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86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4 23:11
第二百二十九章我發現了一個寶貝

    「問什麼問題要趴在她的身上啊?」夕夜這牛角尖鑽得……明知他是無意是純粹好奇,可是怎麼聽怎麼覺著他像極了有意調侃。

    「我也說了是個巧合。」林蘇青沒了耐心,說來說去都卡在這裡,他已經懶得再辯了。

    「巧合?你是說恰好讓我給撞見了?」

    「……」林蘇青扶額,束手無策,「你非要這樣以為,我縱是有千張嘴也難以辨清了。」

    「大丈夫嘛敢作敢當!」矮去林蘇青一個頭的夕夜,一副手足情長的模樣拍了拍林蘇青的肩背,「放寬心,我沒有笑話你的意思,也絕不會傳出去。」

    彷彿是擔心林蘇青不相信,他還特地將大力拍打著自己胸膛,鄭重其事道:「真的放心啦,我說到絕對能做到!」

    「……什麼亂七八糟的……越扯越亂。」林蘇青無奈頭頂,原本只是個烏龍巧合,沒有什麼,哪裡料到突然殺出個夕夜來,還被他硬生生地揪扯成了見不得人的事兒,還當是個把柄了,「唉,罷了,隨你如何認為吧。」只怕越解釋他越來勁兒,越來越勁兒越描越黑了去。

    然而夕夜半天沒了動靜,林蘇青回過神一看,見夕夜注意力早不在他的「醜事」上了,此時正湊在桌子邊上,瞪著一雙明亮的眸子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姑獲鳥的那截腿骨。

    林蘇青一眼瞥見,當即轉身就是一把抓去,將那截腿骨抓回手裡,與夕夜相贈的那搓尾毛接在一起恢復成了筆樣,隨即便往袖口裡揣著。

    「啊呀你收了作甚,就不能讓我多瞧兩眼,小氣得很!」夕夜擰著眉頭努著嘴,彆扭在一旁,「我又不搶你的,護得這般緊要。」

    叫他這樣一說……

    林蘇青驀然覺察……自己方才的舉動似乎是反常了些,也似乎是過分小氣了……這是怎麼回事?

    他回想方才,彷彿是堵著一口脾氣去收回的腿骨,這……這莫名的感覺只是一閃而過,可是……可是怎的會有這般心緒?當真是護得緊?

    「咳……」林蘇青連忙將話題轉移,問夕夜道:「我記得你說你有事來找我。」

    夕夜一愣,茫然道:「我幾時說過?」

    林蘇青眼神遊了遊,瞇著眼睛笑得似隻狐狸,道:「你自己說過的話你都能忘,是不是困了?我看時候不早了,你快說吧,你來所為何事?」

    是要轉移夕夜對那姑獲鳥的注意力,似乎也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以讓自己不去多想夕夜方才那句話所引起的自己心中的異樣感受。

    「哦哦哦對對對!有事!你不提醒我,我險些就給忘了!」夕夜頓時又恢復了方才剛衝進來時那股激動興致,「小青青!快走!我帶你去看個大寶貝!」拽起林蘇青的袖子作勢就要把他往外帶去。

    這話原本聽著沒有毛病,可是結合夕夜先前的那一通反應,使得林蘇青下意識地就覺得他所說的「大寶貝」有著別的什麼意思。

    他連忙將腳步剎住,叫夕夜輕易拽不動他,多有防備的問道:「你先說明白,要去何處,看什麼寶貝。」

    「噓……」夕夜旋即又在自己嘴前豎起了食指,神神叨叨道,「我們悄悄地不要聲張……」

    林蘇青無言睨了他一眼:「倘若真是隔牆有耳,你方才那一嗓門早叫人聽去了。」

    夕夜當即摀住了自己的嘴,而後左右巡視了幾番,才神秘兮兮地湊到林蘇青邊上,小心謹慎道:「你跟我去就是了。」

    「你我初來乍到,即使是要於學院內走動,也應當在青天白日下,哪有剛來這裡安頓下,就在深夜裡鬼鬼祟祟的遊蕩的道理?」禮貌是其一,最主要的是他覺得夕夜所指之事應當不是什麼好事,萬一捅出什麼簍子來,不是他們能背得住的,只怕會將他往絕路上更推了一把。

    「不不不。」夕夜搖搖頭,按住了林蘇青臂彎不叫他走,偏是要說服林蘇青摁著自己去瞧一眼,「小青青,我這可不是失禮亂逛啊。於我來說,金烏落山,廣寒高掛,才是我的『白晝』,我於夜間走動是順應著我的習性,這是天性使然,所以我絕對稱得上是正正當當的,可不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你怎麼說都有你的理。」林蘇青嘴上妥協著,但步子是站得死死的,一步也不肯挪,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來,「你詳細同我說說,你要帶我去做什麼。」

    「哎呀你真無趣!」夕夜賭氣甩開林蘇青的手,跺著步子一屁股甩身坐在桌前的凳子上,「我原本是想給你看個驚喜來著,你怎麼就是懂不起呢?作何偏要問得清清楚楚。無趣!實在是無趣無趣極了!」

    「夕夜。」林蘇青轉身好言好語道,「平日裡便罷了,咱們現在剛到別人的地盤,由不得你為所欲為 萬一闖了禍,你要如何代表妖界予以三清墟一個交代?」

    見夕夜抄著胳膊環抱的坐著,看架勢他完全不打算接受與自己想法相左的一間。於是,林蘇青嘆了一口氣,負手而立,淡淡的看著他,語重心長地嘆道:「還是說,你完全不打算做妖界的帝君了?假使你有一丁點將來做帝君的打算,你都應當時刻規範你的言行,因為你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被這裡的其他族群曲解成別的意圖。」

    「愛猜猜去,隨他們怎麼嚼舌根,我不在乎。」

    「你必須在乎。」林蘇青一口判下,嚴肅嚴謹,「對你的那些流言蜚語,你可以不在意,但自有人在意。說閒話的力量雖小,但你不得不防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你若不謹慎,被人捉住芝麻大做文章,將極其有可能成為影響你今後順利繼承帝位的重大阻礙。」

    瞧見夕夜雖然話說得狠絕,但顯然他有過思考,林蘇青瞧出他的神色有所鬆動,於是連忙趁熱打鐵說教道:「古往今來,誰的帝位都不是自己獨屬的,是面對黎民百姓的,因為有黎民百姓的支撐,才能有穩固的帝業。而你今後要做的是妖界的帝君,因此你所面對便不止是你妖界的黎民百姓,你還要接受三界蒼生的審視。」

    夕夜的飛揚的神色頓時黯淡了許多,於是林蘇青的語氣也隨著他情緒的逐漸低落,而有所緩和。

    「夕夜,身處高位,便對應著受觀眾矚目。雖然少數閒雜的否定意見左右不了什麼,可就是怕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啊。」這感受林蘇青體會得最是清楚,「何況,你現在身處三清墟,三清墟看待你的眼光,對你的評價,是具備著話語權的。」

    「我不管他們。我若是妖界帝君,他們如何看我隨便他們,他們能奈我何?我才懶得搭理。」夕夜的神情顯露他已然明白了此間道理,可是他言語上依然賭著執拗的孩子氣。

    「當真能夠任性妄為嗎?」林蘇青知曉夕夜的性情,既然已經明白了,便不再苦口婆心下去。

    遂道:「估摸當你真的處在了那個位置,你自己就曉得其中的牽連,自己就懂得斟酌了。」

    「我不過說了一句帶你去看個寶貝,你就絮絮叨叨說了我十幾句,真夠囉嗦。」夕夜哀怨的瞅了林蘇青一眼,「還說什麼怎麼說都是我有理,明明說來說去最是你有理。」

    林蘇青粲然笑道:「我說過的,我會幫你的。」

    「幫我?哼哼,我就知道你是在教訓我。」

    「是嘛?哈哈~」林蘇青付之一笑,夕夜抬起眸子橫了他一眼,當即衝他齜牙做了個假笑的鬼臉。

    俄爾,夕夜繃著一張臉撅了撅嘴,老實交代道:「我出去撒尿時,在明堂後頭發現了一個寶貝。」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6 07:14
塵骨 第二百三十章一個賽一個的不要臉

    「……」林蘇青聽得頭皮發緊,太陽穴跳得厲害,不禁嘆了一口氣,「唉……你啊你啊……你去何處不好,作何偏去明堂撒尿,你應該知道明堂是什麼地方吧?」

    「沒事兒,天瑞院的明堂是空的,一個牌位也沒有,牆上也一副畫像也未掛。」夕夜多廢了些話,口渴得厲害。他將托盤裡的茶壺杯一翻了又翻一滴水也沒見著,抱怨道:「著天瑞院怎的一口茶水也不備呀,早知道我那泡尿就憋著不尿了,體內還能屯點水分不是?」

    「那你是不是怕半夜餓了,於是連茅房也憋住不去了?」

    「唉呀,不要聊這樣粗鄙的話題。」夕夜玩著茶壺的蓋子,開開合合,碰得叮叮作響,琢磨道,「我方才說到哪兒了?」

    「改天將你這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也改了吧。」林蘇青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說你在明堂後面發現了一個寶貝。」

