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塵骨 作者:林如淵 (連載中)

 
V123210 2017-10-4 13:3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8 279485
V123210 發表於 2018-1-5 00:38
第二百四十九章 防患

    林蘇青叫住夕夜,隨即從腰間掛著的一隻大錦囊裡,掏出一隻約莫半截大拇指大小的木葫蘆,遞給夕夜道:「這個你隨身帶著。」

    「這是什麼?有什麼特別的用處否?」夕夜接在手裡端詳著,木葫蘆瓶口的木塞子被一方小布塊包著,晃了晃裡頭沒有聲響。

    「裡頭是連及草的粉末。」林蘇青話音尚未落下,夕夜嘣地一聲拔開了塞子,湊到鼻孔前使勁兒一聞,粉塵被吸入,刺激得鼻子一抽,鼻孔瞪得奇大,眼睛也睜不開。

    「啊呀!」他閉緊嘴巴用鼻子猛地出氣,想將方才不慎吸入的那些飛揚的粉塵都出出來。

    「你呀,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林蘇青沒好氣道,「萬一有毒呢?」幾番無奈,也幾番慶幸給的不是有毒的東西。

    一邊一邊猛力的出氣,一邊皺著鼻子皺著眼睛,問道:「那你給我的到底是什麼。」

    「連及草的粉末,止血用。」林蘇青不疾不徐道,「如有外傷,撒上一些便可迅速收斂止血,消腫生肌。」

    「哦哦。」夕夜緊眯著眼睛好容易緩過來,咳了兩聲道,「可是一般對手碰不著我。能碰到我的,那八成不是皮外傷了……」

    「若是內傷咳血、吐血,你就直接吞服。」

    「你這是盼著我受重傷呀?」

    「這叫防患於未然。」

    「那有沒有可以加強我體力或者靈力的藥?比如什麼大力金剛丸什麼的?」

    「沒有,只有一口見閻王丹你要嗎?」

    「……」

    「好了。」林蘇青拍拍夕夜的肩膀:「快去吧,趁早還能去飯堂吃頓飽的,祝你一切順利。」

    「那你呢?」

    「我惜命著呢,不必你分心,去你的吧。」林蘇青輕輕推了推夕夜的後背心,示意他趕快出發去。

    「哦哦,那倒也是,那我去啦。」夕夜將葫蘆嘴兒塞得緊實,放進懷裡揣得妥當,臨行前在路過翼翼時,驀然扭頭對翼翼說道:「我不知你更聽三清墟尊者的話一些,還是更聽天瑞院掌院先生一些,如果是後者,那你務必跟緊小青青,可有不少要殺他的呢。」

    說完他順勢沖林蘇青齜牙一笑:「我走啦!等我的好信兒!」便大步蹦了出去。

    「這小子,心裡頭門兒清。」林蘇青搖搖頭笑道,感慨於夕夜的聰穎,連這樣的事都能猜到,猜到便罷了,估摸要不是他要離開,怕是不會說出來吧,「還是很能憋事兒啊。」

    「大概是近墨者黑吧。」狗子擺了林蘇青一眼,「與你相比不是九牛一毛?」

    林蘇青聞言回眸瞥道:「那也該是近朱者赤。」

    「呃……先生……」翼翼試圖從林蘇青與狗子的鬥嘴之間尋找出能插話的時機,終於叫她捉住了間隙,遂趕忙問道,「敢問……您方才趁著那位少年被連及草的粉末迷了眼睛的時候,往他身上撒的是什麼?」

    「哦,被你看見了。」林蘇青側轉身眯著眼睛看向翼翼,「眼力不錯呀。」

    「不敢。」翼翼當即低頭。

    林蘇青觀察著翼翼的神色,說道:「小韶子,一種喬木的果實,也叫『野荔枝』。口味十分像糖炒栗子。不過……」他的目光沉一沉,「俗世通常稱呼它為『瘋人果』。」

    「瘋人果?!」翼翼吃驚,愕然抬頭,旋即又低下去,自知接下來的問話將有不尊,「我見先生……先生與那名少年感情甚好,不知先生為何要在他去爭奪驚凌榜時對他下……下藥。」

    林蘇青粲然一笑:「哈哈~你誤會了。」

    「那……」翼翼遲疑的微微抬起頭,看向林蘇青求解。

    「我與天修院郭敏的那場比試,翼翼你可看過?」林蘇青斜勾著嘴角饒有意味的說著,「天修院入學排名第十一位的郭敏,突然狂躁、興奮、語言增多、四處亂打……當時的情形可還記得?」

    「難道……」

    林蘇青揚起眉毛點點頭:「嗯,正是。」

    「不是幻術?」

    「幻術也有,但並非主要手段。」林蘇青笑了笑,雙手負在身後,笑意愈發的詭譎。

    「難怪……難怪當時天武院的掌院孔戮先生,是直接吩咐的送往橘井仙翁處醫治……」翼翼回想著當時的場景,恍然大悟,俄爾又生起疑惑,「可先生您方才對那名少年也撒了……」

    「那是撒給別人嗅的。」林蘇青付之一笑,一邊解釋一邊慢條斯理地踱回案桌前,「他方才嗅的也不是連及草,是為了阻去他對小韶子的嗅覺。」

    翼翼豁然開朗,不禁笑道:「先生不是不幫嗎?」

    「我沒有幫啊。」林蘇青重新打開青玉盒子,取出定瑞幼角的同時漫不經心道,「我這分明是給他下毒,在加害他。」

    翼翼忍俊不禁,笑著點頭應道:「是是是,是在害他。」

    「翼翼,你去把天瑞院掌院先生的袍子取來。」

    翼翼的笑容詫然一頓:「先生這是?」

    「芝麻官上任也得穿上官袍不是?」

    「我這就去。」翼翼憋著笑意,抱拳退下,「先生稍等片刻。」

    「不急,你午後再送來,晨間我想先稍作休息。」

    「是,先生。」翼翼禮數週全,抱拳後退三步後,才轉身背對離去。

    狗子伸長了脖子眺著翼翼離開後,問林蘇青道:「你作何誆她你是用毒物對付的郭敏?」

    「為了讓她時刻提防我。」林蘇青把玩著手中的定瑞的幼角,有條不紊道,「翼翼的忠誠只對天瑞院,而並非對我。現在她是因為我有天瑞院掌院先生的傳承之寶而臣服於我,那麼,誰又能確定,哪天三清墟的尊者們編個幌子告訴她,我的存在有害於天瑞院,試問屆時她是聽那些尊者的安排來對付我呢?還是聽我的安排對付三清墟呢?」

    「哦。」狗子睨了他一眼,原來如此幻術可因自身強大的毅力而能及時自控,而毒物……施得神不知鬼不覺,中了非解藥不可解……

    不過,對於翼翼的性格其實狗子很清楚,屆時究竟會如何,它也能料到,但它沒有接林蘇青的話。只是輕飄飄的甩了個眼尾瞅著他。

    而後,林蘇青從袖口裡抽出那支毫筆,拔下夕夜的毫毛,重新召出姑獲鳥。只見一縷薄煙升騰,很快便凝聚出一個影子來。

    「本大人要出去溜躂溜躂,省得杵在這兒礙你們的眼。」狗子起身抖了抖毛便一溜小跑奔出了這層樓閣。

    落下林蘇青面紅耳赤呆若木雞。他原本沒想到那些旁雜,召她出來也只是為了繼續盤問,那成想被狗子這樣一提……

    「公子哥又召我何事?」可是已經出來了。

    ……
V123210 發表於 2018-1-9 08:54
塵骨 第二百五十章一點一滴都是線索

    薄煙散去,顯出姑獲鳥身姿,她說話時背對著林蘇青,只側了側眸子,問完便完全背了過去,手忙腳亂的收整著衣裳……

    這一次很有自知之明,沒有再披著那副與林蘇青娘親一模一樣的皮囊,而是以自己的真面目現身。不僅如此,她出現後的首要動作也不再如先前那樣故作媚態搔首弄姿,而是在一跳出來時就連忙攏緊衣襟,背過去調整腰帶,好控住袍子不會隨著動作而輕易散開。

