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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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塵骨

【作者概要】:林如淵,男,海外 - 海外,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玄幻 > 異世大陸

【內容簡介】:

  所謂天命,不過是莫須有的束縛。
  若要踏破星河,立志前行,從來不晚。

【其他作品】:無


《不需他人代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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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7-10-5 07:12
更新情況

    《塵骨》這本書,沒有套路,只有劇情,只寫區區在下想要書寫的故事。設定的靈感都是在下基於山海經和其他中國古代神話的想像。每個人的想像千差萬別。

    希望這個也許全新、你不曾見過的嶄新故事;也許其中也不免有個別落了俗套、但依然能引起共鳴的故事。能夠帶著大夥兒一起暢遊、並且享受讀書看故事的天馬行空、酣暢淋漓!

    小說這門藝術,是給人看的,所創作的基本內容便是人的感情和生命,從而通過故事、環境、背景等方式,去表現這個人物的一切,去通過人物塑造傳遞一些信念,以及力量,若能引起您的共鳴,不甚歡欣!

    作為一個寫手,大部分時間還是以宅為主,看看書,寫寫故事,在筆墨之間或創造,或學習。作為一個死宅,平時鮮少與人接觸,更多的接觸的便是自己筆下所創造的這些「人」。

    這些人好與壞,善與惡,叱吒風雲也好,庸庸碌碌也罷,都只是一種創作,一個故事,不代表對任何真實現實的評判。

    當角色出現,喜歡也好,厭惡也罷,或感動,或憤慨,無論是共鳴或是質疑,都希望您能移駕書評區,我們一起用文字來交流、探討。更多的交流與探討,至少說明區區在下的筆尖所創造出的這些人物,也曾打動了大家,而後大家一起賦予了這些人生命和血肉,亦賦予了這本書靈魂。鞠躬,感謝!

    若能至此,《塵骨》才能真正算得上是一本書,而不是一堆文字。感激不盡,抱拳,感謝!

    如果您喜歡,請您動動手指,把這本書加入書架收藏,在下必定每天筆耕不綴,為您奉上獨屬於文字的魅力與精彩。

    新書稚嫩,需要大家的愛護與幫助,懇切邀請您,每天將免費的推薦票,投給《塵骨》。作揖,致禮!

    客套的話不說,唯努力以致謝,感謝所有的支持與幫助。謝謝大家,抱拳,致敬!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5 07:13
第一章 誤入

    七月十五夜,斗轉參橫,鬼門將閉,群鬼亂竄歸去地府,引陰風淒瑟,月隱星沉。

    終於加完班的林蘇青,因為答應了屈指可數的粉絲們——直播七月半深夜逛街。只好忍下飢腸轆轆,出了公司去大街小巷上晃悠。

    分明注定了只能靠才華吃飯,他卻偏要自不量力的兼職做主播。妄想著能一炮而紅後,買房買車走上人生巔峰。

    然而他拚死拚活,遠不如別人直播摳腳來的人氣多。

    無奈之下,為了增長人氣,他幹了半瓶二鍋頭,酒壯慫人膽的來鬼節之夜尋找刺激。

    夜風呼嘯如鬼哭狼嚎,倘若此時碰上個把路人,整蠱幾句,興許能觸發不少笑料,漲上三五百個關注。

    可他尋來盼去,闌珊酒意即將被冷風吹散,街上連條狗都沒有,更別說人了。俗話說天無絕人之路,顯然老天是在把他當畜生。

    罷了,還是回去忍氣吞聲地聽甲方爸爸胡說八道,老老實實的修改第十五遍策劃案去吧。這主播愛誰做誰做去。

    正心灰意冷之際,林蘇青突然眼前一亮,激動之情難以言喻。

    「各位大佬,我在七月半的街頭,發現了一隻端坐在十字路口的單身狗。我們去採訪採訪它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他連忙舉著手機朝那髒得融入夜色的狗子奔去。

    不是人也沒關係,憑藉演員的自我修養,尬聊半個小時小意思。

    那狗子慫眉耷眼,一副便秘數日的模樣,黑泥裹身辨不出毛色,不像是會咬人的狗。

    林蘇青試探著戳了戳它濕漉漉的鼻子,熟絡道:「嘿,哥們兒,你可知好狗不擋道?」

    狗子聞言輕抬一隻眼皮,乜視了他一眼,繼續闔眸不理。

    「朋友,你聽說過絕望嗎?我好像被一隻土狗子鄙視了?」

    他話音剛落,登時,狗子腳下一道金光乍現,驟然衝出光柱頂天而上。倏而,如同旋風似的旋轉。

    突逢異象,驚得林蘇青一屁股跌坐在地,瞠目結舌竟疏忽了自己的一隻腳恰好處在光柱內!他正要收回腳,卻猛然被旋風金光拽著腳踝一同捲上了墨色蒼穹。

    眨眼間,夜靜如水。

    寬闊馬路上荒無人煙,只留下塵土騰騰。

    ……

    ……

    「握草!握草!握草!」林蘇青只覺頭昏腦漲,方才不停旋轉著上升,此刻卻如迅雷般墜落,「握草!」

    隨著最後一聲暴吼脫口而出,他撲通一聲,墜入了一方煙霧繚繞的溫池。

    猝不及防猛入了幾口池水,慌忙冒出水面,連嗆了幾聲咳嗽後,他不忘安慰自己:「還好爸爸命大。」

    他抹把臉抬頭一看,不是吧?眼前竟有位青絲如瀑,天資盛顏的絕色佳人!

    「我、的、天、吶……」林蘇青喜不自勝,剎不住饞涎欲滴,連忙以手遮臉,目光卻穿過指縫悄悄打量。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正氣道:「咳,美女……你別喊,你別叫……我不是流氓……」

    溫池中氤氳的綿軟霧氣,使一切都彷彿遮上了一層朦朧的薄紗,似真似假,如夢如幻。

    於這宛如瑤池仙境之中,那絕色女子安然的立著,膚若凝脂,眸如剪水,如畫眉眼於裊裊煙雲中自有一番妖嬈,不慌不忙醉得人神魂顛倒。

    「自古非禮勿視,我一定會負責的。」這份垂涎竟脫口而出,林蘇青頓時覺得自己有些丟人現眼。

    「何人。」一道清冽的男人聲音自美人口中突如其來。

    如同晴天霹靂當頭劈下,林蘇青膝蓋一軟,險些再度跌入水中。

    莫不是腦子進水聽錯了?旋即甩了自己一耳光,疼得眼冒金星。

    「嗷嗚~」一隻狗子興奮莫名的自遠處刨水上岸。

    奇哉怪也的是狗頭雖白,卻全身赤紅如火。

    它屁顛顛兒地奔向美人,諂媚地蹭著美人那掛著水霧的青絲。倏然,扭過臉乜視著林蘇青。

    那眼神好生嫌棄,好生熟悉……正是那十字路口的土狗子!

    他岔神之際,只聽那美人清冷的聲音隨騰騰熱氣飄來:「無知凡人。」

    凡人?那美人?是神仙?

    摸了一隻狗就穿越?剛穿越就撞見神仙洗澡?

    湖南衛視都不敢這麼編!

    林蘇青登即又甩了自己一耳光,痛感清晰,非夢非幻。他捂著腫臉,安撫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靜。隨後左顧右盼兀自揣度著——這青天白日,我是董永,還是蘭陵王妃?

    一個是偷看七仙女洗澡,一個是偷看蘭陵王……其中差別還是很致命的……

    林蘇青緊張萬分的低頭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膛,怕不確定,又探手摸向自己的胯下……呼……他長舒一口氣,萬幸傳家寶還在……

    罷了,既然穿越,不是主角便是炮灰,何妨賭上一把。

    就這樣冒然的想著,他挺起胸膛,逞能道:「昂,我的確是凡人,你是什麼鬼?」隨口的一句梗,神仙美人卻是沒聽懂。

    美人眉頭輕動,饒有意味的看著他,道:「鬼?」

    美人言簡意賅,反倒是蹭在他身邊的狗子急了,嗷一聲怒道:「愚蠢凡人,膽敢冒犯青丘二太子殿下!」音色稚嫩猶如男童,似真似夢,狗子居然會說話?

