「趕緊請人家上來吧!」金鐘銘聞言嗤笑了一聲。「韓國三大不能惹,馬蜂窩、孫石熙、劉在石,我現在下了劉在石的節目,怎麼敢還再晾著孫石熙?真要是讓人知道我把孫大主播扔到樓下不理會,指不定明天就得被逼著跳樓以證清白了。」

    這話裡面嘲諷的味道不要太過於明顯,這讓大餅叔不由的皺了下眉頭,但最終他還是保持住了風度,然後抬手打了電話。於是乎,接下來又是一個多小時的觀影,觀的再開燈時,金鐘銘眼睛上都開始有血絲充起來了。

    紀錄片看完,放映室裡一片沉寂。

    而隔了許久,這次輪到孫石熙開口了:「金鐘銘代表覺得這部紀錄片怎麼樣?」

    金鐘銘閉著眼睛躺在座位上,連眼睛都沒睜開就給出了答案:「畫面粗糙、結構散亂,更重要的是立場偏頗,根本沒有記錄片賴以存身的中立性……兩位前輩覺得我的評價如何?有哪個字不對頭嗎?」

    「從專業角度來說確實如此。」崔岷植微微蹙眉,似乎之前也並沒有看過樣片,所以此時也有些意外的感覺。「但是鐘銘,拋開什麼什麼畫面和結構,單說立場偏頗,我們其實得考慮到拍攝角度的問題,這部紀錄片終究是從李忠仁先生和他私人救援活動的角度來拍攝的,視角天然受到了限制,這點不應該有太多的奢求。」

    「而且。」宋康昊也跟著開了口。「所謂立場偏頗,無外乎是指全篇都在對政府救援活動進行指責,而沒有任何一絲正面的描述。那鐘銘,你有沒有想過,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這個結果?如果是說李尚浩記者心懷怨氣故意刪減一些鏡頭倒也罷了,但有沒有可能是他們那些天根本就沒有遭遇到政府方面的任何有價值行為。」

    金鐘銘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兩位前輩說的都對,但是我想問一句,你們覺得這部記錄電影的偏頗性到底是針對政府救援工作的,還是針對現任總統和執政黨的?」

    「這有什麼區別嗎?」孫石熙突然輕聲插了句嘴。

    「孫主播。」金鐘銘終於睜開了眼睛。「先不說紀錄片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很討厭……或者更準確一點,我很警惕你這個人?」

    氣氛瞬間為之一滯。

    「咱們初次見面,應該是那次下著雨的時候吧?我確實察覺到金鐘銘代表好像對我有些什麼。」孫石熙低頭笑了一下,依舊是風度極佳。「但還真沒想到自己會被你這種大人物所警惕……我有什麼被警惕的價值嗎?」

    「當然了。」金鐘銘坦然答道。「我這人之前主要在娛樂圈裡打轉,所以當時我最畏懼的人就是劉在石,而現在我又認識了孫主播,您作為新聞界的劉在石,同樣的被韓國人所無條件的尊崇,那當然會被我所警惕!而且這裡咱們多扯一句,我再畏懼劉在石,他也終究是我少年相識的至交,是我的在石哥,所以畏懼了也就畏懼了,根本用不著警惕的,因為我知道他不會害我。可要是只見過寥寥幾面的孫石熙主播,以你的聲望和民眾對你的信任,萬一被你針對了,豈不是要無端受到名譽上的損傷?」

    「這麼說,倒是我讓金鐘銘先生對這部紀錄片產生不良觀感了?」孫石熙難得苦笑了一聲。「其實,只要金鐘銘先生心中無愧,何必在意我們這些喜歡較真的媒體人?」

    「說實話,我最討厭你們的就是這一點。」金鐘銘無奈的搖搖頭。「想拷問別人無愧,總得先證明自己無愧於心吧?」

    「金代表什麼意思?」孫石熙面色微微一變。

    「鐘銘,這裡就我們四個,咱們坦誠一點無妨的。」崔岷植在一旁插了句嘴。「莫非你知道點什麼?」

    「不不不。」金鐘銘連連搖頭。「你們不要誤會,孫主播前後得罪了這麼多實權人物,甚至早年為此入獄,他要是有什麼把柄早就被拎起來吊著打了,哪裡輪到我在這裡瞎說一氣?我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孫主播,你這人雖然到目前為止行事都頗為公道,但是並沒有經過足夠的時間考驗……」