    她轉回身來時,一眼看見了林蘇青手中正把玩的定瑞的幼角,連忙扮作可憐兮兮的模樣,撲在案桌跟前,抬袖假裝抽噎,裝模作樣道:「公子這是得了新的便要拋棄我這個舊的了麼……用完了便要棄我如糟粕了麼……唉,也是,舊的哪裡有新的好,可憐我沒有移星換鬥的手段,便只能被公子你用完就甩棄……」

    林蘇青沒好氣地撇著嘴角,將定瑞的幼角架在食指和中指與大拇指的指腹之間,示意給姑獲鳥看:「你認得?」

    那枚潔白如雪凝成的小角與被他磨得成筆桿的姑獲鳥的腿骨有些相像,不過定瑞的幼角更白更光潔。

    「我哪裡知道你新得了哪個小妖精的骨頭。」姑獲鳥故意嗔怪他。

    林蘇青告訴她:「這是龍馬的幼角。」

    「龍馬?!」姑獲鳥怛然失色,當即後退避得遠遠地,避開之後,她遂又悵然無比道,「這下可好了,你新得了這麼厲害的寶貝,不知道會是誰撿到我了。」

    「我沒說要換掉你。」林蘇青隨手在桌面上畫下一把小銼刀,手指行過之處,有微微泛白卻又透明得宛如水霧似的靈輝隨之間一路亮過,最後一筆落成,行過之處暗去的地方,登時與最後一筆呼應,皆是一閃,旋即手指畫過的地方,便躺著一把小銼刀。

    姑獲鳥細心將林蘇青的一舉一動收在眼裡,看見他拾起小銼刀開始著手打磨手中的定瑞的幼角,接話問道:「那還留著我不成?」頗有自知之明道, 「我哪裡比得上龍馬的角。」

    「比得上。」林蘇青抬也沒抬她一眼說道,而他認真打磨幼角的神色,叫姑獲鳥看著覺得說的話也是發自真心認真的。

    只不過她自己很沒信心:「我怎麼不知道我哪裡比得過。」

    「單論實力的話,你的確比不過。」林蘇青磨剉著幼角,不時的拿起來對著陽光看一看表面的光滑度,照一照角上原有的極細膩的紋路。

    「但從長遠角度看,做法器,你比這枚角更好一些,假如你夠勤奮的話。」

    「嗯?」姑獲鳥沒有聽明白他的用意。

    「你只需要知道我現在不會換掉你就是了。」林蘇青一邊磨剉,一邊就著原先遮蓋青玉盒子的紅色緞絨布擦拭幼角上磨下的粉塵,「你繼續講夏獲鳥的事。」

    「夏獲鳥?什麼事?」姑獲鳥愣了愣,「我先前不是都已經全都說清楚了嗎?」

    「你只說了你的皮相取自何處。」林蘇青冷冷地抬了她一眼道,「我要你說的,是你所復刻的那張臉的本尊,現在何處?」

    「哦你問她呀。」姑獲鳥將腰帶上所掛著的絲絛打圈兒的甩著,隨意且散漫道,「被丹穴山的子隱聖君抓走了。」

    說著還很是得意:「也是承蒙老天關照,竟叫我瞧見了傳說中的子隱聖君。不過比起那夏獲鳥來,我的運氣還是遜色了幾分,抓的是她,不是我。唉……」倘若是她有這福分被子隱聖君抓走,哪怕丟了小命也絕對值當啊!

    然而在她眉飛色舞的時候,林蘇青的臉色卻頓然蒼白子隱聖君抓走了與他的娘親有著一模一樣面孔的夏獲鳥……

    先不論那夏獲鳥是收養無家可歸的孩童的好妖,就是惡妖,也不至於如他這般的身份親自去捉拿……夏獲鳥嗎……

    林蘇青斂容問道:「後來呢?」

    「她被抓走了,我就復刻了她的模樣唄。」姑獲鳥晃著手裡的絲絛,不敢直視林蘇青,只敢揚著眉毛整雙眼睛看著地上,鼓著腮幫子道,「後來我就頂著她的容貌四處……四處看看別人家的小孩子唄。」

    說罷了她悄悄瞅著林蘇青,一見他放下銼刀和定瑞的幼角,而去拾起她的那一小節腿,她趕忙撲上去按住林蘇青的手,耷拉著眉眼苦求道:「你還有什麼問題麼,繼續問嘛……」

    「沒了。」

    林蘇青越是要抽手,姑獲鳥便越是摁得緊:「你快問嘛,你快問,再問幾個,我全都告訴你。」

    林蘇青使勁兒的抽出手,剛一脫開手,姑獲鳥一把又捉住他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拉,將他的手摁在桌上,然後她整個上半身的 量都壓在上頭。

    衣領本來就寬大,饒是她以腰帶紮住收得緊緊的,可是她猛地這樣一撲,入眼的儘是一片粉白,林蘇青的眼神剛落去,清秀的臉刷地紅透了半邊。

    「你無非是想在外面多逗留逗留,我同意你就是了,你快鬆手。」

    「真的?」姑獲鳥大喜,旋即又怕他食言,「我不信你的話,男人都是大騙子!拉鉤!」接著她就去掰出林蘇青的小指,將自己的小指勾了上去;緊接著又掰開他的大拇指,彼此的大拇指相抵互挨。

    拉著勾晃著,嘴上不停念叨著:「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我幾時要准你一百年了。」林蘇青連忙抽出手,「頂多允許你自由幾個時辰。」

    「……」姑獲鳥蔑了蔑他,諷道,「瞧你挺聰慧,怎的一個童謠如此較真」

    「不是我較真,是你太狡猾。」林蘇青不以為然地抬了她一眼。

    姑獲鳥又道:「那不過是個童謠圖個韻腳罷了。」

    「但那也是約定。」林蘇青將定瑞的幼角揣入右邊的袖口內,一邊監察是否穩妥,一邊對姑獲鳥解道,「上吊的『吊』,是一吊銅串子的『吊』,便是取了一弔錢的定金的意思,來比喻一件事情就此定下了,不能改了。」

    「哦是嘛,我可沒想那麼多。」姑獲鳥側過臉去,並以寬大的袖角掩了掩側著林蘇青那方的嘴角,「公子未免太謹慎了些。」

    林蘇青瞥了她一眼,便起了身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你去何處?!」姑獲鳥也連忙站起來作勢要跟上他。

    「我來天瑞院,是來學習的,現在自然是去學習。」他說完便要走,姑獲鳥當即敞開雙臂攔住他。

    「天瑞院沒有先生,你學什麼習?誰教你啊。」

    「我就是先生。」

    他越是往前一步,姑獲鳥便後退繼續攔他一步,道:「那、那你去的地方我能去嗎?」

    「你去作甚?」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姑獲鳥蹙緊了她的兩彎細細的罥(juàn)煙眉,「我現下沒了真身,只能寄身於那一小截骨頭之中,我的魂魄一丈也離不得它。」

    「哦?」林蘇青狡黠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那截腿骨製成的筆桿子, 「那你是選擇魂飛魄散,還是選擇老實回去呆著?」

    「你方才剛允了我!這才片刻不到怎能反悔,你可是男子漢大丈夫!怎的出爾反爾!」姑獲鳥憤憤不平,一張芙蓉臉兒漲得賽過紅臉的關二爺,堪比奉先的赤兔馬。

    「男子漢大丈夫,自然不能食言。我也的確沒有反悔。」林蘇青笑笑,佯作無辜,「我是在允許你反悔啊。當然,你若想留在外面自由,你便繼續留著,開心就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8-1-9 08:55
塵骨 第二百五十一章魂器

    姑獲鳥眉頭壓低怒目圓瞪,嘴唇收緊正要辯駁,轉而卻是立馬垮下架子,就地一跪,側伏在地上,掩面佯作哭泣:「我一片誠心信你,你卻耍詐欺負我,我不過是你即將拋棄的筆桿子,你狠得下心腸欺負,唉,我也是活該,誰叫我先前造了那些多的孽,唉,報應啊……嚶嚶嚶嚶…… 」