    「對!你猜是什麼?」夕夜故作神秘,藉著昏暗的燭火作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然而林蘇青故意一言不發,只是看著他,偏是不猜。

    「哎呀小青青你怎麼不說話啊!你倒是猜呀小青青。」夕夜憋得心急如焚,當下自說自話道,「你猜呀你,嗨呀,既然你猜不著,那我就行行好直接告訴你吧!」

    「我發現了定瑞換下的角!」語罷他抱著膀子昂首挺胸,咧著一排整整齊齊的銀牙得意洋洋的笑著,不禁晃著肩頭道,「如何如何?相當驚喜吧?哈哈哈哈~」

    林蘇青其實沒有聽出「寶貝」在何處,他頗感訝異道:「定瑞換下的角?」

    「嗯嗯!」夕夜用力的點點頭,又瞟了幾遍週遭,確認四下無誰窺聽,他往前傾傾,悄悄說道:「如定瑞這樣的生著角的靈獸,就同換牙換胎毛是一樣的,它們也會換角。」

    「然後呢?」林蘇青順著夕夜的興致問道。

    夕夜登時就來了大勁兒,眼神裡霎時賊光乍現,竊竊道:「叫我給找著了~嘻嘻~就埋在明堂的後頭牆根底下。」

    「你想挖出來?」林蘇青不大同意,「定瑞是鎮院靈獸,聽你所言,它的角應當原本就不一般。特別的東西特地埋在明堂那樣特別的地方,這如何想也不是簡單的埋著。 」

    林蘇青凝神忖了忖,揣度著說道:「儼然是用以宗祀天地,起著立顯徵兆,昭明符瑞的效用。」

    「唉呀你想太多啦!那明堂裡連幅畫像都沒有,就是真用來宗祀,又能祭著誰?」夕夜一隻胳膊肘杵著桌面,撐著後腦勺,一條腿橫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敲著,如是閒散放縱的對著林蘇青,大大咧咧的十分開懷,「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定瑞應當是龍馬,它可是龍馬呀小青青!」

    「龍馬?」林蘇青一詫。那詫然的神情叫夕夜看得很是滿意,他正要繼續得意下去,怎料林蘇青接著就是一句:「未曾聽聞。」

    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潑下,凍得他渾身一震,撐著後腦勺的手一滑,失去支撐點差點就來了個倒栽蔥。

    「小青青,我當你對博貫古今,無所不知,沒想到我都知道的龍馬,你卻不知道。」夕夜皺了皺鼻子,覺得林蘇青在睜眼說瞎話。

    「我們那兒叫它獨角獸。」

    「你們那兒是哪兒?丹穴山嗎?哇!丹穴山就是不一樣!」

    「你很憧憬丹穴山?」林蘇青岔神問道。

    「是呀!是呀!」夕夜連連點頭,「感覺是個相當神秘的地方!」

    林蘇青頓了頓,緩緩說道:「可是你的五叔贇王,似乎很厭惡。」

    「還好啦。 」夕夜不以為然,無所謂道,「其實許多叔父,包括長老們,都不喜歡丹穴山。」

    「是何緣故?」林蘇青眉目一沉,感覺其中另有隱情,作為神域的丹穴山為何會與妖界結怨?

    「嗯?」杵著臉的夕夜驀然靜了下來,情緒頓時不似方才那般亢奮。

    他眼尾抬了林蘇青一眼,饒有意味的說道:「你還說教訓我要全神貫注嘞?你瞧瞧你自己,我們原本聊著龍馬,你突然就把我的話拐去了丹穴山,還怪說我的注意力不集中。」

    「慚愧慚愧。」林蘇青即刻便道歉。

    「哈哈無礙無礙,知錯者善莫……」

    「怪我定力不夠,近墨者黑。」

    「……」夕夜得瑟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林蘇青補的一句在了喉嚨。

    他當然不能輸啊!於是立馬改了話鋒,話裡有話的說道:「承讓承讓,畢竟物以類聚,而你又一直是我的榜樣。」

    林蘇青接忙道:「哪裡哪裡,後生可畏,吾衰矣而遠不足以比擬。」

    「過獎過獎,我實是班門弄斧,還是你以身作則影響深遠,恰恰我年少好學,海納百川罷了。」

    「折煞了折煞了……」

    「你們有完沒完!」

    林蘇青話才起個頭,狗子一腳踹落一片青瓦,喀嚓一聲摔碎在他們之間,驚得夕夜當即跳起來閃到柱子後頭去了。

    他們登時望向房頂上的窟窿,旋即就見狗子跳了進來,腳剛一落在桌面上,劈頭蓋臉的就是罵:「你們倆五十步笑百步,損著對方還不忘誇誇自己,論起不要臉倆你倆就是小巫見大巫,誰的臉也不比誰薄上幾分。」

    夕夜抱著柱子探出頭來,詫異地問道:「啊……你一直在偷聽? 」他望瞭望屋頂,喃喃道,「我怎麼一點也沒有察覺?」

    「你再廢話兩句我就把你的舌頭剪了!」狗子扭頭就衝著夕夜一通暴吼,這牆角聽得它是搓爪頓足,心裡火急火燎,「定瑞的角埋在何處?還快帶本大人去瞧瞧!」

    「咦?」被吼得縮在柱子後頭的夕夜歪著腦袋探出頭來,「可是小青青說不能挖……」

    「你是第一天認識他嗎?」狗子氣得剁著腳怒道,「你倆真他大爺的一個賽一個的慫!」

    夕夜嘴抿成一條薄線,賊兮兮的看向林蘇青,等著他先說話。

    「嗯……」林蘇青深思熟處,拿捏著分寸,各種話術誆一誆夕夜還行,誆狗子……不被它誆就不錯了。

    而後,他謹慎持重的說道:「我們初到三清墟,這才剛錄入名冊的第一夜,就拋去挖了天瑞院的明堂刨了宗祀的祭物,恐怕會觸怒……」

    「刨了就刨了!有本事咬我呀!」狗子一口粗氣噴出,蹦下了桌子,「走!」

    夕夜悄咪咪的望了一眼林蘇青,邁著小碎步緊跟了上去……他也是想刨的……

    林蘇青忍了又忍,喉頭嚥了又咽,個中利弊忖度了幾多來回,連忙快步跟上了他們……他其實也是想刨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6 07:14
塵骨 第二百三十一章唯獨一盞長明燈

    天瑞院的明堂位於天瑞院的北部,不似其他樓閣樸素,明堂建得格外壯麗大氣,並且它恰恰地處紫水閣與紫霄閣的正中,明堂向南一面開有三道門,正門最為高大,不過它上了鎖,只有左右兩邊各一道的側門可以推開。

    從紫水閣出來,離遠些看,這三處樓閣,以及明堂正面的構設,彷彿構成了三出闕。

    假若是有意如此佈局,那麼,依此可見,昔日的天瑞院不愧為三院之首,因為,三出闕是最高禮制最高等級的建築方式,不確定這邊世界是否如此,但於林蘇青原先的世界裡,三出闕通常是聳立在帝王住處之前,所以通常將這種建築方式稱為天子三出闕。

    天瑞院的明堂不同於其他閣樓,它一座圓形的建築,是鎏金重檐八角鬥尖頂,覆以青藍鑲金瓦,似竹節樣層層收進,逐漸收小。據目測,總高約莫十二丈。

    明堂內部,燈火通明,亮如白晝,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二十八根盤龍金柱,閃耀著熠熠金光。

    林蘇青仔細的數過去,外圈有十二根,中部也立著十二,而內圈只有四根。

    如此佈局自有用意,想來想去,他猜想,大約外圈十二根寓意著週天十二星宿與十二個時辰,中部寓意著一年十二月份,而至於內圈的四根,應當是寓意著春夏秋冬四個季節?

    牆面上雕龍畫鳳,祥雲白鶴此起彼伏,栩栩如生,蔚為壯觀。不過,也的確如夕夜所言,這裡面什麼也沒有。

    大家在裡頭邊走邊逛,夕夜雙手叉在後脖子上枕著,懶洋洋道:「我說吧,這裡面什麼也沒有。」

    林蘇青一邊走一邊謹慎的打量四周,的確空蕩,沒有牌位,沒有畫像,也沒有香火,供台之上鋪著如新的紅緞布,視線粗略掃過,遽然一怔,那供台並非什麼也沒有,那上面有一盞長明燈!