    此言一出,孫石熙默然無語,一旁的宋康昊則是心中微微一動,崔岷植卻瞬間無語了:「胡扯什麼?孫石熙主播從事新聞業幾十年,你自己都說了,他很早之前就因為報導政府的不端行為被關押,這還叫沒受過足夠的時間考驗?」

    「崔先生,你誤會了。」孫石熙本人倒是依舊保持了冷靜。「金鐘銘代表的意思是說,我雖然年輕時就揚名,但真正在新聞界出人頭地,卻是從李明博政府執政初期開始的。換言之,我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固然有可能是針對社會的不公和政府的無能,但也有可能是受某些政治勢力的操縱,純粹的針對現在的保守派執政黨而已……所以,金代表代表擔心的是,我只是個假裝代表了公正的政治工具,是用來引他上鉤的。」

    崔岷植本能的回頭看了眼宋康昊,這讓後者難免有些難堪。

    「其實,真要是像宋康昊前輩那樣立場堅定,人盡皆知倒也罷了。」金鐘銘也忍不住跟著看了眼大餅叔。「怕就怕欲蓋彌彰,表面公正,私下偏頗……我要是因為這個稀里糊塗的就被拖下水,豈不是太虧了?」

    孫石熙依舊沒有動氣,他微微一笑,似乎準備再解釋一下。

    「諸位,你們的意思我很清楚的。」金鐘銘直接抬手制止了對方說話,乾脆直接表態了。「這種製作粗糙,話題性遠大於藝術性和商業性的所謂紀錄片,想要突破政府的阻撓上映並造成社會影響,必然要有大院線從排片角度進行支持。而樂T那邊且不說跟總統關係如此緊密,就說你們JTBC背後的《中央日報》,親日的背景和樂天的廣告費也擺在那裡,你們根本就沒法子從他們那裡打開缺口……所以,你們只能找我。」

    孫石熙的表情難得為之黯然了起來。

    「但是,」話到這裡,金鐘銘也跟著嘆了口氣。「我也家大業大啊,不說電影這邊,釜山、仁川兩地,多少人靠我吃飯呢,我要是因為這個東西被捲進入到政治攻訐中去,連累自己,也連累了這麼多人……諸位於心何忍呢?」

    這就是很明確的拒絕了,三個帶著紀錄片過來的人各自無言,紛紛起身,但金鐘銘依舊坐在原處,這個態度,似乎是鐵了心的要把這個燙手的紀錄片給推出去。

    「鐘銘。」崔岷植起身後往門口走了幾步,卻又忍不住停下來多說了一句話。「其實對我來說,之所以主動向你介紹這部紀錄片,並不是多麼推崇這個潛水鐘和他救援意義,也不是想鼓動你參與到什麼政治攻訐中去,而是因為正如紀錄片最後那段顯示的那樣,現在李忠仁先生已經被一些半官方的媒體給污衊成了阻撓救援的人……咱們摸摸良心,無論如何,這個李忠仁先生總是一個抱著救人心思的好人吧?說到立場偏頗,那些人為了掩蓋自己的無能,就把一個好人抹黑成這樣,難道就不偏頗了嗎?」

    金鐘銘扭頭看了看對方,欲言又止,而且終於還是面無表情的再度閉上了眼睛。

    崔岷植無可奈何,只能選擇和其他二人一起轉身離去,偌大的放映室裡一時間只剩下了金鐘銘一個人,扶著額頭,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睡著了一樣。