    哭得不停擦拭眼淚,然而一滴淚水也沒有流,甚是虛情假意。

    林蘇青斜了她一眼,無情道:「那你先哭會兒,我得去一去樓上的書館尋幾本書看看。」

    「尋什麼書,看什麼書?比我好看嗎?」姑獲鳥楚楚問道。

    「幾本舊書,自然不如你鮮豔,但比你有用。」林蘇青隨口說了一句便作勢要走。

    姑獲鳥當即抱住他的小腿賴道:「當真要去的話,你還是讓我回去吧,憋著總比魂飛魄散的好。」

    「起來吧。」林蘇青垂眸看她,「不去看一看你如何確定你進不成?」

    姑獲鳥喜色剛浮上臉,頓時又頹了下去:「看,我怎麼看,萬一不能進,我一去也是魂飛魄散。」

    「結界罷了,能設自然就能解。」

    「你會佈施結界?!」

    「不會。」

    「那你說什麼大話。」

    林蘇青笑了笑道:「誰規定了不擅長布設,就不能擅長破解?不信便不去吧。」隨即將她的那節腿骨掂在指尖,「你回吧。」

    姑獲鳥瞧了瞧自己的腿骨,猶豫不決。她想在外面多留一會兒,即使不能走遠,也總比封在裡頭自在,可是,她又怕林蘇青走遠了,使她與自己所寄宿的骨頭失去感應而魂飛魄散。想跟著他去吧,又怕上頭有驅邪斬煞的結界……萬一他解不了呢?

    「等等!」她突然想到,「你不是會幻術嘛?你先前都能以幻術去對陣那個郭什麼的瘋子,現下不是也可以幻化出一個分身去幫你尋書?」

    「還不算太笨。」林蘇青粲然一笑,「姑獲鳥,你想做我的法器嗎?如果願意,我便不替換你,如果不願意,我便放了你。」

    「能放?放我去哪兒?送人嗎?」姑獲鳥壓根不考慮後者。與其送一個完全不相識的,誰知道是怎樣的性情,倒不如跟著林蘇青了。

    「放你真正的自由,你可以重新修煉。」

    姑獲鳥愣愣地看著他,呢喃道:「我怎麼忽然有一種感覺……感覺現在的你不是真的你……」

    姑獲鳥思考時,眼神左右游移,而後定了定神仰望著林蘇青,她緩緩的站起身來,認真問他道:「當真?你不是詐我?」

    「自然不是.」原本雙手負在身後的林蘇青,這時端著左手在腰前。而姑獲鳥一眼便注意到不知在何時,他的手中多了一卷竹簡捲軸。

    她四處張望了幾遍,這裡除了案桌與木榻,便只有一樽落地的青花瓷瓶,和其中插著的幾枝她叫不出名字的花枝,便再沒有其他,更別說竹簡捲軸。

    心中頓時有了決定,她說道:「我選擇跟你。」見林蘇青一邊的眉尾一挑,她繼續說道,「雖然不知是為何,但我覺得你日後定有大作為。」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你雖然是凡胎肉體,但我知道你斷然不是凡人,凡人沒有你這樣厲害的。凡人都很弱小,無論是力量還是內心。而你截然不同。」

    姑獲鳥的聲色嬌媚,儀態更是風情萬種,但依然能從中聽出她此番言論並無半句虛言,儘是發自肺腑。

    一番真心實話說罷,她見林蘇青只是從容地看著她,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於是她兀自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同你裝模作樣了。其實有一個問題,我方才就想問了你方才說,從長遠角度看,以我做法器的話,會比龍馬的角更為合適,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緣由,以及。我如若做你的法器,當如何努力才能變得更加厲害?」

    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她感覺這個林蘇青絕非一般,倘若跟著他修行,一定會比她自己修行更容易得果。

    何況,即使放她去了,她也無非是同以前那樣四處去尋找小兒的魂氣吸食,如是,縱然她修行幾千幾萬年,最終也不過是個妖怪,得不了正果。

    她猶豫了幾分,試探道:「……難道也是炸我的?」

    林蘇青微微勾了勾唇角,道:「我是從書中看來的。」

    「書中?」

    「嗯,書中。」林蘇青將手中的竹簡捲軸交付她道,「你的骨頭與龍馬的角都是骨頭,但有區別在,你的骨頭有你這位三魂七魄齊全的『本尊』寄生,而龍馬的角只適合它的角罷了。」

    姑獲鳥低頭看了看捲軸,聽著林蘇青繼續說道:「龍馬的幼角如今脫離龍馬之身,沒有龍馬的魂氣滋養,它便只是死物。再如何厲害也只在龍馬幼時的能力範圍之內。」

    「而你不同。你的三魂七魄俱在,你還可以繼續修煉,而你的骨頭作為載體……」林蘇青會將她的那枚腿骨示意給她看,「它能始終受你的魂氣滋養,因此,當你的修為越高,那麼以它製成的這支筆,所能發揮的力量也就更高。你是魂器,而龍馬的角再如何厲害,也只能是法器。」

    「不過」他忽然的轉折,引得姑獲鳥一驚,「主要還關係你的資質,倘若資質平平,也可能如何修煉,都無法達到一枚幼角的程度,更遑論踰越。」

    姑獲鳥一聽此言,眉頭立馬就蹙成個倒八字,可憐兮兮道:「我自己覺得我的資質還不錯……畢竟我都沒有正經的修煉過……」

    林蘇青笑悠悠道:「需要我指出你的有點嗎?」

    姑獲鳥愣得眉毛飛揚,想了想後,點點頭道:「你說說看。」

    「你的眼光不錯。」

    「……」

    林蘇青展顏道: 「這竹簡裡記載的是有關於魂器的修煉方式,你先爛熟於心。」

    姑獲鳥聽著撥開了一些瀏覽,訝然道:「這好像……需要你我一起修煉?」

    「你若背記得滾瓜爛熟,今後放你出來的時間便會多出許多。倘若你修有所成,你便可以自由出入。」林蘇青說著時,眼眸倏然向眼尾後一瞥,像是察覺了什麼似的。

    「怎麼了?」姑獲鳥登時緊張起來,連忙問道。

    他如無其事:「有客人到。」
V123210 發表於 2018-1-9 08:55
塵骨 第二百五十二章我們是否見過

    「那我?」姑獲鳥摟著竹簡指了指自己,不知什麼去處,「我需要迴避嗎?」

    「最好是迴避一下,因為我不確定來者的用意。」他攤開手,掌心裡躺著的是以她腿骨所製成的筆桿。

    「哦。」姑獲鳥撅著嘴,蠻不情願,「我這才剛剛出來……」

    「以後有的是機會,乖。」姑獲鳥聽得一愣,芙蓉臉兒粉白轉得彤紅。曾經披著皮囊時四處為禍時大小世面什麼沒有見過,哪料想今下以著自己的真面目面臨時,猛然一感受居然煞是羞赧。一擺身便隱回了骨頭之中。

    林蘇青見姑獲鳥如此反應,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言辭不當,當下亦是一愣,怎能不經腦子脫口而出這樣一個字眼。

    慶幸她去得迅速,沒有看見林蘇青緋紅的耳垂和脖子,林蘇青趁著她一回去趕忙填上了筆豪,將筆揣回袖口的暗袋裡,他活動手指捏了捏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時早已有一把鵝毛汗水慌在手心裡積得濕漉漉,已經涼透。

    他將汗水捏散,甩一甩手便乾去得差不多,唯剩下潮熱的感覺經久不去,彷彿那感覺並不是出自手心裡。

    心裡陣陣發癢,似螞蟻亂爬,癢得口乾舌燥。

    篤篤篤……

    恰這時候,於樓下傳來一陣不疾不徐的敲門聲。

    他先前跟隨翼翼上來紫霄閣時,預先在門前設過一層最簡易的屏障,起的目的便是有一個事先準備的時間,無論是拜訪,還是襲擊。就是不知於這一大清早,就不請自來的,是何目的。

    隨著他轉身向樓下離去,一直靜靜躺在案桌上的那把小銼刀忽然自行化成了一縷空墨消散得無影無形……

    ……

    林蘇青的手剛觸碰到大門,門便像是受到了感應似的,當即便自行退開。只見一道耀眼的白光隨著大門的退開而越來越寬,週遭亦是越亮。

    他獨立於門內,白光照進來,帶著朝陽的淡淡金色,一起灑在他的臉上和身上,璀璨耀眼,皎如日星,華麗得似個神仙。地上亦是昭白一片,燦燦光芒將他的影子推在身後拉得極長。

    他抬眸的瞬間,於迎面照來的光亮裡看見一個玄黑中透著湖藍的影子,著那樣一身衣袍的他目前只見過一位……隨著那身影走近,漸漸能看清出面部來,他瞇起眼睛抵著陽光凝神看去,只見那來者……竟是——幽夢?