    「小青青,快走呀,本來從這裡穿過去是最近,你偏要四處逛悠,這倒好,省下的時辰都叫你給耽誤了。」夕夜走在前頭絮絮叨叨個沒完。

    原以為林蘇青會回他兩句,扭頭一看,他卻立在供台前邊。

    「你在看什麼?」

    「這裡為何會有一盞長明燈?」

    夕夜聞聲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去,湊在林蘇青邊上瞧著,狗子聽得渾身一震,放下腳步,原地不動,只是眼眸轉過去窺視著林蘇青與夕夜那方。

    「會不會是那名女牧司翼翼供奉的?」夕夜試圖用手指去戲弄那平靜的燈火,剛伸出手指便被林蘇青握住了手腕。

    「長明燈不可冒犯。」

    夕夜不得不收回了手,問道:「也有來頭?」

    林蘇青點點頭,靜靜道:「它可能是為生者祈福,也可能是為亡靈引路。」

    「這裡不供三清天尊,不供歷任掌院先生,連根香都沒有,居然還講究這個?」夕夜不解道,「那這是祈福還是引路?」

    林蘇青盯著那細長的燈火,道: 「誰供的這盞長明燈,誰才知道。」

    狗子當即扭頭呵道:「明堂供著什麼,關你們什麼事?有本事就當上掌院先生,這裡你想供誰就供誰,供你自己都成。」

    「哎呀,問問不行嗎?做什麼總是兇巴巴的。」夕夜撅著下唇翹得老高,「像個火球。」

    「你像個糞球。」狗子叱道。

    「你!」夕夜登時怒了,舉著拳頭就要去鎚它。

    「夕夜。」卻是被林蘇青叫住了。

    「罷了!反正也不是問你,哼!」夕夜瞥了狗子一眼,一扭頭撇走眼不見心不煩。

    狗子翻了個白眼,歪著鼻子鄙夷道:「你爹再如何位高權重那也是你爹,你在三清墟不過是尋常學子,呵,不是我要打擊你,你就是去問翼翼這明堂裡供著什麼,她也不會回答你。」

    狗子見夕夜蹙了蹙鼻子十分不以為然,遂又嘲諷他道:「你別小看翼翼只是飼養零售的牧司,這三清墟是按資歷與輩分說話的。」

    狗子一邊說著一邊抬起爪爪慢條斯理的欣賞著自己的尖指甲,顯得更為藐視他,道:「論起資歷,你得管她叫一聲翼翼姑姑。 」

    姑姑……咳咳咳!!林蘇青登時被自己嗓子眼裡一口唾沫給嗆住了,見夕夜與狗子的目光相繼投來,他連忙掩飾道:「不小心吸入了一隻飛蟲,沒事,咳咳,沒事,你們繼續……」

    「有飛蟲嗎?」夕夜張望著四周。

    「沒有。」洛洛猛地出現,腰下為蛇身,盤旋在緊柱上,倒掛在在夕夜的身側,恰是林蘇青的面前,嚇得林蘇青咳嗽更急了些,受著夕夜的注視,他緊張得一邊咳嗽一邊沖夕夜連連擺手,道:「咳,沒,咳咳沒事,沒事。」

    夕夜見他沒事,連忙去找狗子撒著怨懟,質問道:「憑什麼我要叫她姑姑?!」

    「天瑞院剛落地而成時,翼翼就在這裡做牧司了,那時候你娘親都還沒有出世呢,你說呢?」

    方剛止住咳嗽的林蘇青靈光一現,道:「你似乎比任何誰都更加瞭解三清墟?」

    狗子乜了林蘇青一眼,昂首挺胸的坐下,道:「廢話!天修院的那個什麼策先生,還是我的手下敗將呢!」

    「他曾經與你交手過?」

    「何止交手過,他妄想成為戰神,每隔幾百年就要找本大人挑戰一次,輸了還心不甘情不願,哼,沒什麼氣量。」

    「哦,看來你真的很瞭解。那這盞 燈呢?」

    「這盞燈……」狗子話剛出口猛地一收,當即咬了自己的舌頭,林蘇青問得它猝不及防,它橫著眼睛怒氣衝天道:「你小子又想從我嘴裡套話! 」

    「我光明正大問的,怎麼能叫套話?」

    「對!小青青是光明正大問的。」夕夜附和道。

    「狼狽為姦,每一個好東西!」狗子氣道。

    「物以類聚,那你也不是好東西。」夕夜反駁道。

    「就你牙尖嘴利!」狗子氣不打一處來,見夕夜與林蘇青是一夥的,他連忙拆散道,「夕夜,定瑞的角你不挖了嗎?」

    「啊呀!挖挖挖!當然要挖!」夕夜一鼓作氣地往前走,走了兩步又調頭回去拽著林蘇青一併走,邊走便道,「你盯著那長明燈也想不出個頭緒來,不如咱們去把定瑞的角先挖出來。」

    林蘇青木然的被夕夜拽著胳膊往前拖著走,心思始終停留在狗子最後的那個神情之上,他始終覺得——狗子知道這盞長明燈的事,可是它為何不說?

    狗子知道許多事情,許多秘密,加之他特立獨行,膽氣甚大,許多別神仙不敢說的,他都敢說,比如定瑞埋在明堂後面的角原本是不能挖的,而它卻敢挖。

    那麼,偌大的明堂單單供奉的一盞小小長明燈,它既然守口如瓶,只能說明,這盞長明燈事關重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6 07:14
第二百三十二章你說這是靈獸的角?

    回想狗子每次的拒絕,那些它不能言說之事,不是與丹穴山的那段不能提及的秘史有關,就是與他的身世身份有關。所以,對於狗子突然對三清墟的長明燈的噤聲,他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這兩個方面,要麼,這就是狗子不能言說的第三樣事。

    林蘇青心裡兀自揣摩,不時悄悄地看一眼狗子的神情。而狗子亦是邊走邊以眼尾的餘光瞟他,有幾次林蘇青恰好捕捉到了,但是狗子很快就避了過去。

    這令他感覺更加微妙,他回頭望了一眼那供台上所供奉的小小的一盞長明燈……它在這金碧輝煌的明堂中煢煢孑立形影相弔,顯得份外的堅毅,不禁想多看幾眼,不,是想站在它的面前就看著它,不願意走。

    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在吸引著他,不止是視線,還有心裡的歡喜。他記得很清楚,但他剛走到那供台前凝視那盞長明燈的燈火時,那細長的燈火頓時矮了幾許,變得圓潤低矮,這令他莫名的歡喜,晃眼以為是那盞燈火也在歡喜。

    可是現在,當他再次回頭望去時,那燈火已然恢復了先前的細長。

    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總感覺那盞長明燈與自己有關,若問緣由,他也道不明。

    ……

    饒是心中有千般萬般的不解,但問不出結果又沒有頭緒,想再多也無濟於事,於是他便收了思緒與夕夜他們前去。

    不作停留,穿過後門,很快就到了夕夜所說的位置。

    明堂的背後是一座小山,山上美石青蔥,草木蔚然。夕夜站在一處小山丘上指著牆角道:「應該就是那兒。」

    狗子順著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又在那兒走了個來回,百思不得其解,怎的它無法發現?它遂回頭問夕夜:「你確定?你如何發現的?」

    夕夜指著道:「我原本是在那兒撒尿的,我掏出來才尿下去呢,那兒突然亮起一團白光,與定瑞身上的一模一樣。」

    「被我知道你是誆我的,你就死定了!閃開!」狗子繞過林蘇青走到那牆根底下,擺開架勢,撅著屁股就開始刨。

    只見不少泥土從它身下、兩腿之間飛出,在它屁股底下堆成個小山,而後它挪了挪,在那堆小山的邊上又擺開架勢,繼續拋……很快,那牆根前頭,就出現了三四堆小山丘。

    刨了半晌,還是一無所獲,它怒火中燒,調頭沖夕夜瞋目切齒的吼道:「下來!」

    吼得夕夜一顫,反倒了兩步。

    「跑什麼!你自己下來刨!」狗子兇惡道,「刨不出來!我就把你塞回你娘胎裡去!」

    夕夜癟著嘴,怏怏低語道:「有話不能好好說… …」下去時走得小心翼翼,路過狗子時,狗子一口咬出,他迅速一跳,跳了過去。

    「我刨就我刨。」他一臉不情願的蹲下去,與狗子同樣姿勢,撅著屁股,埋著頭,徒手開始刨了起來。

    「你們……這樣會壞了規矩的……」

    「少廢話!」

    「少廢話!」

    狗子與夕夜異口同聲,不約而同地扭頭吼了林蘇青一句,隨後又一併埋頭繼續刨,更是默契十足道:「還快來幫忙!」

    林蘇青摸了摸鼻子,罷了,都到這個份上了,當真有罪,就是不刨出來也是禍。他慢條斯理的過去,擼起袖子正要下腰去……

    「你們在做什麼?」。

    靜謐之中翼翼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他們怛然震驚,連忙站起來,默契的站成一排,將刨出個大坑的牆角擋在身後。

    而翼翼的視線卻是掃過了狗子與夕夜,直接落在了林蘇青身上,林蘇青一愣,偏過頭去一看,好呀,這倆背信棄義的,他們雖然站得筆直,卻都是悄悄地指著林蘇青!

    狗子站在最右端,抬著左爪爪指著夕夜,夕夜則以左手指著林蘇青……林蘇青這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媽的,到底誰最慫!