    林蘇青頓時緊張起來,但最令他害怕的……反倒是狗子的那番話。聽起來……林蘇青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穿越進了哪本男男小說……

    不禁後庭一緊,有些恐慌……

    狗子的脾氣正欲發作,卻被那美若女仙的二太子制止。二太子隨即在他與林蘇青之間化出一扇濃霧屏障,於影影綽綽之中輕盈上岸,當他身姿一轉,霧障逐漸消散。

    二太子現身時,已著上一席水色暗鑲蟠螭紋錦裳,外罩一層如煙薄衫。仙逸出塵,更添幾分清冷。他修長五指隨意一捏,於手中化出一把玉骨摺扇。

    二太子居高臨下睨了一眼尚在池中的林蘇青,又以餘光瞥了眼狗子。眼波流轉間一番雅緻,雖是男兒仍也奪人心魄,卻不發一語,折身離去。

    林蘇青初來乍到,人地生疏,可不能放他走。遂趕緊爬上岸追去,可方剛邁步,就被突然蹦出的狗子攔住:「放肆!」

    狗嘴裡蹦出童聲,不禁又嚇了林蘇青一個踉蹌。

    他望著二太子遠去的背影,苦不堪言地喊道:「相逢即是有緣,行行好告訴我這是何年何月何時何地吧?」

    二太子無動於衷,身影徑直消失在幽篁深處。

    狗子追了幾步,復調轉回來,揚起小下巴沖林蘇青道:「主上召我歸來時,你誤入結界,目前是回不去了。」

    林蘇青一怔:「你說什麼?我回不去了?」心中隨之泛起憂慮,他要是回不去,那他的家人怎麼辦?

    「唔……其實也不是回不去……」狗子忽然想到什麼,話鋒一轉,卻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並不說明,「只是……」

    哪有功夫容它猶猶豫豫!

    為了方便說話,林蘇青當即上前蹲下,捉起它的兩隻小爪,將它懸吊在半空中,催促道:「只是什麼,你趕緊麻利說呀!」

    「大膽凡人!你放我下來!」狗子兩條後腿一陣亂蹬,毛絨絨的小腦袋扭來晃去的胡亂掙扎,「你快放我下來!你若再不放我下來……我、我咬你!」

    狗子說著張嘴就衝他手去,嚇得林蘇青立馬鬆手將它放下。

    他焦灼的等待下文,狗子卻慢條斯理的甩了甩腦袋,又抖了抖身上的毛皮。

    林蘇青心中不由得犯起嘀咕,狗子先前對他頗為鄙夷,現下卻主動交談,莫非有詐?

    這時,只見它抬起一隻小爪撓薅著眼睛,一把童音稚聲稚氣道:「你想回去啊,有兩種途徑。一呢,是死了被黑白無常勾去,由地府判官判回原籍。」

    這不是死路一條嗎?林蘇青趕忙詢問:「二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5 07:13
第二章獸襲

    「二嘛……」狗子撓完眼睛,好似故意與他作對,看著林蘇青越是著急,它偏越是要慢吞吞的故意拖著,「這二嘛……嘖嘖嘖,難喲~ 」

    狗子搖頭晃腦,又抬起後腿兒優哉優哉地抖搔起脖頸間的癢癢毛。

    這可急煞了林蘇青,這狗要是擱他家,這會兒毛都給它剃得精光了,看它還嘚瑟個什麼勁兒。

    尋思著眼前有求於它,左右還打不過它,林蘇青不得不按捺住心中騰升的拔毛欲,苦哈哈地追問:「二是什麼?」

    狗子這下居然坐得端端正正,一臉嚴肅認真道:「其二則是,你原來的世界,必須有神階位同主上這般的上神,為你設下法陣結界,當受到結界召喚時,你就可以回去了! 」

    「哈?」這同沒說有何區別……

    在原先的世界中,他所認識裡最厲害的「神仙」,那就只有橋頭擺攤算卦的神棍們,可那些滿嘴跑火車的騙子,連小學生的錢都騙不走,哪有那神仙本事召喚他?

    「不過……」狗子扭頭斜睨了林蘇青一眼,咧著嘴角饒有意味道:「神仙的法陣只能召喚神仙,唔……你一介布衣凡人~~」

    這言下之意不就是在告訴他——趕緊找棵樹上吊,早死早回家嗎?真是條記仇的狗子。

    罷了,林蘇青沉重的嘆了一口氣,渾身上下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感。

    他撐著膝蓋緩緩站起身來,決定不同狗子聊了,它有意戲耍於他,同它聊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不如抓緊時間尋找看看,有沒有別的途徑。

    見他轉身意欲離開,狗子一下子蹦到他跟前,仰起毛絨絨的一張小臉,問道:「你往何處去?」

    林蘇青垂下眼眸,沒好氣的瞥了它一眼,故意道:「去找塊風水寶地上吊。」

    「這就放棄了?」狗子意外的吃了一驚,隨即便陰陽怪氣的鄙夷他:「我還以為你會就此下定決心潛心修煉,待來日化身飛昇位列仙班呢。沒成想,是我高估你了,原來是個沒志氣的廢物。」

    這一席話,如同剔骨尖刀狠狠的刮在林蘇青的心上。曾幾何時,在原先的世界裡,也曾有人用類似的言語定義過他。

    胸無大志、混吃等死、一無是處的廢物……

    從來沒人願意聽他解釋,後來他便也懶得解釋。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他並不是所謂的沒用的廢物。雖然時常不思進取,但他從來都不甘墮落。

    他不過是在等待時機。就像一隻張著嘴的鱷魚,等待著接近的食物。只要時機成熟,他必定咬住不放。他只是在等一個時機。

    林蘇青快步追上狗子,擋住它的去路,問它:「你是說……我可以通過修煉飛昇成仙?」

    狗子尚算耐心的瞅了瞅他,懶洋洋道:「但凡生靈皆可修煉,其中人類當屬靈性最高,修煉也較其他生靈便易。不過你嘛……」

    它癟著嘴搖搖頭,斜眼道:「主要還是太蠢鈍了,哼~」狗子冷哼一聲,昂著蓬鬆鬆的腦袋,趾高氣昂的與林蘇青擦腿而過。

    走出沒幾步,它驀然回首,沖林蘇青道:「餵,你叫什麼名字?好歹相識一場,你若是死了,我多少給你燒幾枚紙錢,打點打點陰兵小鬼。也不枉了你做一回青丘的客人~」

    林蘇青一門心思的在琢磨著狗子方才的那番話,哪有閒功夫顧它此時的打趣,便隨問隨答道:「林蘇青。」

    「怎麼像個姑娘名字?」狗子一愣,登時笑得滿地打滾,「令尊起名真是寫實啊,哈哈哈哈哈的確很適合你,誰叫你模樣似個清秀的小姑娘哈哈哈哈哈哈~」

    本來一頭愁緒難展的林蘇青,正苦楚得緊。現下又被狗子幾番謔笑,不禁面如枯槁的一本正經解釋。

    「是蘇青……是取自兩味中草藥名字的合稱。這兩味中草藥有開竅避穢、和氣宇、驅風邪的功效,取藥之功效寓名之涵義……」

    他鄭重其事地解釋,一通古詞新說將狗子繞得一頭霧水,半晌才繞回神來。

    居然被凡人教訓了,好生氣,它皺著鼻子賭氣道:「汪!就你懂得多!既然你這麼厲害,那你自己想辦法吧!」話音未淨,狗子一溜煙跑沒了蹤影。

    林蘇青怔愣在原地,心中詫然——我說錯什麼了嗎?

    雖然疑惑不解,卻也沒空去多想。他環顧著四處,青山綠樹,山高水長,透著與世隔絕的孤寂,連蟲鳴聲都因陌生而顯出幾分可怖。

    會法術的神仙公子,會說話的紅毛狗子,這裡究竟是何處。

    他揪緊心跳,有些慌亂。這邊的世界有太多的未知,前途不明,生死難卜。

    他並不想同小說中的那些主角般,驚絕天下,締造傳奇。他只願能夠儘早平安回家,家裡僅有年邁的母親獨自一人,他誓死放心不下。

    如若不死,選擇潛心修煉。待修成飛仙之日,母親怕也……

    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回去嗎……

    正徬徨之際,遠處驟然震起一聲虎豹低吼。

    霎時,身側樹林內猛然竄出一頭赤豹,竟然頭頂生有獨角,身後甩著五條尾巴!

    嚇得林蘇青渾身一顫,邁出的腿頓時僵在了原處。

    那赤豹見林蘇青身著奇裝異服,頓時疑心四起,並不直接撲他。而是圍繞著他不住打量,喉嚨裡不時發出如同石子敲擊的聲響。

    這特麼什麼鳥地方。林蘇青屏住呼吸心如亂鼓,強作鎮靜地掏出褲兜裡的鑰匙,於赤豹眼前快速晃動,藉著刺眼的陽光閃得赤豹忍不住抬爪撓起眼睛,好時機!