    他不禁越過幽夢繼續往後看,該是能看見科林,然而,並沒有。看來她是甩開了科林隻身前來。

    雖然意外,但禮數不能少,於是他主動拱手施禮,客氣道:「原來是幽夢姑娘,有失遠迎。」而後側身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有請二樓小坐。 」

    幽夢始終是一臉戾氣,儘管五官生得精巧,卻因為戾氣厚重,總是給人一種一言不合就要提刀屠城的危險感,像是恨著一切。

    即使她入了紫霄閣,卻在路過林蘇青時,掃也未曾掃他一眼,彷彿不是來找他,而是另外尋誰。這與先前在天梯上偶遇時全然不同,那時候初次見面,彼此不相識,她卻是一眼就鎖定他。

    她也未曾在一樓張望,從入門便始終目視前方,林蘇青如何為她引路,她便如何向前走,沒有多看,也沒有多言。一路向前,只有衣袂飄飛。

    直到上了二樓,她更是反客為主直接坐在了木榻之上,也不似尋常女子那樣並腿而坐,而是像男兒一樣膝蓋打開坐下,雙手的手腕則隨意的搭在膝蓋上。女兒家如此做派,倒時頗為率性瀟灑。

    林蘇青原本就對身份沒什麼講究,誰是客人誰時主人,他也並不在意。於是並在案桌對面的客位,盤腿席地坐下。

    「尚未來得及準備茶水,招待不周還請見諒。」林蘇青說話時,幽夢也沒有看他,而是落眼於案桌上的青玉盒子,與那塊赤炎色的緞絨布。

    不過,她並沒有問詢。

    「我是清幽夢。」她終於抬眼看向林蘇青,

    「在下林蘇青……」

    「我知道。」

    不等林蘇青說完,幽夢便直接掐斷了他的話。林蘇青只好掩飾尷尬的笑了笑,道:「驚凌榜爭霸正如火如荼吧,幽夢姑娘不去大展身手嗎?」

    幽夢是明白人,不過她不像林蘇青說話那樣多的迂迴與客套,而是直言回道:「我們以前是否在哪裡見過?」

    林蘇青訝然,這話若是擱在他原先所在的那邊世界裡,是多麼爛俗的搭訕話。可是……幽夢看起來格外認真,不知是否是因為她自有的神情的緣故,看起來相當嚴肅,令人不敢搪塞她的問話。

    「我們見過嗎?」林蘇青以反問回擊。因為他不能回答,或許自己在這邊的世界有曾經呢?或許曾經的自己的確見過她呢?或許能從她這裡知道一些關於曾經的自己的事呢,或許能離查清自己的身份更近一步。

    「沒有嗎?」怎料幽夢也用反問來對付他。

    「我見過許多人,許多事,神仙、妖怪,惡鬼……許許多多,而是否與幽夢姑娘見過……也許見過吧,但……恕在下已經記不起了。」

    他特地說了「不起眼」,一是,倘若真的見過然而他卻記不得,便作為解釋;二是要說明,她在眾學子心中獨一無二,卻在他這裡平平無奇,他有意如此。

    幽夢看他的眼神果然有所變化,不過那變化只是一瞬間,之後便仍然是那般仇視一切的神色。

    「我記得你。」幽夢忽然很篤定,「雖然你與那時有一些不同,但的確是你。」

    幽夢目光緊鎖於林蘇青的衣襟處,忽然抬手翻轉手心向上,朝他勾了勾手指。林蘇青還以為是在示意他靠攏去,他正是揣度分寸,隨即便見她點著她自己光潔的脖子下方的衣領口,說道:「那時,你也戴著這枚勾玉。」

    林蘇青見她手勢,連忙低頭一看,原來他先前特地放回衣服內裡的血色墜子,不知何時突然出來了。

    好在是低著頭,幽夢沒有看見他此時的驚訝。於是,他抬頭的同時,將血色墜子收回衣領內,斂容問道:「然後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8-1-9 08:55
塵骨 這個單章,以愛的名義

    《塵骨》開書以來,各種聲音不斷,我曾經開單章回應過,有時候碼完字也會坐下來自己思考,這種爭辯誰贏誰輸真的重要嗎?意義何在?

    人生苦短,我們不就是一直在尋找著更有意義的事麼?那麼我為什麼不把有限的精力用在更多有意義的事情上呢?

    自2017年10月,《塵骨》上架,我受到了鋪天蓋地的惡意攻擊,也收穫了許多善意的讀者,有了喜歡看《塵骨》的讀者們,所以我拿到了第一筆真正意義上我可以自由支配的、屬於我自己創業過程中的經濟收入(當然這離不開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感謝大家)。然後,我將這筆錢拿出了一部分,於一個特殊教育學校尋找了部分需要資助並且確實家庭困難的孩子,同時達成了資助方案。

    對部分年齡相對大一些的孩子,資助一筆數額相對較大的資金,對年齡小的,家庭相對困難的,我以長期定額的方式進行資助。

    我不知道接下來這條創作之路我還能堅持多久,當然,我自己是一定會努力並且堅持的,因為我對這個世界,始終心懷善意,也始終相信這個世界的美好要遠多於醜惡。

    雖然受到的惡意謾罵與攻擊不曾少過,但在這短短的幾個月中,我也擁有了我的第一個粉絲團體──淵源閣。很驕傲,也很感慨,更多的,是感激和親切。

    所以,我希望接下來可以繼續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傳遞更多的愛與善意,用我生命中第一個粉絲團體的名義──「淵源閣」,用我們力所能及的力量,去幫助那些需要我們幫助的人。

    說實話,本來我對發這個單章是有顧慮的,畢竟有些鍥而不捨的「有心人」咬著我不放,一舉一動都要被過度解讀,咱也不能讓人家累壞了不是?!所以我一直沒有說。

    可是,就在今天,我改變了這個想法,我決定說出來。起因源自我今天在聖保羅參加一個會議。在會議開始前,大家聊起了慈善話題,當然,作為晚輩,我只有旁聽的份,但有一個聲音讓我決定第一時間開這個單章。

    「慈善,是一種愛,這種愛的力量,是傳遞,是影響更多的人,讓更多的人去體會愛,去感受愛,去分享愛,我們每一個人,都有義務,讓愛的力量灑滿整個大地,這個世界,有很多角落,陽光照耀不到,但愛,可以!」

    我不知道這段話敲出來你們看到時是什麼感想,但我聽到的時候,是振聾發聵的。是的,我為什麼要去顧慮重重?為什麼要因為一些無意義的聲音去影響有意義的事情?

    所以,懇請各位,以愛的名義,讓愛傳播,讓善念散播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讓我們生存的每一個方寸,都充滿愛意!

    我希望有那麼一天,我和你們,可以賦予「淵源閣」更多的正能量,去傳遞,去幫助,去讓我們把更多的力所能及的事情往更有意義的方向實現!

    從今天開始,書評區也好,其他地方也罷,那些惡意的攻擊,大家無視就好,該刪刪,該禁禁,我們要把有限的精力,用在更有意義的事上。

    做自己,其他的,隨他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9 08:56
第二百五十三章用毒不在毒性大小,而在時機

    他不能表現出自己一無所知,雖然他其實可以表現出一無所知。只不過一旦他表現了,就無法從幽夢的口中獲知更多有關於自己身份的事情。就比如她所說的見過,難怪在天梯上初次相遇時,她一眼看向的是他這個不起眼的凡人。

    那麼,她曾經見過的那個與他長著同一張臉,帶著同一枚血色勾玉的人,會是誰呢?不不可能是白澤神尊吧,除非時白澤神尊幻化成了他的模樣,可是幻化成他又是何故?