    「翼翼姑姑」儘管翼翼看起來年齡與林蘇青不相上下,但林蘇青記得狗子先前講過輩分之說……何況眼下背了過錯,「我們……」

    「為何要刨定瑞埋過的排泄物?」

    「?!」狗子與林蘇青震驚,「排泄物?」

    「是的,定瑞自小有這個習慣,偏愛在那處解決。」翼翼認真道。

    狗子一臉慍怒地斜眼瞥向夕夜,林蘇青亦是一臉不解的看向夕夜。

    夕夜感受著來自兩旁的質疑,特別是狗子那邊傳來的殺氣……他連忙跨出去幾大步,走到翼翼邊上,脅肩諂笑道:「翼翼姑姑,你是在戲弄我們對不對?我明明看到那裡有光閃動,絕對不是一般的寶貝。」

    「寶貝?發光就是寶貝啊?」翼翼聽得雲裡霧裡,「定瑞身上的一切在夜裡都會發光,其中也包括它的排泄物。呃……」翼翼怔愕,「你們該不會是在定瑞的排泄物上排泄了吧?」

    「什麼?!」夕夜、狗子、林蘇青,異口同聲,神情也如出一轍,隨即林蘇青與狗子又是齊齊看向了夕夜,彷彿下一瞬間狗子就要沖上去將夕夜撕個粉碎。

    翼翼訝然道:「你方才說看到哪裡有光,我才是因為你們初來乍到算是生面孔,而你們在定瑞的排泄物上排泄的話,定瑞的排泄物就會發出白色的靈光的,那算是對外來入侵者的一種警告。呃你們……」她的表情愈來愈尷尬……

    而她話裡每一句話都帶著「排泄物」三個字,聽得狗子五官都隨之扭曲了——緊皺成一坨,上唇隨著鼻子皺著,露出一大片牙齦與尖牙… …嫌棄得自己都不忍直視。

    夕夜的表情也詭異得很,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神情便更是詭異了,嫌棄之中帶著噁心,噁心之中帶著鄙夷。

    由於夕夜的離開,那牆角前的狼藉立刻顯在了翼翼眼前,翼翼一臉的驚愕:「你們都挖出來做什麼?」

    「都?」狗子回頭看了一眼那一堆堆土丘,那些泥土似乎是比邊上的泥土顏色更深一些,那些泥土是黑色的,而周邊別處的泥土皆是暗紅色……它的表情頓時猙獰起來,但那猙獰並不可怕,是一種極度扭曲,臉都嫌棄得變了形。

    它想聞一聞自己的爪爪,但剛一抬腳,卻又不敢聞下去,怕這一聞,它要將腸子吐翻。

    翼翼不得其解的看了看他們,「你們該不是有什麼癖好?」

    林蘇青憋笑憋得痛苦不堪,他終是沒在忍住,噗哧一聲,吭哧吭哧地悄悄笑了起來。

    「他們有沒有我不知道但是我沒有,你看我的指甲縫都是乾淨的。」林蘇青攤開雙手給翼翼展示,細長的手指根根骨節分明。

    「呃……如果是他們倆要刨,我倒是能理解……畢竟……」翼翼說到一半,眼皮一跳察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向狗子解釋道,「追風神君,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說您……我……」

    不解釋恐怕誰也想不到她要說什麼……這一解釋……想不明白都難了……

    狗子的臉色愈發難看,林蘇青憋笑憋得肚子生疼,夕夜用力癟著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畢竟他也是其中之一……

    但他不服這個「罪名」,立刻坦白道:「我們是要找定瑞幼時換下的角!」

    翼翼聞之,臉色當場黑沉,神色不善。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7 00:21
塵骨 第二百三十三章問靈獸1

    狗子一臉嫌棄的偏過臉去,以爪子掩面,偷偷地衝著林蘇青擠眼色,悄悄說道:「夕夜該不會是個傻子?」

    林蘇青看著翼翼沉下去的臉色,他也覺得事情不太妙。但是現在不是開口解釋的時機,他拿不準翼翼此時在想什麼,只有等到翼翼先說話,看她作何感想,才好「對症下藥」。

    夕夜聽見狗子說他壞話,他滿不在乎道:「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我們本來就想要定瑞的角啊,要還是不要,是我們的想法,又並非我們想要就一定能要到的。想不想要是我的事,給與不給是定瑞的事,我只是把我的想法說出來而已,難道我有錯嗎?」

    一席詭辯辯得翼翼與狗子皆是一愣,唯林蘇青瞇著眼睛饒有意味的看著。

    「荒唐無禮!」翼翼疾言厲色道,「定瑞乃是天瑞院建院伊始,由初任掌院先生親自馴服而來的鎮院靈獸,何況它是龍馬,天下只此一頭,定瑞的角豈能憑你們三言兩語,說要便要?」

    「其實,我認為夕夜說得有幾分道理。」林蘇青捧手向翼翼揖了一禮,笑瞇瞇道,「既然定瑞是開院以來由初任掌院先生馴服的鎮院靈獸,那麼它所換下來的角,也不是翼翼姑姑說不給,就不給的道理。翼翼姑姑,您覺得呢?」

    翼翼的外形至多與林蘇青相差不了三四來歲,她都是在天瑞院裡與定瑞玩樂,幾乎不出天瑞院,因此也沒有幾個會如此稱呼他,此刻被看起來與自己差不多的林蘇青接連喚了好幾聲「姑姑」,她聽得頗不習慣。

    不過,她畢竟不是真的如同外貌那般的年輕歲數,因此於外人看來,她是板著面孔正言厲色地面對著他們的無禮請求。

    然而這對於最擅長察言觀色的林蘇青來說,早就在翼翼第一個閃躲的眼神一閃而過時,他就覺察了翼翼心底的不自在,在聽見「姑姑」時,她的呼吸都亂了幾次分寸。

    「翼翼姑姑。」林蘇青上前兩步,藉著夜色走近,又藉著夜色顯示著自己的風度,端和道,「我有一個建議,私以為可行,不知翼翼姑姑可願一聽?」

    皎皎明月低垂的掛在天邊,將夜色暈染出淺淺淡淡的曖昧氣息。誰也不是有意要如何,只是不小心對上一眼,便會不由自主的誤會,以為今夜的月色最柔美,以為今夜的晚風最舒暢。

    翼翼貌似正容亢色道:「且說來聽聽。」

    林蘇青臨風而立,溫和笑道:「既然是定瑞的角,不如我們先問一問定瑞自己的意願?倘若它不願意給,必然誰也不敢同它搶。倘若它願意給,呵呵,當然誰也無權阻攔它。翼翼姑姑覺得這個主意如何?」

    「這是個好主意。」狗子識時務的朗聲道,「翼翼,我覺得可行。」一把童聲故作威嚴。

    見翼翼仍然猶猶豫豫,夕夜不滿道:「又不是你的,你看那麼緊做什麼?再說了,喏」他以下巴指了指立在翼翼面前的林蘇青,「他可是你們天瑞院幾千幾萬年來唯一的一名學子,如是難得,指不定天瑞院能靠他復興呢。」

    見她還是躊躇不定,夕夜又故作別有深意道:「驚凌榜的比試你可看了,我記得小青青與郭敏比試的那一場,我瞧見你是在場,你覺得他的實力如何?」

    翼翼緘默不語,林蘇青的實力她答不上來。但是,對於其他學子的實力如何,她是能一眼看出個大概的。這一屆所有學子之中,唯獨看不出林蘇青的。大約是因為他是凡胎肉體,此其一,其二便可能如夕夜所言,林蘇青的實力不可估量……

    然他,倘若他真的只是凡胎肉體那樣弱小的話,又如何贏得了天修院摸底排行第十一名的郭敏?

    「翼翼姑姑,即使是成長期間所換下的幼角,那也是定瑞的角,對嗎?」林蘇青故意問道,這一問也是在提醒她。

    「翼翼,你不妨把定瑞喚來,也好讓他們被定瑞拒絕死了這條心,省得他們時刻惦記,令你你煩不勝煩。」

    他們三個以不同的角度輪番勸說翼翼,翼翼分析著他們所言,熟思審處後,又幾番來回的打量著他們,眼中儘是懷疑。

    片刻後,她曲指捏決,以大拇指的第一節關節側面摁住食指的指甲蓋,在虎口形成一道訣門,她將訣門面向明堂後頭的山林之中,林蘇青他們也連忙循著她的視線望向那片黑暗的密林。

    隨即。他們忽然有一種恍惚的感覺,似乎有一縷風穿過了翼翼手訣之上的訣門,並且引發出一絲絲極為細微的嘶鳴聲。

    那聲音極為細小,倘若不是仔仔細細地去辨聽,倘若不是正好出現在翼翼捏決之後,只怕會誤以為聲音源自自己的耳鳴。

    那聲音雖然極其細微但也極其穩定平均。

    方剛聽出來這一絲絲聲音是出自翼翼的手訣,只見叢林深處,遽然出現一團白色光暈,並且越來越近,光暈越來越凝聚,越來越清晰……應當是定瑞來了。

    心中剛落下主意,定瑞已然步出濃鬱得彷如漆墨的樹林,立在他們的面前,依然是只能仰望的高度,泰然而高雅的立著。只以左邊的眸子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們。