    萬籟俱寂,鴉雀無聲,隔了不知道多久,才忽然有人小心的敲響了放映室的大門。

    是賈潮。

    「代表?」賈潮略顯小心的朝那個似乎是睡著了的人影喊了一聲。「你找我?」

    「幾點了?」金鐘銘睜開眼睛,卻被頭頂的燈光刺激的連眨了好幾下。「剛才打電話給你的時候忘了看時間……幫我關燈。」

    「晚上九點多。」賈潮趕緊答道,然後立即按照吩咐給關上了燈。

    「我是上午來的,換句話說,我在放映室裡呆了九個多小時?」黑暗中,金鐘銘微微皺了下眉頭,然後有些不安的挪動了一下身子。「我叫你來是有個想法……」

    「您說。」

    「首先你要幫我找個人。」金鐘銘如是吩咐道。「你親自開車去他家裡找他,不要打電話,找到他,如果他願意的話,就偷偷請他去個隨機而又隱蔽的地方……地方你自己定就好,然後再聯絡我過去,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賈潮立即答應道。「保證不會有人發現,那……具體是找誰?」

    「找咱們朴總統最忠心不二的心腹,青瓦台的鄭虎成秘書。」金鐘銘平靜的答道。「我要跟他說點事情。」

    賈潮點點頭,退出了放映室,走前沒忘記幫自家代表貼心的關上門。

    而黑暗中,金鐘銘也再度閉上眼睛,眯了起來。

    就這樣,時間轉眼間來到晚上十一點,就在cube大樓斜對面那家米粉店裡,三個人相向而坐,赫然是之前去找金鐘銘幫忙卻鎩羽而歸的那三位。

    「小院線的朋友們也不願意幫忙。」宋康昊有些喪氣的看著眼前熱氣騰騰的肉絲米粉,雖然累了一整天,卻根本沒有動筷子的慾望。「個個都說自己家小業小,不敢折騰……你們說,金鐘銘是家大業大不敢折騰,他們是家小業小不敢折騰,那到底是家大業大的顧慮大,還是家小業小的顧慮大?又或者說,只要青瓦台的那位還在,那不管是誰都心存顧慮?」

    「我倒是覺得,單講這部紀錄片,那位金鐘銘代表未必就怕了青瓦台。」孫石熙微微一笑,卻依舊保持了風度。「他拒絕我們的理由未必是言盡其實,一定有什麼隱情的,只是人家沒有理由跟我們解釋而已。」

    「或許吧?」宋康昊再度嘆了口氣。「說不定有什麼需要政府保證的在建大項目呢!手機移動銀行的監管條例?淘寶物流的倉儲佔地?中國市場的開拓?我閉上眼睛都能說出來一大堆合情合理的可能性來……這就是大財團跟權力的天然契合。」

    「其實以我對鐘銘的瞭解。」崔岷植也忍不住插了句嘴。「他也不是什麼冷面冷心的人,世越號的事情肯定也讓他有所觸動,只不過他這人很講實際,而這部紀錄片主要還是在揭露政府救援不力,對救援本身毫無意義。」

    「但是救援已經結束了,除了追責還有什麼有意義的事情嗎?」大餅叔黑著臉反駁道。「其實我也知道他是個不錯的人,甚至可以說整個韓國都難找這樣的好小夥。但說白了,人家終究是要當財閥的,心裡想的再好,跟我們再交心,也終究還是會在行動上和青瓦台那些保守派走到一起的。」

    崔岷植沒說話,一時間場面頗有些尷尬。

    「其實不管如何了。」孫石熙適時的插了句嘴。「現在的問題是,從金鐘銘這樣的院線巨頭,到下面的小院線,所有人都確實是有所顧慮的,那這個紀錄片到底還要不要搞?我之所以建議李尚浩記者剪輯成紀錄片的形式,就是因為電視台那裡的路已經被政府下手堵死了,根本播不出去!而如果現在電影這邊的路也被堵死了,那是不是這麼大的韓國,連幾十分鐘親手拍攝的真實影像都播不出去了?」

    崔岷植和宋康昊一起緊鎖眉頭……其實,他們之所以願意為這麼一部各方面價值都不高的紀錄片奔走,世越號事故本身的慘烈和所謂的事情真相,乃至於個人的政治立場當然都是很強力的理由,但是孫石熙這個問題的份量以及帶來的某種行業責任感,卻也是絲毫不弱的。

    不管這個紀錄片本身如何,如果它連公映的途徑都找不到,那韓國電影人自詡的立身基礎在哪裡?