    他用力拋出鑰匙,扭頭拔腿就跑。他發誓,這逃命的速度連劉翔都得甘拜下風。

    但很快那赤豹就對鑰匙失去了興趣,甩著五條尾巴衝刺兩步一躍上前,輕鬆攔住了林蘇青的去路。

    林蘇青急忙剎住腳步,渾身冷汗直冒,戰戰兢兢地掏出一張交通卡,故技重施的晃了晃,隨即朝赤豹身後扔去。

    然而那赤豹不僅不為所動,反倒是垂首弓背地漸漸逼近。一雙紅瞳凶神惡煞的瞪著,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他嚥了咽喉頭,磕磕巴巴道:「你、你看我一身全是骨頭,啃起來勞心費神不說還硌牙。不如你……你另擇肥味吧……要不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幫你……」

    話音未落,那赤豹便是一聲怒嚎打斷,隨即後退蓄勢兩步,登時衝他撲面襲來!

    「救命啊!」

    林蘇青拚力抵住赤豹壓下來的森面獠牙,那腦袋如同銅鑼般重大,很快他便氣力不及,只得以手肘用力膈著它的咽喉。

    赤豹的涎水啪嗒啪嗒地滴在他的臉上,黏黏膩膩腥臭刺鼻。

    眼見著僵持不住,赤豹森森獠牙即將嵌入他的喉嚨……突然,一顆野果飛來,正準的擊打在赤豹腦門之上,力道甚猛,砸得赤豹當場後仰。

    「汪!」

    只見狗子飛撲而出,一口咬向赤豹脖頸,銜住後借衝力以全身繞赤豹甩開一週。待狗子鬆口時,那龐然赤豹竟被摔倒在地。

    狗子順勢落地,慣力使它劃出幾尺開遠後才得以停住。不及眨眼,狗子砰地一聲炸成一片白霧,白霧之中赫然出現如山石般高大的狗子,它眼皮都不抬一下,一爪子踩住赤豹的銅鑼腦袋,如同踩滅菸頭,碾了又碾。

    砰!狗子又炸成一朵白雲,自雲朵中落下時,它恢復了先前虎頭虎腦的小狗模樣,似個人模樣抱著膀子坐在赤豹背上。

    而那赤豹的頭卻被深深的摁進了土裡,只留了軀體在外面趴著。

    林蘇青驚魂未定,狗子的前後變化更是令他目瞪口呆。

    這時,方才的神仙公子——青丘二太子殿下,閒庭信步,搖著扇子悠然而來。

    林蘇青立馬翻爬起身,跪在二太子跟前,誠心乞求道:「殿下,您缺腿部掛件嗎?我吃苦耐勞如牛,忠心耿耿如狗!您就讓我跟著您吧!」

    雖然嘴上誠心誠意的說著,他心中卻自顧自的在盤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憑他一己之身,又手無縛雞之力,在這個世界定然淪為魚肉。反正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不如先擇條活路保住性命要緊。

    二太子垂下眼眸輕視道:「狗有一條足矣,而你尚不如一條狗,我為何留你?」

    此話氣煞人也,奈何形勢逼人,計無付之。林蘇青不得不咬牙,低首下氣道:「殿下怎知我不如狗?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所擅長的,狗子不一定如我。」

    此言一出,二太子一聲嗤笑,忍俊不禁道:「竟將自己與狗相提並論?」

    又是這般不以為然的輕蔑,又是這般陰陽怪氣的取笑。林蘇青在曾經的世界裡,已經歷過數次,卻也越是如此這般,他越是要證明——是你,有眼不識荊山玉。

    「殿下之犬非同尋常,現下的我同它比較,並不損顏面。」過往也曾輕狂莽撞,然而多番遭遇,令他早已明曉,旁人越是多麼瞧不起他,他越是要沉心靜氣,「而今後的我將如何,殿下可知?」

    一時的忍辱負重又何妨,且先苟活總有出頭之日。他不能死,他必須回去。

    林蘇青梗著脖子將忠心許下,二太子卻不理不睬,只於風中捻下一片綠葉,手腕一轉,霎時飛出綠葉,綠葉瞬間化作一把閃著寒光的雙刃匕首,扎進赤豹脖子旁的土裡。

    二太子眉眼如風,輕輕淺淺道:「今晚,就吃猙吧。」隨即拂袖而去,狗子嗷嗚一聲,甩著舌頭快速跟了上去。

    林蘇青茫然莫名的跪在原地,愣了許久,不得其解。

    風捲著落葉繾綣地吹過,帶起細微的塵埃,撞著他的腳踝又繞開。四處唯有樹葉因風拂過而摩挲得唰唰作響,卻將此刻襯托得更加安靜。

    噹一聲鷹嘯劃破長空,他終於回過神來——這是答應我了?第一件工作是宰了這頭豹子?哦不,猙?

    猙?他腦子嗡的一聲,好似在哪裡聽過。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5 07:13
第三章 歸否

    彷彿張口就來,卻始終囫圇在腦子裡怎麼也想不起來,究竟是在何處聽說過……

    林蘇青揣著滿肚子疑惑,心有餘悸的挪動著小步,提心吊膽的靠近那頭魁梧雄壯的猙。

    他活了二十幾年,最出息的殺伐,也只不過是剖過幾條敲暈的活魚。現下卻要他去宰殺一頭站起來比他還高出許多的巨獸……

    ……

    突然,猙的一條尾巴尖兒好似動了一動,林蘇青心中一驚,正懷疑是否自己看花了眼時,只見猙的五條尾巴乍然開始甩動,它醒了!

    與此同時,猙的四肢逐漸站起,並試圖將腦袋從土壤裡掙紮著拔出來!

    林蘇青怛然失色,眼見著猙的脖子已經拔出半截……倘若被它脫困,那麼淪為果腹的就是他!

    間不容髮,林蘇青猛吸一口氣提在嗓子眼,疾奔上前撲跪在地,意欲拔出匕首。

    一隻手力道不足,便雙手並用。他竭盡全力,憋得臉紅脖粗。

    幾乎在他剛一拔出匕首的同時,猙的頭也拔出了土壤,猛然張口朝他吃去!剎那間驚得他來不及思考,他下意識地側身一躲,旋即揮起匕首,一刀捅進了猙的脖頸。

    霎時,巨獸猙血流如注。

    猙瀕死的悲鳴,彷彿是弱者在生命終結時,對這世間最後的控訴。這一刀,刺殺了猙獸,卻如同刺進了他自己的喉嚨。使他全然沒了方才在二太子面前,逞口舌之快時的勇氣。

    他原本就是懦弱的,只因心中還有一份爭強好勝的倔強,一直以來與他自小的懦弱爭鬥著。他有時候膽小得會因突然竄出的一隻蟑螂而受到驚嚇,有時候卻也能勇敢地一個人趟過高山險水,只為打賭掙個面子。

    而現在,對陌生世界的惶恐,面對突如其來的危險,他始料未及,更令他措手不及。

    生死一線時的頑命抗爭,和劫後餘生的驚魂未定,心驚肉跳之餘,他莫名地有些想哭。

    又正是這一閃而過的想法,令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難以啟齒的軟弱。他既悲哀於一向軟弱的自己,竟然被逼迫到如此勇敢。卻也感慨一向軟弱的自己,居然也能擁有如此勇敢的一面。

    ……

    那伏在地上的猙此刻已無力掙扎,眸中凶狠的光亮也逐漸黯淡。

    林蘇青忽然沒來由的有些同情起猙。甚至感覺猙就像曾經的自己——在殘酷的環境裡,為了溫飽與生存,不顧一切的自己。

    ……

    曾經的世界,人心爾虞我詐,暗藏斧影刀光。可即便如此,當感到身心交瘁,精疲力竭時,還可以躲進自己的房間裡,是哭也好,是喊也罷,至少有那樣一方能容他安心釋放的小天地。

    然而這邊的世界,無疑是將弱肉強食的規則,擺在了朗朗乾坤之下,不容許一絲怯弱。倘若有一瞬間的破綻,有一須臾的踟躕,任人魚肉被開腸破肚的,或許就是自己。

    他想回去,他現在就想回去,現在立刻馬上,刻不容緩,他歸心似箭。

    ……

    猙的眸子就這樣死死地盯著他,令他緊張又害怕。狂跳的太陽穴和彷彿隨時要炸出胸膛的心臟,使得他更加慌張。

    他心有餘悸地探手去握緊匕首,努力嚥了咽因乾澀拉扯得疼痛的喉頭,牙關緊咬,一把抽出。

    頃刻,猙的鮮血如溪水汩汩流淌,隨著血液緩緩浸入泥土,它眸中的最後一點餘輝也逐漸散去。

    怯懦,和鄙視自己怯懦的心情,在林蘇青的心中拉鋸著,竟遽然騰升出一陣無名的悲愴。

    他牙根咬得筋脈暴突,蹙著眉頭將雙眸緊閉。終於狠下決心,朝著猙的咽喉又是一刀刺入,刀刃鋒利至極,一劃到底。

    是了,也許今後的日子,便不得不刀口舔血,蒼莽一生。

    假如回去……

    還能回去嗎?