    那眼眸璀璨如繁星佈滿夜空,閃閃發亮,而濃密捲翹的白色睫毛,似一把刷子,又似垂掛在眼睛上的紗幔,可謂美得不可方物。

    翼翼走到定瑞邊上,**著它的脖子和鬃毛,輕言細語地對定瑞說道:「定瑞,他們有求於你。」

    可惜用的是林蘇青他們聽不懂的語言,因此誰也不知道她在給交代什麼。夕夜疑神疑鬼地湊在林蘇青邊上,小聲問道:「誒小青青,那女牧司在給定瑞說什麼?是不是在叫定瑞拒絕我們?」

    林蘇青目不轉睛的盯著翼翼,觀察她的面部表情,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我看她的神情,很平和,不似在故意說什麼挑事的話,不太像……」

    「你們想問什麼可以自行問。」翼翼撫著定瑞脖子後面長長鬃毛,側身對林蘇青他們說道,「但定瑞不一定都聽得懂,最好能說它的語言。」

    「這不是故意為難我們嗎?」夕夜將心中的不悅全然掛在臉上。

    「我若有意為難,就不會喚定瑞過來。」受著定瑞毛髮上的光亮,原本就是一身輕裝的翼翼,看起來更是英氣十足,「再者,有求於定瑞的是你們,由你們自己對定瑞提出請求,是表現你們的誠意。只有定瑞看見了誠意才更有可能答允,難道這點道理你都不懂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7 00:22
第二百三十四章 問靈獸2

    夕夜自知理虧,當即閉了嘴,回到林蘇青邊上:「小青青,怎麼辦?你會龍馬的語言嗎?」

    林蘇青遺憾的搖了搖頭。

    他抬頭凝望著挺立在跟前的定瑞,欣賞著它那比月光皎潔的毛髮在夜色中任風吹拂,身上短淺的皮毛油光水涼哪裡像是毛髮,更像是身披著光滑柔軟的白色錦緞,就連天邊的月亮都比之遜色,實是神氣逼人。

    定瑞上半身像山羊,下半身像馬,而四肢則如象,尾部卻又像獅子尾……

    除此之外,在它額間生出的那支天生螺旋紋理的獨角才最為奇特,遠觀之宛如玉石,色澤飽滿溫潤,受著身上毛髮的潔白光輝,顯得更加晶瑩無比。

    倘若定瑞能化出形貌來,恐怕以美貌著稱的嫦娥仙子,也要黯然失色。

    在林蘇青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定瑞時,定瑞的目光也落在林蘇青的身上。只是有區別在於,林蘇青是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美麗、高雅而清冷的靈獸,所以他的目光在定瑞身上游來游去,真想一眼全部收進眼底。

    然而定瑞的目光則自始至終都落在林蘇青的臉上,眸光略微動了動,也只是因為林蘇青的眼睛在到處遊走,而它在追著林蘇青的眼睛看。

    翼翼見此情形,便離開了定瑞的身邊,過去與狗子和夕夜站在一處,大家都默默的看著他們,翼翼看得欲言又止,終是沒忍住小聲道了出來。

    「定瑞似乎認得林蘇青。」

    「哈?!」夕夜大驚,翼翼連忙使眼色示意他:「小點聲!」

    夕夜聽出其中有新奇事兒,十分配合的壓低了聲音甚至還弓了弓腰背,以為這樣聲音會更小一些,說話時會更隱秘些。

    「喂,女牧司,你方才說什麼?我聽見你說定瑞認得小青青?」

    翼翼目不斜視地觀察著定瑞,俄爾又不大確定先前的判斷,有些許茫然,不解道:「看上去……似乎認得,又……似乎不認得……」

    夕夜強行按捺著好奇等了半晌,結果還是沒等到答案,登時就急了:「那到底是認得還是不認得啊?!」

    「我不知道。」翼翼望著定瑞,看著它追隨林蘇青目光的眸子,喃喃低語,「我不確定……我從沒見過定瑞有這樣的神情……」

    「啊?」夕夜咂舌攢眉道,「連你都不確定,那……那還有誰能確定。」

    一旁的狗子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感慨萬千,原來……除了它一個,還有定瑞記得……

    這時,看遍了定瑞的林蘇青,猛地回神過來,留意到定瑞看著自己的眼神,那眼神似曾相識……那眼神,他曾經見過。是的,正是與妖界的贇王相似的眼神……連那驚訝、猶疑和徘徊不定……都是那麼的相似。那也就是說,定瑞與贇王認得同一個誰,而自己正好與那個誰長得十分想像……亦或許……他心中驚得一跳,不能再想下去。

    「你認得我?」他如是問定瑞道。

    「小青青,女牧司說過了,它聽不懂的。」夕夜大聲地衝林蘇青提醒道,還以為他忘記了翼翼的前言。

    然而林蘇青並沒有理會夕夜,他凝視著定瑞的眸子,上前一步,又問道:「像你的故友?」

    他看了一會兒定瑞的眼睛,見它的眼眸平靜如一汪秋水,於是抬起胳膊慢慢地輕輕地伸出手去,試圖要摸一摸定瑞的胸前那魁梧壯碩的肌肉。

    「不可!它會傷了你!」翼翼連忙上去阻止,然說時遲那時快,她剛跑去伸手去攔,林蘇青的手指已經觸摸到了定瑞……

    翼翼頓時驚得瞠目結舌,她伸出去要攔住的手都來不及放下去:「不敢相信,你在沒有使用術法和藥物的情況下,居然……居然摸到了定瑞……還、還是夜裡的定瑞……」

    夕夜當即以訝,趕忙將翼翼拽過來,強烈得幾欲爆炸的好奇心催著他連連發問道。

    「你說什麼?為什麼不能摸定瑞?尋常不讓摸嗎?我聽過定瑞的傳說,可是沒有誰告訴我定瑞夜裡會與白晝不同,夜裡的定瑞會如何?會失控?會狂暴嗎?」

    始料未及,實在是始料未及,翼翼已經驚訝得呆若木雞,對於夕夜的連環詢問置若罔聞,她實在是難以置信。自她被定瑞接受,成為定瑞的牧司以來,定瑞就再也不曾與誰接觸過,那天修院的幽夢之所以騎過定瑞,還是因為她不擇手段的向定瑞下了十足的猛藥與術法,然而儘管如此,幽夢所騎乘的時間也不到半盞茶的時辰。

    「龍馬的角,能解天下之毒,即使是汪洋毒海,也只需用它的角沾一沾水,便能瞬間化解。」狗子瞟了一眼廢話連篇的夕夜,見他被疑惑困得痛苦萬分,遂大發慈悲的解說道。

    「但並不是誰請它解毒它就會解的。」夜風吹得狗鼻子發癢,它舔了又舔,而後道,「龍馬是非常孑然非常孤傲的靈獸,它輕易不會臣服於誰。」

    夕夜蹲在狗子的邊上,迫不及待的問道:「然後呢?夜裡的龍馬和白日的有何不同?」

    「你說會如何?」狗子橫了夕夜一眼,嫌棄道,「紅月圓滿之夜的你是什麼樣子,龍馬有過之而無不及。」

    「哈?」夕夜一頭霧水,「不可能,我瞧它挺平靜的呀!你看!而且那個女牧司一個手訣它就來了,很有理智嘛。」

    「那是因為定瑞接受了翼翼。而且……」狗子目光忽然深沉,「定瑞身上有封印,只要不去觸碰它,它就不會狂躁。」

    「可是適才她不僅碰了,還摸了!」夕夜指著翼翼。

    「我都說了!定瑞接受翼翼這個牧司了呀!當然准她碰啦!」狗子被夕夜無腦的問題問得失去了耐心,「你的腦子被驢踢過吧!」

    「是的沒錯。」夕夜一口應下,俄爾話鋒一轉,「怎麼了?你踢了我竟然不記得?」

    狗子嫌棄得嘴角都快癟到地上了,露出上半邊牙齦,厭惡道:「別的腦子是腦子,再不濟也是漿糊和泥,我看你的腦子裡裝的都是屎吧!除了添堵,毫無用處!」

    夕夜一個猛子站起來,叉著腰怒道:「不行!我不允許你這樣說你自己!」

    「……」狗子嗷嗚一口撲上去,咬住了夕夜的大腿,咬得他猝不及防!