    從這個角度來說,拒絕了這部紀錄片的金鐘銘無疑是犯了個天大的原則性錯誤。

    「韓國電影不會因為政治原因拒絕任何一部影像作品的。」想到這裡,崔岷植非常堅定的予以了回覆。「這是從反日運動時就建立的原則,韓國電影從誕生之日起就有了這種基因,然後光頭運動、反配額運動、組建電影人聯合執委會,大家一步步走過來,這種堅持是滲入到整個圈子整體中的,不會因為某一個強力人士的態度而有所改變。」

    「我也有個想法,」宋康昊也跟著點了下頭。「電影圈子裡有很多路可走,直接公映這條路被堵死了,我們還可以試著走另外一條路,不過需要點時間……」

    話剛說到一半,孫石熙的手機就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而這位韓國新聞界的劉在石正準備按掉電話認真傾聽宋康昊的想法時,卻是被來電顯示給弄的愣了下神,然後竟然在這個關鍵時刻選擇了接聽電話。

    「怎麼了?」等電話剛一掛斷,宋康昊就主動問詢了起來,因為他察覺到對方在聽了電話後,情緒明顯有些波動了起來。

    「剛剛發生的事情。」孫石熙收好手機,雖然語調從容,但臉上的儒雅卻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青瓦台那邊突然以吊銷新聞執照這種最直接的手段,給我們jtbc電視台下了最後通牒……電視台那邊說他們無可奈何,所以把李尚浩記者給直接解僱了。」

    說完這話,孫石熙和宋康昊幾乎是本能的一起看向了米粉店斜對面的cube公司大樓……臨近午夜,這棟大樓的大部分樓層和房間都已經黑燈瞎火,只有少部分房間還對外閃爍著光芒,宛如一個讓人摸不透、看不清的巨獸一般矗立在那裡,似乎下一秒就要撲過來一樣。

    至於崔岷植,他突然開始面無表情的低頭吃起了米粉,僅此而已。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3 09:34
第1188章 正確(上)

     一碗肉絲米粉呼嚕嚕的大口吃完,崔大炮擦了下嘴,然後終於在旁邊二人略帶深意的目光中開了口:

    「我知道兩位在想什麼,也知道兩位想說什麼,咱們一件件來……如果沒猜錯的話,康昊剛才的意思,是不是想讓這部紀錄片走釜山電影節的路子?」

    「是。」宋康昊肯定的點了下頭。「如果能在釜山電影節展映的話,那麼和釜山電影節簽了合同的藝術院線就可以很自然且毫無壓力的排片了。更重要的是,能在電影節上展播的話,本身就會為紀錄片帶來足夠的影響力和話題度。」

    「那麼釜山電影節那邊會不會有……像今天這種壓力?」孫石熙誠懇的詢問道。

    「這就是關鍵所在了。」崔岷植點了點桌子,冷靜的朝對方解釋道。「釜山電影節是國際電影節,當初為了在國際上取得認同感,政府曾經公開承諾過不會幹涉電影節核心權力機構,也就是電影節執行委員會的選舉與運作。實際上,之前很多年間,即便是政府也只能通過電影節的創始人金東虎前輩來間接的影響執行委員會。而現如今,政治傾向保守的金東虎前輩已經退休,只保留了一個名譽職務而已。」

    「其實,哪怕是金東虎前輩再次發揮影響力,或者執委會的高層和今天某些人一樣有所顧慮,那也無法控制局面的。」宋康昊進一步補充道。「這是因為執行委員會裡面有著足足有數百名進步電影人士,一旦公開起討論這部紀錄片的話,我想大部分人都會為了最基本的原則而做出正確的選擇……」

    「哈!」崔岷植突然笑了一聲。「如果鐘銘在這裡,一定會嘲笑我們是在玩道德綁架。」

    剛剛有些笑意的孫石熙和宋康昊登時有些尷尬了起來。

    「當然,該做還是要做的,如果事情真的不對頭我們也拿不出道德來綁架別人。」崔岷植見狀繼續說道。「所以,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稍微再等上一段時間,大概過了月中的百想藝術大賞吧,電影節就應該會進入籌備期了,到時候把影片一送,執委會幾百號人一討論,神仙都攔不住了。」