    一想到此處,他鼻腔忽然湧上來陣陣酸澀,刺得眼睛滾燙滾燙的生疼。再度睜開時,不知何時已是淚眼婆娑。

    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一切卻是模糊又清晰。

    他捧出猙的臟腑,於身旁堆砌成鮮紅的小丘。隨後又持起匕首,割開了它尚有餘跳的心臟。

    手漸漸不再顫抖了,好像不怕了,又好像是因為絕望而麻木了。

    思緒紛亂,愁腸百結,他抬起臂膀以袖子拭去眼角滑下的眼淚,心中竟是堅毅了幾分。

    彷彿方才的一場殊死頑斗,驅盡了他從小到大的軟弱。

    也許,人唯有在遭逢大難之後,才能有幡然醒悟的煥然一新。

    林蘇青在心中狠狠起誓,他不能死。不論天長日久,無論何年何月,他終要回去。

    他擦乾了淚痕,提起那把雙刃匕首,強忍著刺鼻作嘔的血腥味,緊皺著眉頭開始分解猙的屍骨。

    即使仍然有些無法適應,但他還是一邊堅持著拆卸骨肉,一邊不停地告誡自己——事到如今,恐懼已經於事無補,只能破釜沉舟。

    從此刻起,往後必須無所畏懼,必須英勇果敢,必須一往無前。

    若能搏得一線生機,他都要緊緊抓住。只要能活著,就算是做一頭走狗又何妨。

    ……

    幾聲烏鴉啼叫,蒼涼地掠過殘陽。當日暮西下,紅霞染透了半邊天。林蘇青才從魁壯的猙身上,卸出最精華的幾塊腿肉。

    他在附近尋了些木枝幹柴,不敢走遠了,除了害怕遠處有危險,同時也擔心有禿鷲,或食腐動物趁他不在時糟蹋了猙肉。

    這頓晚餐至關重要,是決定著他未來生死的關鍵。

    這裡沒有生火的工具,他只得學著書中看來的生存技巧,在粗壯的枝幹上鑿出一方小眼,又在小眼中塞了些枯草,再削尖了一根棍子,杵在小眼中,以鑽木取火。

    書上記載得簡單易掌握,可實際操作起來,卻難得他滿頭大汗。

    也不知鑽了多久,那小眼中才冒出了一縷青煙。總算是有了火,他遂將火苗引去事先搭好的篝火堆裡,火苗熄了數次,他只得重新再取,再引。

    待一切終於按部就班弄好後,他已是精疲力竭,灰頭土臉地守著熊熊大火,不敢有半分懈怠。猙肉尚未烤出什麼起色,他卻先被大火烤得滿臉通紅。

    靡靡的睏倦排山倒海般襲來,混混沌沌間,他聽見遠遠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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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容身之處

    林蘇青豎起耳朵,全神貫注的去辨析著那些聲響,生怕又是一頭猛獸突如其來。

    那些瑣碎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遠處竊竊私語。既渺小又微弱,被火焰燃燒的劈啪聲掩蓋得若有似無。

    直覺上好似不是什麼潛伏的危險。

    他將猙肉反覆翻轉了數次,烤得油汁迸濺,大顆大顆的油水滴在燒得紅火的木炭上,發出滋滋的響聲。

    火受了油,燃燒得更加旺盛,生怕火勢過旺烤糊了猙肉,他抽出幾根木柴,走出幾步將還沒燒及的部分插進土裡,以作照明的火把。

    聽說許多野獸都是畏火的,或許也能作為一種威懾吧。

    當夜色蒼茫時,經過炭火烤煉的猙肉,已經烤得汁肥味美,香氣四溢。此時月明風清,一陣微風就能將烤肉的香氣傳達百里。

    他生怕香氣會招來不速之客,便顧不上燙手,趕忙用層層疊疊的荷葉包裹住烤熟的猙肉,抱在懷中就循著先前狗子跑走的方向找去。

    夜裡視野受限,比白日更加危險,他腳下絲毫不敢停留。

    ……

    穿過一片竹林後,眼前出現了一條石板小徑。林蘇青沉下一口氣,賭著這條小徑應當就是通往那位二太子殿下府邸的路。

    跑過了這條路,四周忽然變得安靜,好像有什麼從中震懾了萬物。萬籟俱寂,連蚊蟲都不敢飛舞,更沒有夜蟲亂叫。只剩下他自己喘氣和心臟突突直跳的聲音。

    一切靜謐得令人心慌膽顫,卻又令人感到萬分安定。

    走著走著,前面出現了一汪湖水,有幾隻白鷺歇在蘆花淺水邊。它們看見林蘇青小心翼翼地走來,竊竊私語道:「我今日聽說便是他,誤踩了殿下召回追風神君的結界。」

    「古往今來從未有過這事……恐生禍端啊……」

    「噓,殿前休得胡言亂語,就不怕追風神君將你撕成渣渣?」

    白鷺們細細碎碎的聊著,卻在林蘇青走近時,不約而同地噤了聲,佯裝閉目養神。可它們方才的對話,還是被林蘇青也聽去了七八分。

    他將荷葉包裹著的猙肉往懷中攏了攏,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假如二太子殿下不答應……

    剛這樣一想,他立馬搖了搖頭,讓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心意已決,今事不在疑。

    穿過湖上橋廊,繞了幾處長林,眼前赫然出現一座莊肅的府邸。那府邸十分宏偉,更像是一座宮殿。

    青磚黛瓦,飛簷翹角。湖水粼粼的波光反映在如畫紙般的牆面上,將雕欄玉砌的府苑染上了潮濕涼薄的氣息,千里皎潔的月光流入了院牆,使整座府邸含著清冷的滄桑。

    而令人驚詫的是,那高掛的牌匾之上,赫然題著三枚朱金大篆——太子府。這上面沒有「二」字,莫非是大太子的府邸?

    可他藉著燈火放眼四處,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宅院府邸,應當不會錯才是……

    林蘇青屏息凝神走到門前,剛要抬手扣門,如浸透了墨汁的大門便自動敞開。他左顧右盼見毫無人影,才怯怯的繼續往裡行去。

    「林蘇青!」夜靜如水,狗子的聲音乍然出現,響徹了夜空。嚇得林蘇青一個踉蹌,險些將懷裡抱著的猙肉飛了出去。

    「你嚇死我了!」不知怎的,縱使白日裡見過了狗子的神通,林蘇青心中也還是怕不起它來。

    此時看見它出現,反倒有些想感慨——終於他大爺的讓我找著了。

    狗子繞著他嗅來嗅去,眼神一怔,愕然道:「你居然折了窮桑的樹枝烤猙肉?」

    在林蘇青一臉茫然中,它繼續問道:「你可知那株窮桑是……是誰種的?」

    狗子的出現,令林蘇青一掃先前孤身無助時的怯弱,多少恢復了些許平日的狀態。他惝恍道:「不會是二太子殿下種的吧……」

    狗子瞥了他一眼,顯然答案是錯的。林蘇青正等著狗子正解,狗子卻避而不答,只道:「你跟我來。」

    他便不多問,只當不甚重要的事,急忙跟了去。

    ……

    穿廊過榭,他們在東邊的一處內園前停下。

    狗子抬起小爪示意林蘇青止步,它自己輕手輕腳的跑了進去,片刻才出來,沖林蘇青道:「進去吧。」

    林蘇青聞言,想必二太子殿下就在此園之中。

    他躬身捧著兩包猙肉舉過頭頂,畢恭畢敬的進了園子,朝正坐在園中石桌前的二太子殿下奉上:「殿下,猙肉烤好了。」

    他現下有求於二太子,不敢再如先前那般莽撞說話。

    二太子藉著幽幽月色,自斟了一杯薄酒,氣息一如既往的清冷。他睨了一眼林蘇青捧著的猙肉,漠然的眼神中卻忽然有一閃而過的訝異。

    「誰教你用窮桑做燒料的?」語氣卻仍是淡漠。

    林蘇青先是一愣,俄而解釋道:「我不認得那是什麼樹。只是曾經在書中看過,荔枝樹的樹枝用來做燒料,烤出的肉會格外馨香。我見那株樹同荔枝樹有幾分相似……就折了。」林蘇青當即跪下:「殿下恕罪。」