    「啊啊啊啊!君子動手不動口!你怎的動不動就張口!有本事光明正大的來!正面幹一架!」夕夜痛得原地跳腳,嗷嗷直喊痛。而隱於大樹茂密的枝葉裡的洛洛,此時只能揪心的看著,無從插手去救夕夜。

    翼翼對身旁的喧鬧充耳不聞,彷彿置身事外一樣,她安安靜靜地看著定瑞與林蘇青之間的交流。她發現……定瑞彷彿聽懂了林蘇青的話……而……又彷彿沒有聽懂……

    「定瑞,你可知道我是誰?」林蘇青輕輕將手掌心覆在定瑞的胸口,定瑞鏗鏘有力的心跳傳到了他的掌心之內。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8 07:05
塵骨 第二百三十五章你好像認識我

    定瑞垂眸凝視著林蘇青,不點頭也不否認。它挺拔的立著,實在太高大了,林蘇青的個頭僅僅到它的胸膛。

    林蘇青緩緩後退了三兩步,動作緩慢的舉起臂膀朝定瑞的臉伸出手去,定瑞渾身散發出的皎潔光芒將林蘇青照得亦是一身華光,彷彿鍍上了一層銀白的神輝,光采奪目,叫人一個恍惚認不出他來,突然變得陌生。

    「小青青……」將夕夜看得愣住,遽然忘了去擔心他是否會中毒。

    隱藏在黑暗之中洛洛,若有所思的看著,肅冷的神情之中掩著深深的擔憂與懷疑。她悄然地退下,退得更遠,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之中召喚出了一條細蛇,她擒住那條細蛇,右手一抬手指微動,忽然有一枚不及小指的指甲蓋大小的圖標出現在指尖,以大拇指與食指夾著,圖標的形狀猶如一朵盛放的紅花楹,一側的中心有著細小的釘子,洛洛便就著有釘子的那一面,將那枚狀如一朵紅花楹的圖標頂入了細蛇的頭蓋骨上,然後將細蛇放歸了深林。

    而在林子的外面,林蘇青依然舉著伸出的手掌,但他並沒有直接去摸定瑞的臉,他盡全力伸展也還遠遠搆不著。便就這樣掌心向著定瑞的面孔,就此舉著。

    「小青青這是做什麼?」夕夜好奇地自言自語。這時候誰也沒空理會他,都是全神貫注的凝視林蘇青與定瑞那邊,等待著定瑞的反應。

    定瑞看著林蘇青的眼睛,林蘇青的目光亦是毫不退讓的盯著定瑞的眼睛。

    「這是挑釁。」翼翼正色直言道,似是回答了夕夜方才的發問,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直視靈獸的眼睛,是對地位的挑釁。這會激動定瑞。」

    「 ?!」翼翼猛地一怔,被眼前所見震驚了!她看見……她看見定瑞的視線移開了一瞬間!它移開了?!定瑞居然移開了視線?

    她侍奉定瑞十幾萬年,至今不能與定瑞對視,然而林蘇青不僅對視了,還令定瑞率先移開了視線?!

    聯想她自己,她當年為了被定瑞的接受,可是整整努力了五百年!而這個年輕人……這個年輕的凡人……居然、居然……

    不,她不敢相信。

    翼翼尚在驚怔,只見定瑞低下了頭,用自己的臉去貼上了林蘇青的掌心,這不是意味著它接受了那個凡人,這是……這是意味著它臣服於了那個凡人!

    她的眼眶頓時發紅發熱……不,這不可能。

    如定瑞這般世間獨一無二的靈獸,高貴如它,冷傲如它,孑然如它……它怎會、怎會如此輕易的臣服?怎能如此輕易的臣服?何況、何況還是臣服於一介凡人!那可是個凡人啊!

    不論他先前展現了怎樣英武的神通,可無論如何也始終無法掩蓋他是個凡人的身份吶!

    在翼翼的震驚之中,其實林蘇青自己也怔愕了,畢竟連他自己都萬萬沒有想到定瑞真的會貼上來!

    就連他為什麼會伸出手去,他自己也並不知道。他只是忽然想伸手去摸一摸定瑞,奈何定瑞高達無比,他摸不到,於是他便那樣將手等在哪裡。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等,更不知道定瑞到底會不會貼上來。

    看似一切都是他有意為之,實則連他也是意料之外,他只是想這樣做便這樣做了……

    對於定瑞的回應,林蘇青心裡很開心,很激動,甚至很緊張。之於定瑞的回應,他可是想都沒有想過。

    可是這份情緒他沒有表露,他的神情看起來依然從容,在旁觀者的眼中,林蘇青正不緊不慢、從容淡定地***著定瑞的臉,以大拇指摩挲它的額頭,揉著它的耳背……

    而定瑞更是主動的以臉去迎合林蘇青的掌心……

    哪裡是方剛認識,分明更像是相處了幾千幾萬年的舊相識。

    這……這哪裡還是那個號稱最難被馴服的靈獸龍馬?

    翼翼看得是張口結舌,目瞪口呆。而夕夜也望向了翼翼,

    「定瑞,看著我。」林蘇青盯著定瑞,手中稍微一用力,令定瑞看向自己。因為定瑞聽不懂別的語言,他估摸著或許能用眼神配合言語,使定瑞聯想出所要表達的意思。

    「定瑞,你的確認得我,是不是?」他緊鎖著定瑞的眼神,一個字一個字緩慢而有力的問道。

    定瑞看了看他,歪著頭又看了看,似懂非懂。

    「你是不是認得我?」林蘇青再次問道。

    定瑞還是只是歪著頭看他,沒有回答,彷彿是在猜他在表達什麼意思。

    林蘇青想了想,接著,他指了指定瑞道:「你。」而後拍了拍定瑞的胸膛,「記得,你記得……」他指著自己道:「我。」之後又重複了一遍,隨即第三遍。

    第三遍最為完成,一邊比劃一邊道:「你記得我。」語罷了,以疑問的眼神看著定瑞。

    定瑞思考著,沉默著,林蘇青正打算再比劃一次時,定瑞突然伸出舌頭舔一下林蘇青的臉。

    那舌頭粗糙得像麻繩織成的似的,磨得他臉頰生疼,第二口舔下來,用力比第一口更重,感覺要被它的舌頭連根卷頭髮帶走頭皮。

    「定瑞,別鬧,我在問你問題呢。」林蘇青手忙腳亂的跳著腳按著自己的頭髮,並推開定瑞的臉。

    翼翼看定瑞如此,心中很不是滋味,自掌院先生離開後,便只有她能與定瑞交流,也只有她被定瑞接受……

    自定瑞定有生以來,至今它只認可三位,這屈指可數的三位之中,她便是其一……何曾想到,今日遇到了第四位,竟是不需要漫長的磨合與考驗,就被定瑞認可了……而且是臣服……

    從古至今,定瑞只臣服過兩位……

    「翼翼……姑姑……」林蘇青突然一聲喊,打斷了翼翼的回憶。

    當她循聲抬起頭一看,只見林蘇青正偏著頭,努力用雙手抗衡著定瑞,一臉慘狀的向她求助道:「定瑞這是怎麼了?我都快被舔禿了,能否請您幫忙拉開一下……」

    翼翼眉頭一緊,頗為嫌惡,堂堂定瑞竟然對這個凡人如此親近,她十分嫉妒,而且十分生氣。

    夕夜也被這一聲喚過神來,他緊張的沖上去,想幫林蘇青推開定瑞,可是忽然想起了狗子的話,既不能傷它又不能碰它,他手足無措地衝翼翼喊道:「這是你照顧飼養的靈獸不是嗎?我們誰喊都沒用,它只聽你的話,你快把它叫開呀!」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8 07:05
第二百三十六章 欲蓋彌彰

    誰也不知道在天瑞院之外,各方各界已經劍拔弩張。形勢之緊,一觸即發。

    林蘇青入了三清墟,在天瑞院。對於這件事,最為震驚的是三清墟的吏司處。

    因為他們知道,以林蘇青的實力,當真要考,是一定能考得過的。不過,他不用他自己的實力,只是用後來修成的「實力」的話,是否能順利考過還有待定奪。武試總之是一定過不了的,鬆動在於天瑞院重文試,因為他受了特例免試入學,因此誰也不清楚他的文試能力。

    但,經過吏司處試魔石的摸底,已經有不少的先生對林蘇青起了「滅魔」之心。

    「那林蘇青執念深重,連他自己都不知曉。」有當日的考官如是說道。

    「恐怕他以為自己沒有執念。」

    「有沒有執念,試魔石已經測得清清楚楚了,尊者們為何還要留他?」

    「不是尊者們留,我認為,尊者們是要『滅』他的,只是那小子耍了手段,沒能在試魔石的幻境內『滅』成他。」

    「手段?」天修院的掌院先生蕪先生訝然,而後泰然道,「試魔石內生出的幻境,除了諸位考官與在上的尊者們能夠知曉,我等一無所知。只是,眼下既然召開大會商議此人,之於他使過的手段,還請諸位詳細告知,吾等也好參與意見,以準確定奪此人去留。」

    看似有兼聽謙遜之明,實則毫無奮矜之容,言語之間更是傲慢無比,處處細節都將自己擺在高位。就連他無法獲知的幻境,也特地指出來是因為各司其職的緣故。

    哼,天武院的掌院先生孔戮斜了一眼蕪先生,鄙夷之情溢於言表,心道,不就是天修院出了不少俊傑英豪,至於如此居功自傲,氣充志驕?