    最有可能是子夜元君,那麼這就能解釋為何定瑞甘願被馴服,而夕夜的娘親復刻了子夜元君的面容,那麼是否也可以就此解釋為何沉穩的贇王在第一眼看見他時,會是那樣震驚。可是……唯有兩點無法連通……

    子夜元君……而非子夜聖君……是元君……

    聖君與元君,正如乾道與坤道一樣,是男女之別……

    何況,假如他與子夜元君相似的話,那也便與夕夜的娘親相似,便不可能夕夜毫無這樣的反應。

    儘管他的腦子裡在綿延不絕的聯想這一樁樁、一件件過往線索,但他的眼睛仍舊似無比專注的看著幽夢,等待她的下文。她會回答什麼?林蘇青很是期待,卻絲毫不能表現。

    「既然你不記得我,那有沒有然後也無所謂了。」幽夢冷冷說罷,起身即走,此去架勢容不得挽留。

    「可我看你不像是無所謂的樣子。」林蘇青揚聲道,他乾脆不說挽留的話,而是激她。而後才恢復了平常的音量,道:「你似乎很在意我是否記得你。」

    幽夢果然聞言停住了腳步,背對著他,斜了他一眼。

    林蘇青看了一眼案桌上空渴的茶具,想著倘若此時手裡有一杯酒,倒還可以佯作一派瀟灑,然而連一杯茶水也沒有,總覺得會因此留不住幽夢。

    不出所料,幽夢只是留了那一瞟,便徑直走了。

    「就這麼讓她走了?」狗子突然從窗戶口冒出個毛絨絨腦袋來,小爪子扒拉著窗櫺往裡爬,「你不送送她嗎?」

    「原來你一直在外頭偷聽。」林蘇青瞧它小短腿爬得分外吃力,彷彿一個沒抓牢就會掉下去,但他並不打算起身去幫它。

    「怎麼了?我只說了我不礙你們的眼,又沒說不偷聽。」狗子說話時大半身子已經爬了進來,只剩下後腿兒一陣亂蹬,如何也蹬不上窗檯。

    「你不是會飛麼,何苦要爬上爬下。」林蘇青委實看不過去了,終於起身過去一把將它拎下來。

    「你懂個鎚鎚,凡事都用法術的話,那活著多沒有樂趣。」狗子翻了記白眼,撂他在窗前,兀自往木榻邊小跑而去。

    它向上一跳,咬住軟墊就要往下拽,林蘇青趕忙過去按住它,將軟墊歸位,而後將它提上了木榻臥著。

    「哼,等你再活個幾百年你就知道了,不自己尋點樂子,實在是活得膩歪。」狗子在軟墊上踩來踩去,又用爪子蹭了蹭,將不平整的地方都撫平後,就著肚皮一趴,四腳散開,尾巴耷拉,似個伸脖伸腿兒的王八。

    想來這個話題戳中了它的怨處,它懶洋洋的吐著舌頭,還要不停地發著牢騷道:「關鍵還不能死,若是覺得活夠了,於是去自縊吧,就成了笑話,特別是神仙妖怪們沒一個短命的,倘若幾千幾萬年就一個自縊的,那一成笑話就是幾千幾萬年。若是故意去戰場上送死吧,不僅要被笑話,還要被嘲諷。唉,現在同你說你肯定不明白,等你仙活個小五百年小千年的,你就能體會出一丟丟了。」

    狗子自顧自說了半天,見林蘇青沒有應它,也應不上它,頓覺索然無味:「唉,雞同鴨講,說了你也不懂的。」

    它收了收爪爪,枕在下巴底下,閉著眼睛慵懶問道:「你方才為何不去送送那個幽夢。」

    「我送了啊。」

    「送了?」

    「對,目送。」

    「……」狗子抬起一隻眼皮冷眼瞧他,「你是覺得我最近脾氣變好了,於是主動來討打是吧?」

    林蘇青沖它樂呵呵道:「你以前脾氣不好時,也沒怎麼打過呀。」

    「你是兜裡揣的毒藥撒了?還是你自己當糖包吃了?瞧著不大正常。」狗子瞇著眼睛觀察著他的神色,「格外喜慶。」

    「是,今天很不錯。」的確不錯,有主動送上門來線索。

    「呵呵。」狗子咧著嘴嘲諷的笑了笑,而後提醒他道,「你可別怪我沒有事先告訴你,你可別對那清幽夢掉以輕心,我可聽聞她是主修藥理的。」

    「哦?是嘛,那倒是湊巧了。」

    見林蘇青得知此事竟是更為高興,狗子登時就有些擔心這小子要著了清幽夢的道,當即全睜開眼睛,鄭重道: 「你別以為你也懂藥就能應對她,先不說你是個沒什麼經驗的半吊子,就憑清幽夢是實實在在修行了一百多年,而你區區雙十打頭,人家那嘗過的藥草調過的毒,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哩。你可別上趕著去當耗子了。」

    「狗子。」林蘇青許久不曾這樣喚它,突然如是一喚,竟將它喚了一個激靈。

    「放。」但也沒什麼好話回答。

    林蘇青習以為常也無暇再與它計較,遂直言道:「她說以前與我見過,而且……他認得主上贈我的血子墜子,聽那意思是曾經與她相遇時,我當時就帶著。」

    「哦。你說的我都知道,我又沒聾。」狗子瞟了他一眼,便闔上了雙眸,懶散道,「所以你想說什麼。」

    「我想問你」林蘇青斂容屏氣,鄭重問道,「我與靈太子……長得是否相像?」

    「你怕是想當神仙想瘋了吧你。」狗子白眼翻得叫林蘇青看得煞是擔心它翻不回眼仁。

    「不像嗎?」

    「我做什麼要回答你?」狗子枕著爪爪別過頭去。

    「看來時像了,原來我與子夜元君長得很像。」林蘇青故意如是說道,「興許我更好看一些,畢竟我多一份氣概。」

    「呸!要點臉!簡直雲泥之別,天地差距。你長得還不如我家太、不如靈太子一個腳趾甲蓋好看呢!」狗子蠻不服氣,嘴都氣歪了,皺著半邊臉。

    「是真的一點也不像?」林蘇青暗喜如此輕易就套出了狗子的話,顯然它今下提防十分疏忽。不過,可惜他無法確定狗子話裡的真假,因為它編瞎話時總是比它說真話時更像是真話。

    「會否是因為時間過去太久了,你已經記不得相貌了,你仔細看看?」他繼續試探,殊不知,在他先前提著狗子下窗檯時,已經在它的肩胛骨的縫隙中撒了一點特別的粉末,那粉末會滲透它的皮膚,通過皮下皮脂擴散到它的全身。

    「這我完全可以回答你,一!點!也!不!像!」狗子前爪爪撐起上半身,齜牙道,「需要我現在憋一泡尿撒出來給你照照鏡子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 07:51
塵骨 第二百五十四章想不起,不等於忘記

    見狗子起了藥效,林蘇青的笑意越發深沉,他當然知道不像,夕夜見他時的反應已經足以佐證。

    除非夕夜比他預料之中的還要聰穎,並且暗藏心機,有著別的蓄謀。於是才會在初次見到他時,即使也一樣驚訝於與自己娘親容貌的相似,但卻故意裝作不相識。

    想來以夕夜的性情不至於隱藏得如此之深,如果當真是別有用心而起意隱瞞,那……夕夜這小少年的心術委實深不可測。

    「追風,你可知我們這裡就好比是一座宮殿。」林蘇青抬手曲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頭,示意著狗子,「它特別的宏偉,有幾百幾千層樓閣,每一層樓閣都分有許多所房間,而每一所房間內,都儲藏著關於你自身某一個時間段的記憶。」