    「出去吧。」二太子語氣淡然,並不怪罪。

    片刻見林蘇青巋然不動,仍跪在原地。他才側目過去,眼眸於月下透著清幽的光亮,不動聲色道:「何事。」

    林蘇青立即叩首伏地,懇求著:「我想跟著殿下學本事,修煉成仙,今後好有機會能夠回家照顧我媽……」媽字剛出半個音節,他趕忙改口:「我娘。」

    二太子餘光掃了他一眼,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淡淡道:「你若無處安身,可暫留你在本府。只可為僕奴,不做便走。」

    林蘇青一聽,走是不可能的。雖然求學被拒絕,但好在二太子願意收留他。來日方長,修行一事,可以尋著機會再提,不妨先留下。

    「多謝二太子殿下。」林蘇青叩了首,才起身退出了園子。

    他剛一退出門檻,狗子便冒出來叫住了他:「你等著。」

    話音一落,它就跑進了園子。不多時,竟抱著林蘇青方剛獻上去的兩包猙肉跑了出來。

    林蘇青見它兩條腿兒跑著,生怕它跌倒,趕忙伸手去接了一把:「這……」

    狗子得意道:「主上賞給我了,我們去那邊吃。」像是它意料之中似的。

    它歡快的朝湖心亭跑去,林蘇青抱著兩包猙肉連忙跟上。

    才剛坐下,就聽狗子道:「算你命好,主上從來不用僕人,你是獨一個。」

    難怪如此宏偉的殿宇,卻不見任何侍衛、宮女一類的巡邏、服侍。

    「狗子……」林蘇青話頭剛起,旋即被狗爪扇了一記帶著油腥的耳光。

    只聽狗子怒道:「你才狗子!本大人大名追風!」

    林蘇青捂著臉擦了擦沾上的油漬,恍然想起方才在蘆花淺水旁,從白鷺的交談中聽來的話……

    狗子竟然就是追風神君?

    「抱歉,抱歉。」想起狗子白日大戰猙獸時的勇猛,林蘇青也忽然有些怕它。

    為了避免被狗子一怒之下撕成渣滓,林蘇青誠心誠意地道了歉,才敢繼續問道:「我見你和殿下都比較詫異我折了窮桑來烤肉,這其中有什麼緣故嗎? 」

    狗子渾身一怔,連忙埋頭猛啃著猙肉,囫圇道:「沒有什麼緣故,以後你也別多問。青丘有些講究是說不得的。你若不想死,就少說話多做事。」

    狗子三五口吃完了猙肉,拍拍肚皮跳下石凳,扭頭衝林蘇青道:「會有燈火使給你領路,主上賜了你偌大的一間廂房呢。」

    狗子不愧名曰追風,總是一眨眼便沒了蹤影。

    幾乎是它的聲音剛消散在夜色中,便有一隻粉中點藍的飛蛾,繞著湖心亭上懸掛著的氣死風燈轉了一圈,落下時化成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女嬌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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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隻身外出

    女嬌娥朝林蘇青揖禮道:「公子有禮,吾乃太子府燈火使是也。特來引你去往殿下禦賜的客廂,請隨吾來。」語罷,她幻化回飛蛾狀,飛在前方引路。

    在飛蛾的引路之下,所經之處自有燈火憑空亮起。當他們路過後,燈火便戛然熄滅。

    這世界,處處神奇,恍從夢中來。

    今日過得實是折騰。林蘇青剛入廂房內室,揣著滿肚子疑惑還來不及琢磨,便一頭栽倒在床榻上昏沉睡去。

    飛蛾輕輕落在一支白蠟燭上,雙翅翩躚時,蠟燭立即燃起微弱火光。

    燈火搖曳間,房內的光線忽明忽暗。林蘇青翻了一個身,睫毛微微顫動,夢中囈語:「我要修仙……我要回去……一定……」

    飛蛾聞之,在窗前停駐了片刻,隨後便飛出了窗外,消失在蒼茫夜色中。

    誤入異世的林蘇青,對這邊的世界一無所知。他全然不知,在這片風譎雲詭的蒼穹之下,將迎來怎樣的風雲變幻。

    青丘山外,鬼火閃爍,野獸悲鳴。那隱藏在墨色之中的暗流,正洶湧著、沸騰著,一觸即發。

    ……

    ……

    翌日清晨,天剛泛白,林蘇青騰地從床上驚坐起來:「握草要遲到了!」

    愕然一愣,環顧四下,只見蠶絲雲被,錦緞紗幔。放眼過去,儘是雕樑繡戶,丹楹刻桷。

    他這才真正的清醒過來,用力拍了拍後腦勺,自言自語著:「果然不是夢……」

    既然不是夢,那便得多做些應變才是。

    他再清楚不過,現下必須先想辦法討好那位二太子殿下,好讓那位殿下引他入仙門。可是獻慇勤也得投其所好才能恰到其處啊,卻不知那位殿下喜好什麼……

    林蘇青正絞盡腦汁的忖度著,門外忽然傳進來狗子的聲音。來得正好!

    他翻下床推門出去,只見狗子正趴在院中的水池邊,伸長了爪子歡快地撈著池中的錦鯉找趣兒。

    不等他邁出門檻,狗子已然察覺到他的出現,扭過頭來衝他咧嘴一笑,招呼他:「哇,你起得這麼早呀,我還準備過會兒去叫你呢。」

    「狗……追風。」林蘇青滿以為自己改口改得還算及時,卻依然被狗子一抔水甩在臉上,教訓道:「本大人的大名豈是你能直呼的?」

    但它剛說完,立馬又埋頭迷醉於池中的錦鯉去了,滿不在乎道:「罷了,本大人准你如是叫。」

    好一條率真的狗子!林蘇青心中暗自讚許於它的不計較。

    他趁勢上前與狗子並排蹲在一處,開門見山地問它:「問你個問題哈,你知不知道殿下喜歡吃什麼?我畢竟是殿下的奴僕,我想去為殿下做些可口的早膳。」

    打昨日之後,他和狗子應當算是混熟了。況且,眼下除了狗子,他也尋不到其他人可以求助。

    狗子耳朵輕輕動了一動,抬著毛絨爪子端著小下巴,若有所思道:「唔……神仙是不食煙火的……雖然主上不介意食用……但那還是廢太……」

    狗子猛地一怔,像是有什麼話不慎說漏了嘴,當即轉移話題,嚴肅道:「反正,你知道神仙不食煙火就成。」

    林蘇青其實捕捉到了它那一瞬間的異常,不過,既然狗子不願意說出來,那他就不能去問。萬一不小心觸碰到什麼禁忌,恐怕會招來殺身之禍。

    「唔……要說主上喜歡什麼嘛……」狗子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來轉去,驀然一回首,衝他提醒道:「你倒是可以去山中採一些萆荔的晨露,萆荔的晨露用以冷製茶水,格外的清爽~主上應當會喜歡。」

    萆荔?

    「多謝狗子!」林蘇青起身準備出發,忽然意識到自己,著急之下竟脫口而出叫錯了狗子的稱呼。

    他生怕跑慢了,狗子張嘴就咬來,急忙飛也似的逃走了。

    他曾經在一首詩中讀到:「其堅也龍泉不能割,其痛也萆荔不能瘳。」

    為此他特地去查過「萆荔」。傳說那是一種長在石頭上,可以入藥的香草,食之可以治療心痛。

    莫非二太子殿下有心疾?神仙也有心臟病?

    他想不明白,那為何會喜歡萆荔的晨露,而不是萆荔呢?

    神仙的那些事兒,他全然不明白。當下也顧不上多想,他連忙跑出宮殿,朝附近的山上找去。

    路過竹林時,他從腰間取下昨日得來的雙刃匕首,順便砍下一截竹子,剖出了一支竹筒。

    想來用這新剖的竹筒盛裝晨間的露水,應該最是清香怡人。

    卻在這時,他才乍然想起昨日的險境。當場就後悔不已:「握草我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我真特麼智障啊!

    林蘇青腸子都悔青了,甚至想暴揍自己一頓,怎能如此衝動莽撞啊!

    可現下後悔顯然來不及了。他都離開太子府有些時辰了,萬一殿下問起他這個奴僕的行蹤,狗子一說他去為殿下採集萆荔草的晨露……而轉頭他卻空手而歸……

    莫不是大腿沒抱成,反因言而無信招來嫌棄嘛!