    「蕪先生有所不知,那林蘇青是以幻象入的場,即使有意『留』他在幻境,也實在是『留』不住。」有一位考官道,「他從入場便是幻象。」

    「我對幻術不大瞭解,請問這其中有什麼特別之處嗎?」孔戮單刀直入地問道。

    「唉。」孰料孔戮先生一問,那些考官紛紛嘆起氣來。

    「何故嘆氣?」孔戮快人快語,「是那名凡人實力太強,令你們束手無策了?」

    有些考官不愛聽他這樣的話,紛紛偏走目光誰也不願出面回答他。唯有其中一位較為年輕的考官,愁眉不展的上前一步,為他解析。

    「唉。」那位考官外貌看上去與凡人的不惑之數差不多,此時愁眉苦臉倒顯得比孔戮還老上幾分,「那林蘇青的幻術修得如何,暫時無法確定。可是那小子的心術很了得啊。」

    「哦?怎麼個了得法?」孔戮不大理解,「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能有什麼心術?竟能令諸位見多識廣的考官也對他束手無措?」

    這話一出,某些考官的臉色便是更難看了,蕪先生斜眸量孔戮先生一眼,暗自哂笑,只道孔戮先生是有嘴沒舌的豬腦子。

    那位年輕的考官倒沒有怎麼在意孔戮先生的話,似乎只捉到了孔戮先生言語之中所提出的問題。

    他回答道:「幻術其實也是陣法的一種,但凡陣法都會有施術範圍,通常稱之為幻境。而,一旦幻境生成,那麼在幻境之中的一切,幾乎都可以根據施術人的意念去變幻。」

    他越說眉頭越皺:「施術者通常會控制身處幻境之中他人的意識,或者強加自己的意識給對方。通過影響他人的思維,令事情的進程跟隨自己所設想的方向發展與延伸……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

    孔戮先生還是不大明白,於是直言不諱的問道:「諸位是試魔石的考官,早已與試魔石中的幻術配合得天衣無縫,如何被那凡小子用手段戲耍了?」

    其他考官早已無顏再談下去,更是對孔戮先生怨言在心。

    唯獨那位年輕的考官,彷彿渾不在意,依然與孔戮先生搭話,他接著說道:「孔戮先生,吾等雖然與試魔石配合了十幾萬年,可畢竟那試魔石的幻術不是我們所設的呀。是十幾萬年前天瑞院的初任掌院先生所設立,而且還是陣中陣。」

    「陣中陣?」蕪先生也突然有些不明白了,「什麼陣中陣。」

    「二位先生有所不知。吏司處的幻境其實可以這樣理解即為那位掌院先生先設下了試魔石之內的幻術幻境,而後又設下陣法,將試魔石擬為施術者。」那位年輕的考官認認真真的梳理,「於是相當於是試魔石之內的幻術是試魔石所施。可是試魔石與試魔石之內的幻境其實都只是那位掌院先生幻境呀,這樣說,二位先生可能理解?」

    情緒一上頭,他以為自己失了分寸,連忙又道:「不知……我可有講清楚?」

    蕪先生神情肅穆地點了點頭,在那個名為林蘇青的凡小子出現之前,三清墟不曾有過這樣的烏龍事件,若不是親耳聽聞親眼所見,他都不能相信那幻境居然會要「留」誰卻留不住的事情發生。因此,這也是他第一次聽到有關於試魔石的陣法之事。

    孔戮一臉迷惑,他兀自琢磨了片刻,還是不解,於是又問道:「你還是沒說為什麼拿那個凡小子沒轍啊。」

    帶給那些考官的滋味怕是如同在重傷之後又被孔戮先生連揭傷疤似的。

    煩悶的情緒一上頭,連那位年輕考官也有些急躁了。

    「唉孔戮先生,當那林蘇青以幻象進入試魔石之後,不就意味著,其實一切都在他的幻境之中了?」

    「是啊,那又如何?」孔戮先生反問道。

    「莽夫!」蕪先生不禁破口罵道,「吏司處現在的癥結在於,無法確定在林蘇青幻境之中他們,是否被林蘇青強加過意識,或是操控過意識。」

    「你!」孔戮先生一口不平之氣鬱結在胸,不善表達,吐不出來也嚥不下去,堵得眼珠子瞪得暴突。

    「你以後還是少說話吧,不說話反倒能顯得你有智慧。」蕪先生毫不留情面道。

    「我們天武院本就不修術法,特別是那幻術,能懂又有幾個?有不明白之處,問出來何以損害顏面?」孔戮先生疾言厲色,對蕪先生的話完全不認同,「當問則問,沒有什麼羞於出口的!」

    「二位先生別吵了……」最難堪的還是吏司處的眾位考官……

    孔戮先生橫了蕪先生一眼,不與他計較,而是轉頭對那位年輕考官嚴肅的問道:「那林蘇青的靈力層級如何?」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29 00:14
第二百三十七章撲朔迷離

    孔戮以為自己不過是問了一個最為普通的問題,因為吏司處原本就會將測來的學子們的靈力層級,知會給各院的先生。

    一來是方便先生們對學子們的資質情況一目瞭然;二來也可以根據不同的層級教授不同的術法或功法,三便是吏司部會根據靈力的發展情況,對學子們做一些建議,有些可能會因為跟不上入學後的修行而被勸退。

    「怎麼了這是?一個個無精打采的。」孔戮先生見吏司部的諸位考官彷彿被人當眾扒了褲子似的,面如菜色,頭亦是垂得比霜打過的茄子還要蔫。

    「委實不知當如何回答。」那位年輕的考官嘆了一口氣,頹喪的別過臉去。

    孔戮莊肅道:「實情是如何便如何,但說無妨。」

    那為年輕的考官搖了搖頭,轉身張了張嘴,實在不知該如何講說此事,便又搖頭嘆氣的側過身去。

    這情形看迷了孔戮,連一旁故作淡然的蕪先生也不禁猜疑起來,他踱了兩步,近來道:「可是因為他沒有靈根的緣故?」

    「不是。」

    聲音來自一直靜穆的端坐於茶桌前漫不經心喝茶的吏司處掌案先生,他眼瞼也未曾抬一下,「他若沒有靈根,又如何修來的靈力?」

    「您是說林蘇青的幻術麼?」孔戮先生轉身問向掌案先生,而後猶疑道,「可是我聽聞凡人也能修煉幻術……」

    掌案先生提著茶壺澆著茶杯,不咸不淡的說道:「凡人的確可以修煉幻術,但要達到一定的境界,還是離不開靈力的支撐。」

    「老先生說得是。」天修院掌院蕪先生笑著走過去,撩開衣袍恭敬地跪坐下。

    掌案先生澆完了茶杯,用茶夾夾出一隻剛被茶水澆過的聞香杯,斟了七分滿,放在蕪先生面前的桌上,接著不緊不慢地以茶夾夾起一隻品茗杯亦放了過去。

    蕪先生連忙雙手捧了捧那隻斟著茶水的聞香杯,小心而有禮的將聞香杯中的茶水緩緩倒入了品茗杯中。

    「老先生的意思是……」蕪先生持著聞香杯,輕輕嗅著杯中的餘香,一邊體會著香甜濃鬱的茶香,一邊察言觀色,也一邊試探地問道:「那林蘇青……並非凡人?」

    天武院的孔戮先生原本與天修院蕪先生並不對付,聽到這裡,也坐了過去。落座時,他倆彼此以眼尾瞥了對方一眼,將不睦擺在了明處,與此同時也被吏司處的掌案先生盡收眼底。

    老先生給孔戮先生也添了茶水,用的是另一隻更為素雅的壺,所斟出來的茶水比之蕪先生杯裡的,要清淡一些,是淡淡的清香。

    一隻蹲坐在掌院先生身旁打瞌睡的大狸貓,聞見了那二位杯中不同的茶香,它輕輕抬了抬眼皮,嗅出一杯是玉桂,一杯為鐵觀音。復爾又闔上了眼睛,它明白深諳其間的玄妙,想來掌案先生對天武院孔戮先生要好一些。

    「二位掌院先生怎的都糊塗了?」掌案先生悠然問道。

    蕪先生與孔戮先生聽之皆是懵懂,兀自忖度了一番,不禁覷了一眼對方,隨即聽吏司部的掌案先生娓娓而道:「他若只是一介凡人,何故驚動尊者們為他開放免試的特例?」語罷他便半瞇起眼睛與那隻大狸貓差不多樣的養起神來……

    兩位掌院先生頓時怔愣,分明誰都知道這件事,卻不知為何,竟在一時間都忘記了。

    孔戮先生心中猛地一緊,當即追問道:「那林蘇青的靈力層級如何?」同一個問題,卻已然不是同一種心情問話。

    「無可言,無可說。」

    一位蓄著山羊鬍須的考官見掌案先生在閉目養神,便過去說道:「二位先生還是不要問了,這不是我們吏司處能回答之事。」

    蕪先生橫眼道:「既然是為學子測試靈力,為何不能回答院裡的先生?這也是尊者們頒布的特例嗎?」

    「恕無可奉告。」那位考官如是道。

    ……

    ……

    而這時的天瑞院,翼翼因為口令呼喚失敗,正親自去阻攔定瑞,然定瑞似瘋也似的,不停地舔著林蘇青,片刻的功夫,他整個腦袋都濕漉漉了,彷彿剛淋過一場大雨。

    林蘇青亦是不停地安撫著定瑞,耳邊聽著翼翼與定瑞說著話,是他聽不懂的話,是幾句簡短的話,而且有一兩句不停地在重複。

    發音很奇怪,音節的組成也十分怪異,個別音節的發音方式有點類似於他原先世界裡閩南一帶的方言,可是仔細去聽,又完全不像,不像是人族的任何一種語音。

    雖然不知道具體涵義,但一定有阻止的意思!於是林蘇青一邊與定瑞的舔舐抗爭,一邊仔細地聽了翼翼的口令發音,心中默默複述了許多遍,感覺差不多時,他連忙似鸚鵡學舌般的模仿著翼翼對定瑞發出了一句口令。