    孫石熙和宋康昊強打精神,稍微振作起來點了下頭。

    「不過,還有個問題。」崔岷植的語氣突然嚴肅了起來。「你們二位,剛才是不是在懷疑,李尚浩記者的突然解職和鐘銘有關係?」

    宋康昊和孫石熙對視了一眼,似乎有些不言而喻,又似乎有些緊張不安。

    「我直說吧。」崔岷植仰起頭道。「從個人角度來說,我絕對信得過鐘銘的人品,而且我不僅認為這件事情絕不可能跟他有關係,而且我還覺得,如果沒有證據,你們最好只停留在猜想的階段!否則,我是斷難接受的!」

    「其實……」幾乎是出於本能,宋康昊張口就想解釋,但剛說了兩個字就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了。

    「請崔先生放心。」倒是孫石熙,依舊保持著淡定。「對於金鐘銘代表,我們心裡是有譜的。」

    「那就好。」崔大炮深深的看了對方一樣,然後直接起身告辭了。「事情既然已經說完,天色又已經晚了,我就先走一步了。」

    「請您放心,我們吃完米粉也要回家的。」孫石熙微笑頷首,倒是滴水不漏。

    不過,話雖如此,當崔岷植起身離去後,米粉店裡的二人卻都沒有去碰各自那碗已經冰涼的肉絲米粉的意思。

    良久,看著有些萎頓的大餅叔,還是孫石熙率先開了口:「康昊知道嗎?」

    「什麼?」

    「其實,不僅是金鐘銘對我有所警惕,我對他同樣有所警惕。」孫石熙曬笑著解釋道。「當然還有劉在石。同類相斥嘛,我怎麼可能不懂?」

    大餅叔的目光稍微顯得清明了一些:「怎麼一個同類法?」

    「怎麼說呢?非要下個定義的話,我們三個人,大概都是能夠克制慾望,然後用各種各樣的聲望來武裝自己的人。」話到這裡,孫石熙忍不住笑了出來。「金鐘銘口口聲聲說我和劉在石如何如何,卻根本不說他自己如何……可康昊你知道嗎?韓國幼兒勵志讀物裡面,劉在石的出場率最高,比李舜臣都高,排在第一,然後我只排第九,而那位覺得我聲望卓著,給他帶來不安感的金鐘銘代表,卻排在第五,比世宗大王還高!而且人家還有著韓國前五的身價,前十的企業聯合體,還只有27歲……是27歲還是28歲?」

    「哎……」

    「無所謂了。」孫石熙笑著搖了下頭。「問題的關鍵在於,這個人確實不好惹,崔岷植先生的反應肯定不是個案,從整個韓國電影界到絕大多數韓國民眾,這種信任、尊崇,以及認可,都是普遍性存在。甚至說,如果康昊你不是因為政治立場而早早的對他有所顧慮的話,那今天你應該也會和崔先生一個反應吧?」

    大餅叔為之默然。

    「還有,之前為什麼大家都對他幫著那位女士刷票房的行為感到強烈不滿?在我看來,恐怕不是因為這種行為有多麼惡劣,而是因為從他手裡做起來顯得非常惡劣而已,這裡面頗有些愛之深責之切的味道。從這個角度來說,很多人都已經對他寄予了厚望,而寄予厚望的背後是非常深的認可……所以,聽我一句,別想太多。」話到這裡,孫石熙稍微停頓了一下。「還有李尚浩記者的事情,我現在也反應過來了,確實應該不是他做的,因為犯不著!套句時髦的話,這種人物,對付我們都可以稱之為降維打擊,何況是李尚浩一個前方記者?」