    如是沉重的想到,他便只好硬著頭皮,是死也得繼續去找了。

    他將竹筒揣進褲兜裡,將雙刃匕首緊緊地持握在胸前,以便隨時抵禦有可能出現的危險。

    ……

    ……

    這方,在一處高崖之巔的涼亭內,狗子端坐於二太子腳側,稟奏道:「主上,已經誆那凡人去山中做誘餌了。」

    涼亭四面空蕩,僅內設石桌一張,石凳兩座。石桌便是棋盤,縱橫交錯之間正有一局走珍瓏破險峰的博弈。

    二太子迎著朗朗清風靜懿的坐著,安然抬手落下一枚白子,不動聲色道:「好。」

    狗子腦袋上的絨毛被風逗弄得頭皮發癢,它站起來甩了甩腦袋,又一屁股坐下,嘟囔著:「主上,鍾馗神君來過好幾次書信了,請您儘早下山……」

    「嗯。」二太子眼波不動,又落下一枚黑子,與自己的白子做死活題。

    他凝視了片刻棋盤,隨後放下手中尚未下完的黑白棋子。纖長白皙而骨節清晰的手,自然地垂放在膝蓋上。

    高嶺之巔的清風,溫柔地撩動他額前的細碎髮絲,撥弄著他飄逸的衣袍。

    他便這樣平靜地眺望著青丘的湖光山色。

    狗子隨意地坐在地上,掰著小爪蒼涼的望著天,喃喃道:「只剩下魍魎了吧……也不知那蠢蛋會不會還沒引出魍魎,就先被妖獸給吃掉了……啊對了!」

    狗子恍然記起來,方才都不用它去仔細形容,林蘇青就胸有成竹的跑出去找了。

    想來甚是奇怪,它便疑惑地問向二太子:「主上,那凡人居然認得萆荔草……」

    ……

    ……

    林蘇青小心翼翼地在山林中尋走著,可謂是一步三思,生怕有什麼危險。

    他聚精會神地將周圍的所有聲響聽了個仔細,謹防萬一漏掉了哪一點聲音,便突然竄出個龐然大物,來要他了他的性命。

    走著走著,他忽然聽到幾聲疑似小孩兒的哭聲。聲音聽起來同狗子差不多的年紀,只是更加細膩一些,似乎是名女童。

    他驀然一愣,莫非是狗子的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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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窈窕淑女

    林蘇青循著那哭聲找去,隨著哭聲越來越近,他遠遠的看見,在一片迷霧之中,有一名及笄之年的小姑娘,正背對著他坐在一塊青石板上,面朝著一株大樹捂臉哭泣。

    那女童般的哭聲竟是由這名小姑娘哭出來的。

    莫非是哪家的小姑娘迷了路?

    林蘇青撥開及腰的長草朝她走去,遠遠地喚道:「小姑娘,你怎麼了?」

    他一邊詢問,一邊在心中忖度著,如果是誰家走失的姑娘,狗子應該知道住址吧?興許可以讓狗子送她回去。或者叫她的家人來二太子的府邸接回去,應該都是可行的。

    那小姑娘聽見林蘇青喚她,便聞聲起身。她赤著腳站在沾著潮濕水氣的青石板上,及地的秀髮隨意地披散在身後,於青石板上還拖出了三尺有餘。

    小姑娘只顧捂著臉嚶嚶地哭泣,卻並不打算轉身面對林蘇青。

    林蘇青以為她可能有些怕生,便自己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關切道:「小姑娘,你莫要怕,大哥哥不是壞人……你先不要哭,你告訴大哥哥,是不是迷路了呀?」

    不論他如何溫柔體貼的關懷,那小姑娘仍然不轉身,也不打算回頭。只是怯生生的說道:「大哥哥,奴家餓了……」

    分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聲音卻軟糯如幼童。

    林蘇青一聽,有些無奈。可憐他也還沒顧上早餐,走得急更沒帶出什麼乾糧。他環顧四周,好像也沒有什麼野果可供他摘取的。

    他擔心小姑娘繼續哭下去,好言相勸道:「你先別哭,我出門沒帶乾糧,不如你先隨我回……」

    話一出口,林蘇青便覺得不甚妥當,怎能張口就要人隨他回家,何況對方還是個小姑娘。怕她不安心地多想,他連忙搬出二太子的面子解釋道:「青丘二太子殿下你可有聽聞?我就住在他的府上。」

    那小姑娘渾身一顫,哭聲戛然止住,繼而軟糯糯道:「原來你就是二太子殿下的客人呀。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說著,她徐徐轉過身來,竟然膚色赤黑,赤眼長耳!

    「妖怪啊!」林蘇青驚天大叫,扭頭就跑。

    偏偏此處蒿草異常茂盛,他拚勁全力也難以跑出平常的半分速度——完了完了,我就不該出來!

    「救命啊!狗子救命啊!殿下救命啊!老天爺救命啊!」他一邊跑著一邊仰天大嚎。

    這裡究竟是什麼鬼地方,為何處處都是危險,處處都是險惡,才剛出門不是猛獸就是女妖!

    他拚命地跑著,心中不停地咒罵著,老子究竟是不小心尿了誰家的祖墳啊,才至於這麼倒霉!

    身後的那名女妖怪詭譎陰冷的笑著,笑聲彷彿一直貼在他的耳朵後面似的。無論他如何逃跑,都時時緊跟著他。

    聲聲入耳,步步逼迫。

    突然,她一甩頭髮,那長發便似綢緞般飛出,瞬間又像蛇蟒般纏上了他的脖子,於呼吸之間迅速將他全身牢牢的裹住。

    林蘇青感覺那頭髮越纏越緊,緊到他難以呼吸。他想呼救,聲音卻被頭髮攔截在了嗓子眼裡,無論他如何用力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他頓時感受到了一種來自絕望的恐懼。

    接著,那女妖怪將長發一收,把纏裹成蠶繭似的林蘇青拽回到跟前。

    她彎下腰來,用尖尖長長的黑指甲,掂起他的下巴,仔細的打量著他的臉。

    「奴家先前聽說,青丘來了個異世的凡人~特地來瞧瞧新鮮~」她血紅色的眸子在黑洞洞的眼眶中古怪的轉動了幾圈,復盯回林蘇青的臉,認真瞧了一會兒,才問道:「俊哥兒~莫非正是你呀?」

    林蘇青全身被她的頭髮所束縛,只有腦袋露在外邊。此時這女妖怪的臉與他近在咫尺,他越看心裡越瘆得慌,立馬緊閉上雙眼,一絲縫隙都不敢睜開看。

    那女妖怪見他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薄唇一噘,有些嗔怪地朝他臉上吹了一口濁氣。

    那氣味宛如河底的爛泥堆上長出的青苔毛癬,腥臭無比,令人作嘔。

    隨著濁氣撲面而來,林蘇青的眼睛登時不受控制地瞪得出奇的大。縱使他拚力想去閉上,眼皮卻絲毫都動不了!

    這是什麼妖法,他居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這位女妖怪。

    「俊哥兒~奴家誕於青丘也不過數來日,也算是新來的。而今正想去見你,你卻自己送上來了,想來咱倆亦可稱得上是有緣有份呢~ 」

    這時,那膚色黑中透紅,紅中透亮的女妖怪,突然解了林蘇青的桎梏,將他從長發中釋放出來。

    林蘇青一脫束縛,正想喘一口新鮮氣。而那奇醜無比的女妖怪居然腰肢一扭,騎跨上他腰間,詭異笑道:「這世間呀,一切對奴家來說,都是相當的新鮮呢,俊哥兒你也是~」

    女妖怪俯首貼近他的臉,將他的雙手交錯在他的頭頂,並擒著他的手腕。

    女妖怪柴火棍似的手竟力大無窮,只這樣簡單的一擒,就令他動彈不得。

    她俯身靠在林蘇青的身前,多看了一陣兒。而後她捋了一撮頭髮,以發尾尖兒掃著他的臉頰,嬌柔問道:「俊哥兒~奴家可是頂著生死危險前來見你呢,你瞧瞧奴家嘛,你瞧瞧奴家美嗎~你喜歡不喜歡呀~」

    她言語間,噴出的那股腥臭,沖鼻而來,熏得他胃中一陣陣翻江倒海地反酸。想嘔吐的感覺猛然湧上喉嚨,可他卻不得不拚命強忍住這乾嘔,生怕當乾嘔發作時,一抬頭就不小心親了上去。那隻怕比死還難過。

    不等他緩過胃中的抽搐勁兒,那女妖怪竟伸出長長尖尖的黑指甲,從他的眉心,順著鼻樑,一路沿著下巴輕輕癢癢的滑過他的喉頭、他的脖子……

    瘆得他不禁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女妖怪乾瘦如炭柴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撫來摸去,繼而順著他的胸膛摸向腹部,而後竟將那雙枯柴手從他的體卹底下探了進去!