    林蘇青專注凝視著狗子的眸子,認真而語氣溫和平緩。

    「每一所房間內,都有著許許多多的格子抽屜,關於你的每一個時間段的記憶,都分別儲存在這些格子裡。」

    說話間,他伸手去敲了敲狗子的頭,時同樣的地方。他先前敲的自己的頭時,在大約靠近鬢角地方,而在敲狗子的頭時,敲的是它耳朵的前方。

    這絕非一個普通的動作,絕非時敲一敲頭讓它看一看而已,這是很重要的指示,在這邊的世界裡,這是幻術中的一個手勢,它是通過暗示性去起著引導作用的手勢。

    而這個動作,在林蘇青先前所在的世界裡,它也並非是一個普通的動作,它是催眠術中的一個催眠暗示動作,被稱之為意念動作性暗示。

    是的,他在暗示狗子,亦是在通過這個動作,示意狗子去默想它腦海之中的記憶宮殿,去仔細搜尋那座宮殿的角角落落,讓它進入自己的思想之中。

    他其實不擅長這樣的術法,加之他現在情況特殊。而這種術法偏偏需要十分強大的意念控制能力,更需要高度的集中力去配合。

    然而即使二者兼具,他也很難對狗子這樣的強者成功實施。

    因此對於狗子這樣本身就甚是強大的受術者,他不得不採用藥物去降低狗子的警惕性,如是才有極小的可能趁機而入。他實在是不擅長。

    「我建議你……可以推開這座宮殿的門進去看一看。」林蘇青說著便閉上了眼睛,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推門的動作。

    狗子看著他,不由自主地跟著闔上了雙眸,舉著小爪爪做著推開大門的動作。

    「你看,到處都是通往房間的門,數也數不清楚。還有這縱橫交錯的樓梯,它們可以通往你不同的記憶,你想回憶起什麼,就可以去到那所房間內。」

    林蘇青趁機將自己的意識注入了狗子的腦海內,他引著狗子往前走去……

    「你可以先隨意推開一扇門進去看一看……」

    然而在狗子的腦海之中,沒有林蘇青,只有它自己。林蘇青所說的每一句話出自它的心中,是它在告訴自己,要做什麼,如何做。

    於是,它輕輕地推開了一扇紅木門,緩緩地邁步進去……只見牆上密密匝匝排滿了小格子,如同山蒼子儲藏丹藥的藥房似的,分門別類的放在小格子抽屜內。

    接著,心裡又有聲音說道:「從你出生開始起,你所經歷的一切,你沒有註意到的,你所牢牢記住的,以及你記住過,後來又想不起來的,便都存儲在這座宮殿之中,由你自己根據時間、地點、等相關聯的要點,而分門別類的規整在這些房間內的小格子裡。」

    「所有的所有,一絲一毫都未曾遺漏。」

    狗子的腦海裡只有它自己,而林蘇青的幻術裡,是他在狗子的身邊為他指引。

    「有些事情你以為你忘記了,然而只是你現在想不起來。其實並非是忘記了,而只是,有關於那段記憶中所經歷的那些事情,距離現在太遠了,抑或是它們太小了,不那麼矚目,不那麼重要,所以那些記憶你便以為你已經遺忘了。實際上卻是因為放在了宮殿的一個狹小的角落裡,但那個角落實在太小,而且實在不起眼,你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想不起來與忘記了是兩碼事,想不起來並不是忘記,是你懶得去想,不願意去想,沒有理由去想……」

    然而在幻境之外,正與狗子面對面而坐的林蘇青,已經睜開雙眼,在全神貫注的觀察著已然陷入自己腦海之中的設想的狗子,它緊閉雙眸,因為藥物的關係鼻頭冒著細密的汗水,汗水凝結,一滴一滴的嘀嗒在桌面上……

    啪嗒。

    啪嗒。

    啪嗒。

    如同時間,在一點一滴的走字。

    狗子的狀態並不安詳,它看起來甚至有些焦慮,有些慌忙,它在尋找。它推開了一扇又一扇疑似儲藏著它正要尋找的記憶的門。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推開後,剛踏步進入,便又急忙抽身出來趕去下一所房間推開下一扇門。

    「不是,都不是,沒有,都沒有。」狗子含含糊糊地絮絮叨叨著,發出因為焦躁而慍怒的唔唔聲音。

    林蘇青看著緊閉雙眸的狗子,不疾不徐、不咸不淡地說道:「你等一下,你看,這扇門裡面,不就是你要找的記憶嗎?」

    他要知道,狗子第一時間想確認還存不存在的,是哪一樁記憶。這於它一定非常之重要。如果也正是他想知道的事情,那再好不過。如果不是他要找的,那麼,或許這段記憶可以用來與狗子做一筆交易,何嘗不是辦法。

    如是利用狗子,他心中也有些愧疚。只是,天命可會對他心軟?可會念他無辜?

    「這是……」林蘇青問道……

    而與此同時,在狗子的記憶宮殿之中,它看見了一個背影,一身霜色薄衫,鏤牙色白鶴穿祥雲,外罩泛柔和的五彩微光的輕紗,立於丹穴山山巔的一座八角亭台前,臨風而立,衣袂翩躚,青絲紛飛。

    是一名女子,氣質柔和而冷如清秋。

    那女子淡淡的嘆了一口氣,喃喃低語道:「怎樣才算情深呢……」聲音清清的,軟軟的,恍如一汪湖水被一縷微風漾開了粼粼、縷縷的漣漪……

    「追風,我……不想做神仙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 07:51
塵骨 第二百五十五章狗子的秘密

    往下俯瞰,一派雲蒸霞蔚,看不見山下景色,只能遠眺,望去層巒疊嶂,猶如一筆水墨揮灑而就。

    那臨風傲立在山巔之岸的霜色的身影,雖然纖細窈窕,但她比一般女子要高出許多,負手而立的姿態,全不遜丈夫的豪邁,還多得幾分颯爽,那般氣度,令林蘇青不僅想到不盡長江滾滾來。

    可是,她看起來又十分的平靜,不過平靜並不與她的氣度相衝突,反倒令那氣度,變得更似大海般遼闊。有一句老話平靜的海面下是洶湧波濤,很像是形容她。

    但她又比平靜多出十分憂鬱。

    她真的很迷人,是令人仰慕的迷人,單是背影便已然如此。令人只敢遠望而不敢近攀,自愧弗如不敢近她一步,怕自己是一灘淤泥,不該入她的眼。

    狗子踟躕著緩緩往前去了兩步,它四處張望像是在等誰出現,半晌不見它是在等誰,俄爾,它緊去了兩步,與那霜色身影說道:「您走吧,離開這裡,趁現在誰也不知道。」

    那身影巋然不動,淡然地問道:「追風,你不想問我為何不想做神仙嗎?」

    「我知道。」狗子更去了兩步,「您快走吧!就現在!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狗子越說越慌張,這神色從前不曾見過。

    它在擔心有誰會來,在擔心一個嚴重的未來,那未來令它懊悔、令它心痛、令它遺憾……所以它才割捨不下嗎?

    林蘇青在一旁靜默的看著,他是一個卑鄙的旁觀者,在偷窺狗子內心深處的秘密。

    「你有些異常。」那霜色的身影微微抬了抬首,似乎眺向了更遠的地方,從容的問狗子,「你知道了什麼?」

    狗子一屁股坐下,將頭頂貼緊地面,像是要跪求,它著急的大呼:「太子殿下!您快走吧!」

    太子殿下?

    林蘇青愕然,這位……這位便是丹穴山的……已故的靈太子?子夜元君?

    「追風,你為何忽然對我改了稱呼?」那霜色的身影長嘆了一口氣,有些落寞道,「所以,你也不願與我為伍嗎……」

    狗子渾身一顫,呆愣住了,口中喃喃道:「主上……」

    想來,它應該在驚訝。林蘇青想起了原先迷谷老者講的故事,追風狗子原先是由丹穴山靈太子撫養長大,一開始是跟著靈太子的……

    這樣不妙,怕是狗子發現自己稱謂的變化,將察覺自己入了幻境。

    林蘇青當即出手幹預了幻境,可是不論他如何去控制,就是無法令那名霜色女子轉過身來。

    莫非是……狗子打內心深處覺得無顏面見她?

    為何,狗子為何無顏面對她?

    而她為何認為狗子也不願與她為伍?難道她做了什麼不得了的錯事?