    「道理是對的。」大餅叔信服的點點頭,但旋即苦笑。「但是這種人物,卻不願意站在我們這一邊,甚至把我們當做麻煩,也不知道單憑我們,接下來的路到底能不能走得通?」

    「通不通是一回事,走不走是另外一回事。」孫石熙的回答乾脆利索。「因為我們的方向是對的。」

    聽到這話,宋康昊的精神再度振奮了起來。

    於是,一夜風平浪靜。

    接下來的五月份,金鐘銘過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這其中最明顯的一個證明就是百想藝術大賞的事情……別的倒也罷了,單說電影類,今年的百想藝術大賞原本應該是要在《國際市場》和《老手》之間細細的切個蛋糕才對。再加上金鐘銘的那個一部電影一次評獎的說法,那他也應該對這次大賞格外上心才是。

    但事實上,百想組委會那邊根本就沒有受到任何關於《老手》的公關,明的暗的都沒有,而政府那邊,大概是因為最近糟糕透頂的局勢,也懶得理會這突然就冒出來的什麼大賞,也同樣沒有為《國際市場》張目的意思。兩兩相加,組委會看似壓力全無,其實反而是亞歷山大了起來……想想也是,《老手》和《國際市場》不可能不聞不問,而再往前的《觀相》、《監視者們》還依舊在認真公關,這蛋糕反而更難分了!

    於是乎,最後百想組委不得不硬著頭皮給了《觀相》的主演宋康昊一個電影類大賞,給了《國際市場》一個最佳導演,給了《老手》的金鐘銘一個百想影帝(現如今圈內人幾乎全都知道他和老師的賭約了)。

    然而,讓組委會懵逼的是,到了五月下旬百想典禮的當日,金鐘銘竟然沒來現場!最後,竟然是全智賢捏著鼻子跑上去,說是得到了自家老闆的授權,然後幫忙拿走了獎盃。然後,僅僅隔了大概五分鐘吧,這位跑腿的大姐就被告知自己憑著《來自星星的你》獲得了電視類大賞。而最後她拎著兩個獎盃跟人合影的那個樣子,也是讓人大跌眼鏡。

    事後才知道,金鐘銘倒不是故意為之,而是典禮當天的下午,中國那邊據說是有一筆大生意忽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這才急匆匆飛過去的。而等這位忙得腳步沾地的大老闆再次返回首爾時,卻發現自己錯過的可不僅僅只是一個百想藝術大賞而已。

    「絕食?!」鬆開去擼後座貝克狗頭的手,剛剛坐上車子不久的金鐘銘顯得有些茫然起來。「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百想第二天的事情,也是伍德你離開首爾的第二天。」Krystal一邊開車,一邊幹練的答道,儼然是早有準備。「一名事故失蹤者的父親,直接抱著兒子的遺像宣佈絕食,已經好幾天了,昨天還一度昏倒了,被人強制性的輸了液,醒了之後準備再次絕食。」

    「既然接受輸液那就是死不了,只是要持續性的施壓而已。」金鐘銘稍微放鬆了一些。「那他提出什麼具體要求了嗎?」

    「要麼讓他見到兒子的屍骨,要麼政府立即通過一個特別法案,徹底不設限的追查這次事故的真相。」

    「後一個應該很簡單吧,而且也是民意所在?」金鐘銘微微蹙眉道。「執政黨現在握有國會的多數議席,不是走個流程的事情嗎?怎麼還要用上絕食這種手段?」

    「呃,好像就是因為這次絕食才讓特別法案變得艱難起來的。」Krystal稍微頓了一下,這才趕緊補充了一些情報。「實際上,這次絕食貌似一開始就是正義黨鼓動的,然後絕食期間,正義黨還在首爾的各個廣場、主要旅遊景點都設置了絕食宣傳台,據說有中文版、英文版、日文版,反正好多種,然後向全世界的遊客介紹總統、政府以及執政黨在這次事件中的不作為……」

    「換句話說,本來一個很簡單就能解決的問題,因為被反對黨給政治綁架了,所以反而變得困難了起來?」金鐘銘愈發無語。

    「沒錯,我看《朝鮮日報》就說,青瓦台那邊現在是被搞得騎虎難下。因為雖然通過特別法案很簡單,但這麼做無異於向弱小的正義黨低頭,會讓總統的威信受損。而青瓦台那邊也發佈聲明說,雖然政府早就有追查到底的決心,但也有自己的工作流程與程序正義,不會因為個別人的超常規舉動而有所遷就的。」