    林蘇青渾身一震,倒抽了一口涼氣,恨不得馬上死個乾脆。

    他不服氣,為什麼……為什麼是被這樣醜絕天理的女妖怪輕|薄……為什麼……

    女妖怪瞇著紅眼珠,笑得十分陰厲。林蘇青的手腕被她牢牢地擒著,腰身也被她緊緊地騎跨在下,連半分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眼見著那女妖怪的手作勢就要朝他短褲裡探去……

    「慢著!」林蘇青乍然冒出一嗓子,令那女妖怪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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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千鈞一髮

    這荒郊野外的,他方才喊成那樣,連隻鳥都沒驚動,想來也指望不上狗子能及時趕來救命。

    萬不得已,只能靠自己了。

    好在這是有腦子的女妖怪,而不是只知道獵食飽腹的野獸。只要聽得懂人話就講得通道理吧……

    林蘇青咬緊後槽牙,強忍住一肚子的噁心,決定一試。

    他佯裝出一副中了女妖怪的「美人計」的色胚樣,衝她擠眉弄眼道:「這種事哪有讓女孩子主動的道理。不如由我來伺候?你意下如何~」

    話一出口,他先被自己噁心得抖落了一地雞皮疙瘩。可念在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當前的他唯有這一個法子,或許能搏得一絲逃命的機會。

    女妖怪聞言,赤眼珠子在黑洞洞的眼眶裡轉了又轉。

    林蘇青見她仍存猶疑,忙又腆著臉,諂媚地補充道:「姑娘你神通廣大,我區區一介無能凡人,定然是逃不出你的小手掌心的。」

    他乾脆把心一橫,握住她幹枯的手,噘著嘴裝作有些撒氣道:「反正我是想好了,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既然如何也逃不了,做什麼不放縱地享受一回。我平生還沒和女妖怪行過……行過那回事嘞……」末了還裝出幾分羞怯、幾分好奇的靦腆笑意。

    女妖怪被他這模樣逗得一笑,咧開那沒有牙齒,乾癟如太婆的嘴,嬌媚的笑道:「哎喲喲~俊哥兒不愧是二太子殿下的客人~十分知事嘛~」

    她將手從林蘇青的褲子裡頭收出來,用指甲尖輕輕地劃著他的臉頰,饒有意味道:「果然是不知者不畏嗎~你可知我要對你做什麼?」

    林蘇青沒意識到她弦外之音,只朝她擠去一記媚眼,一臉蕩漾的笑著:「不就是~那回事兒嘛~嘿嘿嘿~」

    論起此時此刻的演技,奧斯卡電影節也欠他一座金像獎。

    「哼哼哼哼~」女妖怪的笑聲聽不出其中意味。像是對林蘇青那番孟浪言語裡的心照不宣,又像是在蔑笑他的下流卻無知。

    林蘇青自知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已算是最好的分寸。於是便裝出一副好奇又期待的模樣,等待著女妖怪的決定。

    女妖怪擒著他手腕的力道稍微鬆開了一些,而後用力捏住他的下巴,以一種透著狠厲的微笑看了他良久,才緩緩道:「好呀我的俊哥兒,你想來~就來吧~」

    她笑吟吟地解了他身上的妖法,剛一鬆開手,林蘇青趁勢一翻身,將她反摁在青石板上,裝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女妖怪先是一怔,竟是頗為歡喜的睨著他,嗔怪道:「討厭~如此霸道~不過奴家好生喜歡~」

    拖長的尾音,聽得林蘇青不由得渾身一抖,噁心得毛骨悚然。

    他料想這女妖怪的心中,必定仍然存有疑慮,興許她此番行為不過是在試探他的真假。

    他將排山倒海般的噁心感穩住,自我勸慰道,既然做戲就要做足,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惹出什麼差錯來,被她一擊斃命就不值當了。

    雖然腦子裡盤算得一清二楚,卻在他剛一對上女妖怪的那張赤黑髮亮的醜臉時,心中頓時就打起了退堂鼓……

    再一看她那乾癟猶如老太太的禿嘴……以及還沒親下去就撲面而來的腥臭……

    林蘇青只覺得胃中幾番數次的翻江倒海,險些按捺不住噴吐她一臉……

    可他還能怎麼辦,現下他已經別無選擇。想要活命,只能犧牲一點色相了……只要取信了女妖怪,他就有空檔伺機逃走。

    罷了,不過是區區色相,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當被野豬啃了一口。

    他摸了摸別在腰後的雙刃匕首,一閉眼狠下決心,緊咬著牙關就親了下去。

    他原本打算,光親下去應該是不夠的,怎樣也得多深吻她幾下,將前戲做足了,她才會完全放鬆警惕。

    可當他真的親下去後,他的嘴就跟沾了膠水似的,壓根不聽他控制,如何都不願張嘴去深吻她。精心盤算了一大圈,怎料想身體卻如此誠實,死活不肯配合他。

    這可如何是好。

    正在林蘇青絞盡腦汁的擔憂之時,那女妖怪的舌頭猛然伸出,用力的撬動著他的唇齒。

    握草!林蘇青心中一驚,這特麼的要鬧甚?

    居然還被那女妖怪趁勢得逞!

    他登時就嘗到她那咸腥無比的舌頭,分外有力捅進了他口內亂搗一通,與他的舌頭交纏著打著架,緊接著她舌頭一轉,直奔向他的喉嚨。

    握草!好噁心,老天爺,求讓我直接暴斃!感激不盡!

    林蘇青驚愕失措,心中哀嚎,卻躲也躲不開,剛要起身閃躲,就被女妖怪的手緊緊的桎梏住脖頸和後背。

    女妖怪的舌頭像一條細蛇,順著他的喉嚨蜿蜒著往他身體內探去。

    林蘇青感覺自己有什麼東西被她吸走了,同時又覺得那女妖怪的舌頭在他的體內找尋著什麼。

    不多時,他便感到身體異常的疲憊,濃濃的睏意摧枯拉朽般包圍著他。

    眼皮不停地上下拉鋸打起了瞌睡,可他不敢睡,他強行振作著僅剩的一點精力,不停地在心中告誡自己——千萬不能閉上眼睛,千萬不能睡!後果不堪設想啊!

    他努力想掙扎開來,卻越是掙扎,那女妖怪就將他抱得越發的緊。俄而,女妖怪為了防止他逃脫,乾脆用頭髮將他的腿腳與她自己纏繞在一起。

    林蘇青不停地與女妖怪作著抗爭,他一點一點的去摸向別在腰後的匕首。

    女妖怪並不繼續做些其他,只一味的這樣以舌頭在他的身體內,宛如覓食的蛇蟒般四處探尋,不停地探尋。

    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她在用舌頭仔細搜尋著他身體內的每一處角落。

    先前橫掃過他劇烈跳動的心臟,現下又舔遍了他的肝肺。即便如此,他卻絲毫沒有疼痛感。只是,但凡女妖怪的舌頭所經之處,都留下了一種非常強烈的如同被螞蟻啃噬的刺癢感,同時還有一種像是有什麼被她吸去的感覺。

    他想不明白,這個女妖怪究竟要從他的身體內找出什麼。

    ……

    當金烏高高的掛上了晴空,晨霧悄然散去,明媚的陽光灑下大地,卻唯獨照不進他們所處的這塊青石板。

    彷彿被青石板後面的那株大樹遮天蔽日了似的,阻隔了世間與這裡的一切。

    縱使陽光普照,樹下的濛濛大霧卻始終籠罩不散,連風都吹不進來一絲。

    女妖怪的舌頭在他體內一路搜尋,忽然,徑直朝他腹部探去。霎時,林蘇青感到腹部一冰,與渾身的燥熱刺癢截然不同。緊接著腹部劇烈刺痛,如同被一把鋒利的冰箭猛力刺入。

    與此同時,那女妖怪迅速收回舌頭,一把將他推開,連帶纏在他身上的頭髮也如同受了驚嚇似的迅速撤走。

    林蘇青被她猛地一推,驚坐在青石板上,方才的異常睏倦頓時一掃而空,打了一個激靈就回過了精神。

    只見那女妖怪翻身半撐起身子,伏在石板上連連大吐著墨紫色的濃血。

    林蘇青看得一臉驚詫,突然,他的體內又強烈的湧上來一陣嘔吐欲,來不及思索,他剛一側身,便是吐了一地濃稠的紫血。

    他所吐出來的,居然是女妖怪的血。

    林蘇青摸了摸自己渾身上下,不僅沒有一點傷勢,更沒有絲毫痛楚。他連連摁了摁自己的腹部,也全然沒有方才那冰涼的刺痛感。

    就在這時,終於緩過來傷勢的女妖怪,驟然襲來掐住他的脖子,怒目圓瞪的質問他:「你究竟是何人?」聲音雌雄難辨,與先前的嬌媚顯然不同。
V123210 發表於 2017-10-5 07:15
第八章逃