    那靈太子的話語實在諱莫如深,絲毫沒有頭緒可供猜想。

    眼下一要謹防狗子回過神來,二又要知曉一些線索,林蘇青便只好作罷了讓她轉身。隨即,他令那霜色的身影問狗子道:「追風,你也覺得我錯了嗎?」

    狗子張口要答,卻忽然把話嚥回去了,它思忖了良久,瞻前顧後的思忖,它似乎時想權衡什麼,卻又對即將來臨的什麼感到慌張不安,它著急的跺腳,看起來極度為難。

    「你想說什麼,直言便是,與我又何必迂迴。」

    「主上,我從來沒有認為您有錯。」狗子有著從來沒有過的悲慼,「不瞞您說,我曾經也擔心過,是否真的會如天命顯現的那樣,天下會因此出現大禍。但我現在覺得,不一定,或許天命不一定會應驗。」

    「你果然都知道了。」靈太子悵然低語,「可是,有無大禍於我來看,都是其次。即使沒有大禍,我也無法與他相愛成親。」

    狗子沒有回答,顯然它認同這件事。

    「追風,你知道什麼是愛嗎?」靈太子望著遠方飄飛的薄紗似的白雲,娓娓而道,「他們都勸我忘情,以無情化大愛。」

    「連小仙女都可以談情說愛,就是愛上了一個凡人,也可以批她下凡去白首同心。為何我卻不能愛,我這元君之尊何用,連尋常的小仙女也不如,倒是更多了不少約束。」

    「主上……」狗子攢著眉頭,揪著心,抬著一隻爪爪緊縮在胸前,想勸慰幾句卻不知如何相勸。

    「因為元君之尊就更因為忘情嗎?呵……」隔著一片林蔭也能感覺出她所嘆的那一口氣之中的涼意,「可是太上忘情,並非無情。是得情有情,只是將情放在了深處,彷若遺忘。但並不是說不能有情啊。為何我卻不能呢……追風,你說這是為何。」

    「主上……不是您不能有情……只是… …只是……」狗子考量再三,說出口還是怯了,「只是您不能對他有情……」

    林蘇青聽著,也在心中感慨著自己的想法,他有些同情這位靈太子。

    太上忘情,忘情乃寂焉不動情,彷若遺忘。所以謂之曰得情而忘情。太上忘情的確是友情,所謂「忘記」,實則是告誡當如何處理「情」之一字,得情後也應當豁達灑脫,但這位靈太子……顯然正為情所牽,為情所困,為情所累。

    倘若要說錯,她的確有錯,可是,又不能算錯。墜入愛河算錯嗎?外人何以評判對錯?而相愛有情,卻不能相攜廝守,的確令他同情。

    「元君又如何,不過是個神仙階品。追風,我不想做神仙了……」

    那一刻,那一句話一出口,她的所有的壯闊氣度,盡在一瞬間土崩瓦解,似一座巍峨的高山頃刻坍塌,原來,她也不過是一名普通女子。

    「主上,您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狗子越來越焦灼,它似熱鍋上的螞蟻,片刻也靜不住了,它跑上去扒拉著靈太子的衣袍,跳著腳扒著她,「主上,您快走吧,求您了,您真的快走吧!」

    「走?呵……我還能往哪裡走?我已經躲了五百餘載了,我躲過了嗎?」

    「主上,您一定有處可去!我知道!」狗子急得咬住靈太子的衣袍死命的拽,咬緊了牙根也還是要說,「主上!求您快走吧!您再不走二太子就要來了!」

    二太子?!林蘇青怔愕,狗子一直警惕著的來者居然是二太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 07:51
第二百五十六章夢醒

    丹穴山的晚霞似赤炎薄紗,掩著天際,緩緩鋪開,橙紅一片,仍也透著微白的天色。俄爾又似一滴鮮血,滴在似白霧又似素宣的天上,漸漸浸透,悄悄暈染……

    紅霞映在靈太子霜色的薄衫上,本該令她增添生氣,卻是襯得更為寂寥且蕭索……

    「子隱嗎?如果連他都不肯幫我了,我又能逃到何處去呢。」她負在身後的手收回到前方,似端在腰前。

    林蘇青忽然亂了頭緒,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怎麼回事?他串聯著來龍去脈從頭梳理狗子之所以催促靈太子走,是因為時間不夠了,會有誰來,而他知道,靈太子也就是子夜元君,早已經故去了……狗子回來這段記憶,慌忙提醒那位即將來的……極有可能對靈太子有危險,而那來者……居然是二太子……

    二太子為何會是危險?如果是二太子殺了靈太子,那麼,作為被靈太子撫養大的狗子,又為何會在之後臣服效忠於二太子呢?

    於情於理,都無法解釋。

    林蘇青遂又起了一個手勢,欲再次干涉狗子的記憶,以便在狗子清醒前從它這段記憶之中獲知什麼。

    可是他的手勢剛起,便見狗子突然鬆口,屁股落地坐下,杵在那裡疑惑:「不對……」

    它感覺自己的腦子云裡霧裡的……

    「我記得是在回憶,可是為何我會在記憶之中……」狗子抬起兩隻前爪爪,左右看著,「為何是我在與主上說話……」

    一切都透著古怪。這一幕似曾相識,而且,它記得它原本是立在靈太子的身後,聽她講述她的心事的……

    怎的現在變成是它在勸說?勸她走?如果是回憶,回憶裡的它怎能知道二太子即將趕來……

    而且即使是它的記憶除了出錯,那也該是以它的本來面目才對,怎的會以這副模樣?它低頭看著自己的狗爪,看著自己的一身赤色的毛髮……不,不該是這樣,那時候它還沒有鑄成大錯。這不是回憶。

    可不是回憶的話,是什麼?是夢境?對,只可能是夢境,它想提醒靈太子離開,可是……可是這夢境也太過真實、

    真實得不像是在做夢,倒像是親身經歷似的……

    「不好!」狗子驚震大呼。林蘇青隨時一驚,亦是直覺不妙。

    ……

    此時,坐在紫霄閣第二層的案桌前的木榻上的狗子猛地洞開雙眼,瞪著面前的林蘇青,它不發一語,滿面儘是憤怒。

    已經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林蘇青只好賠笑道:「追風神君果然是追風神君,一當意識到是幻境,竟是即刻就能清醒,我輩自愧弗如啊。」

    「你現在拍我的馬屁是不是有點太晚了。」狗子目光如炬,「我如此信任於你,你卻對我耍起了手段。」

    「我也是必不得已。」林蘇青如實相告道,「你也知道,你是最近的突破口,我能從你這裡知道一切我想知道的事情。」

    狗子之所以能夠如此之快的清醒,其實也因為他並沒有下給它太多的藥劑,否則,縱然狗子的意志力再強,也不至於想清醒即刻便清醒。

    接著他繼續道:「起初倒也沒什麼,可是隨著我瞭解到的越來越多,你這個突破口對我的誘惑夜隨之越來越大,叫我如何能抗拒。」

    「你不是想通了嗎?」狗子怒目反問道,「你不是已經放下了過去,不再執著了嗎?」

    林蘇青做好了狗子清醒過來後的準備,面對它質問,為了安撫,他必須如實相告,決不可在對它使了手段之後又對它編造謊言,只有這樣才有可能緩解下它的憤怒。

    「我的確是想通了,但也還是想知道。不知該怎樣與你作解釋。」林蘇青認真而坦誠,盡力地解釋自己的想法,「我的確不再對過去的身份持有執念,我現在是誰,我想成為誰,都與過去的我無關。可是,同時也想知道過去的我是誰,只是想知道,想瞭解,並非執著於過去不放,不知道我這樣說可有說明白嗎?就類似於……類似於好奇心……是一種好奇而已。」

    「林蘇青,我現在壓根不想去在意你是好奇還是執念。」狗子站起來,作勢欲走,「你對自己親近的朋友都能使出卑鄙手段,你不覺得你很卑劣嗎?」

    「是,我也覺得我很卑劣。」林蘇青好不否認,更是一口認下,「可是,你也是知道的,天界想殺我,甚至要藉三清墟的手殺我。那麼,一無所知的我是否能倖免於難?而如果我有所瞭解,預先知道自己的情況,那麼,是否就能換得一星半點 機會去避過兇險?」

    林蘇青侃然正色,巋然穩坐,饒是狗子已經起腳下了木榻,已經繞過了案桌,走到了他的身後,正朝樓梯而去,他看起來也依然鎮定,不慌不忙,頭也不回的問狗子。

    「還是說,你也覺得我這個禍患當除,所以你明明可以提醒我一些事情,以助我安身保命,但卻不願意提醒我。因為提醒就是幫我,幫了我,很有可能就沒有那麼容易能夠除掉我了。你是這樣想的嗎?」