    「這就是惱羞成怒了。」金鐘銘無奈的搖搖頭。「這麼快就已經開始強硬起來了嗎?」

    「伍德,你說真要是讓事情這麼繼續下去,怎麼感覺會收不了場呢?」

    「不是真要,而是一定會這麼下去的,到最後也一定會收不了場的。」金鐘銘繼續搖頭道。「事情出來了,執政黨推諉責任,人浮於事,致使受害範圍無端擴大,確實罪該萬死。而在野黨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絕不是在單純的幫助家屬,只不過是想吃人血饅頭,綁架著事故受害人家屬攻擊執政黨而已。而執政黨為了壓制在野黨,又會反過來硬著頭皮無視掉家屬的某些正當要求……你來我往,反正最可憐的還是這些事故受害者家屬。」

    「……」

    「怎麼了?」

    「伍德,這些人的良心不會痛嗎?」Krystal有些黯然的問道。

    「怎麼會呢?」金鐘銘嗤笑了一聲。「說不定他們和他們的支持者都會覺得自己是絕對正確的一方呢,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順便滿足一下自己的個人或者集團的政治野心……怎麼會覺得良心作痛呢?」

    Krystal為之默然。

    「好了,大致情況我已經明白了,咱們不說這個掃興話題了。」金鐘銘笑著看了對方一眼。「我不在首爾這一陣子,還有什麼事嗎?」

    「哦,還真有一件事情。」Krystal這才反應了過來。「sunny歐尼找你有事情,托我給你帶話,讓你回來就去找她。」

    「sunny找我什麼事情?」金鐘銘顯的有些不解了起來。「而且為什麼不直接跟我打電話,反而要通過你?」

    「伍德你不是在中國談生意嗎?」正在開車的Krystal坦然解釋道。「而且因為缺席百想藝術大賞上新聞了吧?Sunny歐尼應該也是怕打擾到你。」

    「原來如此。」金鐘銘收回心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去中國談生意的事情有這麼多人關注嗎?」

    「那倒不至於。」Krystal淡定的搖了下頭。「就算是看到了這個消息,大多數人應該也都會覺的理所當然吧,少部分跟百想有關係的人也只會覺得有這麼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會讓大家面子上過得去之類的,而更多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這事情,只有像sunny歐尼這種找你有事情的人才會稍微思索一下而已。」

    「呃……」金鐘銘對著韓國最高學府出身的鄭秀晶小姐怔了怔,然後忽然反應了過來。「說起來,既然sunny讓我去找她,那你現在是往哪兒開?」

    「我們當然是在去少時宿舍的路上。」Krystal理所當然的答道。「可也是回家的路上,反正兩個地方都在江南區……伍德你是不是暈了頭了?」

    「……」

    「不過,伍德你是準備先回去休息呢,還是先去她們宿舍找人?」

    「先回去洗個澡吧!」金鐘銘隨口答道,說到底,他還是不覺得sunny找自己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最起碼應該不會比自己最近正在做的事情更重要,不然他也不會等車子在東湖大橋上遭遇堵車的時候,才忽然想起來問一下那丫頭找自己到底是什麼事情了。

    「能有什麼事情?」Krystal隨意的撩了一下自己的頭髮,然後有些煩躁的趴在了方向盤上。「歐尼她們的7年合約眼看著就要到期了,應該要進行正式的續約談判了,而sunny歐尼那裡立場難免有些尷尬,所以應該有些不安吧?畢竟,不管人心齊不齊,有沒有人在搞事情,她都不好在團隊裡表達意見。我覺得……她找你應該是想要一個正式的兜底承諾。」

    「這倒也是。」金鐘銘隨意的點點頭。「那洗完澡我就去她們宿舍找她。」

    Krystal不置可否。

    「說起來,」金鐘銘忽然又道。「跟你那個不著調的姐姐相比,二毛你最近倒是越來越像個大孩子了。」

    鄭秀晶同學翻了個白眼,依舊沒有多言,而是直接一踩油門,隨著再次啟動的車流向著家中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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