    第一遍,定瑞毫無反應。

    於是第二遍、第三遍……

    林蘇青將口令大呵一聲,定瑞突然一頓,收回了舌頭。

    翼翼也是一頓,疑惑地看向林蘇青:「你會龍馬的語言?」

    林蘇青抬頭望了一眼從興奮之中漸漸平靜下來的定瑞,趕忙伸手去輕輕地拍了拍它的臉,將笑意做的十分明顯,誇獎道:「很好,很好……」

    見定瑞完全安靜後,林蘇青才回過眸子回答翼翼道:「不會,我只是重複了你說的而已。」

    「可我並沒有說『定』。」翼翼訝然。

    林蘇青詫異:「你沒說?那你說的什麼?」

    「我只能說的『停』。」翼翼一板一眼,神情尤為的莊嚴肅穆,「『定』是命令,如我說,會冒犯定瑞,是不尊重它。」

    林蘇青聞之回頭望瞭望定瑞,翼翼也意味深長的望瞭望定瑞,眸光深沉,語氣卻有些悵然。

    「只有掌院先生能對定瑞用命令。」說著她收回目光,凝視著林蘇青,認真且莊肅道,

    她是龍馬的牧司,而林蘇青只不過是新考入三清墟的學子,她與定瑞相處十幾萬年,也只能對定瑞使用口令。然而林蘇青卻直接用了命令。

    「你是誰?」
V123210 發表於 2017-12-30 11:37
塵骨 第二百三十八章昭然若揭

    翼翼嚴肅的面孔不似在同他玩笑,林蘇青當即收斂了笑容,溫和且有禮道:「我叫林蘇青,翼翼姑姑。」

    措辭是「我叫」,而不是「我是」,十分的謙和且十分的恭敬。

    「大約是我模仿得不像,發音存在誤差,所以用錯了詞吧。」林蘇青慚愧道,「那樣的發音實在複雜,我委實學不來。」

    說得很是誠懇,事實也的確如此。他的確不會龍馬的語音,也的確是模仿的翼翼。

    翼翼聽得將信將疑,俄爾卻眉目一沉,森嚴道:「龍馬是最具有首領意識的靈獸,唯有馴服了龍馬,才有資格對它使用命令。」越發凜然,「否則,龍馬將視為對它的不尊重。」

    「會如何?」林蘇青問道。

    「會死。」

    林蘇青為之愕然,連忙回頭去看定瑞,只見它正平靜地看著自己,此時他回過頭去,不偏不倚正好迎上了定瑞猶如秋水似的眸子。

    「我會死嗎?」

    「你不會。」翼翼鄭重其辭道:「你馴服了定瑞。」

    「馴服?」林蘇青還是一頭霧水,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有這樣的本事。

    「你應該感到榮幸。」翼翼義正言辭,看似堅毅,卻透著失落,「這份殊榮迄今只有兩位,你是其一。」

    林蘇青驚詫,這的確是殊榮,竟是這樣簡單的馴服了天瑞院的鎮院靈獸,而且是世間獨一頭的龍馬?而且……迄今只有兩位馴服了它?

    「只有我們?」他問道。

    「不,沒有我。」

    說出來時,翼翼已經接受了林蘇青馴服了定瑞這件事,可是情緒上卻還是無法完全接受這樣的事實,畢竟……她傾覆了十幾萬年,也才只是個牧司,只是個夥伴。而林蘇青,這個凡人,這個剛考入三清墟的學子,並且是免試入學沒有經過實力考核的凡人……卻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辰。

    「居然不是您?那……另一位是誰?」林蘇青疑惑。

    「無可奉告。」

    她實在無法立刻服氣。即使她說出這句話時,她的心中也仍然在牴觸林蘇青這個人。

    不過,起初因為置氣的成分在,她心中怨憤的是他憑什麼?這個凡人憑什麼馴服定瑞?憑什麼這麼短的時辰就馴服了?

    可是當怨著恨著,她突然想起了適才定瑞看著林蘇青的眼神,頓時靈光一現,連忙以龍馬的語言問向定瑞。

    「定瑞,你認識他是嗎?」

    點瑞肅然點頭,俄爾卻又搖了搖頭。

    「可以告訴我關於他的身份嗎?」

    定瑞頓時緘默不語。

    十幾萬年的默契,無須定瑞開口回答,翼翼已經明白了它的意思它認識林蘇青,但是它不能說。

    定瑞是在幫林蘇青守著一個秘密。可是它為何要幫林蘇青保守秘密?而林蘇青的秘密是什麼,定瑞居然保守至此,對她這位十幾萬年的老朋友也隻字不提?

    翼翼很難過,她視若生命的定瑞,忽然對她警惕,對她隱瞞,心裡頃刻彷彿被突然抽空了,透著涼涼的風。

    可是這是定瑞的決定。

    「需要我幫他什麼嗎?」翼翼的心中氐悵不已,卻還是整理了自己的情緒。

    「一切。」

    「一切?」翼翼愕然、震驚、不解……她忽然覺得自己其實並不懂定瑞。

    「是的。」定瑞正容亢色,聲音如同飄蕩在山谷之中的繾綣的風,「翼翼,你終會知曉,也定不後悔。」

    「看來我也認識他?」

    定瑞不再回答,而是跪下前足,伏低身去用自己的臉蹭著林蘇青的臉頰,很親熱很歡喜。

    「定瑞,你如此喜愛他。」翼翼悵然若失,「我許久不見你這般歡喜過。」

    「我不是喜愛他。」定瑞淺淺淡淡道,「他的到來令我傷懷,也令我感動。」

    「那……」翼翼原本想問,腦海中忽然響起定瑞方才的話她終會知曉,是說她終會知曉林蘇青的身份。

    他的身份麼……翼翼雙眼通紅的看著林蘇青,她蹙著眉頭思忖著,揣度著,林蘇青的身份……

    定瑞認識,而不能說,定瑞不是喜愛他,卻勝似喜愛,而這份感情還令它難過……難過以及感動,令它方才按捺不住,失了分寸的瘋也似的舔舐他,以表達、以釋放……

    而且定瑞話裡的意思,也就是說當她知曉林蘇青的身份之後,也會生出如它此時這般的情緒來?

    那……那……

    那她大概想到了……

    如果真的是……

    不,一定是,定瑞不會錯。

    翼翼驀地感覺眼眶似乎將有許多滾燙的東西滑落,她連忙抬袖一把揩去。隨即侃然正色:「你們!隨我來!」

    「去哪兒?」與狗子蹲坐在一旁看得雲裡霧裡的夕夜,登時被她一嗓子打起了精神,騰地竄起來,好奇滿滿的湊上去。

    「紫霄閣。」話音剛落,翼翼便率先往前去了,走路帶風,幾乎與夕夜擦身而過。

    夕夜一臉迷茫的看了看林蘇青,然後回頭望瞭望狗子,接著又看了一眼林蘇青,順便也看了一眼定瑞。

    「呃……去嗎?」問話時,他感覺他的腳底板似乎在發癢,是想跟著去。

    林蘇青看著頭也不回徑直往前去的翼翼,道:「走吧。」拍了拍定瑞的臉,以示告別,便跟上了翼翼去。

    定瑞並沒有跟上去,而是當即轉身朝深林裡去了,與先前出來是一個方向。

    夕夜看得發愣,與狗子道:「他們……已經這麼熟了嗎?」他一邊說一邊拍著自己臉示意道。

    旋即,他連忙追上去:「小青青等等我!我有話問你!」

    ……

    而吏司處這邊,炭爐上煨著一壺水,已經滾開,水在紫砂壺內翻滾,將蓋子頂得開開合合的碰撞,彷彿下一刻壺蓋就將被頂開,熱氣與沸水噴散出來,或將壺蓋摔碎,或將炭火覆滅……

    蕪先生與孔戮先生相互覷了一眼,又看了看各自的茶杯,茶水已經飲盡,杯中空空如也。公道杯中存於的茶水已然泛涼,便誰也沒有去動添茶的念想。

    而吏司部的掌案先生,依然闔著眸子,手也依然是捏著太極陰陽八卦訣落在身前,只見他下巴上的山羊鬍須微微顫動,似乎入寐了。

    大狸貓綿軟的喵了一聲,抬起爪子舔了舔,洗了兩次臉,又是一聲綿軟的叫聲,便起身毫無聲響的離開了,它路過燒水的炭爐,尾巴輕輕掃過,似乎帶起了風,那炭上的火焰迎風又旺了一些,一片燙紅。

    主家未醒,客人不好自行離開,他們二位便只好繼續跪坐著等待,其他考官們則在另一邊的案桌前整理文案,記錄著事宜。

    此時已是三更半夜,萬籟俱寂,窗外偶有一兩道貓頭鷹的聲音暗暗地傳來,另外便只有那壺中沸水翻滾的聲音,與壺蓋與壺口敲打的聲音,還有……那炭火,忽然更加旺了,彷彿能聽見一聲聲炙烤的聲響……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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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