    林蘇青自己深感詫然,他壓根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甚至連這女妖怪如何受的傷他都不知情。

    好在他還有一絲冷靜在,他嘴上支支吾吾地搪塞地回答,拖延著時間,手悄悄地朝身後的匕首摸去。

    「我……我……可能……也許……」

    那女妖怪見他半天答不出來,手上力道加重,幾乎要擰斷他的脖子,叱問道:「你身上為何有……啊! 」

    林蘇青抽出匕首一刀刺入女妖怪的喉嚨,旋即抽了刀翻身爬起來拔腿就跑。有了昨日宰殺猙獸的經驗,方才那一刀可謂是穩準狠,一點沒有偏差!

    他頭也不敢回,生怕一回頭就撞見那女妖怪的臉。

    女妖怪被他突襲正準,當場怒髮衝冠,咆哮道:「你竟敢傷我!我饒不了你!」

    然而林蘇青眨眼之間已然跑出了數十幾里地。

    那女妖怪聲音剛落,轉眼卻不見了他的蹤影,當場一怔——此人分明是凡人,為何會有如此驚人的速度!

    而林蘇青這時也愕然覺察,此時的身體不僅異常的身輕如燕,更是腳下生風。當他現下回頭時,才發現連那女妖怪都追不上他!

    他想不通自己的腿腳為何忽然變得健步如飛,卻更是不敢停留,心裡只想著趁著現在跑得快,逃命要緊。

    一去不知跑了有多久多遠,當發現身後沒有了女妖怪的嘶吼,似乎已經脫離了危險時,正一回頭,卻恰巧見那女妖怪窮追而來!

    要不要這麼執著!林蘇青看女妖怪頭髮格外長亂,想必在樹林裡,於她便很容易被樹枝雜草絆倒,或掛住,不甚方便。於是他當即拐了個彎朝林子跑去。

    怎料,女妖怪並不走陸地,而是攀樹飛枝,像一隻發瘋的野獸般於上方奔竄而來。

    一直這樣逃下去不是個辦法,身上這沒來由的力量也不知何時會消散。要想活命,他必須盡快跑回太子府求救。

    糟糕,這並不是他來時的路。

    方才的慌亂之間,他只顧逃命,一不留神竟跑錯了方向。

    他心中恐慌不已,強逼著自己保持鎮靜。可是眼下已經跑離太遠,他週遭的一切都變得陌生,全然記不起哪邊才是來時的方向。

    忽然,他的腦子驚覺想到——古代都是把南面視為至尊之位,帝王的宮殿無不是座北朝南。想來貴為一地尊主,那太子府應當也是座落在北面吧!

    隨即回想,昨日進二太子府時所留意到的——整座宮宇背靠青山,面臨綠水。如是所見,那他們應當也是在意風水這一說法的吧!

    剛一想到這裡,林蘇青就頓覺脊樑骨一冷,似有一道殺意襲來,他直覺不妙,下意識的往邊上一跳,果不其然,正是那女妖怪的頭髮直衝他襲來。

    來不及多想了!賭一把!

    他一邊往前逃跑,一邊抬頭仰望著天上的太陽,以分辨方位。

    以當前的氣溫,這邊世界應該也是夏季,夏季的日出位置是東方偏北。

    恰逢現下太陽剛升起不久,林蘇青抬頭朝太陽看了幾眼,低下頭待視線恢復清晰,又仔細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太陽自東方偏北處升起,影子所朝的方向便應是西方偏南。

    他頓時辨出了北面方向,拔腿加快速度直奔北面而去。

    卻在這時,竟無意間瞥見一塊巨石上爬滿了的萆荔!可謂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他不由得放緩了步子,有些猶豫。

    只可惜金烏已經高掛,早把葉片上的大部分露水曬乾了,只剩下星星點點的一些不夠新鮮的小水滴,顯然不夠他採來製茶。

    再者,身後的女妖怪不多時便會追殺上來,水滴微小,沒有時間容他細細去收採……

    他猶豫再三……罷了!保命要緊!

    可剛跑出沒幾步,他立馬又調轉回去,算了!萬一那位殿下真的有心痛病呢,可能只是不知道萆荔草有治療心疾的功效,不妨幫那殿下採一把。

    如是想著便蹲下來用匕首慌忙採割萆荔。

    然就在這時,那女妖怪竟迅猛地追了上來。

    她見準時機,當即甩出頭髮,林蘇青猝不及防地被她的頭髮纏住了腳踝,頭髮趁勢又往身上爬來。

    哪能由它攀爬!林蘇青緊忙抽刀去割斷即將爬上來的頭髮。

    那頭髮像是血肉之軀似的,被匕首一割,竟吃痛的連連往下退縮。林蘇青見狀更是一通亂割亂砍,頭髮節節敗退,他脫了束縛起身再逃,邊逃邊手忙腳亂地將割采的荔塞進竹筒內。

    可偏偏這時,腿腳突然變得沉重,不似方才輕盈。就連腦袋也開始天旋地轉,三番幾次險些栽倒在地。

    整個身體如同灌了石鉛,沉重得抬不起腿腳。身體的變化來得太突然,且如洪澇般迅猛,他不禁心生恐慌——難道……難道我命數將盡……

    他甚至開始擔憂,會不會就在他一倒下,女妖怪便會瘋也似的撲上來將他剝皮剔骨,食肉飲血。

    他頓時提了一口氣,不行,不到最後一刻,他不能放棄。

    他咬緊牙關想與這一身沉重做殊死抗爭,卻彷彿已將最後一點力氣用盡。實在無能為力,腳下一軟登時暈了下去……

    幾乎是在他倒下去的同時,自天而降一抹水色仙逸的身影,落在了他的身後,那身影剛一落下,隨他綻放出一道凜冽寒風將緊追上來的女妖怪擊退出數十丈。

    林蘇青本想回頭看一眼來者是誰,卻連回頭的力氣也沒有。只模模糊糊地於眼前瞧見,狗子突然從天上掉下來,落在地上打了個滾兒,爬起來就地一蹦,踩著他的頭借勢一跳,好似是蹦到那來人身邊去了……

    旋即他便一頭栽倒在地。

    ……

    那女妖怪翻爬起身,伸出的利爪正要朝來人襲擊去,定睛一看,頓時瞠目結舌,嚇得連連後退:「二、二太子殿下……饒命啊!」

    她轉身作勢要逃。

    「嗷嗚!」

    一聲威武渾厚的犬嚎聲蕩徹雲霄,伴隨著女妖怪淒厲地慘叫聲,轉眼間,天地恢復了一派清朗,再無半分陰腥的氣息。

    二太子轉身看向暈倒在地上林蘇青,恰恰是這一眼,剛好看見滾落在一旁的竹筒。竹筒的蓋子因沒有來得及扣攏,散落出來幾片萆荔的葉子。

    狗子察言觀色,順著二太子的目光跑過去抱起那支竹筒,帶上前去,仰首道:「主上,他果然認得萆荔。」

    它低下頭仔細撥弄了幾番那竹筒裡塞滿的萆荔草,百思不得其解:「可我只是誆他採萆荔的晨露來著,他冒著被魍魎開腸破肚的危險,把這些草採來做什麼,一滴露水也沒有。」

    二太子嘴角輕微牽動,道:「自以為是的凡人。」

    隨即,便款步上前,親自查看林蘇青的傷勢。

    狗子驚訝不已,二太子居然親自去查看一個凡人的死活,它連忙小心地跟過去蹲著。

    隨著二太子的親自蹲下,四面八方忽然齊頭湧動出無數精怪,摩肩接踵的躲藏在豐林長草間的陰影裡,誠惶誠恐地圍觀著眼前的一幕。

    其中有一隻小梅花鹿將脖子探出樹林的蔭蔽,朝那方望了又望,好奇地問道:「阿娘,那位便是咱們的儲君嗎?為何同長老們所說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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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