    「我是這樣想的嗎?」狗子停住腳步,回身看向林蘇青,看著他端坐的後背,冷言道,「既然你這麼擅長計算,那我問你,我擁有多少次可以直接殺死你的機會,你可能算得清楚?如果我有心殺你,便直接殺了你,試問我追風若是要殺誰,何須借助旁人之手?」

    林蘇青依然正襟危坐,以背影回應狗子道:「容我一步一步自己去發現,與直接告訴我,又有何區別?我總之是會知道的,何故憑我自己去發現去繞無數的彎路?」

    「要不說你心急呢。你越是這樣急切地想知道,就越不能直接告訴你。」狗子氣得說這話時又踱了回去,「有許多事情,由你自己去一點一滴地發現,遠遠比一口氣全部聽來要容易接受。」

    「接受?」林蘇青聯想到自己,聯想到自己一直以來所經歷的種種離奇,「我還有什麼不能接受呢?」

    「呵,那可海了去了。」狗子不屑地冷哼,粗嘆一口無奈的鬱結之氣,而後道,「也偏就我能如是容忍你,但凡換個誰,你儘管如此去對待好了,你看誰還會再搭理你!」

    林蘇青聽罷,撐著桌面轉過身去,微微笑道:「我方才所承認的卑鄙,也並不是認為我的手段卑鄙。我所承認的正是卑鄙在我知道你不會如何,很快就能和好如初。」

    「誰要與你和好如初!」狗子齜牙駁斥,「我不過是看在主上的面子上!」

    「主上的面子?」不是說「命令」,而是說「面子」,那麼就不是領的吩咐行事,林蘇青假作疑惑貌,「看的是哪個主上的面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8 21:12
塵骨 第二百三十六章對峙

    問得狗子咬了舌頭,即刻才明悟過來,恐怕林蘇青已然知曉了一些事情,糊弄是不可能了,瞞也瞞不住的,於是它只能忖度著說與不說,認與不認。

    僵持著,對視之中目光皆是較量,狗子有些氣惱,這林蘇青的目光太也赤裸!太也明目張膽!都無須猜測,就能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他的意思我幾乎都已經知道了。說與不說,就看你如何看待咱們這場情分,或者沒有情分,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不服氣也正是不服氣在這裡,叫它覺得即使說了也是覺得受制於林蘇青,覺得憋屈。

    「你怎麼專挑身邊的夥伴下手呢。」狗子攢眉怒目道。

    「誰說的。」林蘇青反問。

    狗子抬起下巴,睥睨著他:「我說的,我剛剛說完。」

    「你說得對。」

    「……」狗子無言以對,翻過去一記白眼,「假若『不要臉』也分境界,你已經登峰造極。」

    「我還是個新手。假象,假象罷了。」林蘇青壞壞的笑道,「我下手的多了,不止身邊的你們,只是你還不知道。」

    「都有誰?」

    「你猜。」

    「我猜個鎚鎚,趕緊放!」

    「既然你說有『屁』要趕緊放,倒是有一個我憋的難受。」林蘇青故意笑著,話裡有話道,「你看洛洛之於妖界帝君祈帝的忠心。打夕夜出生起,洛洛便一直陪伴在夕夜的左右,幾百年來將夕夜一路從小看到大。洛洛保護夕夜盡職盡責,可是,在她的心內,卻仍然只忠心於祈帝。」

    別著頭的狗子,以眼底餘光乜著林蘇青。

    林蘇青鬆開了腿,不再是盤坐的姿勢,而是豎起了一條膝蓋,胳膊肘搭在膝頭上,手隨意的垂吊著。他的指尖,食指、中指與拇指的指腹在輕輕緩緩地互相碾著,應著他此時正來回揣度的心思。

    他眼含笑意的瞧著狗子,饒有深意道:「洛洛性格剛毅,忠心不二。不過,與你的剛毅比起來,洛洛還是差遠了。你說是不是。」

    狗子依然不作答理,它要等到林蘇青自己先說出來,如是它好順便掂量掂量林蘇青究竟猜到了多少。

    然而林蘇青偏是不說,他怎麼會不知道狗子正在等他先說呢。他的確猜到了一些,不過說多不算多。但是,說少也的確不算少。他更多的是拿不準結果,不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所以他才要試探狗子的反應與態度。

    他故意不說,倘若狗子不問不答,那麼他也會對自己的發現守口如瓶,叫狗子的心中沒有底。關於他知道多少,狗子越是沒有一個清楚的範圍,便越對他有利,至少他更容易旁敲側擊的從狗子的心中套出話來。

    怎料!咚地一聲,狗子就地一趴,這就休息起來。

    「你不想說點什麼嗎?」林蘇青問道,難道它不想知道什麼嗎?

    「累了,想打個盹兒。你別打擾我睡覺。」狗子說著當真閉上了眼睛。

    突然如此,定是抬槓,狗子這是以退為進,逼他先說。空氣突然凝滯,又是一派僵局。誰都按捺著,等待對方先鬆口,然而誰也不鬆口。

    恰這時,狗子的耳朵突然動了動,往腦袋後面撇了撇,與此同時林蘇青的目光也瞥向了眼尾處有誰上來了,這無疑是最恰當的時候。

    「是翼翼來了。」

    林蘇青與狗子幾乎是異口同聲,訝異的相視一眼,原來他們彼此都想盡快結束這場對峙。不過狗子很意外,它總覺得林蘇青哪裡不太對,不過是去了崑崙山五年,怎的變化如此巨大?

    就算是因為崑崙山一日抵得過尋常幾十年幾百年,那也不足以短短五年改變了一個人的習慣與性情。

    而今的林蘇青,不僅心思縝密,行事果決,並且更加工於心術,而且奸猾了許多。以前的林蘇青是走三步五步,如今的林蘇青,是走一步算十步。

    總覺得林蘇青的變化太大了,但是又沒有變。它彷彿一開始就覺得林蘇青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只不過曾經礙於許多情況,才使得他在面臨事情是無法像今下這般應對。可是他今下有哪裡來的魄力,認為自己可以這般面對了?

    這種怪異的感覺時有時無,它不好品味,更形容不出,但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或許是應了「士別三日都當刮目相待」,何況與林蘇青一別五年呢,何況他原本就是這樣的性情呢。

    狗子嘆息間,翼翼已經上來了,她捧著一具長方的檀木盒子,色澤沉靜,香味沉穩,別有雅韻。

    是十分罕有的綠檀木,承天地之靈氣,有著幽幽的一股獨特的香味,論淡卻不輕,論濃卻不豔,很好聞,卻難以形容。輕輕淺淺的香氣撲面,用力嗅一嗅,卻能問出濃鬱來、

    那方綠檀木盒子縈繞著雲霧,倘若不是因為是這邊的世界,林蘇青還以為那裡頭盛放著一盒乾冰。

    盒子上面雕塑著一隻像魚又像人的畫像,待翼翼捧著走近來,林蘇青才看見,那不是人也不是魚,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卻是魚。看那人形,像是一名男子。

    「這是天瑞院的掌院先生服飾。」翼翼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的將綠檀木盒子放在案桌上,林蘇青隨之轉過身去,面朝案桌而坐。

    林蘇青看了看那和盒子上雕刻的鮫人,盒子邊緣是一簇簇浪花,瞧起來栩栩如生,他心懷敬意的撫摸著那凹凸有致的畫像,而後才緩緩地打開了插鎖。

    打開後,只見裡頭躺著一套月白色的衣袍。月白色並非白色,而是一種有一點偏綠的淡淡的藍色。比綠色柔和,比白色沉穩,比藍色內斂。

    「這是鮫綃,是世間最輕盈的材質,穿著時,輕似無物。冬暖夏涼,入水不濡。並且,只有真心的眼淚才能夠令它濕潤。」翼翼持重道,想到時隨即生出疑惑,一生出便脫口而出,問道:「只不過它遠遠沒有先生您當前所著的衣裳好。先生您真的打算換掉嗎?」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